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慧长公主笑道:“大清的公主都是尊贵的无比的,与本宫又有着一份相同的血缘,本宫不愿意伤害。本宫的仇人只有一个,报了仇,自然不会为难不相干的人!”

周遭围困温皙的精兵呈现聚拢之势,已经在渐渐围笼了温皙!温皙的困境并非眼前的这些人,还是玉录玳,只要不确定她的安危,温皙就不敢轻举妄动!

“没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若只可活一,你会如何选择呢?”淑慧长公主稳居高座,笑容灿烂而冷酷。

温皙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诚如长公主所言,没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长公主也是有儿有孙的人。长公主果真不顾后果,不顾儿孙是否会因此遭逢大难吗?!”

淑慧长公主拨弄着受伤的护甲,笑道:“本宫既然敢这么做,就有把握将一切掩盖住!且就算是为了本宫的孙儿,身为障碍的你也是一定要除去的!”

这时,忽听见外头乌尔衮的叫嚷声,似乎跟谁动了手脚。一个脸被打肿了的时候快步跑了进来,跪奏道:“不好了,世子爷一定要进来!”

温皙的嘴角微微扬起,笑道:“长公主诚然疼爱孙儿,只是——”温皙话锋一转,拖着长腔,“长公主便不要曾孙儿了吗?”说着,一手便覆盖在自己的小腹上,“乌尔衮对我倾心,执意急着要娶我,长公主不会不知道吧?”

淑慧长公主顿时一脸愕然,“怎么可能?!你怎么敢?!”

温皙扬起天鹅般雪白的脖颈,脸上露出娇媚的微笑,道:“怎么不敢?诚如长公主所说,帝王薄情,乌尔衮的确在这一点上比皇上好多了!”

淑慧长公主一巴掌狠狠趴在桌案上,拍案而起,怒视温皙道:“本宫不信!给本宫杀了她!!”

温皙面带恬淡,随手理了理鬓边的残发,道:“长公主若是不信,大可请世子进来,好好问一问究竟!否则,日后与世子祖孙情分破裂,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长公主!”

苏麻拉姑上前一步,走到淑慧长公主身边道:“长公主,就算为了世子,也必须了断了他的念头!不论是真是假,于世子爷的未来都有大碍!”

温皙蹙眉,苏麻拉姑还真是一针见血,生生咬住了最关键的一点!温皙扬声道:“乌尔衮就在外面,长公主果真要一意孤行吗?!”

固伦淑慧长公主凝视着温皙的肚子,眼中情绪波动,难以下定主意,沉声道:“乌尔衮素来不是花心的!”

温皙旋即接口道:“不花心,所以痴情。”

淑慧长公主听到“痴情”二字,不由地身子一颤,仿佛回想到了什么,眼中的犹豫更盛了,“乌尔衮他…”

温皙款款道来,“一月前,他曾经去西面和锡林郭勒草原交接处的林中打猎,我们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而后他又去过一次,长公主不会不知道吧?”

淑慧长公主听到温皙述说“奸情”,不由地恼火了,咬牙道:“你还带着个女儿,乌尔衮怎么会看上你?!”

温皙微微一哼,道:“蒙古又没有中原那些个臭规矩,长公主也是改嫁过的人,想必应该很明白!”

改嫁,虽然蒙古并不反对改嫁,但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淑慧公主听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偏偏无法反驳!淑慧公主阿图于天聪六年配给喀尔喀蒙古额驹博尔济吉特氏恩格德里之子索尔哈,顺治五年复嫁给蒙古巴林部辅国公博尔济吉持氏色布防,两次嫁得都很是荣耀!

乌尔衮的战斗力似乎不错,说话间已经冲了进来,也是守卫不敢太跟他动真的缘故。他脚步破快,带着怒气和愤懑,进来便一脚踹飞了挡路的弓箭手,大步近身护着温皙,对上祖母威严的神色,有些头皮发麻,但还是顶风而上:“额木格!人您已经见过了,请允许孙儿带她退下!”

