“被老子打跑了。”
“啊!”
陆川陪着楚楚走出医院,楚楚偷偷看了陆川一眼,他脸色绷得很紧,看样子超级不爽。
“他给我道歉了。”
陆川无语地看着她,轻轻敲了敲她的小脑袋,愤懑地说:“我打你一拳,再给你道歉,行不行?”
楚楚当然摇头:“不行。”
陆川更生气,还有点吃味:“乔琛就可以,我就不行!”
“他不是故意。”
陆川气结地看着楚楚,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只有乔琛,能让她如此纵容。
“蠢兔子,你什么时候,对我能有对他一半好。”
“你还要…怎样?”
陆川三两步追上她:“傻逼乔那样欺负你,你就不跟他生气。我对你掏心掏肺,你还跟仓鼠似的,高兴了让摸一下,不高兴就咬我…”
谁说不生气…
楚楚正要反驳…等等,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傻逼乔?”她问。
“是啊!乔琛不就一…”
“傻逼玩意儿”几个字还没说出口,陆川顷刻间在她幽深的目光里感受到森森寒意。
楚楚盯着陆川沉静地问:“你说,我哥是…什么?”
陆川脖颈间性感的喉结艰难地上下动了动。
“大…大舅子。”
他恍然说出这句话,然后点点头,坚定地重复:“乔琛是我未来大舅子!他的智商由我来守护!”
-
十一过后,连着一段阴雨天气,空气中也渐渐泛起了初秋的潮湿味道。
早上天空下起了滂沱大雨,哗哗啦啦,密集的雨点敲击着这个世界,发出悦耳的共鸣。楚楚一个人拿着伞站在寝室大门口,她的右臂挂在脖子上,左臂拿着伞,望着外面的大雨,显然有些为难。
一只手很难将伞撑开。
然而,寻求别人的帮助对她而言,似乎比这还要困难十倍。
她就这样站在门口,挣扎着用一只手往上撑开伞面,尝试了好几次,失败。
“楚楚,一块儿走咯。”
身后,薛棠棠已经将自己的伞撑开:“你也不方便,我给你撑伞。”
楚楚低头对她道了声谢,然而还是摇了摇头。
她不习惯跟人一块儿走,她们寝室四个人,另外三个上学放学总是一起,但是楚楚却是独行侠,并不是她们孤立她,而是她拒绝她们。
薛棠棠利落地帮楚楚撑开伞,递给她,说道:“那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
楚楚对她道了谢,目送她消失在雾蒙蒙的雨中,她才迈着步子慢慢地走出去。
雨滴拍打着伞面,滴答声密密麻麻,楚楚刚走了没两步,就在寝室楼不远处的大树下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不大确定地又望了几眼,方才确定,站在树下的人,是乔琛。
见楚楚望过来,乔琛连忙转身匆匆离开。
走了几步之后他偷偷回头,却发现楚楚竟然追了上来,还脆生生地喊他:“哥!”
“别乱叫!”乔琛回头狠狠地说。
“乔…乔琛。”楚楚战战兢兢地改叫他的名字,问他:“你怎么在这。”
“顺路。”乔琛目光不自在地斜向一边。
宿舍区并不在校门和教学楼的必经路上,什么样的路能顺到这里来?
“顺路接我?”
“才不是!”
乔琛不自然地咳了声:“就是刚刚去食堂吃了个早饭,路过这里而已!”
然而他还没说完,楚楚已经收掉了自己的伞,然后钻进了他的大黑伞里,抬起头来羞涩地冲他笑:“手不方便,你可…不可以带我走?”
他皱着眉头,垂首,看见她笑时虎虎的小兔牙。
那一刻,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变得无比缓慢,雨滴拍打树叶,路畔青青的草地,偶尔传来的一声蛙鸣…他的世界静了许多,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他的心底蔓延开来。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就像秋日里潮湿的空气,虽夹杂着霉腐的气息,但却是生命必须汲取的氧气,他无可遁逃。
恍然回想起陆川那天的话。
“你知道她有多爱你吗?”
因为他是她的兄长,血脉相连?
还是仅仅出于愧疚?
谁知道呢?
乔琛不愿再去多想,他终于还是瓮声瓮气地说道:“走吧。”
伞翼很大,他走在前面,楚楚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不过楚楚走路比较慢,而乔琛却是习惯性地迈着大步子,走了两步就把她给甩在了伞檐外。
他注意到人没跟上来,只能又退回去重新给她撑伞,嫌弃地说:“你就不能走快点?”
