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云初拍了他一下,憋着笑道,“快去吧。”她快忍不住了。

小家伙迈着小短腿穿越院子往屋里跑去了。

罗云初素来是个不会亏待自己的人,今年家里的棉花收成好,质量又好。她便留下了三张以后用,之前盖的那些被子又加了一些棉花进去,让莫老汉翻新加厚了。

为二郎表孝心,罗云初特意送了一床十五斤的新被子给宋母,喜得她笑眯了眼,逢人便夸她这二媳妇孝顺。宋大嫂见了眼热,直嚷着让罗云初送她一床。

罗云初这人有点龟毛,非常讨厌别人伸手问她要东西,还问得如此理直气壮,活像别人欠了她似的。罗云初当下当作什么也没看见,陪着宋母闲扯了几句便回家了。完全不看旁边脸色极其难看的宋大嫂一眼。

二郎回到家,罗云初赶紧给他把外套除掉,又递上热毛巾给他擦脸擦手。又让他靠着火盆烤了一会儿火,才让他靠近饭团汤圆两个儿子。

“哎,那几十床棉被总算卖完了,多亏了前两天突然转冷了。价钱还卖高了呢,特别是柳掌柜,十斤每床的棉被多卖了四五十文。”

“卖完了便好了,话说这回咱们卖这些棉花挣了多少?”

“喏,这里有二十五两七百钱,后面那六百来斤棉被全在这了。在小舅子那卖出了二十四床,柳掌柜那卖出了三十四床,听了你的话,我从中拿了二两银子给柳掌柜作谢礼。”二郎接过罗云初递的热水,喝了一口,觉得肚子里暖和许多。

“这个是要的,毕竟人家帮了咱的忙啊。”罗云初拿着那些银子,眉开眼笑。随手拿了五个铜板塞到饭团的兜里,或许是沾染上了罗云初的财迷气性,摸着铜板,饭团也是一脸笑意。

“呵呵,瞧你们母子俩,真是一副财迷的样子!”卖完了这些货,攒了些银子的二郎心情很好地打趣他俩。

82又一年

“二嫂子,家里做了些糯米糍粑,公爹让我拿几个过来给你们尝尝。”顾氏将盘子放下,笑道,“比不得你做得好吃,莫要嫌弃啊。”

“哪里的话,李大嫂的手艺自是好的,前些日子包的那个韭菜饺子,咱们家饭团一连吃了好几个,差点儿吃撑了呢。”罗云初忙从碗柜里拿出一个大盘子来装这些糯米糍粑。

“饭团若真喜欢的话,我下回做了,再给你们一些。”饭团是个可人疼的孩子,顾氏也很喜欢他。

“这样太麻烦你了。”

“哪里麻烦了,现在地里也没啥活干,大把的时间,左不过是顺手多做点罢了。”顾氏对宋二郎一家子可是打心底里感激着的,自打上回罗云初给她说了那个偏方后,她真到镇上买了两块生狗骨头,听她说哪块骨头都行的,遂为了方便她挑了狗腿那部分。在晚上睡觉前时不时地给他烫一烫,近一年了,他的疼痛渐渐少了。即便是下雨天时,他也没那么难受了。她觉得坚持下去,他的病会好的。

“对了,公爹让我和你说,谢谢你前头送的那床棉被了,他说盖上后,着实厚实暖和。这样的被子,在外面还买不到吧?”

“谢啥谢啊,盖着暖和就成,老人家受不得冷,你们帮着注意一点。”罗云初叮咛。

“放心吧,我们晓得的,好了,不和你多说了,我厨房的锅里还熬着粥,我得赶紧回去看火了。”顾氏接过盘子,便告辞了。

上回送被子时,她就隐晦地和李大爷提过,让他别把家里的粮食卖了。李大爷活了一辈子了,老而经事,细细一想,便明白了。又见罗云初他们交赋税都是折现成银子来交,当下也有样学样,宁愿交钱也不愿给粮食。其实村子里尚有老人高堂在的人家,多少都会囤积有一些粮食,轻易不会卖出的。只有一此目光短浅之辈,才会拿粮食换银子。