淑慧长公主见到孙子竟敢反抗他,气得顿时胸口激烈起伏,脸色都红的紫涨了,手指颤巍巍指着温皙:“你、你…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乌尔衮看了看温皙,带了几分疑惑,疑惑于祖母居然有如此激烈的表现,但还是点头,直面祖母道:“孙儿知道。”

温皙急忙上前抱着他的腰,做亲昵姿态,展颜笑道:“你说要娶我,也答应我要好好待我和我的孩子!”

他点头嗯了一声,语出轻柔,却掷地有声:“乌尔衮说到做到!”

淑慧公主顿时头都发疼如撞,歪歪斜斜倒回座位上,“乌尔衮,你是要尚主的人!可千万不要毁了自己!”

一提到“尚主”两个字,乌尔衮便气不打一处来,很是冲的样子:“尚主、尚主!额木格眼里,科尔沁的男人就只能娶大清的公主吗?!皇上的二公主都已经十七岁了,额齐格从三年前就开始求婚了,皇上一直压着不肯答应!难道孙儿还要继续耗下去吗?!叔父已经有四个孙子了,阿日善比我小三岁,他的都已经有两个儿子了!”

淑慧公主愤怒地吼道:“你跟那些野种的儿孙攀比什么?!”

“那是我的叔叔和兄弟,身上也一样流淌着黄金血脉!”乌尔衮昂首反驳道,“叔父才是巴林部最英勇的男人!”若不是碍于庶出的身份,巴林部的主人只怕也不会是他的父亲了。乌尔衮的言语里毫不掩饰对这位叔父的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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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笼中鸟

乌尔衮出乎温皙意料地强势,强行把温皙带出了长公主穹庐,回到了他自己的营帐中。只不过,随即就有无数精兵奉了固伦淑慧长公主的命令,层层围困了乌尔衮的营帐,除了乌尔衮之外不许任何人进出!

乌尔衮的营帐中已经不见了胡语和玉录玳的踪影,只残留着一些打斗的痕迹,桌椅翻到,奶茶洒了一地,点心也都落在了地上。帐中的侍女们也都吓得够呛,有几个年纪小的花容惨白,颤颤巍巍道出了曾经发生的事情。就在温皙和乌尔衮出去没多久,就有护卫闯入世子营帐,口称奉了长公主的命令,要带走胡语和玉录玳,侍女们自然不敢阻拦,但是胡语又岂是任人摆布的?何况来者皆是凶悍之辈,几句话不合,就动手打了起来,帐中地方小,很快就打到了外面,至于后来的情形如何这些侍女便不晓得了。

温皙拉着乌尔衮的衣袖,道:“你说过,会善待我的孩子!碧儿还那么小...”

乌尔衮看着满地狼藉,宽慰道:“你放心,我一定把那日松兄弟和碧儿平安带回来!”说着便吩咐道:“巴特尔,保护那木!”

乌尔衮离开了营帐,侍女们便开始忙活着收拾东西。巴特尔略一躬身道:“那木姑娘,不如您先去内帐休息一下,世子很快就会回来。”

温皙看了看这个高大壮硕的巴尔特,也算是乌尔衮的死忠人物了。应该还算是信得过的那一类,便温声道:“能不能让我见一下乌日娜格格?”

乌尔衮有些犯愁,苦恼道:“乌日娜格格是不许离开营帐的,若有世子带领自然能见得到。可是现在外有精兵把手,姑娘也出不去,而且就算出去也太危险了!”

温皙咬着嘴唇,问道:“那可以帮我给她传递消息吗?”

巴特尔咧嘴憨厚地笑道:“这倒不难!”

温皙略舒缓了几分,“请把我和那日松的境遇告诉乌日娜格格。”玉录玳安危不定,温皙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人!若非玉录玳对她而言如心头肉一般重要,温皙也不愿意让乌日娜掺合进来!只是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

淑慧长公主营帐中。

“都是废物!那么多人都抓不住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和一个丁点大的丫头!”本宫养你们有什么用?你们不是好号称是巴林部最英勇的巴图鲁吗?!

来报之人高大魁梧,跪在地上,面带苦涩:“长公主,是那小子下盘是在太敏捷了!跑起来比羚羊还快!上蹿下跳。背着个丫头毫无累赘感,我们百十号弓箭手都射不中他!”而且那个瘦小的家伙好像是浑身都长了眼睛似的,上下左右腾挪,轻而易举地避过了所用的箭矢!

