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珊眨巴眨巴眼睛——也就是说,宁玉泽拒绝了他皇帝老哥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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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一更46

定国公府。

宁玉泽所住的听涛居里, 定国公夫人只觉心肝脾肺肾统统都快气炸了,只见她痛心疾首的拍桌子怒道:“你你你…你这糊涂孩子, 陛下赐给你的差事, 你怎么能推拒了呢?!”

这几日, 定国公老夫人的身子不大好,作为长媳, 定国公夫人自得在跟前侍疾,幼子得了入都察院的差事,她也是知道的,谁知, 婆婆的身子刚稳定下来,她正准备到宫里谢恩时, 却被丈夫告知,幼子的差事糊了,不是被人截走的,而是他自己想拒的, 定国公夫人先和丈夫争辩了几句,然后脚踩风火轮似杀进了听涛居。

这么大的事情,父子两个居然没一个人和她提前打个招呼!

已是黄昏时分, 最后的璀璨光色洒在桌案上,映得摊开在桌上的书本白得发亮, 宁玉泽侍立在母亲座下,身上沾染着一股子清雅的墨香,面对母亲的暴怒之色, 他语气十分平静的回道:“孩儿想凭自己的本事入仕做官。”

定国公夫人表情一滞,忍不住反问道:“你能保证三年之后一定考中么?”若是确定能够高中,她倒不介意儿子再考一次。

宁玉泽并非满嘴大话口出狂妄之人,只道:“不能。”他只能保证自己全力以赴。

“你也知道不能保证?”定国公夫人拍案而起,直震得桌上的茶盏嗡嗡乱颤,压低着声音怒吼道,“泽哥儿啊,陛下有意用你,这才把你往都察院放,你可倒好,竟然求你爹给拒了,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若你三年之后没考中,陛下心里会怎么瞧你!”顿了一顿,又忍不住埋怨起丈夫,“你爹也是胡来!”

宁玉泽神色冷淡道:“陛下怎么瞧我,我管不着。”

“糊涂!你以后还要不要前程了?!”定国公夫人真是不知道儿子到底在想什么,这么好的机遇竟然说丢就丢。

宁玉泽垂眉回道:“母亲放心,纵算孩儿三年之后不高中,也不会待在家里混吃等死。”

“你…”定国公夫人头疼万分的摔坐回椅子里,努力放柔声音道,“泽哥儿啊,娘知道,你为了公主的事情伤心,但伤心归伤心,你不能拿前途大事乱来啊。”儿子借酒浇愁的事情还没过去多久,定国公夫人知他还没绕过弯来,便又柔语劝解道,“公主那里,也不是就没有转机了,娘会替你想法子的,可你得先把前程顾好啊…”

听母亲提及公主表妹,宁玉泽心口一闷,却淡淡道:“母亲不用费心了,已经…没用了。”

翌日,慈宁宫。

“…也不知泽哥儿到底在犯什么倔,陛下待他一片心意,他竟不识好歹的拒了。”寿康殿里,定国公夫人坐在绣墩上,一脸抱歉的瞧着惠安太后,“那两日母亲病着,臣妾一直侍候在床前,压根不知道这小子干了这么大不敬的事情,求太后和陛下看在他年纪还轻的份上,可千万别怪罪他。”

惠安太后慢条斯理道:“不碍事的,他想自己正经考上来也行,以后便是身居高位了,也没人能置喙说嘴,他年纪还小,再过三年,左不过才二十岁,也耽搁不了什么…母亲可大安了?”宁玉泽拒官的事儿,在惠安太后看来,压根不是什么大事,晚辈有心自己上进奋发,难道她还会阻拦不成,她巴不得娘家晚辈都是凭自己本事挣功名。

见惠安太后问起定国公老夫人,定国公夫人赶紧回道:“大安了,昨儿个已经下床走动了,在院子里绕了好几圈,都没觉着累呢。”

定国公夫人能在惠安太后跟前颇有体面,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把婆婆服侍的周周到到,不叫待在宫里的惠安太后操心。

“那就好。”惠安太后松了一口气,语气温雅道,“哀家不便经常出宫,有劳你多照顾母亲了。”