十一月上旬,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通过了城门侍卫的检查徐徐入城。

“终于到京城了。”宋铭承看着威武的城门,感叹道。本来预计一个半月的行程,因为种种意外延迟了半个月。

宋铭承领着周墩迟沿着状元楼周围逛了一圈,把该了解的都了解了一翻后,宋铭承挑了一家人不多但看着挺干净的店坐了下来,叫了两个菜。

周墩迟感叹,“宋兄,这京城真是什么都贵啊。这两道菜光有点肉沫便花了四十文。”

正巧,周墩迟的抱怨被给隔壁上菜的小二听到,夸张地甩了下擦汗的毛巾,“哎哟喂,我的好客官,咱们店里的菜是最便宜的了,你看看状元楼对面的鼎升阁,随便一道青菜都卖到十五文呢。”

周墩迟听了,喃喃自语,“真贵,真贵。”

宋铭承听了,皱眉,觉得这不仅是地方不同的原因。一路走来,他细心地注意到了,物价是越抬越高。被抢了东西那回,他们歇在那破客栈里,他花了四文钱买了四个馒头,但馒头的个头那叫一个小,两个才顶以前一个的量。他当时就问了店小二,小二说了,面粉涨价了,他们也没办法。后来陆续又过了几个县镇,那些食物不是涨价了便是量变少了。

那小二见两人穿着都不算好,遂建议道,“你们都是来参加春闱的举子老爷吧?真缺钱的话,到崇文门摆个摊写幅对子挣的都不止这个数了。”

周墩迟摇摇头,“满嘴铜臭,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宋铭承听了,眉头紧皱,看来他得下决定了。他这位同乡现在缺的是对自己有个清楚的认识。

刚才走了一圈,他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一会借他八两银子,两人便分开吧。

他刚才打听过了,出于当今对他们这些举子的照顾,这附近的客栈酒楼的价钱都受到一定的压制,不能随意升涨。遂这些中等房间的价格均在六十文钱左右,每天。从今儿开始算起,直至二月上旬考完春闱,住中等的房间大致的花费约为五两四百文。除去这个,在吃食方面只要不太奢侈,二三两银子三个月尽够了。

若他要请客喝茶饮酒之类的,便自己挣钱来抵消此块的花费吧。他只是他的老乡,又不是他的老爹,哪管得了你这般多?说起来,从启程至今,他对他这位同乡已经算是照顾了。晚点儿的时候,宋铭承抽了个空和周墩迟说了他的决定。尽管周墩迟一脸的不舍,但也晓得自己麻烦别人太多了。遂应了下来,拿了银子,说他保证回去后会还给他的。

宋铭承没理会他的不舍,拿了行李在状元楼那要了个中等的上房,给了掌柜的六两银子,一口气付了三个月的租金。最好的房间太贵,他住不起。下等房又太吵杂,让人静不下心来看书。他是在心里给自己下了军令状了,一定要考出个功名来,这才不辜负家人对他的殷切期盼。

年关将近,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过年。罗云初早早便备好了年货,趁着天气不错,便把屋里的被套床罩都拆出来清洗了一翻,顺便也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扫了一回。

年初养的两头猪,由于家里伙食不错,都长成了百二三斤的大猪。她寻思着家里的亲戚不算多,杀一头猪尽够了。便打算卖掉其中一头赚点钱,再添两只小的来养。

和二郎说了,他也赞成。没两日他便联系好了杀猪佬,自然不是朱大富那厮。现在宋家轻易不提起这些糟心事,宋母恨死了李氏,正是因为她,宋家失去了一个金孙。

如今猪肉老贵了,瘦肉都卖到二十五文一斤了,还有往上涨的趋势。众人一提起这个都不住地摇头,不过多养了几头猪的人家就乐了。罗云初他们卖了一头,整只卖的,得了两千一百多文钱。结账那会,直看得许氏羡慕不已,只可惜今年他们大房这边只养了一头,得留着自家用,哪能买呀。