苏麻拉姑上前道:“长公主,必须抓到那个丫头!否则我们手上若无威胁她的筹码,她又有世子蒙了心似的庇护着。万一逃了,不但前功尽弃。日后若是再皇上耳边吹了枕边风,巴林部岌岌可危!”

淑慧公主现在是又气又急,抚着自己激烈起伏的胸口,皱着眉头道:“这些本宫都知道,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麻拉姑咬牙道:“不惜一切追杀那二人,决不能叫他们活着!其次一定要尽快解决了她,迟则生变。必有后患!”

淑慧公主很是苦恼:“乌尔衮把自己的亲卫都留在了营帐里,是摆明了架势要跟本宫作对了!乌尔衮原本是最孝顺的那个女人真是个贱痞子、狐媚子!”淑慧公主自然不愿意和这个唯一的孙子结了仇怨。只能僵持着。

苏麻拉姑忽的笑了,道:“未必要明刀明枪才能杀人...”

天色已黑,温皙看着一桌子油腻的晚膳,炙羊肉一股子膻腥味儿,温皙光闻着就想要吐了!一桌子菜没定点青色,清炖山羊肉、白切牛肉、老鸭汤、乌鸡汤,看得温皙只皱眉头!身后一个长得俏丽的侍女躬身道:“姑娘好歹吃点吧。”

温皙拖着下巴,眼睛却在看着帐外,外头的气愤凝重而肃杀,若不是有乌尔衮的近身亲卫守在内外,只怕都要冲进来了,叹了一口气,道:“我不饿,”然后又道了一句:“我等世子回来再用。”

扭头看了看那个侍女,似乎姿色颇为不错,便问道:“我怎么刚来的时候没有见过你?”

俏丽侍女躬身道:“奴婢叫托雅,中午的时候奉世子的命令去给乌日娜格格送了些精致的点心,陪着格格多说了一会话。”说着,便上前给温皙盛了一碗乌鸡汤道:“这是世子特意嘱咐给您做的红枣莲子乌鸡汤,您先吃垫一垫吧,否则世子回来要怪罪奴婢们了。”

温皙也知道乌鸡汤滋补,这碗汤只盛了半碗,里头鸡肉炖的烂糊,不想那几道肉食都一层油花,汤还算清亮。里头加了红枣、莲子、阿胶、黄精、桂圆、枸杞和阿胶,看上去似乎是一道药膳。温皙虽然胃口缺缺,但是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包子,也得为这个孩子考虑。

端起青花瓷的小碗,轻轻嗅了一下,味道还行,便送了一小勺汤到嘴里,随即急忙吐在了手帕上,搁下小碗道:“味道怎么这么重?!”

托雅急忙惶恐道:“世子一直都是这样的口味...奴婢这就去给姑娘重做!”

温皙急忙叫住了她,和声道:“算了吧,反正我也不怎么有胃口,何况都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

托雅年纪看上去才十五六岁的样子,眉眼清秀宜人,说话也是软软的,叫人听了很舒服,穿着虽然和其他侍女都一样,但是站在一块就是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温皙随口问道:“我听说多罗郡王有一位很英武的兄弟。”

托雅笑道:“是啊。拉克申大人是世子的骑射师傅呢!世子的一身武艺也是他教的!世子很尊重拉克申大人!不过...长公主不喜欢。”

温皙哦了一声,换了哪个主母都不会喜欢小妾的儿子吧?又问道:“多罗郡王殿下呢?”

托雅想了想,似乎在想如何措辞才不算失礼,许久才道:“郡王爷很仁慈、很和善,是个好人。”

蒙古这个地方从来是凭拳头说话的,仁慈?和善?哪有勇武善战好?怪不得淑慧长公主竟然能有随意调动巴林部的兵马,这个郡王简直是被架空了!不过谁叫那是他妈呢?还能怎么着?有这么个强势的妈,可真是悲催的事儿!

