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碗知晓他们是凌家的人,他们恨她,饶是如此,他们还是存了两分善心,没侮辱她,怕是也因着骨子里的几分书生气,一路该对她这个年长妇人该忌讳的都忌讳着,无论是出恭还是就寝,都对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这绑架人,绑架得这么文雅客气,着实让张小碗想对他们也心生不了太多厌恶。
因着那一扶,她还是尽她的能力帮扶了这小风一把。
伤口缝好后,张小碗打了结,看了这疼昏了过去的孩子两眼,她摇了摇头,把身上那件自绑来就没脱下过的披风解下盖在了他的身上。
该做的她都做了,他是死是活,只得听天由命了。
做过之后她便往山上爬,走得二十来步,就看见了那位叫小晨的孩子,看着也像是昏了过去,头上和腿上都流着血。
张小碗视而不见往上继续走,走得几步,倍觉可笑地自嘲笑了几声,就又折返了回去,给他随意地包扎了一下。
愚蠢的事都做完了,这次,她的双脚更快了,因着她从小就在山中打猎,山中的障碍须多,但对她来说,怎么好好地走确实不是过于太困难的事。
她知晓在这种地方该如此尽快地行走,没得多时,她就走回了路上。
这时,她看见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也就是把绳索挣脱掉,让整个马车随之被甩出去掉下山的那匹马竟在山边吃着青草,它听得响声,它还回头朝着张小碗打了个响鼻,朝着她摇了摇首,还往后踢了踢后脚跟,舒展了一下后肢。
张小碗看得笑了一下,走了过去,她试探地摸了摸它头上的毛,见它没抗拒,便说,“那就跟你走罢。”
那马儿没理会她,只是低下了头继续吃它的草。
在叶片子村,张小碗学着骑过马,骑技不算好,但也还算过得去,她一个跳跃翻身骑在了马上,试探着试着驾驭它。
可能马儿刚已发过狂,现也吃了一阵草,填饱了肚了,那脾气也温驯了一些,它在原地先是不快地刨了刨蹄子,还是如了骑在它身上的人的愿,撒开了腿跑了起来。
见此,张小碗算是松了口气,待到赶到一个有了人烟的地方,她便下了马,牵着马到了一个在自家篱笆内喂鸡的妇人家面前,她上前跟人施了浅浅一礼,试探着用官话道,“可能跟您讨杯水喝?”
“这是怎地了?”那妇人像是听得懂她的说话,但她说的话却不是官话,张小碗只依稀听得懂是这个意思。
“家人的马车翻在了前头,”张小碗顿了顿,还是跟这妇人把话说得了七七八八,“他们受伤落在了那林子里,你要回家报讯,可能让你在您家讨杯水喝,先歇歇脚?”
那妇人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见张小碗长相顺眼,眉目间也有一些不像她们这些人家里的人的气质,当下也信了她的话个七成,遂便缓了调子说,“请进罢。”
张小碗进了屋,她把手中的银镯子抽了出来,塞给了这妇人,又跟她讨得了点吃食,把她家的那件能挡整个身体的蓑衣斗笠也给买了过来,便不再歇脚,骑得快马就这妇人所指的京城方向跑去。
这近二十个多日子,她被带着不停地转换地方,她暗算过里程,以为她已经离京城至少有三千里的路程了,哪想,也没有这么长的距离,不过,还是有近二千里,这里是距离京都有五个小县之远的文成县,离大东还有二千多里,离那与大夏交界的边疆云沧两州那边,算来,应是还有四千多里。
张小碗与妇人套过几句地理位置的话后,心里对地理位置有谱的她隐约知道,她是要被那两个孩子带去边疆的…
想来,如若不是急于赶路,马儿发狂,那押送她的二人也是很是筋疲力尽,她这也逃不走。