定国公夫人恭顺回道:“臣妾是宁家的媳妇,这本就是分内之事,娘娘言重了。”略顿一顿,定国公夫人又道,“娘娘不便回府探望母亲,却遣了五王爷过来,母亲见了五王爷,心里十分欢喜,直拉着五王爷问娘娘和公主呢。”

惠安太后道:“元宝如今住在宫外,他去哪里都方便些,扇扇本来吵着也想出宫,被皇帝拦下了。”

定国公夫人忍不住问道:“…这是为何呀?”要知道,旁的人再怎么如何,也不一定能劳动公主大驾,只有老夫人的贵重份量,才能叫惠安太后允许公主出宫,她之前打定邀请公主过府的缘由,也就是指着老夫人的,陛下为什么…要拦着公主去探望老夫人呢,这个问题…很关键。

“陪大皇子练剑时闪着腰了。”惠安太后微微黑线道。

原来是这个缘故…定国公夫人心口一松,脸上却赶紧表露出一幅关怀的神情:“公主真是太不小心了,现在没有大碍了吧。”

“就是用力猛了点,扭了一下,御医说没什么大碍,扇扇也说没哪里不舒服,偏皇帝和大皇子较劲儿,一定要她歇养几日。”惠安太后自认为也疼女若宝,然而,面对皇帝父子俩的双口一词,惠安太后也是醉的不行,搞得她跟个后娘一样,“待过了这两天,元宝会带着扇扇再过府一趟。”

定国公夫人神色一喜,忙道:“臣妾一回去,就告诉母亲知道,她老人家就公主这一个外孙女,喜欢的跟什么似的。”

两日后,季子珊和元宝小王爷挤在车厢里,一块前往定国公府。

元宝小王爷睨着双手捧腮的季子珊,递过去一杯温茶:“…腰还疼么?喝杯茶吧。”

季子珊白元宝小王爷一眼,伸手接过小茶盅:“就是刚扭着的时候疼了一下,后面压根没事儿。”

“那你干嘛这幅苦大仇深的样子?”元宝小王爷手肘撑桌,手掌支着下颌,神情慵懒道。

季子珊吸溜了一口清香花茶,闷闷的表示:“今儿个出宫又见不着我的驸马郎…”如今,穆淮谦也是正经的官身了,早已到军营去走马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除了逢十的休沐日,他平素压根不大回京城里头,这叫想和穆淮谦培养感情的季子珊有点不爽,这古代的休假制度真是太苛刻了,一个月才能休息三天,神呐。

“八字还没一撇呢,就驸马郎驸马郎的叫上了,小丫头真是不害臊。”元宝小王爷瞧着一脸相思模样的小妹妹,忍不住吐槽起来。

季子珊朝元宝小王爷一扬脸,龇牙道:“就不害臊,反正他已经是我盘里炒熟的豆芽,我锅里煮熟的鸭子,迟早都是我的人,哪像你啊,连个媳妇都讨不到。”

其实,想给元宝小王爷当媳妇的人很多,根本问题是元宝小王爷想娶媳妇的兴致不够高,惠安太后本来想相看相看姚得逸的妹子,谁知刚好赶上董皇后病重过世,如此一来免不了要再耽搁小一年,董皇后毕竟是长嫂,起码得等到她周年祭后,才好操办元宝小王爷的婚姻大事。

元宝小王爷默了一默,觉着小妹妹显摆的嘴脸特别可恶。

“扇扇,有件事得提醒你一下。”元宝小王爷忍住去揪小妹妹辫子的冲动,忽然一脸认真的开口道。

季子珊捧着小茶盅道:“说。”

元宝小王爷便将宁玉泽曾上门寻他的事情讲了一遭,闻言,季子珊微蹙秀眉道:“哦,我知道了。”

“你就这个反应?”元宝小王爷挑了挑眉毛,目光微奇道。

季子珊略没好气道:“那我该有什么反应,说我不喜欢穆淮谦了,又瞧上玉泽表哥了?”搁下手里的小茶盅,季子珊又双手捧托起腮颊,“难不成因为他喜欢我,我却不喜欢他,我就欠了他什么不成?元宝哥,这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想嫁给你,但你以后的王妃只有一个,难道你会因为别的姑娘未能心想事成,就对她们心怀愧意么?”

