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永昭嘴角翘了翘,“春花都开了…”

“我都不知你还喜欢花,只知你养过那月季,隔年你便不养了。”

“啊?”张小碗听他这么说,便想起了以前的事,她摇了摇头,轻声地说,“不是不养了,是那年怀慕风寒了一次,闻得月季的花香味便会打喷嚏,便让人搬了出去。”

“你从未跟我说过。”

张小碗默然。

“明年你生下怀仁,要是那四五月,你身子骨还行,我便带你去开了春花的山间打猎。”汪永昭说到这眨开了眼,看向了她,“可好?”

张小碗看着他那甚是深遂黑亮的眼,微笑了起来,点头答道,“好。”

汪永昭也笑了笑,转过头,又拿帕擦了擦脸上的虚汗,闭着眼睛缓了缓,才道,“我会无事,你也会无事,待怀善成了亲,生了孩子,你还可接得他们回府住上一段时日陪陪你。”

张小碗展望了一下他所说的未来,真是情不自禁发自内心地笑了,“都不知他的孩儿会不会像他,要是像他,淘气起来都不知该打不该打。”

“哼,”汪永昭听了冷哼了一声,“你舍不得打,便由得了我来打。”

张小碗笑看向他,见他说得甚是认真,嘴角的笑意便不由得更浓了,拿过他手中的帕子,帮着他轻拭汗水。

“大夫说,您熬过这道,以后身体可就要看着点了,那边营的事,您便少去一些,那夜也不要再熬了,还望您为我与孩子想想,小怀仁还没生出来,您要是再有点事,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张小碗说到这叹了口气,“这几天,我也是有些难熬。”

“我知。”汪永昭漠然地说了一句,眼睛并未睁开。

“您知就好。”张小碗轻吐了一口气,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处,“山花遍野的光景,我也是很多年未看见过了,明年要是您真能带得了我去,我不知有多欢喜。”

那些常盘旋山中的旧去时光确实艰辛,但如今想来,却也是轻松的,那时她的心间只有那么几个人,那时他们的未来也不分明,自没有太多的忧虑,现在多添了一座都府,里面的人人事事俱是纷扰,熬过了这个难关,下个难关都不知道在哪等着她闯,跟当初比,世道没有更艰辛,却是更难了。

汪永昭卧床歇得了几日,张小碗便在床上歇得了几日,这段时日,两人说起了一些家中的琐事,比如把家中的院子给哪个孩子住,那习字的时辰和练武的时辰怎个安排,还有教书教武的老师要请上哪几位,夫妻俩都谈了谈。

汪永昭身后一好下了地,都府来了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汪永昭的几个旧将按照汪永昭的指示,辞官投奔他而来。

节镇缺水,也缺人,汪永昭很快把他们用到了实处。

这时,马帮也送来了这一年的收成,陆续有马车运银过来入库。

张小碗见得银子后,才知汪永昭到底又弄了多少银子在手里,她又被小吓了一跳,只得与汪永昭商量,要另找他处藏银。

这么多银子,藏到库房是行不通的,她也听得闻管家说了,靖皇已经在六月颁布圣旨禁令民间用银,凡用银者则会被送官审押,重则宰头,轻则坐牢,所以都府藏有这么多银子根本不保险,按张小碗谨慎的性子,要是这些银两藏到库房中,她恐是会日夜难安。

对此她的胆小汪永昭早领教过了,不过这次他没再嘲笑妇人的胆小怕事,而是叫了人秘密在漠中寻了地方,把金银珠宝装车,他带领他的几个亲信亲手驾车把财物都运了过去。

这时已是八月底,张小碗腹中胎儿三个月出头,老瞎子把她的脉,一口一声“不可能”,但到底也是说明了张小碗母子的脉息已稳。

月底,汪永昭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此时驿站传来信,说皇帝怜他劳苦功高,大镇西北有功,指了朝中两位小臣的两位庶女当他的贵妾伺候他。

情报到了,圣旨却未到,得知皇帝非要跟他对着干,汪永昭一边传信给了汪怀善,另一头传信让人把公主的丑事掀个底朝天。

那两位说是要赏给他的贵妾,听闻与公主有闺阁之情,汪永昭不知,到时皇帝还有没有脸把这圣旨下给他。

不过是汪怀善不想要他那个公主,他便派了这两个女人来下善王怀孕母亲的脸,这事他们要是再忍,便无路可退了。

汪永昭这边的人日以继夜送信,那厢他的忠心干将知晓汪永昭最厌被人掐着喉咙要挟,当初永延皇非要铲除他,他这将军便是长剑一挥,先忠当时的靖王,替凌家做掉了永延皇,这次,靖皇一而再,再而三下他的脸,料他是不会再忍,便自作主张派山贼把那已经出发的送旨队伍做掉,从领头的太监到那两个庶女的丫环,一个都没留。

