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叔昌与季旺双双跑进了东厢房,忙活着把被子往另一间厢房抱。
仲平走了过来,纳闷道:“你们俩这是干嘛,那边床上都没有褥子,只铺了一层麦杆。”
季旺笑道:“麦杆就麦杆吧,难不成今夜我和三哥还要和你一起睡,然后看你怎么洞房?”
仲平这下被惹得羞极,跑过来挥起拳头,做出要揍季旺与叔昌的假把式来。
就在这时,薛老爹与杨三娘进了院子,脸色似乎不太好看,紧跟着他们的后面进来了一位紧低着头的姑娘。
本来这哥仨正闹得欢呢,樱娘与伯明也在一旁瞧着热闹,这会子见爹娘似乎都不太高兴,便都住了嘴。
他们都很想瞧瞧领来的姑娘到底是啥模样,可是这位姑娘却紧埋着头,似乎很怕见人。他们只能瞧出她又矮又瘦的身段,瘦得跟竹杆似的。
樱娘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肯定是待公婆去了后,好的都被挑没了,领回来的这个姑娘肯定是公婆有些相不上的。
杨三娘拿着装钱的荷包往房里去,自言自语道:“好歹只花五十文钱。”
薛老爹招呼着仲平,“老二,这是爹娘给你领来的娘子,你瞧瞧成不?若是不想要,你就把她送回顾家村去,还有人等着想要呢。不是爹娘不仔细着帮你挑,是等我们去了后,已经晚了,就剩这一个了。”
仲平还不太明白这位姑娘到底哪儿不好了,不就是矮一点再瘦一点么?莫非是脸长残了?可是这位姑娘都快把脸埋到脖子根了,他根本没法看到她的脸长啥样。
这时杨三娘从房里出来了,“招娣,你抬起头来,让我家老二瞧瞧吧。你放心,若是他不想要,把你送回去后,还是会有别人要的。”
招娣紧张得双手捏成小拳,抖得厉害。她慢腾腾地抬起了头,惴惴不安地睁着一双惶恐的眼睛。
大家一瞧,都愕住了。要说她的五官,虽然说没啥太出挑的,但也算不上丑。若仅仅是长相平平,这会子大家估摸着不知道要高兴成啥样,花五十文钱就能找到这样的姑娘很是不错哩。
可是,偏偏她的右脸上还有一大块紫红色胎记。她的脸本来就又瘦又小,乍一瞧上去,这块胎记似乎大得要占半边脸了。
其实,樱娘在前世有一位好朋友就是脸上长着胎记的,初见时,确实觉得很不太舒服,但处久了熟悉了,也不觉得什么。而且对方特别好相处,她们就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可能是樱娘见习惯了,所以她的惊愕大大低于伯明他们兄弟几个。仲平瞧了招娣后,脸上顿时蒙了一层灰暗,看来他真的是很不满意。
大家都没吭声,等着仲平做决定。可是他又迟迟不说话,因为招娣惶恐不安,且又可怜巴巴地瞧着他,他似乎想不要却又不忍心。
薛老爹轻轻咳了一声,朝仲平道:“我瞧着也没啥不行,看多了就顺眼了,只要心眼好,人也实诚,这就够了。不过,这还得看你自己的意思,你若是真的不喜欢,爹娘也不会强塞给你。”
仲平心里在做着激烈的斗争,若是不要吧,家里又没有钱为他定门好亲事,怕是熬到来年,也只能找个马马虎虎的,到时候还得四处借钱,还得好几年才能还得清。大哥娶大嫂不就是花掉了家里几年存下来的粮与钱么?