托雅又道:“郡王爷很疼爱世子,从小就叫拉克申大人教世子弓马骑射。世子十三岁的时候就让他学着处理部落政务了。世子文武全才,是我们部落里年轻英勇的好男儿!”说着,托雅急忙垂下头去,脸上有不正常地红晕。

堂堂郡王,虽然无能,但还不算太笨。知道自己已经被架空,没法跟母亲夺权,所以叫自己的儿子慢慢接掌部落吗?的确是个好办法,巴林部早晚是乌尔衮的,淑慧长公主也不会太反对,毕竟她那都那么个年纪了。对方又是她最喜欢的、也是唯一的孙子。

温皙随口道:“我怎么没听说世子的额吉?”

托雅微微叹息,秀眉颦蹙。带着哀色道:“福晋是生世子的时候难产故去的。郡王爷长情,再未曾续娶,因此只有世子一个儿子。”

乌尔衮回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一脸的愁眉不展,只道:“我已经安排人仔细打探了,只是祖母似乎已经封锁了消息。暂时什么都打听不到,还不许我再去见乌日娜...乌日娜也不知道闹了什么。让祖母下了禁令。”

想必是巴特尔给她传递消息,才叫乌日娜暴走了,温皙只能安慰道:“明日就是长公主的寿辰了,乌日娜总要出来贺寿的。”

乌尔衮瞧见一桌子原封未动的饭菜,道:“怎么,不合你的胃口吗?”

一大桌子大鱼大肉的,怎么可能合胃口,温皙只能笑道:“等你回来一起用,托雅刚刚叫厨房热过了,现在吃正合适。”

乌尔衮不禁露出笑容,一整日的疲惫也消散了大半,随即盘腿坐下来,道:“我突然有一种有了家的感觉!”托雅上前给他添了一大碗马奶酒,乌尔衮喝起来很是开怀,喉结翻滚之下,一大碗就见了底儿。

温皙也不反驳他的话,有个强势而教条的祖母、有个仁慈懦弱的父亲,也难怪他会有这种感触了!温皙只默默地吃着一盏燕窝,发间缠着的珊瑚珠子偶尔碰触到青花瓷云纹小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看着乌尔衮吃得大快朵颐,似乎独爱炙羊肉,其他几样也有用,却不曾碰那个乌鸡汤,便问道:“世子怎么不吃这道红枣莲子乌鸡汤?”

乌尔衮道:“黑乎乎的,我不爱吃这个东西!托雅说女人吃这个好,才端上来来的,不过你好像也不爱吃。”

温皙微微一笑,只道:“乌鸡的确是个好东西,女人吃了滋阴养颜。”却不提及自己爱吃或者不爱吃。不过乌尔衮心不在这个黑乎乎的乌鸡上头,大口吃着炙羊肉,直到见了底儿,满满一大盘子,少说也有三四斤,吃得倒是快!

帐内静谧,外头围困营帐的侍卫似乎在交接班,脚和地上的草摩擦出的声音,偶尔还有低声的交谈,说的都是蒙古语,温皙虽然能听得清,却是听不懂。

乌尔衮看了看温皙静心聆听的样子,不禁露出笑容:“我是巴林部的世子,他们就算受了祖母之命围困营帐,也不敢做些什么!”

温皙连蒙带猜也能揣度个差不多,淑慧长公主威慑力非同一般,但是这个蒙古人自然心中还是不希望被一个女人管着、还是被一个满人管着。自然难免有几分不满之意。温皙恍然一愣,急忙问道:“你听得到他们说话?”

乌尔衮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笑道:“我的耳力、眼力打小就比寻常人厉害许多!只是你”

温皙摇了摇头,笑道:“完全听不全意思。”

乌尔衮喝完了碗中剩下的马奶酒,道:“他们都是巴林部的勇士!只会诚心臣服于黄金血脉的男人!”

即使这个营帐与温皙而言已经成了一个牢笼,但乌尔衮手上却是握着牢笼的钥匙,可以随意进出。巴林部的部卒不会拘禁世子的自由!其实温皙想要离开这里不难,只是玉录玳一日没有消息,她就只能置身于此做一个笼中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201、康熙来了(上)

怪不得,清朝下嫁了那么多的公主格格,蒙古人对爱新觉罗氏这个昔日的盟友不见得有多少忠诚度,他们只信服强者、只信服成吉思汗的子孙!哪怕是淑慧长公主这个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生的女儿,对她也不见得全然忠诚!这个和清朝最亲近的巴林部都是如此,何况其他部落呢。