汪怀善那边收到急信后,便把靖皇当年赏给他的短剑拔出埋进了当年他们作战的草地里,回得头,他自行一人去见了那东野王,与他约法三章,割指发了血誓。

九月,朝中旧相突死相府,新相上任,颁布新令,大凤朝的靖康新政就此开始。

得知自己干将已然动手,汪永昭又再另写了信过去,所幸那厢因自己已先擅作主张,这时接到信,犹豫了一翻,怕会火上浇油,便先没有动手,等得些许日子,再得另一封信,便安心地把两封信都付之灯火。

到底,他们还是臣子,皇帝可以连着好几次要他们的命,他们却不能不顾着皇帝的面子。

九月下旬,事毕后,张小碗才从汪永昭这里听得了这次事件的一些情况,得知汪永昭原本要置公主于死地,驳靖皇面子的打算,她都不禁拍了拍胸口。

汪永昭见状奇怪,“你怕什么?”

张小碗迟疑了一下,却没有说出心中真正的想法,嘴间只是道,“怕您真这么做了,这事便没有这么容易完。”

新政当口,朝中百臣争论不休,这时靖皇已无心再探他深浅,但如若不是他的心腹干将先行一步,真如他所定的主意那般把公主拉下马,毁了靖凤皇后的女儿,削了皇家的面子,怕是靖皇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

山贼杀的太监,两个没身份的小姐,几个侍卫丫环,这事说大很大,但若皇帝想不追究,这事也可化小。

尤其在现在的新政面前,任何事都有些显得小了。

实则现在想来,当时他也是有些意气了,公主再不堪,她也是公主,皇家的脸不是那般好打的,所幸,他当时糊涂了一下,但他的心腹没有,说来这也是运气。

汪永昭不语,张小碗也若无其事转过了别的话说,“老太爷的身子怎样了?”

“还好。”

“是么?”张小碗拉过他的手,放在了肚子上,又转过话题说道,“瞎大夫说了,怕是个男孩。”

汪永昭听得斜了她一眼,“本就是男孩。”

张小碗叹道,“家中闺女甚少,我要是生上一个,怀善怀慕也有亲妹子,也是好事。”

汪永昭摇头,很是理所当然地说道,“有个像你的弟弟也好,不必女孩。”

张小碗听得嘴边泛起吟吟笑意,看着他说了句,“多谢您。”

他这时的话中之意,也算是对她的恭维了。

节镇进入十月,白间夜晚温度相差甚多,有时白间只须穿得那单衫,夜间便要裹上那棉袄。

这时几个镇的买卖已经做起来了,马帮只在这里交易,那往来的行商也只在这做买卖,这几个月来,不少人在这里讨得了商机,那西来的行商之人便也由得带路的人寻到了这处,做得了几次公平的买卖后,沙河镇的名声就传开了边境几地,来往的人便更多了。

节镇来往商人日益增多,那边,马帮所得的银两都由府内之人过了手,便由得他们私下在中原购入麦种,黑炭,与边境的夏人进行交易,换得他们手里的牛羊烈马。

夏人那边,也接受了几个大凤人进入了他们的族内,让他们正式教他们怎么辩别山中可食之物,和利用身边所见之物填饱肚子。

大凤这边,也有得那些饱受战争之扰的流民与山民聚拢了起来,自建山寨,号仁寨。

这些人中不乏有才能之人,不得多时,便有一些人来了沙河镇做买卖,开店铺,给这个节镇带来了另一波生机。

边境之地的夏人也陆续会穿过不长的沙漠,陡步过来与得大凤人在这边交易他们手中的之物,来往得多次,便有越来越多的人来到了此处。

在有节度使都府坐立的节镇里,不管是夏人还是大凤人,只要交够了税银,便由得了你做买卖,但凡谁要是为旧日夙仇开战的,只要问清缘由,便会大打板子,打个半死逐出节镇,并永生不得再进一步。