若是要吧,他再瞅一眼招娣,他心里又叹了一气,要是没那一块紫红色的大胎记就好了。
招娣知道大家都在嫌弃她,心里一委屈,眼泪顿时哗哗地流,但又不敢哭出声来,紧紧咬着唇,整个身子都颤颤的。
仲平瞧她那可怜的模样,心一软,呼了一口气,道:“就这样吧,别再送回去了。”
伯明见二弟已经做出决定了,就招呼着大家,“都来吃饭吧,再不吃就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迫在眉睫
因为饭桌上只坐得下四个人,樱娘盛了饭,再夹了些菜,就端着碗坐在井边的石头上吃。毕竟招娣新来,得让着她坐才是。
伯明见樱娘来院子里吃饭,他也端着碗跟出来了。
只是招娣哪里敢坐在饭桌上吃饭,她连厨房都不敢进。听仲平说不再送她回去,她心里已是激动万分。可是瞧着这么一大家子人,她还是有些发怵,便一直立在院子中间,一下也不敢动弹。
“招娣,快进来吃饭吧。”杨三娘在厨房里朝外喊了一声。招娣只是脚步稍往前挪了挪,仍然不敢进厨房。
樱娘见仲平不好意思去搭理招娣,而婆婆也已经喊她了,她仍然胆小不敢进。想到让招娣坐在饭桌前同公婆一起吃饭估计是不太可能的事了,怕是那样她压根不敢吃,樱娘便自作主张去厨房为招娣拿了一块大玉米饼,再为她盛一碗高梁米粥,还夹了不少菜在粥里面。
当樱娘将这些端出来递在招娣的手里时,招娣用那种深含感激的眼神瞧着樱娘,但不好意思说“谢谢”两字。
招娣也学着樱娘坐在井边的石头上吃了起来,可能是见院子里有仲平他们哥几个,她吃得格外小心,本来就饿急了,可又不敢大口大口吞咽,结果就呛着了,呛得脸红脖子粗。
仲平见她呛成那样,抬头瞧了她一眼,又立马低头吃饭。伯明及三弟、四弟更是只瞅一眼她,然后没事样的吃自己的饭。他们知道她紧张,被呛也是极为正常的事。
招娣见自己吃个饭都呛成这样,觉得很丢脸,好在她见大家都没啥反应,并没有盯着她的窘态瞧,她才放心不少,然后细嚼慢咽起来,努力不让自己再呛着。
樱娘吃完后放下了碗,见招娣碗里的粥吃净了,手上的玉米饼也差不多吃完了,也不知道她是否吃饱了。想来若是问她,她哪怕没吃饱也肯定会说吃饱了,樱娘便一句也不问,径直去厨房再拿了剩下的最后一块玉米饼出来。
其实招娣真是还没太吃饱,都饿了好几日了。可是她却直摇头,不肯接樱娘给她递的玉米饼子,而是起身低着头,匆匆拿碗送去了厨房,然后又立在院子里。她怕自己吃得太多,婆家人会嫌弃她。
樱娘只好将玉米饼给了老四季旺,然后进厨房帮着婆婆一起收碗。杨三娘似乎在思忖着什么,忽而说道:“樱娘,你洗了碗后就烧一大锅水,等会儿好让仲平和招娣都洗个澡,今夜就让他们俩洞房。”
“嗯,我这就来烧水。”樱娘应着。
杨三娘来到院子里,将樱娘洗的那块白绸帕子收了起来,然后又去樱娘的房里为招娣找换洗的衣裳,结果发现樱娘也只有两身换洗的新衣裳。她只好再去自己的屋里找,最后找出了一身旧蓝布衣裳。褂子的肩头上打了一块大补丁,裤子的两个膝盖上都打着圆形补丁。
虽然这身衣裳很破,但对于杨三娘来说,已经算是比较好的了。
“仲平,你把洗澡盆端进你的屋里去。老三、老四,你们从今夜起就睡隔壁的厢房,快把被子抱过去。天气开始越来越热了,没有褥子垫着也没啥不行。”
“娘,我们俩吃饭前就将被子抱过来了。”季旺嘻嘻笑道。
杨三娘舒展着眉眼,“嗯,你们俩还挺有眼力劲的。”
这时杨三娘又将仲平拉进他的厢房,将白绸帕子塞在他的手里,仲平却死命不肯接。
杨三娘以为他是在嫌弃招娣,小声道:“你别扭啥?爹娘也来不及给你们买大红烛,你也不必通宵亮着灯。你吹了油灯摸黑干,又看不见她的脸,有啥子不行?”