那杀猪佬得了一头猪后,还老问二郎他们栏里的那头卖不卖。待他们说了是留给自家过年用的后,他才一脸遗憾地走了。

过了腊月后,罗云初便把家里为过年准备的零嘴放出来了。饭团口袋里更是时刻都装着一些吃食,早上是咸脆花生,下午便换成了黄酥糖。几乎一天几个花样,还不带重样的。加上他又是个大方的,很少吃独食,遂他在村子里是最受孩子们欢迎的玩伴。哪个要是不长眼地敢欺负他把他弄哭,必定遭到一群小萝卜头的围攻。上回就有个六岁的娃眼气他,抢了他兜里的三文钱,把他惹哭了。被大胖领着一群孩子追着满村打。

过年其实是最舒心的日子,除了忙碌一点外,吃穿用度均是一年中最好的。罗云初有时闲下来时,总会遗憾这里没有麻将,若不然得空时约几个相熟的婶嫂摸个八圈,岂不乐哉?有**就有动力,麻将她是整不出来了,或许说她能做出来,但木头的麻将有什么好玩的?光滑沉重的质感触感才是麻将吸引人之处啊。不过没有麻将不代表没有别的娱乐方式啊,一副扑克更利于家庭间的交流。

弄了两天,一副扑克终于还是被她弄出来了。虽然比不上现代的美观,但毕竟还是能玩的。晚上一家四口窝在暖暖的大床上,就着黄亮的烛光打上几铺牌,气氛异常温馨。饭团毕竟只是个四岁的孩子,许多时候都出错牌帮倒忙,常被罗云初和二郎戏称为小叛徒。而此时躺在一旁的小汤圆总会吃着拳头,咿咿呀呀地叫着,每逢有人偷个空去逗他时,他总会流着口水兀自笑得开心,眉眼弯弯的。

天气越来越冷,在饭团一次小感冒后,大冷的天里罗云初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在西侧间那边睡。便让二郎将他之前睡的小床撑开,放在他们的房里,让饭团也一起睡在他们的房里,同房不同床。

饭团当时知道这一大好消息时,吸着两管鼻涕追问了好几回是不是真的。直到晚上躺在暖暖的小床上,他才肯相信这是真的。当下他就扑到罗云初怀里撒了好一会娇。

不过饭团如愿了,二郎就惨了。对媳妇这一决定,他心里不乐意极了,以前房子紧张,不得不委屈一点,现在自己有好几间大屋了,还得委屈自己?在自个屋里想和媳妇亲热一下,都还要顾忌儿子。汤圆就算了,人小也不记事,偶尔当着他的面放纵一下也无事。但饭团嘛,都快四岁了,在他面前肯定得收敛点。即便他不介意,媳妇肯定是不允的。

于是,二郎的艰难的隐忍日子便开始了,每晚都在心里祈祷他那俩儿子赶紧睡吧睡吧,睡了他便可以和媳妇那个那个了。

83 野菜充饥

宋铭承拆开家中寄来的书信,心里狠狠地松了口气。之前随着京城的物价越升越高,他心中也隐隐担忧老家那边,他启程时老家已有许久未下雨了。一路走来,他听说不少地方都闹干旱。遂到了京城没几日,他便修书一封托人带回老家,问了问家里的情况。如今收到信,知道一切尚好,他便放下心来了。

他没在信中说盘缠被抢一事,今年大部分地方年成都不好,家中收成想必也不甚乐观,他可不想再麻烦家里了。而且他现在身上还有三十二两呢。自打付了房租后,他就没怎么动这笔钱了。如今他每日傍晚都会花一个时辰,准时到崇文门那里摆摊给人写书信写对联。他字好人又耐心,加上态度好,不像别的举子一样一副鼻孔朝天的清高样子,遂很快就有了口碑。四九城里的平头百姓贩夫走卒等都乐意找他帮忙,而且价钱也公道。

“铭承,回来了?”