这等严苛的规定,却保障了两国的人在节镇正常的商贸往来。

汪怀善这段时日时常有信送来,张小碗看着信中他说的那些他带兵打仗的那些事,看过后便笑。

以前是三四个月,最短也是半个月才来得了一封,现在是隔个六七天便有得一封,想来,这送信之人也不是专门送给她的,必是还有另外要紧的信要送罢。

张小碗没有去问汪永昭,但她在旁静静看着,心里多少也能猜出点模样出来。

府中出去了多少银钱,马帮首领腾飞来此的次数,还有怀善在信中所说的他去过的地方,无一不说明,当初汪家在边境埋下的线,现在又再动了起来。

看得几日,她隐约猜出了汪永昭所做之事,回得头再看看这都府,再看看努力念书的怀慕,她也大约明白了汪永昭为什么非再要个儿子不可了。

家业太大了。

就是他现下打下的江山,怀慕都不一定能接得住,再多添些,怕是要断在怀慕手里了。

说起来,身为母亲不能轻易去否定孩子的未来,但张小碗却想过,怀慕不像他的哥哥,更不像他如狼似虎一般的父亲,他心肠太软,心思太柔,以后就算只是守成也怕是只会越守越少。

这个世道,只有争夺才是最好的守成,怀慕要是没得个人扶持,依他谁疼得一声他都要去安慰几句的脾性,他能做个好人,却不能做一个很好的领头之人。

她知汪永昭现下不这么看,他对怀慕抱以厚望,张小碗也不跟他说她的想法,哪怕现在他们之间已能多说得了很多事了。

再说怀慕的以后还很长,张小碗也不知他以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只能静观其变,先用心教导他。

无论如何,她对怀慕的爱意说来也不比对他哥哥的少,只要怀慕欢喜,她也定会舍她的全身力气去护卫他,哪怕他以后只愿意成为一个单纯的好人,张小碗都不愿意改变他,哪怕她死了,她也会想个周全之法护着他好好地活下去。

而现下她肚子里的孩子,只有得四个多月,却胎动甚是厉害了,在她肚子里已经左一拳右一脚的了,惊得汪永昭夜夜瞪大了眼睛瞪着她的肚子瞧,张小碗猜这个比他的哥哥们在她肚子里那时要厉害得多的孩子定不是个安静的,于是看着怀慕更觉得怀慕可贵起来。

怀慕善良,温柔,又体贴入微,竟是她生下来的孩子,与她与他父亲都不像,都不知像极了何人。

他如此美好,张小碗都不忍心他长大。

这夜晚膳后,汪永昭带得怀慕练了一阵武,便和张小碗去了浴房。

因着孩子在水中胎动得更是明显,汪永昭这些日子日日都要叫人烧了水倒满浴桶,与得张小碗泡一阵。

这段时日,府中的水也是够用,尽管在这种地方天天泡澡有些奢侈,但张小碗觉得只要用水不勉强,泡泡澡还是可以的,于是便对汪永昭的此举很是接受,为此接连两天都泡澡的那天,她对汪永昭多笑几下,还引得汪永昭奇怪地多看了她几眼。

进了浴房后,进了浴桶没一会,孩子便隔着肚皮动了,汪永昭摸着她的肚子感觉孩子踢他的手,孩子在里头踢得他一脚,他的眼睛更会抽上一抽,要是孩子连跳了他几脚,他便会瞪大了眼…

张小碗最近养得甚好,汪永昭找来了不少瓜果进府,府中也牵回了一头奶牛,连她要的豆子也给她寻了回来,她日日吃着喝着这些食物,皮肤也光滑了些,脸都要较之前细腻了不少,最近连气短也甚少有了,所以孩子踢得她几脚,她也没觉得多难受,但看汪永昭老盯着她的肚子瞧,她泡得一阵还是起了身,怕还是损了自己身体。

“还要得五个月才能生?”待擦干了头发,上得了床榻,汪永昭摸着张小碗的肚子纳闷地道。

“是呢。”张小碗笑着点头。

汪永昭伸过头吻了吻她翘起的嘴角,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他很调皮,你怀他大哥时,也像他一样?”