蒙古人不像汉人,受孔孟之道浸润千年,有一道忠君爱国的枷锁,自然比蒙古人好统治。而这片松散而强大的蒙古草原,才是清朝真正需要拉拢更需要忌惮的。一次次联姻,想要让爱新觉罗氏的血脉和蒙古人的血脉相融合,但是结果却并不怎么样,蒙古人依旧以成吉思汗的子孙自居!无论多少次联姻都不会改变!只是这样的话,那么联姻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

翌日,是固伦淑慧长公主的寿辰。乌尔衮以营帐被围困为由,呆在帐中不肯出去,一直僵持到了中午,已经来了许多宾客,长公主无奈只能下达撤兵命令。温皙知道只是撤下了明面上的人,暗中的才难缠!温皙也只管安然呆在乌尔衮的营帐中,没有比这个地方更安全的了。

“姑娘,乌鸡汤熬好了,这次口味清淡,您用一些吧,早膳的时候只吃了一碗燕窝、两三个奶饽饽,这怎么成?”托雅端着一大碗乌鸡汤,和昨晚的一样是红枣莲子乌鸡汤。

温皙看了看,手里正拿着一本纳拉容若的诗集翻看着。不由地想到那个风骨绝佳的满清第一才子,去了病疾,现在应该活得很滋润吧?看了看这个殷勤的侍女,便道:“放哪儿吧,凉一凉我会喝的。”

托雅长得清秀,眼睛更是清澈明亮,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心思歹毒的姑娘。昨晚的乌鸡汤,温皙已经说过口味太重了,怎么她竟然听不明白吗?温皙手拿着勺子在汤汁里慢慢晃悠着。微微摇头。这个托雅,下毒就罢了,也不下点高明的毒,居然下砒霜!旁的药物,温皙或许不大清楚,但是砒霜这东西有一股苦杏仁味儿。昨晚只闻见了淡淡的味儿,还不曾怀疑什么,但是入口便立刻明了了,乌鸡汤里加砒霜。今日又来一遭?!

温皙神情淡然,目光只停留在诗集上:“我听着,今日似乎并不是很热闹。”

托雅眼睛紧紧盯着搅着乌鸡汤的手。道:“长公主突然说不必大操办了。”

自己窝里都出事儿了,自然是少来些人比较好。反正也不是整寿,从简也没什么。温皙看着托雅那副急切有有些愧疚的神色,便放下了勺子道:“我不爱吃这个东西。”

托雅低低地哦了一声,垂下头去,有些失望,又有些解脱。

温皙放下手中的诗集,脸上带着懒懒的神色。道:“你的手艺很好,只是我有着身孕。挑嘴一些,你别忘心里去。”

“身孕?!”托雅的眼中顿时充满了惊愕。

温皙嗯了一声,笑道:“我听世子说,你做的点心一绝。我想吃碗牛乳蛋羹,牛奶加鸡蛋,加点盐,蒸熟即可,其他的什么不要放!”

托雅连忙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做!”

温皙又一次嘱咐道:“记住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放!”这也算是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了,人都会犯错,一次两次就算了,若是有第三次,那就不可饶恕了。

一道简单的牛乳蛋羹,做了足足一个时辰。放置于小碗中,小小的一碗蛋羹,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是纯粹的蛋香和牛乳的香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温皙用小勺子舀着吃,小心起见,第一口还是细细地品尝着,果然没有不该有的味道了,便微笑着点头道:“很合我的口味!”

托雅脸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寿宴从简,自然结束得也早。乌尔衮回来的时候,带着几分气性,一脸闷闷地坐在上位上,一把将手里的锦盒撩在桌案上。

温皙不知发生了什么,便问道:“世子这是怎么了?”略一靠近他却闻到了一股极为清浓郁的幽香气息,目光不由地落在了哪个精美的锦盒上,“这是什么东西?”