宋铭承刚上楼,就被一个书生叫住了,他顿住脚步,笑道:“是啊。”

旁边一位书生听到林曾庆主动和宋铭承打招呼,看向宋铭承的眼神闪过一股炉火,随即冷笑道:“宋兄刚从崇文门那边回来吧?不知挣了几文钱,说出来也好让大家乐呵乐呵。”这话摆明了说他一届清贵书生,却整日地与这些黄白之物打道,真是有辱斯文。

宋铭承一挑眉,“不过是挣点口粮钱罢了。比不得张兄家底丰厚,完全不用自己操心经济。”自食其力,他不觉得有什么可耻的。

眼前这位叫张世名的书生,似乎开始就和他很不对盘,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使得他处处和自己做对。头几回的酸言酸语他都懒得和他计较,不计较不代表他是好欺负的。这种人就像虱子,时不时咬你一下,不是很痛,却让你烦不胜烦。事不过三,既然他一而再再而三来挑衅,自己也不必再给他什么好脸色。

家底丰厚这一词顿时让张世名胀红了脸,他家境清贫的事状元楼里十有**都是知道的。而宋铭承此刻说他家底丰厚,这不是明摆着打他的脸么?他若家底丰厚的话,他就不会住在那吵杂的下等房了,他若家底丰厚的话,家中老母便不用为了给他上京凑盘缠把家中的口粮都卖了大半了。

来到京城,领略了京城的繁华后,张世名方觉得之前自己就是井底之蛙啊。想在此扎根的想法就此种下,所以才会对据说是某高官之子的林曾庆那么巴结。可惜人家却对自己爱搭不理的,反而对同是一届布衣的宋铭承热情有加。这怎么能不让他妒火中烧?宋铭承,他凭什么?

其实同住在此楼,谁有料谁没料大家都看得出来。若不是张世名太过分了,宋承铭也不会如此反讽于他。

林曾庆笑了,心中对宋铭承这朋友更是欣赏,他很对自己的口味。

“走走走,冯安临在大堂那办了个以文会友的辩论赛,咱们去看看。”说话间,林曾庆的手便勾上了他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成,你等我一下,我把手上的东西放好了便来。”宋铭承点头。

“哎呀,你这人做事就是温吞。来,小赵,帮他把这些东西拿回房再跟上来。”林曾庆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东西,直接塞给一旁的小厮。

“是,少爷。”

“对了,冯安临说今晚要给咱们介绍一个人,好像叫余成之的。”林曾庆似乎不经意地说道。

余成之?工部侍郎的嫡长子?!宋铭承听了,眸光一闪,神色如常,让人瞧不出什么异样。

自打在状元楼住下后,宋铭承便慢慢地融入这群从全国各地经过层层选拔的学子们中去了。木秀于林的道理他懂,而且读书人自命清高又是最要不得的,但庸才又难免被人轻视。遂他在各种诗宴茶宴的交流会中,只拿出八分的学识,表现略好。既不夺人锋芒扎人眼招人记恨,也不会被人忽视了去。遂他在状元楼学子中的人缘很好,还从中结交了几个志趣相投的好友。

正月里,在人们期盼中,春雨淅淅沥沥地下过两回,虽然比不上往年的雨量,但好歹下了不是?过了正月,春耕又慢慢开始了。可是粮食的价钱不降反涨,好些个在去年年尾卖了粮食的家伙心里慌了,家里的粮食不多,眼见着就要揭不开锅了。有些个狠心的,拿出积蓄,贵了也当机立断地咬牙买了些回来。有些仍旧在观望,希望等降一些再买。

许多人家今年的年过得并不肥,一过了年初五,就开始节省着粮食过日子了。

到二月中旬时,各大粮行已经没有粮食卖了。前头那些观望的人才真的慌了,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地借粮买粮。但此时谁会那么傻?新粮食要到七月那头才出来,且不提收成,怎么捱过几个月还是问题。钱财都是身外物,他们固然喜爱,但也得有命花不是?