“娘,你说啥哩。”仲平偷瞄了一眼招娣,“好歹让她吃几日饱饭再说。”
杨三娘再瞅了瞅院子里的招娣,确实干瘦得不行,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似的。她再瞧瞧仲平,块头比伯明还大,长得精壮。想着招娣那孱弱模样,或许还真经不起仲平的折腾,若是折腾出啥病来,还得花钱请郎中,岂不是太亏了。
杨三娘叹了一气,“那好吧,等她吃几日饱饭,养足了精神再说。”
她走出厢房来到院子里,冲招娣说:“你别在这里杵着了,快去厨房帮帮你大嫂,水烧好了就洗个澡。”
招娣得了令,赶紧来到厨房,见樱娘正在往锅里舀水,她便坐在灶下烧火。
樱娘见缸里没水了,便提着桶来井边打水。伯明本来正在修锄头,因为下午锄草时,他发现锄头有些松劲,不好使。他见樱娘来打水,就过来帮忙。樱娘确实不太会用这种井打水,就在旁边瞧着学着。
这时正在抽烟斗的薛老爹忽然想起什么,招呼着仲平,“你赶紧带着招娣去你阿婆那儿一趟,可别等到明儿又得挨训了。”
“哦。”仲平应着声,他来到厨房也不说话,就是那么瞧着招娣。
招娣也听到了公爹说的话,起身乖乖地跟在仲平的后面,走出了院子。仲平个头大,走路的步子也迈得大,而招娣这小身量,走起路来自然要比仲平差了许多。她跟不上仲平的步子,便在后面小跑着。
幸好这时天已黑,并没有多少人来围观她这位只花五十文钱换来的新娘子。
没想到他们这一去,又遭到阿婆的骂。虽然屋里点了油灯,但以阿婆的眼睛,她是看不清招娣脸上胎记的,她哼道:“我不瞧也晓得好不到哪儿去,若是花五十文钱能换来好的,那就没天理了,我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等好事。还有,你爹和你的脑子是被草塞住了还是怎么的,哪有大晚上带新娘子来瞧阿婆的,见长辈得清早来!”
仲平只是一个劲地应着,招娣已被阿婆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但是绝对不敢哭出声。
待仲平带着招娣回来了,樱娘也已经烧好了水,就由着他们俩自己去打水洗澡。
樱娘提了一桶水来到自己的房,见伯明正在捯饬着床腿,昨夜说起这张床摇晃得太厉害,他便放在了心上,趁这会子赶紧稳固好。
樱娘抿嘴笑了笑,唤道:“伯明,弄好了么?我们共着水洗脸洗脚吧。”
伯明双手晃了晃床,略微红着脸道:“嗯,现在稳多了。”他来到樱娘面前,坐下来与她一起洗脸。
此时房门“咯吱”一下被人推开了,杨三娘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径直走进了他们的房,手里还拿着五十文钱,“樱娘,明日你带招娣去趟镇上吧,仲平每日都得赶早去葛地主家干活,没空陪招娣去。你给招娣买十二尺布,让她给自己缝两身衣裳,她就这么只身来的,连换洗的都没有。再买两双鞋,要不…还是买一双吧,我瞧着她脚上的那双鞋还能穿,只破两个洞。我和你爹明日还得接着去玉米地锄草,也没有空去。”
“好嘞。”樱娘伸手接了钱。
杨三娘准备出屋,被伯明给叫住了,“娘,明日你和爹无需再去垄上那块地了,剩下的那几厢我和樱娘今儿个下午已经锄完了。”
杨三娘不太相信,“啥?已经锄完了?你们俩干活怎的那么快?”