这是这么长的时日来,他第一次跟她问到了怀善的小时候,张小碗听罢点了点头,对他说,“有点像,但怀善还是要好些,而且他在肚子里时,就很听我的话了。”

说到这,她在汪永昭的手臂中直起了身,正面对着他说道,“也只是随便说来给您听听,怀着怀善时,家中并无太多嚼食,他在我肚子里六七个月那段时日,我还得去山中寻些野物回来,家中土里的活,也是要做上一做,有时他在我肚子里闹得欢了,我让他听听娘的话,他便安静下来,后来生下来了,他性子也如此,急躁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可让他听听我的话,他便什么也去做。”

“您懂吗?”张小碗探进他的眼底,随即把头靠在了他的肩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您别怪他性子急,也别怪我老念着他,如若我不多心疼他一分,他便什么都没有啊。”

“嗯。”汪永昭轻轻地抚着她的黑发,把被子掀起盖住了她的身体,在她耳边淡淡地说,“可你现在还有怀慕,过得几月还有怀仁,莫要把心全偏到他那头去了。”

怀慕八月已有五岁,九月末就是汪怀善的生辰了,说来他已有十八,等到后年就要及冠了,这婚事张小碗不急,却有得是人急,自有汪永昭的手下夫人前来打探,为的不是自家闺女就是被人所托前来问意思,想问问善王家想要个什么样的。

还好的是因张小碗怀孕,汪永昭已对她下了令,不准她见外客,张小碗也就老神在在地躲过了这些夫人,也算是躲了个闲。

她倒是真不着急汪怀善的婚事,汪怀善也与得她说了,他自有主张,在这两年,就由得了他去。

他说了这话,张小碗当然会应承他,自会替他抵挡些旁的压力,哪怕汪永昭对此有些不满,她也是该装糊涂时就装糊涂,不正面拿这事跟汪永昭冲突,也不接他的话。

汪永昭提得两次,见她不接茬,就知她是什么意思,但这当头她肚子里还有个小的,身体他看着也是孱弱得很,这事也就顺了她的心,随得了她去了。

十月末,这时京城的信又来了,信中一道汪观琪还能支撑个一两年,二道婉和公主下嫁了司马将军,公主大义,舍弃京城繁华之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要跟得将军驻守边疆。

这两件事,汪永昭都告知了张小碗,张小碗听罢后瞪大了眼,见汪永昭看着她,硬是在等她就婉和公主的事说话,她只好眨眨眼说,“听说云州物产甚丰,西临大夏的观山,东临我大凤朝的长云江,那是个好地方,想必公主也是住得惯的。”

汪永昭嘴角泛起浅笑,“离我节镇五天车程。”

“您这话是何意?”张小碗忍不住道。

“她兴许会来上一趟…”

张小碗摸着肚子里的孩子,轻吐了一口气,摇着叹道,“她来不得。”

汪永昭没料她这么说,嘴角笑意更深,“为何来不得?”

见汪永昭逗弄她,张小碗无奈地说,“不管她来是何意,我怀着怀仁,只想小心谨慎为上,您知我怕事,就给我好好想个主意罢。”

汪家与婉和公主的的恩怨,想必是结下了,公主是皇帝的女儿,而她现下不过还是个二品的节度使夫人,平时也就罢了,可她怀着孩子,这公主要是一时有想不开的,非要拿她怎么样,她怎敢赌?

她不敢,想来汪永昭也是不敢的,无非就是想听她说几句违逆上意的话。

他总当她因着靖凤皇后,不仅对皇帝毕恭毕敬,连带对那公主也是容忍之余还有所偏袒。

汪永昭这般想她,张小碗也是不在意的,他们是完全不同两个朝代的人,观念差得不是那千千万,要让汪永昭明白她对公主的感叹不过是因有物伤其类之感,那是不可能的事,换言之,哪怕那个公主跟她同是穿越之人,她们相差的也是甚多,公主那作派,她再活一世都不可能如此,她这般的,想来就算公主知情她同是穿越之人,也会不屑她的为人处事,怕是嫌太窝囊罢?

说来就算是在现代,思想如此开放,人与人之间的深壑都不是那般轻易横跨,所以,要让一个处在女人是附属品的朝代,思想完全不同的男人明白她的想法,那无疑就是天方夜谭了,这般不可能的事,张小碗也就从没想过跟他说那些不应该说给这个人听的话。

她要是那样做了,把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那不叫沟通,那叫愚蠢。

他想当然耳的,那就想当然就是,再道说来,男人天性,自己认定的事情不喜被人否定,尤被妇人否定,张小碗暗测汪永昭是有胸怀的男人,但她不愿去挑战他的权威,她已经在她的这个丈夫手里早认清了现实,哪怕时至今日,跟以前相比,他对她已是云泥之别,但张小碗还是很清醒地知道,她要是越过界了,男人的那份喜欢,也很容易变成厌恶。