好在如今春天了,田间地里总会冒出一些野菜,像婆婆丁,芥菜,苦菜,蕨菜,马齿苋等。勤俭的妇人每日都会去沿着田里坡地四处采摘,若运气好时,每天也能摘上把来斤。摘回来洗干净后,放进锅里,加上几碗米汤,一家子围着也能吃个半饱,加上锅里的野菜汤,不说饱足,肚里能满个七八分了。

罗云初家粮食丰足,但也不好表现得一副财大气粗不愁饿的样子。遂在赵大妇约她出去撅苦菜时,她也不推辞,吃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叮嘱饭团好好照看熟睡过去的汤圆,挎了个篮子便出发了。

“嫂子,咱们得赶紧,汤圆约摸小半个时辰便会醒来了。”罗云初拢了拢耳际被风吹拂的一搂细发,笑道。

赵大嫂领着她往田间小路走去,“晓得了,咱们今天到畔田角那去挖,昨儿我无意中经过时,见那里的苦菜长得不错,水灵灵的。”

路上遇上不少熟人,大伙见到时都笑着打个招呼,罗云初注意到他们挎着的篮子,挑着的簸箕、箩筐里面无一不是放着一小把野菜的。

“现在粮食紧张,田间的野菜也走俏啊。”赵大嫂叹道。

“其实野菜味道也不错呀。”野菜是个好东西,现代那些个城里人,把吃野菜当作一种回归大自然的方式。不过他们这里的野菜,可没有现代城里人那样花样繁多的做法。罗云初想起有一回和同事去一家私房菜吃饭,当时他们点了个野菜来尝鲜,当上菜时,发现野菜只有那么几根,一在盘都是大虾。当归她就无语了,做个野菜还配上半斤大虾,真不知道到底是吃肉还是吃野菜了。

野菜是纯天然的绿色食品,经常吃野菜能预防和治疗许多疾病。有句名谣,苣荬菜里三两粮,马齿苋养胃润大肠,扫帚苗清心又败火,老鸹筋滋阴又壮阳。就道出了野菜的许多功效。像这个荠菜吧,就具有和脾健胃、明目止血、利尿解毒等功效;马齿苋能预防痢疾,并对胃及十二指肠溃疡、口腔溃疡等病症有良效;吃蕨菜能起到清热滑肠、降气化痰、利尿安神的作用。就冲着野菜这些功效,罗云初就很乐意到田里乡间来采摘它们。

二郎就理解不了她为啥如此热爱野菜?在他眼里,肉的魅力胜过一切绿色植物。罗云初也不指望他懂,做好他吃就行了。

“是啊,前几天你做的那个荠菜饺子就不错,大胖这两天吵着要我弄给他吃呢。那孩子,真被我们惯坏了。”赵大嫂摇摇头。

“呵呵,那回我不过是在和馅的时候,多放了十来只野香菇罢了。”

野菜的吃法,也有很多讲究和学问。像荠菜,用来煮汤,味道就很不错。最妙是将其剁碎调以肉馅,包水饺、蒸包子、烙馅饼,样样可口,味美而清香。她前两天试着拿它来包了些饺子,蒸了几笼,大郎家赵大嫂家李大爷家都分了一些,他们都说很好吃。次日顾氏还特意去田间挖了一些荠菜,回来问她怎么调馅的呢。不是顾氏不会做荠菜饺子,而是她调出的馅没有罗云初弄的好吃。

走着聊着,就来到了畔田角,不过这片地里根本没有赵大嫂说的那个长得水灵灵的苦菜。只有一些只长开了三四片叶子的小野菜。

赵大嫂摇摇头,叹了口气,“才一个晚上,就被人家捷足先登了。看来村子里不少人家家中粮食欠缺啊。”

说话间,她领着罗云初往别处挖野菜去。

“对了,年底的时候还多亏了你家二郎提醒,让咱们别卖粮食。若不然,咱们家恐怕也像付老三一家子那样揭不开锅了。”

罗云初默默地听着,并不答话。对这件事她真的无能为力,能劝住她身边这些人,她已经觉得很难得了。即便是身边的人,她也是让二郎隐晦地劝上一劝,听不听随他们了。外人,她还真没有把握能劝住。再者她也不想暴露自己家囤了粮的事,于是就如此吧。

罗云初不知道,二郎其实也有劝过一个卖粮的远亲,可是人家不听劝还说二郎是嫉妒他们一大家子今年收成比他好,见不得他们家日子越过越红火。自此后,二郎才没那么好心了。能提点的就提点两句,不听劝的,二郎才懒得理了。他们要发财便去吧。