“是樱娘干的快,大部分都是她锄的,她锄得不仅快,还极好哩。”伯明夸起樱娘来,有些得意。
杨三娘听了也高兴,心里想着不知招娣干活咋样,希望也能像樱娘一样能干活。
这时伯明又若有所思地问道:“娘,家里还有剩余的钱么?”
“给了招娣爹娘五十文,再加上这五十文,家里现在只剩一百八十文钱了,你问这个干啥?”
杨三娘以为伯明想要钱为樱娘买什么,还未待伯明说话,又接着道,“伯明,家里积攒的钱与粮几乎都花在你头上了,你可不许再要钱花了。”
伯明见娘误会了,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在寻思着,二弟这也算是成亲了。我成亲时家里打了新床,还有新桌椅。二弟却住着厢房,除了一张破床,屋里啥也没有。那剩下的一百文要不要给二弟房里打副桌椅和几把春凳,再买一面铜镜?想打一张新床这一百文钱怕是不够的。”
杨三娘听伯明这么一说,甚觉有理,不能大儿子啥都有了,轮到老二就这么寒酸。这要说出去,外人肯定会说他们太偏了老大,便道:“你考虑得也对,我去跟你爹商量商量。”
杨三娘出屋后,樱娘便将婆婆给的五十文好好收了起来。
伯明心里又想着做短工的事,“樱娘,家里真的是快一文钱都没有了,挣钱之事迫在眉睫,你趁明日带招娣去镇上,帮我问一下要不要短工的事好么?别人能干,我自然也能干的。”
“好,我去问一问。不过,你得砍几日的柴才行,家里那几担柴确实烧不了多久。等柴砍得差不多了,你再去镇上也不迟。”
其实樱娘是想让伯明先砍柴缓一缓,说不定这几日她就想出挣钱的法子了。不挣钱的话,这日子还真的不太好过,除了能吃饱肚子,啥东西也买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综合明清的物价资料,归纳如下:
一两银子约等于1000至1200文(铜板)
一文钱大约可以买到现在七毛至一块钱的东西。
粮食一般是二文至五文钱一斤,肉一般是七文至十五文钱一斤。
一般人家极少见到银子,平时都只用铜板,只有大户人家或地主才有银子。
所以,在这个小农村动不动就挣几十两银子的事是不可能的,不过,女主会慢慢攒,希望有攒出银子的那一天,^_^
找活干
清晨,樱娘从伯明的怀里醒来。她轻轻地挪动身体准备起床,伯明也跟着醒了。
“樱娘,你不必每日都起这么早的。这个时辰大家都还没起床哩,你再多睡会儿吧。”伯明说话时,还将身子挪了过来,又搂抱着樱娘。
樱娘心里一阵偷笑,初见伯明时,他羞涩成那个样子,连看她都不敢,好似她会吃了他。这才过两日,他就这么粘乎,睡觉都爱搂着她,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新婚燕尔吧,两人腻了吧唧的。
她在伯明的怀里赖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了。想到在前世,她几乎没有在晚上十一点之前睡觉过,早上都是六点半起床,开始忙活着洗漱吃早餐,再去上班,每日算起来,睡眠的时间不足七小时。
如今在这里,吃完晚饭没多久就上床了,估摸着晚上八点之前就开始睡觉了。再看看现在外面的天色,大概是清晨五点多吧,这样算起来可是睡了九个多小时啊,早就睡得足足的了,哪里还能睡得着。
樱娘轻轻刮了刮伯明的鼻子,“小懒虫,睡这么久还没睡够么?”