楚楚连连点头,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然而,她还是走得慢。
乔琛没办法了,只能顺着她的节奏,信步悠哉地踱着步子。他从来没给别人撑过伞,也不大会照顾女生,所以也只顾着自己,一路走过来,楚楚半边衣裳都淋湿了,而乔大爷浑然不觉。
忽而,他感觉到自己衣袖被抓了一下,下意识地垂眸,看到她伸出肉肉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干嘛!”
楚楚不大好意思地红了脸,跟抓了烫手山芋似的,连忙放开了他。
乔琛并没有在意,继续往前走,忽而感觉到自己的袖子仿佛又被拉起来了。
这一回,他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挣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任由她牵着往前走。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慢慢行走在滂沱的大雨中,黑色的伞面不动声色地…朝着她的方向倾斜了很多。
第30章 弄死谁
陆川总有自己的规矩, 其实楚楚也有。
她的水杯要放在桌子的左上角固定的位置,一分不多,一分也不能少;书包两个夹层, 外层放书,里层放本子;文具笔袋一排拉开,每一支笔的小套子, 位置是不变的;吃饭的时候, 一口饭,一口菜…
这些都是楚楚的规矩, 她不喜欢变故,也不喜欢入侵。
在班级里,除了同桌梁芊, 还有室友们,她几乎没有和其他的同学有过什么交流。在教室里只做两件事,学习,绘画。
每一个班级,总有那么一两个与众不同的同学,楚楚就是高三2班的与众不同。
清晨, 她一个人坐在食堂, 低着脑袋一口一口嚼着白面的大馒头, 淀粉与唾液的亲密结合,产生出的甜意萦绕在舌尖, 楚楚仔细地品尝着, 每一口都吃得格外专注。
隐隐感觉到边上有人似乎在看她, 她防备地用余光瞥了瞥斜后方的桌子,发现那张桌上坐了四个外班的女生,总是有意无意地朝她张望,被她发现以后,她们连忙别过了头,低声交谈起来,很是刻意。
楚楚瞬间感觉到不舒服,她三两口嚼完了白馒头,抓起书包离开。
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她们一眼,恰巧与她们好奇的目光交汇,她们的眼神里有探究,也有猎奇的意味。
楚楚皱着眉头,加快了步伐匆匆离开食堂。
但是还远远没有结束,一整天,楚楚都感觉到,不管她走到哪里,总有人在看她,打量她,甚至三五成群交头接耳,内容或许还与她有关。
这一切,让楚楚产生了极其强烈的不安全感,不安和惶恐的情绪笼上了她的心头。
体育课,楚楚连课都不想上了,解散之后赶紧回教室,然而她刚刚走进教学楼,在楼梯口就被几个陌生的男生搭讪,她连着后退好几步,与他们保持比较安全的距离。
其中有个男生,个子矮矮小小,带着一个圆形的小眼镜,看上去年纪应该也不大,他盯着楚楚看了很久,好奇地问道:“你是高三2班的乔楚啊?”
楚楚点点头,没有说话。
紧接着身边男生乙迫不及待地问:“话说,你真的有病啊?”
楚楚心头一惊,身体颤了颤。
紧接着男生丙接口:“你这到底是个啥病啊?怎么就心理障碍了?你跟我们说说呗,很好奇啊!”
“是啊,感觉好神奇,第一次遇到有活的精神病就在我身边的,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
“她跟电视上那些智障儿童看起来不大一样哎!”
“你没看帖子上说的吗?她这个已经不算典型的自闭障碍,自闭是生理疾病,她这个是心理疾病,看起来好像已经治好了,可能还有点后遗症吧。”
男生甲又对楚楚道:“不会说话,是哑巴?”
“我们又不会伤害你,怕什么,只是很好奇啦!你给我们讲一下,像你这样的小孩,怎么还能来正常的学校上学呢!”
楚楚紧紧抿着嘴,将脸转向墙壁,不敢看他们,只希望他们赶紧离开,她讨厌现在这样,她讨厌自己好像动物园的猩猩似的被他们这样围观!
“你们看她这样子,真的很不正常哎!”
“的确。”戴眼镜的男生摸着下巴,观察着楚楚:“不知道有没有精神病。”
“卧槽,那会不会伤人啊!”
“傻逼!你看她这样,手还吊着,能怎么伤人?”
男生们传出了阵阵哄笑,楚楚紧紧闭上了眼,几乎快要崩溃了,嘴里不住喃喃道:“你们…快走。”
“求…求你们,走。”
男生甲皱眉:“她好像在说话。”
“大声点,听不见啊!”