赵大嫂也不在意,缕缕说道:“其实这付三家的也可怜,若不是去年年尾的时候家里的老头大病了一场,他们也不用卖粮的。唉,其实都怪去年那场大旱,还有在秋收的时候朝廷又加重了赋税。”

后面那句是她低声咕哝的,田间风大,罗云初也没怎么听得清。不过朝廷和赋税几个字隐约传进她耳里,略想一下便明白了。不过明白了又能如何?无能为力的事她不愿多想,她只能在大同的环境下努力地让自己一家子过得好一点,不挨饿不挨冻。

在田间忙碌了小半个时辰,罗云初估摸着汤圆也该醒了,遂拎着一小撮野菜,准备打道回府。

看着这一片被整饬过的田地,罗云初衷心希望今年老天爷赏脸,不旱不涝,让农民都有个丰收年。因为每逢有自然灾害,受害最深的往往是农民。

靠着田里的野菜,缺粮的人家捱过了二月。但村子里人口那么多,人人都想省粮,都打地里的野菜的主意,再多的野菜也架不住人多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卡文卡得好厉害,从十二点就开始写了,写到现在才完成,二更呀,我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出来。我尽量写,如果不能,你们别怪我哟。。。

84、衣锦还

“老夫人,韩某向你道喜了,贵府三公子被当今圣上点为榜眼,大喜啊。”今早一接到京城带来的好消息,韩先志就领着人率先到宋家报喜了。

说起来,他和宋家大郎还有一段渊源,如今宋家又出了一个前途无量的榜眼,他自然得好好结交才是。可不是前途无量么?能以一介布衣之身挤进了翰林,若非惊才绝艳之辈便是有可能攀上了贵人得到提携,后者的可能性很大。现在全国的形势这般危急,人人自危,据说好些官员因办事不力被革职了。宋铭承在翰林当真是一个很好的避风处,至少安全平稳不是?

今天一早,他先去了周家报喜。毕竟周墩迟如今可是正八品的县丞,日后需要和他共事的。报喜后,又和他说了一会子话。无意中提起宋家时,周墩迟对宋铭承褒贬有之。说他重情义,又说他四处逢迎拍马,靠着拍马屁上位。这话他韩先志是不信的,只当是他周墩迟见不得别人好说的酸话罢了。

即便是又如何?他不像周墩迟一样迂腐,认为巴结权贵是一件可耻之事,在他看来,人脉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宋铭承能结交权贵又能让他们把他当朋友,非常人之能啊。其实他上司张有仁就是欠缺人脉,本来以张有仁的年纪,再干上一任也是可以的,奈何他上头的人借使不上力,这届就被默默干掉提前退休了。

当今圣上如今正为举国大范围的灾情头疼着,灾情从去年就开始了,一直都没有得到太妥善的解决。遂当今对应届的科举更是关心,希望能从中挑出一些对朝廷社稷有用的人才。宋铭承周墩迟就在此列,不过在他看来,周墩迟还是太迂腐了,日后处理县务,必有一番苦头吃。

“你是说铭承他中了榜眼?”宋母瞪大了眼,呼吸急促地问。

罗云初忙扶住她,她满眼期待地看着韩先志。这消息也算是和她切身相关了,宋铭承真能当上官的话,对她以后的孩子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不管怎么样,她都希望孩子的将来能好一些,不说能领先别人一大截,至少别输在起点上就好。

其他人都紧张地摒住呼吸,大郎二郎更夸张,粗气已经喘上了。

“是的,老朽绝无虚言。”韩先志笑道。

“太好了,老三终于考上了。”大郎二郎兄弟俩抱住彼此,狠狠地在对方身上捶了一拳。

分开时,大郎情不自禁地擦了擦眼角。

老太太更是高兴得哭上了,罗云初忙扯出一条帕子递给她。

许氏摸了摸凸出的肚子,微微一笑。

饭团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也跟着乐呵呵地笑着。

唯独宋大嫂,喜悦间带了丝悔意,早知道当初分家时不管如何都得扒拉住这个小叔啊。现在白白给二房捡了这么个大便宜!都是娘家毁了她啊。她一想起娘家气就不打一处来,前头不是说不认她这个女儿了么,现在咋还眼巴巴地来和她借粮食?