“其实已经睡够了。”伯明眯着眼睛,慵懒地笑了笑,他就是喜欢这样搂着她,不舍得起床。
这时他们听到院子里有了动静。
“招娣,你起这么早啊。你拽那边的柴吧,这边的柴是新砍来的,还带着湿气,不好烧。”这是杨三娘的声音。
“嗳。”招娣小声应着。然后就听到拽柴火的声音,还有杨三娘在井边打水的声音。樱娘赶紧坐了起来,反正已经睡不着了,她可不能落后。
伯明知道樱娘的心思,也跟着起来了,“今日我要到远一点的南山上去砍柴,听说那里有不少野桃树,说不定能摘来野桃哩。”
樱娘以前只吃过买来的大桃,野桃可没吃过,“嗯,你带个袋子去,多摘些回来,家里人多。还有,你可不许再砍那么多的柴了,路那么远,别把自己给压坏了。”
伯明朝樱娘甜甜一笑,“好,今日要摘野桃,肯定砍不了多少。”
家里多了樱娘和招娣两位新媳妇,气氛与往日不太一样,带些喜庆,又带些紧张。
厨房里有婆婆和招娣在忙,樱娘就不去凑热闹了,而是扫地、擦桌椅。
伯明出去放牛,顺便牵牛到池塘喝水,这头牛是与两位叔叔家共用的,从今日起该轮到他们家放了。薛老爹已经扛上锄头出院子了,他要去瞧瞧地里麦苗的长势,等会儿再回家吃早饭。仲平三兄弟因为白日干活辛苦,所以多赖一会儿床。
吃早饭时,仍然只有薛老爹与杨三娘坐在矮饭桌前吃,其他人都端着碗在院子里吃。院子里一阵喝粥的呼呼啦啦的声音,甚是热闹。
吃完早饭后,招娣拾起她和仲平的衣裳装进篮子里,然后来到樱娘面前,“大嫂,你和大哥有啥衣裳要洗的么?”
樱娘摇头,“我们俩就换了袜套,我在井里打水洗洗就行。对了,你肯定不知道池塘在哪儿,我带你去。”
樱娘回自己的屋拿上她和伯明换的袜套,再去找皂角和草木灰。招娣去各屋都没找到其他人的脏衣裳,就这样和樱娘一起出院门了。
杨三娘看着两位儿媳妇相伴着出门,心里乐呵着呢。待几个儿子也都出门了,她笑眯眯地对薛老爹说:“你先去地里干活,我去我的娘家杨家村找贵子来打桌椅,他手艺好。我也好顺便把仲平与招娣的事告诉我爹娘一声。”
薛老爹沉闷了一会儿,“家里就那么一棵粗木,怕是不够打桌椅的。今日上午我就不去地里了,我把屋后那棵杉树给砍了吧,这样还可以多打张新床。你跟贵子好好商量价钱,打这些估计也就十二三日的功夫,问一百文钱够不够?”
杨三娘眉头稍蹙,“平时他给人家打,一日都得十文的工钱哩。咱家要是少给二十多文钱,不知他乐不乐意。不过,好在我与他都是杨家村的人,说不定人家愿意给这个情面。”
杨三娘稍微捯饬了一下自己,将头发梳利索了,整了整衣裳就出门回娘家了。薛老爹则找出大锯去屋后头锯树。
樱娘与招娣并排走着来到了池塘边,因为不熟,一路走着也没有说啥话。今日洗衣裳的人少,但是仍然少不了有人七嘴八舌地说笑。
奇怪的是,她们看着招娣那一张脸,要么是惊愕,要么是吐了吐舌,一句议论的话都没有。她们只是笑谈着哪家花两百文挑来了好媳妇,真是划算。然后又感叹得知消息太晚了,否则肯定也要为自家的儿子去挑一个来,哪怕儿子还没到年纪。
洗完衣裳回来后,樱娘就带着招娣去镇上。
招娣见樱娘与卖布老板讨价还价那么久,费了恁多口水,最后才便宜一文钱,她扯了扯樱娘的衣袖,“大嫂,要不咱们少买点布吧,我身上的衣裳还能穿,只需再做一身就行了。有这么些钱,攒着多好。”招娣见樱娘掏出那么些钱来只为买布,心疼死了。
樱娘瞧了瞧招娣的衣着,“你这身衣裳是娘的,她可能还要穿的。你昨日穿来的衣裳又太破了,还小了,裤腿都吊小腿上了。娘已经把钱给了咱们,还是买吧。”
招娣这才点了点头,咬牙看着樱娘将铜板一一数给老板,然后她们又去买了一双鞋。
这时她们见路旁围着一群妇人,叽叽喳喳,说说笑笑。樱娘与招娣好奇,凑过来听一听。
“听说这位甄员外以前在朝廷里可是一位大官哩,否则哪能得这么一大片山和几十顷地?”