戴眼镜的男生走近了楚楚:“你说啥?”
“你们…走。”楚楚将脸尽可能地面对着墙壁,低着头,声音微若蚊蚋:“走…”
“她叫我们走哎!”
“我们又不对你做什么,只是想跟你聊聊而已啦!”
男生们似乎还挺想从楚楚身上找点乐子,缓解他们枯燥无聊的高中生活。
“交个朋友嘛!”
“跟得过精神障碍的人交朋友,超级酷哎!”
“是啊!”
哄笑声不绝于耳,非常刺耳,楚楚的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动起来,她突然睁开眼,咬着下唇,用力地瞪着他们。
“咦,你看她!”
“她在干什么?”
“她好像在拆手上的纱布。”
男生们又嬉笑了起来问她:“你干什么呀?”
楚楚全然不理会他们,一圈一圈凌乱地撕扯着吊在脖子上的右手臂绷带和纱布,男生们一开始还觉得挺奇怪,但是渐渐地,他们觉出不对劲了,她的神态,她的动作,都非常怪异,不像正常人的反应。
他们有些害怕了。
“喂!你别拆了!”
楚楚根本不理她们,疯狂地撕扯着绷带,嘴里微若蚊蚋的声音不驻地喃喃:“我不是…奇怪…奇怪的人。”
男生们这下子是真的害怕了,都这样还不奇怪?
然而就在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边上突然传来一声震怒的吼叫:“你们干什么!”
楚楚猛然抬头,她听出那是乔琛的声音。
他冲过来,将楚楚拉到了自己身后,冲着那帮男生暴怒地吼道:“你们找死是不是!”
“我们又没欺负她,只是聊聊而已!”
“是啊,这么凶干什么!”
“你是她什么人啊?”
男生们嘟嘟囔囔,似乎还挺委屈,他们又没做什么,搞得好像欺负了女生似的。
乔琛看着楚楚手上被拆了一半的绷带,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气疯了!
“我是她大哥!”
楚楚猛然抬头看向乔琛,他背影宽大,替她挡在那些人面前。
大哥。
楚楚甚至都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眼看着乔琛这幅要吃人的面孔,男生们赶紧一哄而散,边跑边骂骂咧咧:“高三的欺负高一的算什么本事!”
“走走走,都是神经病,不理他们。”
乔琛一边追一边冲他们大喊:“小崽子!有种别跑!”
追了几步,乔琛停了下来,喘着粗气回头看向楚楚,她狼狈地站在原地,右臂放下来,纱布耷拉着,绷带顺着手臂拖到了地上。
她抬着幽深的大眼睛看着他,还挺委屈。
乔琛连忙又跑回来,拾起她的手腕,拉扯着白色的绷带给她混乱裹缠,气闷地问:“你扯这玩意儿干什么啊?”
她只是想把这帮小男生吓跑而已,如果乔琛不来,兴许他们也就已经离开了。
“想看不正常的人,我就…给他们看。”楚楚垂着眸子,声音低沉:“以后他们就不…不敢了。”
她知道的,以后他们再也不敢再来围观她,就像以前那些小孩子一样,他们围着她,欺负她。有一天,楚楚突然捡起地上的小石头,用力往自己脑袋上磕,嗑出鲜血,把那些小朋友给吓坏了,他们哭着回去找妈妈,说楚楚是疯子,后来那些家长还来楚云袖家门外骂过街。
可是小朋友却再也不敢找楚楚麻烦,在他们眼里,她彻彻底底成了一个怪人,却是个不敢侵犯的怪人。
那是她自我保护的方式。
“你们要看,我给你们看!可是你们自己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承受,有病的不是我,是你们!”
她嘴角扬了扬,笑容有些灰冷。
乔琛脑子一根筋,盯着她,不知所云。他没多想,给她胡乱地缠着绷带,缠也缠不好,就说:“走走走,去校医院叫医生重新给你弄一下,这全部都散了。”
楚楚听话地点头,乔琛牵着绷带将她的手臂重新用夹板固定好,带她往校医院走。
“那群高一的狗崽子,我记着他们的脸了,下次遇到,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哥。”她糯糯软软的叫了声,打断了他的粗话。
“干啥?”乔琛漫不经心地问。
“没啥。”楚楚垂下了头。
两分钟后,楚楚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她提高了音量,又喊了声:“哥!”
“你脑子是不是坏了?”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