这种场面韩先志见多了,微微一笑,待他们平静一些他便提出告辞,他知道他走了后宋家还要给亲戚们报喜的。

见韩先志要走,宋母站起来想送,但由于情绪过于激动,腿有点软,竟站不起来。吓得罗云初等人忙让她又坐下,罗云初忙转移话题,怕再提小叔高中的事会让老人兴奋过头,万一中风便不好了。

“二郎,大哥,你们送送韩师爷吧。”错手间,罗云初将刚才拿在手里的荷包塞给二郎,朝他使了个眼色,又看了韩师爷一眼。

二郎摸着那个荷包,里面沉甸甸的,他一怔,顺着他媳妇的眼睛看了过去,便明白了,朝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

许氏注意到两人的互动,也明白过来了。她想进屋里拿钱,可是韩先志已经往外走去了。大郎又傻呼呼的跟了出去,她不禁跺了跺脚。看着无动于衷的方氏,心里对她更不屑了,一点人情事故都不懂。

“韩师爷,这几个钱你拿去和几位差大哥买酒吃。”二郎将荷包塞到他手里,笑道。

韩先志闻言笑意更深了,手里的荷包里面少说也有三四百钱,其实钱多钱少无所谓,重要的是这个态度,“成,我就不和你推辞了,正好让咱们也沾沾榜眼郎的喜气。”

没两天,古沙村以及附近的几个村子都传遍了这一好消息,宋家不少亲戚都上门道喜,询问哪天请喜酒,好让他们准备了礼物来贺。宋母发话了,老三还未回来,待他回来了再确定日子,到时会给他们发贺帖的。宋家这才恢复了安静。

官府报喜后没几天,宋铭承便回来了。此时离他上任还有两个月,除去上京所需的日子,也没剩下几天了。挑了个好日子,请了亲朋好友来热闹了一翻。这两年年景不好,若不然,宋母还真想大摆流水席呢。

请客的时候,罗云初提醒宋母,为了不打眼,他们的席面上用了许多粗粮,并且每桌的食物份量并不足,除了一两碗肉之外,其他的均以汤水野菜为主。

这时候大伙的日子都不好过,亲戚间也能体谅,并且打心底里说,宋家此次宴会的伙食还是不错的,至少能让大伙吃个饱,不是吗?

不过他们带来的许多礼物,宋母听从罗云初的意见,只收了小部分,大部分还是让他们带回去了。大家都不容易,他们宋家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救济别人,他们也不缺这点东西,便让他们各自拿回去罢。

罗云初娘家也来人了,趁入席前,罗云初把阿德带到一旁,问他和阿宁沟通的情况。上回她娘家来借粮的事,死阿德没和她说清楚阿宁一出手就是几十斤粮食这事,害她误会了她那便宜老娘。说实话,阿宁的做法太打眼了,幸亏她还知道让她爹晚上才扛着粮食回去。罗云初能体谅曾老实夫妇年老了,儿子又还小,对女儿有点依赖的情况,但一回就借那么多粮食,容易让她娘家那边的人产生依赖性。而且她那两个姐姐罗云初也不了解,万一她们见着娘家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粮食,问出了是和三妹借的,到时来向他们借粮,那他们是借还是不借好?

“姐,你放心吧,我和阿宁说好了。其实她就是心疼她爹娘,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给了。我说过她了,她说了以后做事会多点考虑的。”阿德安抚。

“那样便好了,其实大家都难,你别以为家里囤了点粮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这样的日子还有得过呢。”他们夫妻间的事,罗云初也不好插手太多,点到为止,省得惹人厌。

阿德好奇地问,“上半年收成不好,下半年应该会好点了吧?”