乌尔衮气闷道:“祖母说不喜欢这个东西!居然当众就退回来了!”送了精心准备的礼物,还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不喜欢,乌尔衮的颜面可是被折损了个干净。

温皙上前打开了锦盒,果然里面是一块祥云纹香玉玉简,精神力急忙一扫,的确是第三重到第五重的功法!温皙的心不由得扑通扑通乱跳!只是却只是看着,而不去触摸,回头吩咐托雅道:“去取一壶烈酒来。”

乌尔衮插嘴道:“多取一些,一壶不够。”

温皙看着他那副气闷想要喝闷酒的样子,不禁扑哧笑了,道:“世子,我要烈酒,可不是用来喝的!而是要给你看个有趣的东西。”

乌尔衮顿时被温皙激起了好奇心,“什么有趣的东西?”

温皙笑而不语,只等着托雅取来了一壶烈酒,如数倒进一个大碗中,又道:“托雅,把那块香玉放进酒水中。”

香玉不过二尺,却幽香扑鼻,味道和温皙的那一块有所不同,温皙在宫里带了那么多年,岂会不知香料这个东西是能够置人于死地的,尤其是孕妇!所以温皙不去沾手这个东西。虽然稍微碰一下不会有大事儿,这东西要日日月佩戴,香味才会危害身体,只怕要等到她月份大的时候才会流产,到时候一尸两命!不过温皙不愿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接触到不好的东西,就让托雅假手了。

香玉沉入酒水中,顿时发出微弱的淡淡乳白色光芒,随着液体微微晃动的。形成了一道奇观,乌尔衮不禁惊讶道:“你是怎么知道香玉还有这样的奇观?!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温皙只敷衍道:“从一本杂书上看到的,若是再晚上看会更美!”其实放在水中也是一样的,只不过烈酒能洗去上面不干净的东西罢了。又对托雅道:“这件事不要告诉外人。”

托雅急忙点头。

温皙笑道:“我听说佩戴香玉,日可精心、夜可安枕,是个难得的好东西。”

乌尔衮目光从潋滟的光泽中移开,笑道:“我看你昨日似乎睡得不大安稳,你以后就随身戴着吧。”

温皙等着就是他这句话,但嘴巴上还是推辞道:“这么好的东西。还是送给乌日娜把玩吧,她都闷坏了。”

乌尔衮浑不在意地道:“你先拿着,若是她想玩了,你再借给她玩几日就是了。”用的是“借”这个字,显然是把这个东西已经打上温皙所有的标签了。

温皙看了看异常乖巧的托雅,便问道:“我瞧着托雅不像是寻常的侍女。是你的侍妾吗?”

乌尔衮还没说什么,托雅急忙摇头道:“不是的!奴婢就是侍女!”

乌尔衮顿时面色有些复杂,他看托雅的眼神的确不像是看一个婢女,嘴里喃喃着:“托雅她...是格雅的妹妹。”

格雅?温皙泛起了疑惑,问道:“那是个怎样的姑娘呢?”

乌尔衮沉默了许久,眼中带着黯然之色:“美丽、聪明。又想你一样有些倔强,可惜命如纸薄。”

“她是...你的侍妾?”温皙问道。那样的语气绝对不是在形容别人的女人。

乌尔衮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祖母不希望我有侧福晋、侍妾,格雅也是不计较名分的,甘愿以通房的身份留在我身边。”

通房,那就是跟婢女没什么区别了,就跟皇帝官女子似的。白天干着婢女活计,晚上还是伺候着主人床上工作。是最辛苦的一类人了。

乌尔衮随即忍不住带了恨恨之色:“可是祖母她...她却趁着我不在的时候,把格雅嫁给了别人!格雅不肯,就上吊自尽了...”说完,他又急忙看了看温皙的神色,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妒忌生气,便放心了。

乌尔衮开口就是对她承诺侧福晋的位置,未尝没有和自己祖母对峙的意思,自然是存了逆反心思。乌尔衮并不想尚主,因此要想办法跟祖母唱对台戏,而温皙的出现,让她有了唱对台戏的人。

温皙年纪略大,经历也丰富,一个女人能撑起一个家,可见能力出众。又处事淡然,性子带着不易察觉的桀骜,这样的人没那么容易被击垮,不想那些不经事的小姑娘似的,面对淑慧长公主这种强势又精明的女人,一下子就倒台了。温皙这样的人,自然能抗得更久罢了。

温皙的确不曾生气,乌尔衮在利用她,她也在利用乌尔衮,互相利用,谁也别说对不住谁,各取所需罢了。何况温皙还得到自己期待已久的玉简,要是能够找到玉录玳,温皙也算得偿所愿了。

不论玉录玳现在是否被淑慧长公主拘禁,温皙肯定,她绝对不敢贸然下手,所以才要接连出招,想要置她于死地。玉录玳是皇家的公主,若是她死了可不是一件小事!不到万不得已,淑慧长公主想必也不愿意动杀招,最多软禁着,用来威胁温皙罢了。只是温皙却猜错了,淑慧长公主不想杀玉录玳,那苏麻拉姑呢?