可就算如此,张小碗一路也不敢掉以轻心,她跟那妇人也买了件男人的大棉袄,她便把这衣服裹在了她的衣裳外面,又穿了那能挡全身的蓑衣斗笠,此时她的身形臃肿得就像一个普通的男人。
她一路快马过去,磨得腿间屁股都是血泡,她也只是在晚间找了客栈打尖歇个半夜,第二天只要天刚亮一点,她就骑马而走。
沿路在一个县城里,她把汪永昭戴在她身上的那块夫妻金玦当了,换了另一匹马。
一路,她都尽量不出声,说话时,也会特意哑了噪子找一些看着憨实的人问路,如此十来天,还是走错过不少冤路的她才靠近了那京城。
不过,为了小心起见,她先没进城,先进了胡家村。
待到了小弟媳妇的娘家,这家的当家胡保山一看到斗笠下的她,吓了好大的一跳,慌忙迎着她进了门,找了老大回来,让他去尚书府报信。
而这时,尚书府的前院大堂屋里,一知是他娘来的信,那先前跟汪永昭大吵了一架,正奄奄一息躺在椅子上的汪怀善跳起一把夺过汪永昭手中的信。
但他还没看得一眼,就被汪永昭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
这时,汪怀善也不管自己被打了,他就着被抽的力,拿着信在地上一个驴打滚,就势翻身跑了出去,一到了院中,他看得两眼,见真是他娘的字,便一股脑地往外疯跑,途中他经过栓马处,随意拉得了一马就抽马而去。
被人手中抢了信,汪永昭气得脑袋都发昏,他扶住了桌才稳住了身体,过得一会,他站直了身,大步去了大门,这时他的亲兵已给他牵了他的战马过来,汪永昭一跃而上,身形一躬,两腿一绷,手往后一抽,他的枣红马便往前驰骋而去。
这时,他的两个亲兵已经骑在前面,替他开路。
没多时,他便跃过了闹市,出了城门,很快,便把那小儿抛下。
汪怀善见那熟悉的马,一下子脸都绿了,他大力地拍打着座下的马,嘶吼,“老东西,我看你的厉害!”
他吼得歇斯底里,可没得多时,在城中开路的亲兵骑着战马也从后面追了上来。
汪怀善气绝,从马上站了起来,一个扑身,就把那亲兵扑了下去,他一个打滚再跃马,再翻坐在了马上,用力地拍打着它,在那飞快的驰骋中,这时的他却哭了出来,他像个孩子委屈地抽泣着道,“娘我要等等你,别让他抢走了。”
但饶是哭着,他还是奋力追赶,有了跟枣红马差不了多少的战马,汪怀善便也追上了汪永昭的尾巴。
汪永昭没料如此,听得后面那阵快马急奔声,恨得牙齿都要咬了,他转身,拿着马鞭就往汪怀善的那边大力狠绝地抽去,可汪怀善也是征战多年的将军,他敏捷地闪过了汪永昭的鞭子,并趁此机会纵马一跃,跑在了汪永昭的前面。
汪永昭一见,使出马鞭,往他身上一缠,一个大力地甩送,便把汪怀善扔到了地上。
汪怀善一个不察被带下了地,可他手中的马僵绳却被他牵得死死的,他被马带着拖了几丈,便咬着牙弹起腰,一个翻跃又骑得了马上,这时他不再出声,他伏□体,全神贯注地往前冲。
不得多时,他又赶到了汪永昭不到三丈的距离,这时,他抽出腰间的匕首,本想往前面的人身上扔去,但这时,他娘的脸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汪怀善伤心地又抽泣了一声,把匕首插了回去,插回去之时正好碰上腰间的银袋,突然计上心来,把银袋摘下往汪永昭砸去,嘴里同时大吼道,“我这老东西,且看你的刀子!”
汪永昭听得声音,一个侧身附在了马腹上,看得一个银袋子从后方而来,一闪掠过便落在了路边。
这时汪怀善已经纵马跃过了他,汪永昭冷哼了一声,又抽得了几下马鞭,再次跃过了他。
两人一时汪永昭前,一时汪怀善前地相互交替着纵马向前,不得多时,胡家村就到了。
这时汪永昭领先在前,汪怀善在后头悲愤地喊,“我休得拦了你!”