“谁知道呢,做好最坏的准备准没错。”罗云初不甚乐观地摇了摇头,大旱之后必有大涝,谁也不敢肯定。

宋铭承很忙,忙着谢师,忙着四处应酬,毕竟要走仕途了,多认识点人没错。没听说过吗,多认识个人就多条路。因为吃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求到别人头上,与其临时抱佛脚,还不如平时多烧香。

小半个月后,带着不舍和安心,他踏上了回京之路,怀里揣着之前他还剩下的三十两外加二哥二嫂又给了一百两,这回他没有推辞,毕竟回京之后上下都得打点一翻,处处都得花钱。家里的事,大哥二哥已和他交了个底。听了后,他对二嫂很是佩服,对家里也更放心了。

而且这半个月,他认识了不少青河县的官员,料想他们也不敢刻意为难他的家人的。可以直白地说,他们宋家在县里寻常人是敢招惹的。办完这一切后,他才算是略略放了心。

本来他想请他娘和大哥二哥一大家子一起进京的,但想到他在京城还没有自己的宅邸他便歇了这个心思,待日后吧。

宋铭承走后,宋家又恢复了平静。

时间不紧不慢地又过了一个月,不知不觉间,汤圆六七个月大了,已经会爬了。把他放在地上时,稍不注意,就给你跑个没影。通常这时候都是饭团把他找到的,有时候是在床底下揪出来的,有时候是有树下扯出来的,有时是在桌子下拖出来的。罗云初就不明白了,汤圆这小混蛋咋那么爱躲起来呢?而且饭团也像装了雷达似的,一找一个准,她这做娘的都搞不懂这哥儿俩了。

小汤圆像小兔子一样,长出了四颗门牙,可能是牙根痒吧,老爱往小嘴里塞东西。饭团舍不得他把小嘴弄脏,常会把小胖手伸过去,忍着痛痛让他咬。

罗云初每次给他的伤口擦药时都要说他一回,每回他都是傻笑般应了,下回还继续。久而久之,罗云初也懒得管他们兄弟俩的事了。

86饭团淋雨(

“今天会有雨。”早上,老农看着东边天边的彩霞,满脸欢喜。

另一个老汉瞥了他一眼,死气沉沉地回答,“有雨又能如何,地里的庄稼早死绝了,现在种也赶不及了。”都四月了,初夏了,早过了春节播种时节。

“你懂啥?种不了稻子麦子,也可以种点红薯玉米之类的,吃红薯叶玉米杆子总比吃饿羊菜强!”

饿羊菜,这种平时羊饿急了才肯吃的植物。嫩绿的枝叶看上去非常可口,但需要用水泡六七天,才能除掉菜里的涩味。

老汉点点头,也是,这饿羊菜真的好难吃。

接下来的日子,连续下了几场雨,河里也有水了,山里长满了蘑菇,村子里许多人都出发去采蘑菇了。罗云初并赵大嫂顾氏等也去采过一两回。有雨,屋后的树下的木薯头上也长了一些木耳,罗云初时不时地把大个的木耳采下来,或晒干或用新鲜的来炒肉。

饭团跟着大胖两人到村边玩儿,注意对成堆的木薯头上长上许多木耳,两人很惊喜。饭团知道他娘很喜欢这种黑乎乎的东西,如果他把它们都摘回去,送给娘,他想,娘一定会很高兴的。

两个孩子摘了一会儿,兜里都装不下了,看着一大堆的木耳发愁,还有好多没摘呢。

“饭团,你腿短,没有我跑得快,你在这等我哦,我回去拿篮子来把它们都装回家!”大胖指着那堆木耳,一脸严肃地说。

饭团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短腿,再看看他明显比自己长了好多的腿,嘟了嘟嘴,不甘愿地应了下来,“好吧,大胖,你要快点哦。”

“放心吧,我很快的。”大胖说完就往村子里跑去。

“大胖,去抓鱼去不去呀?”大胖才进了村子便被人叫住了。

“抓鱼?”

“是呀,走吧,一块儿去吧,看,我们工具都准备好了。”

“好呀。”大胖欣喜地应道,转眼,他忘了还在村边等他的饭团。

饭团迈着小身子趴在木薯头堆里摘了一会木耳,还没见大胖回来,他有些焦急。小孩子的心性就是沉不住气,他不时地在那堆木耳面前晃悠,就想着早点把木耳送到他娘的手中,然后想象着她高兴地大笑的样子,他就兴奋地直想笑。

等啊,等啊,等过了两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