情份这种事,要是不攒只用,就跟积蓄一样,很快就会用光的。

见得张小碗言语柔弱,汪永昭便笑了笑,嘴角还有一丝冷意,“我还道你想跟公主多聊几句。”

不过是上次他说要毁公主时她惊讶了一翻,多看了他几眼,汪永昭便记在了现在,张小碗心里苦笑,面上却是依旧微笑着跟他说道,“什么聊不聊的,都没有孩子重要。”

她说到这,苦笑了一声,低头看得已大了起来的肚子,轻皱着眉跟汪永昭说,“您啊,不是喜说我偏心怀善,就是说我对公主心软,好似说我对您万般的不是一样。”

听得她抱怨他,汪永昭怔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掩饰地拿起茶杯喝了口水。

当日下午,他陪得她在院中走了一会,萍婆子过来与她捏脚时,他在旁看着,半道还拿了茶杯,亲手喂了她几口参茶喝。

待江小山来叫他,他这才去了前面都府办事。

他走时,走得几步,就听得背后那妇人笑着跟婆子说,“生怀慕时给我喂过药,没想成,这都过了好几年了,还没嫌弃我,给得我喂茶喝,料是再过些许年,怕也是不会嫌我人老珠黄的罢?”

汪永昭听得半转过身,斜眼朝得她看过去,朝她哼得了一声,这才挥袖离去。

背后,传来了她咯咯笑着的清笑声,汪永昭听得摇摇头,这时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看得跟在他旁边的江小山在心里腹诽,“就是高兴也不会笑给夫人看,若不是夫人好脾气,心疼您,谁还会天天对着张棺材脸天天笑。”

十一月时,汪怀慕已背得了诗词近三百首了,首首都能默写一道,论起先人的诗词,便自有他的一翻理解。

那瞎眼大夫很是欢喜他,与得怀慕相处过一阵时间后,也不来跟张小碗拌嘴打发时日了,而是搬出去了甄先生那,白间陪得怀慕念书,夜间与甄先生小喝几杯,着点从张小碗那讨来的小菜,那小日子过得甚是不亦乐乎。

汪怀慕自此多了个陪着他念书的老书童,也从他那习了一些别的本事,自然也免不了告诉张小碗。

这日夕间,母子俩在等汪永昭回来用晚膳的间隙,张小碗看得怀慕给她展示他新习来的手上技法,他那熟悉的打结方式让张小碗心里猛地一惊,待问过怀慕后,她把怀慕交给了萍婆子,带着七婆去了那两老先生那。

待问过,知这位先生是凌家那两人的师傅后,张小碗半会都没说出话来。

“若不是那两蠢小子说你是个心善的,你当我愿意来救你?”瞎大夫很是震怒地道。

“您…”想起凌家与汪家的仇,张小碗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想说啥?”

“您还是走罢。”

“走什么走,是你儿子求我的,我还救过你儿子,怎么地,汪夫人想忘恩负义,要赶老头儿走了?”

“您这说的什么话。”张小碗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老头跟她说话一直都话中带刺了,任谁救仇人之妇都不会有个好脸色罢?也不知怀善是怎样认识的他。

“不走。”老头子大声地道。

“不走就不走罢。”那门边,响起了汪永昭冷淡的声音。

“老爷。”张小碗扶着桌子欲要站起来。

汪永昭大步过来拦下她,掀袍在她旁边的凳子下坐下,对她淡淡地道,“他不是凌家人,只与凌家有一点渊源。”

“哼,不是个好东西。”盲大夫对着一角吐了口口水,还喃喃自语道,“也不知这小媳妇是不是跟老头我一样瞎了眼,才找了这么个满身杀戮的人嫁。”

汪永昭听得面不改色,依旧对张小碗淡淡地说,“凌家三人已入西域,想来,他们也不敢回来。”

“什么不敢回来?还怕你不成?”瞎眼大夫从凳子上时跳了起来,差点撞上墙壁处搁置笔墨纸砚的小桌。

“小心着点…”张小碗急急地伸手,见得他跄倒,惊呼出声,所幸这时七婆掠步上前扶住了他。

汪永昭见她吓得拍胸,冷哼了一声。

张小碗朝他“哎”了一声,伸手扶住他的手臂,“您怎地先前不告诉我,要知…”

想到他病急时,她找的都是这瞎大夫,要是那时有个什么差池…

一想,张小碗不由一阵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