几日周旋下来,温皙也有些心力交错,更重要的是,玉录玳一直没有消息,让温皙愈发焦躁起来。肚子里又怀着一个孩子,胃口又不好,稍微油腻点的东西也吃不下,没几日便又瘦了一圈。

托雅代替了胡语日日想尽办法给她弄开胃的东西吃。自从温皙告诉她自己有孕了,她就再没有在饭菜里下材料,反而想尽办法给温皙做滋补的好东西吃!可见托雅并非歹毒之人,她对乌尔衮用情颇深,所以才这么在意温皙肚子里的孩子!托雅的好心,虽然并不是给温皙的,温皙还是不能不领情,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温皙也会坚持着吃一些。

这一日傍晚,乌尔衮又被淑慧长公主叫了去。温皙独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有个穿着乌尔衮近身侍卫衣着的男子走了进来,低声道:“嘎珞姐姐”

温皙看着这个熟悉的人,不禁眼球湿润了,惊讶道:“萨比图?你怎么进来的?你可是御前侍卫,八旗子弟是不许私离京城的!”

“嘘”萨比图急忙嘘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套亲卫的衣服,“嘎珞姐姐,我没时间跟你解释这么多,快穿上衣服,跟我来!”

只听得外头有人高呼:“着火了!着火了!”

萨比图笑道:“哥哥还挺会放火的。”

放火,的确是个屡试不爽的好方法,草原上起了火可是小事儿,蒙古包一个个都距离颇近,一个不小心也是要酿成大灾!巴林部的营帐虽然是依山傍水而建,但是取水灭火也是个不小的工程,需要大量的人手,自然了连帐内的侍女都吓得四散逃出去。温皙穿着亲卫的服装,跟在萨比图后头便出去了。

温皙见萨比图领着她走向的位置是要离开巴林部营帐,便急忙道:“我还要找回玉录玳!”

萨比图急忙拉着温皙道:“放心吧,六公主已经没事儿了!姐姐见了皇上就知道了!”

温皙一惊,康熙竟然也来了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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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康熙来了(下)

走出营帐范围,便有萨比屯和几个模样熟悉的穿着巴林部士卒衣裳的人上来接应。在一处隐蔽的巨石后头放了一个深蓝色、样式寻常的马车。只是入内才知道不寻常,内里装饰颇为繁华,里头放了一个小小紫檀木楼云开月的美人榻,榻上加了锦被,坐上去十分柔软。美人榻一侧有个汉白玉的八角矮香几,香几上放置着一个紫铜鎏金的狻猊炉,里头正燃着幽幽露荷香。

马车行进的有些急,故而车内还是有些颠簸,只是平日里清雅的露荷香在密闭而窄小的空间里似乎特别浓郁,温皙头晕目眩,几欲呕吐出来。知晓这是逃命的关键时刻,只能极力地忍耐着。

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大约是子时了,马车才停了下来,萨比屯挑开车帘子,躬身伸进一只手臂来,道:“贵主子,可以出来了。”

温皙略略点头,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下了马车,这里是一个寻常蒙古牧民样式的蒙古包,而且是只能装二十来个人的那种偏小的蒙古包,周围还有其他样式类似,或大或小的蒙古包,不过夜深了,还灯火通明的就只有眼前这个蒙古包了。

萨比屯、萨比图兄弟引着温皙入内,其他人都守候在外头。蒙古包外头看很是寻常,里头也并无出挑的地方,只是等着蒙古包里的人不同罢了。

康熙穿着便服,一身棕蓝色暗纹袍褂,外罩玄色对襟马褂。低调至极,是寻常八旗子弟的装束,而帐内的其他几个侍卫都换装为蒙古人装束。

康熙的一张脸黑着,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张口话就是极为冲:“你倒是有本事,居然跑到蒙古来了!”