“可不是么,听说他树大招风,得罪了不少人,朝廷不好再用他,便将他打发到咱们永镇来了。看来甄员外也不是个安份人,才刚落户就想做大买卖,也不知这个织布坊要得了多少女短工。”
这些妇人都隐隐有些担忧,怕轮不上自己,此时她们见到樱娘与招娣走了过来,立马凶悍起来,“你们两个不是集镇上的人,还轮不到你们!”
“就是,村里来的土渣货也想干这好事,快走快走!”
樱娘与招娣被她们唬得直往后退。
这时,从大院子里走出来一位中年男人,那副装扮似是管家,他瞧了瞧来的这些妇人,稍稍点了一下人数,“你们都过来吧,将名字报上来。”
那群妇人立马争先抢后地涌了上去。管家皱眉道:“不要抢,你们这总共才二十几个人,还不够数,有啥好抢的。”
樱娘立马明白了过来,这肯定是在招织布的女工。她拉了拉招娣,“咱们俩也去报个名吧,人数还不够哩。”
招娣有些胆怯,“可是我不会织布怎么办?”
“我也不会的。不过,我瞧着她们都不像是会的,先报上名再说吧。”樱娘说着就凑了过去。
招娣见樱娘去了,她当然也要去的,反正大家都不会。
其中一位妇人报上了她的姓名,又献上一张奉承的脸,笑问道:“殷管家,织布坊需要多少女短工,若是还要的话,我能帮我大妹报个名么?”
殷管家捋了捋胡子,“行,报上吧,总共要三十个,还差六个。而且还要招男短工去山上开荒,每日工钱是九文,管一顿午饭,你们回了家后把家里的男人也叫来报名吧。”
“真的?”那群妇人咋呼起来。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唬你们么。你们也做不了家里男人的主,叫他们自己来报名,你们可不能帮他们报。”殷管家此话一出,一些妇人立马跑开了,回家去喊男人。
“女短工一日多少工钱,管午饭不?”刚才那位问话的妇人小心翼翼地问,她家里地多,男人没空来干开荒的活,所以指望着自己能挣些钱。
“头半个月没有工钱,只管午饭。半个月后也要看各自的手艺学得怎么样,好的话就留下来,每日工钱是七文,不好的话就别来了。”殷管家说完就指向旁边,“你们来了就去那隔壁的小屋里,到时候会有人来教你们。记住,辰时必须到,迟到了就取消名额。”
大家都顺着殷管家指的那间小屋瞧去,其实就是一间土坯房。当然,这比一般农家的屋子怕是还要强些。虽然眼前就是甄员外家的大院子,但绝不可能让她们进去的,能让她们在旁边那样的小屋里织布,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樱娘报上了名后,心里寻思着,半个月后还得过了关每日才能挣七文钱,真是够少的,但是有钱挣总比没有的好,男短工干的可是开荒的活,也才九文钱。也不知管的这一顿午饭是啥样,应该能吃饱吧?
忽然她又想到,这开荒的活与那些挑石砖的活相比,不知能不能轻省一点,伯明可不可以来干?嗯,还是回家跟伯明商量一下吧。
樱娘与招娣正准备走时,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回过头来问殷管家,“干这种短工活,若是觉得不合适,自己可以辞么?”她是考虑到,若是实在太辛苦就不让伯明干了,或是自己不想干织布的活,这殷管家应该不会逼着她干下去吧?
殷管家没想到樱娘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哼笑道:“男短工干够了一个月,之后想干就干,不想干就拉倒,反正是按日数结工钱。女短工可不行,至少得干够三个月的,否则不是白费力气教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