汪永昭听得更是大力地抽了下马鞭,终是他的战马要比家兵的要好上一些,枣红马快快地甩开了汪怀善。
这时到了一拐弯处,汪永昭的马便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先前悲愤的汪怀善这时得意一笑,拉了马绳,让马改道往另一条小路快马跑去。
那老东西,跟他抢他娘?一边玩儿去,他可是胡家村念书长大的!
汪怀善抄了小道,很多就到了胡保山家,一到门前他就勒住了马,这时胡九刀的三子胡老三已经跑了出来,见到他就嘴里叫道,“善哥儿,我可来了。”
“三娃叔,我帮你拿住了喂。”汪怀善一把马绳扔到了他手里,拍了下他的肩,就往得门里急跑而进,“娘,娘,娘…”
这时,与胡家族长夫人坐在内室的张小碗听得声音,便朝这老夫人笑着道,“你家那小霸王来了。”
她这话落音,汪怀善的声音就近了,她抬头朝得门边一喊,“这里。”
刹那,一道人影就闪了进来,没得眨眼间,便跪在了她的腿间,双手放在她的腿上,张着眼睛看她,“娘。”
张小碗见到他那瘦削的脸,还有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只一眼,千苦万难都没红过眼的她红了眼,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勉强地笑道,“可又是不听话了?”
汪怀善“呜”了一声,抽了抽鼻子,说,“我放心,你定会去请罪的。”
张小碗没再说什么,只是对他说,“快快见过胡老夫人罢。”
“胡祖婶婶。”怀善朝得老夫人叫了一声。
被当今善王叫了一声祖婶婶,那老夫人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缝了,她激动地掏出了老族长要她给人的见面礼,硬把它塞进了他的手中,慈祥地道,“听话,孩子,一眨眼的,没得多时,我竟已长这般大了。”
怀善以前在胡家村里没少吃过她给他的零嘴儿,见得老人家给他塞礼,他便在怀中找了找,没找出什么来,还是张小碗朝得胡老夫人温言笑着道,“多谢您老的心意,待下回你过来拜见您二老,再给您送了这回礼罢。”
“这怎能如此?”老夫人推拒着。
张小碗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正要笑着回两句话,就听得门边一阵烈马的嘶吼声,顿时她就顿住了话。
“他来了。”汪怀善一听,撇了撇嘴,见得张小碗笑着看了他一眼,他便把要出口的话忍了下去。
算了,他是头一个见到他娘的,怎么说他也胜了他头一筹。
便是如此想,他还是当着外人的面低了头,在张小碗的耳边轻声地道,“你才是那个最想见我的人,不是他,莫被他骗了去。”
张小碗转头,看得他焦急的眼,朝他温柔地笑了一笑,朝他伸出了手,“扶娘起来吧。”
怀善把她扶了起来,才发现他娘行动不便,双脚是钝的,似是迈不开脚。
“我要好好听话,要懂事,可知?”张小碗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脸,轻声地道。
“知晓了。”汪怀善心头剧烈一酸,他红着眼哽咽地答了话。
张小碗未再多语,待怀善扶着她走到了门边,看得那急步走进来的男人,她便微笑了起来。
待人喘着粗气走近,死死地看着她时,她伸出手,在他浓烈的气息完全覆盖住了她的全身后,她扶住了他的手臂,轻声地跟他说,“您别跟你生气,你现下腿上有着伤,怕是站立不得多久,也弯不下腰给您施礼。”
她话刚说罢,就见得汪永昭伸出腿,狠绝地踢向了她旁边的汪怀善,汪怀善躲过,他觉得放不下心头的这口气,便泣道,“娘,他又揍你,你是善王了,他还打你!”
张小碗苦笑,还没说话,就见得汪永昭朝她厉问道,“哪伤着了?”