蒙古包里还是燃着露荷香,空气不流通,温皙有些喘不过气儿来,且在个闭门的小马车上做了那么久。现在早就要忍不住想要吐了,急忙扭开脸,跑到一侧痰盂跟前,“呕~~~”晚上吃的东西全都给交代了出来。

原本站在康熙身侧的胡语,急忙上来抚着温皙的背,“主子。您没事吧?!不是都好多了吗?怎么还吐得这么严重?”

胡语身上有一股汗酸和尘土的气息,虽然换了蒙古少女的装束,但是眼下的乌青、容色憔悴是掩盖不住的,温皙握着胡语的手,她的手心有被马缰绳磨破了的红痕,温皙摇摇头。道:“我没事。”

康熙蹙着眉头,略靠近了两步。目光落在温皙略有些苍白的脸色上,道:“你梳洗一下,这里毕竟还是巴林部的地盘,要立刻启程回京才行。”

胡语一边为温皙擦着嘴唇,气恼道:“主子这个样子,不能继续做马车了!”

温皙呕吐之后,身上软绵绵地无力。道:“阿语,去把露荷香熄灭了。我闻着就不舒服,方才在马车里也是差点吐出来。”

胡语二话不说,拿了炉子上煨着的奶茶,如数倒入了香炉中,,香炉被浇灭了。

康熙一张脸黑得愈发浓了,露荷香自然是康熙交代的,热乎乎的奶茶自然也是给这个野猫似的女人准备的,如数的心意全被嫌弃了、扔了,自然脸上愈发难看。

温皙吐完了,脸色还是很不好,看着康熙张口便问:“玉录玳呢?”

康熙的鼻孔间发出重重的一哼,来表达自己的不悦。

胡语摇了摇嘴唇,道:“主子,您被困巴林部,我带着小主子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可是巴林部精兵众多,长公主寿宴因为从简,我手上有请柬,也没混进去。只能去找能救您的人!”胡语大致地说了一下情况,她自知无法救出温皙,只能带着玉录玳日夜兼程来到京城,只是深宫大院哪里是她能够进去的?

胡语继续道:“我只能转而去恭亲王府,可是外头守门的不让进。我只能耐着性子等到晚上偷偷溜进恭亲王府,还是我运气好,一下子就摸进了福晋的房间。”

是了,尼楚额是见过胡语的,就是那一日在绍兴的时候,温皙和她说了一会儿话,胡语侍立在温皙身侧。而后,便是尼楚额让常宁将此事连夜告诉给康熙,才有了今日的营救。

温皙哭笑不得,若是知道胡语和玉录玳安然无恙,她早就溜出来了!只是玉录玳并不在此,温皙扫视了周围,急忙问道:“玉录玳呢?!”

康熙寒着的脸突然露出几分得意,道:“她留在宫里了。”

温皙顿时火了,很冲地朝他吼叫:“你怎么能把她一个人留在宫里!”玉录玳才四岁,虽然古灵精怪,但她在那样鬼蜮的地方,根本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康熙鼻子一哼,道:“朕把她留在了乾清宫。”

温皙的火气顿时消减了大半,乾清宫是康熙寝宫,就算康熙不在,也没有人有那个胆子在他的地方动手脚,温皙也稍稍安心了点。总算康熙没把玉录玳放她的承乾宫或者西三所,算他还有点良心。

康熙看了看温皙发白的脸色,顿了顿,道:“你稍微休息一下,半个时辰后启程。”

温皙点头,道:“我出去吹吹风。”

康熙忽的一把抓住了温皙的手腕,道:“你去内里稍微躺一会吧。”

温皙看着他,道:“玉录玳已经在你手里了,我还能跑了不成?”

康熙蓦然又黑了脸,好心当成驴肝肺!

温皙说话都没怎么有力气了,一手在鼻前慢慢挥着,道:“这里太闷了!”

康熙沉着脸道:“你安分一点,这里还是巴林部!”

靠!老娘怎么不安分了?额...好像的确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不安分吧...

这时,康熙身后一直沉默着的古承宗上前,仔仔细细看了看温皙的脸色,道:“皇上,俱奴才所观,贵主子似乎是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