“腿,骑马骑得。”张小碗苦笑着答道。
这时汪永昭恶狠狠地了她一眼,腰略一弯,两手一打横,竟把她抱了起来。
“还疼?”他冷冰冰地朝她问道。
“不了。”张小碗道。
这时汪怀善靠近,就见得汪永昭腿往后一踢,汪怀善这次真是闪躲不及,被他踢中了屁股。
汪怀善便哇哇叫,大道,“娘,他又打你了,父亲大人又无因无故地打他当善王的儿子了。”
他吼得太大声,这方圆几丈内的人家,估计都听到了他的声响。
如若不是怀中的妇人正哀求地看着他,汪永昭当即能把这孽子打得屁股开花。
见得汪永昭瞪他,汪怀善想及了张小碗刚跟他说的话,他又抽泣着拱手朝汪怀昭道,“是孩儿的不是,定是什么事做错了讨了父亲的打,要打,您便打吧。”
说着,就把屁股对着汪永昭翘起,还用着袖子大力地擦着脸,似是已然哭得不行了。
就这一下,把汪永昭气得脑袋一空,当下顾不得还有旁人在看,一脚踢了过去,把汪怀善踢了个狗趴屎。
家兵按汪永昭的吩咐在胡家村找了马车,因着胡家村的人与张小碗的关系,这马车是族长的大儿子亲自送过来的。
马车里,垫了厚厚的新棉被,两父子谁也没骑马,把本还宽敞的车厢挤得没多少闲余地方。
就算铺了棉被,马车总是有些颠簸,汪怀善太紧张小碗,也不坐在坐垫上面,他不占那个位置,一个高大威风,俊朗英气的少年郎就蜷在了地上坐着,他另也容忍了张小碗趴在了汪永昭的腿上,因为这样趴着,他娘便会好受点。
不过,他还是凑到张小碗的头边,看着她的脸,看得她对他笑,他便也傻傻地对她笑,心里觉得甜甜的。
而见到他,张小碗一路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这时她想睡,可有些话她没说,这觉她睡不下去。
马车行了一会,她偏头,轻轻地问那用手不断梳理着她污垢头发的男人:“现在可能说话?”
“我等会。”汪怀善却知他娘的意思,他探身出了车外,过得一会,他又上了马车,对张小碗说,“我说罢。”
张小碗扶着汪永昭的手坐了起来,看汪永昭非常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她苦笑了一声,“让你说完再趴。”
“这次抓你的是凌家的两个小儿…”见得这时怀善要插嘴,张小碗便扫了他一眼,制了他的话,转头朝汪永昭道,“你猜,他们的意图要是把你往大东,云州那边带,你只知这些了,其它的,待你睡上一觉,再与我们说罢。”
说罢,她头一偏,终是放心地昏睡了过去。
汪怀善见得,在那一刹那间,他心跳得快要跳出来,汪永昭也没好到哪里去,连伸出探她鼻息的手,这时都僵硬得跟石头一般。
汪怀善干脆把头探得了张小碗的胸间,想听清楚她的心跳声,但说些迟这时快,汪永昭想也没想一巴掌挥了过去,把他的脑袋拍向了一边。
汪怀善急忙中抱头躲过,这时汪永昭恢复了神智,又伸手探了探她的脉,确定她脉息平稳,只是睡着了后,这才把人一把抱起,换了姿势,让她趴在了他的腿上好好地睡。
一路两父子谁也不理谁,谁也不看谁一眼,等回了尚书府,汪永昭也没去那前院,只是对着空气冷冷地说了一句,“滚到前院去,该怎么办自己先看着办。”
这时府中的热水已经准备好了,他把人抱进了内屋,待亲手脱了她的衣裳,瞧得她身上尽是化了浓的血泡,一时之间,汪永昭没有忍住,恨得把桌子抬起砸向了门,把坚固的大门砸成了两扇破门,跌在了地上,那桌子飞出了门,落在了院子里发出了巨大的声音,吓得那专门在院中等候吩咐的丫环婆子失声尖叫,逃窜不已。
张小碗一觉醒来甚是清爽,刚要起身,就听得旁边萍婆子着急的声音,“夫人,我万万起不得。”
张小碗愣了一下,抬头看她,“怎地?”
“那宫里的女侍医说了,您只要趴着三天不动,待伤口结了痂再起,便不会留疤。”萍婆子走了过来,在床边跪下悄声地道,“大老爷吩咐了,让你瞧紧您,另道您醒了,就着人去叫他。”
张小碗迟疑了一下,便道,“那就去谴人传讯罢。”
得了她的吩咐,萍婆子才去门边叫了人,待回来,又跪在了床前,靠向床头,悄声地跟张小碗把这段时日来府中发生的事一一跟她禀告。
听得那父子俩动不动就打架,就连她这内院,他们也在这里打了三次,张小碗眉头便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萍婆子极快地把话说了一遍,这时门边就有了声响,她连忙收住了嘴,退到了角落。
这厢汪永昭进来,那眼就像刀子一样在她全身刮了两遍,随之,他重重地挥了下衣袖,挥退了房里的人。
瞧得他一脸忍耐的怒气,张小碗心道不好,她这时也摸不清他是怎么了,只得勉强地朝他笑了笑,叫唤了他一声,“老爷…”
汪永昭像是没听到这声似的,他掀袍在床边坐下,像是要发火,但过得一会,张小碗却听得他张口说,“我是如何回来的?”
张小碗没料他问得如此冷静,先愣了一下,才缓缓地说,“马车掉下了山,你无事,便爬了上来,后头便着了男装,一路快马而回。”
“我脖子上的金玦呢?”
张小碗听得他那冰冷到了极点的声音,这时她莫名不敢看他,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金玦呢?”汪永昭却不放过她。
这时,汪永昭轻呵了一声,冷笑了起来,他如此笑着,那笑声越发大了起来…
笑道了几声,他突然止住了笑,森冷地道,“你给我的金玦呢?”
逼得无法,张小碗只得道,“当了,换了马。”
“当了,换了马?”汪永昭轻轻地自言自语了一翻,他把在她头上摘下的银簪子在袖中折成了两根,才再次忍下了他想立马杀了她的冲动。
他给她的生死金玦她当了换了马,那小儿给她镶着宝玉的银簪,却依旧妥妥地插在她的头发上…
这愚蠢的妇人啊,真是生生把他的心掰作了两半,让他疼得喊不出声来。
他汪永昭身为杀将一路闯了过来,就算如今那手段狠绝毒辣的皇帝也要敬他两分,他生平何曾这等窝囊过?
杀她,一日之间念起了无数回,一见到她的人,却又忍下了,忍得他的心口不断滴血,却还是忍下了。
他怎么就拿她没有了办法?何时如此,竟成了这般模样。
汪永昭冷笑了数声就此离去。
过得些许,萍婆子端了清粥过来。
张小碗突然想起一问,“你头上的簪子呢?放在哪。”
“簪子?”萍婆子一愣。
张小碗听得闭了闭眼,略勾了勾嘴,把清粥一口咽下,不再声张。
她躺得一会,怀慕便来了。
自小柔软成性的小小男孩眼里掉着金豆子,张小碗趴在床边对他笑,轻声地问,“怀慕告诉娘,娘不在的时日,我可过得好?”
怀慕坐在萍婆子搬过来的小矮凳上正视着他娘,乖乖让萍婆子给他擦着眼泪,嘴里答道,“怀慕不是很好,吃不下饭,爹说要好好吃饭我才回得来,怀慕一天都有吃得三碗,不信,我问萍婆婆。”
这段时日,是萍婆子在亲手照料得他,听得他的话,怜爱地看了他一眼,便朝张小碗轻轻地点了下头。
张小碗听罢笑了笑,拉过怀慕的小手放到嘴边亲了亲,轻叹了一下,“那便好,怀慕真乖。”
她生的孩子里,有一个是不那么辛苦,是有些福气的,这就便好了。
他说话如此的娇声娇气,尚有心力怜悯其他人,如若不是父母双全,身边之人皆疼爱他,他又如何得来这天真无邪又至纯至善的性子?
不像他的亲生哥哥,两岁多的时候,已经每天都在担心村子里哪个不长眼的会在田间揪掉他们家的禾苗,谁会上山来偷他们家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