元宝小王爷莞尔:“自然不会。”

“那不就结了,你总不能因为玉泽表哥对我有意,就叫我弃了穆淮谦吧。”季子珊摇头晃脑道,“元宝哥,那些想嫁给你却不能得偿所愿的姑娘,她们可能会伤心失望一时,但总有一天会嫁给别的男人,玉泽表哥也是如此,他迟早会娶别的姑娘为妻,日子久了,谁还记得以前呐。”

元宝小王爷颔首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帮玉泽表哥见你。”反正见了也是白见,平白叫小妹妹烦心,又叫宁玉泽再多受一重打击,何必多此一举呢,“这回去看外祖母,若是玉泽表哥想趁此机会和你聊谈,我会替你挡着的。”

“谢谢你哦,元宝哥,你可真好。”季子珊毫不吝啬甜言蜜语捧夸元宝小王爷,她瞧中喜欢的人,他替她周到安排,她不想理会的麻烦,他替她遮拦阻挡,真是一枚超级好哥哥。

元宝小王爷目光和煦道:“你是我妹妹,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唔,就是不知道玉泽表哥会不会因为此事,和你的驸马郎闹别扭啊。”

季子珊眨巴眨巴眼睛,这话的意思是说,宁玉泽和穆淮谦会因为她…反目么?

呃,她没打算做祸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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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仨更47

四月的清晨, 气温宜人,馥郁的花香透窗而入, 沁入宁玉泽的鼻端。

他刚刚起床, 身上还穿着宽松的雪锻寝衣, 清新的空气蔓入鼻尖,叫他微黯的心情稍稍光亮一些, 那日大醉一场后,他想了许多许多事情,有缅怀小时候的,也有畅想未来的, 想来想去,最后只觉自己无聊可笑, 再追忆过去展望未来又有何用,都与他目前的处境没有干系啊。

宁玉泽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才折身回到床边的衣架处。

漆红的木架上搭着一件崭新的蓝色绸袍,上头刻着银白色的细碎百竹纹, 这是母亲特意叮嘱他今天穿的新衣,说是穿得鲜亮精神些,会提升公主表妹的好感。

还提升什么好感, 他若不识趣的再在公主表妹跟前乱晃,只怕会叫五王爷和公主表妹通通心生厌烦, 五王爷很疼爱自己的妹妹,只想叫她天天都高兴快活,哪里愿意见到他去骚扰公主表妹, 至于公主表妹,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自己再去倾诉衷肠,只怕会让她十分烦恼。

宁玉泽的手指在新衣上轻轻划过,最终去衣柜里取了一件天青色的薄绸长衫。

何必去讨人嫌呢…

宁玉泽换过衣裳,也不用早膳,径直就往府门口去了,随行小厮小心打探道:“公子,听说王爷和公主今天会来咱们府里,你不留在府里待客么,这一大清早的,您是要去哪里呀?”

“出城。”宁玉泽言简意赅道。

随行小厮更迷糊了:“出城干什么啊?”

宁玉泽瞧着一望无际的蓝色天空,微微笑叹道:“出城逛逛。”那日,他去见穆淮谦时满心愤懑,离开之际,口不择言的留下一句‘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这些天心境平复下来后,他觉着自己挺混蛋的,他与公主表妹之间无媒无聘,更无彼此相许的口头约定,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穆淮谦根本称不上强行插足或者横刀夺爱,他哪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唉,还是找他赔礼道歉去吧。

宁玉泽一扬鞭,策马奔向穆淮谦所在的军营,当朝阳升起时,宁玉泽已站在大营之前,军营乃是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入,宁玉泽自报了家门,又言明是来找穆淮谦,守门兵士见他衣饰华贵,又一身磊落的气质,没有任何为难之举,就替他一层层通报了进去。

过了不久,宁玉泽就见一个穿着盔甲皮靴的高大人影走出军营,十年好友加同窗,宁玉泽对穆淮谦的相貌自然分外熟悉,见他面含喜色的快走至身前,宁玉泽微抿嘴唇,低声道:“淮谦,我来向你道歉,那一日…”

定国公府。

宁玉泽一大清早就跑了个无影无踪,着实把定国公夫人气了个仰倒,这个臭小子,好容易有了面见公主的机会,他倒撂挑子跑了,真是气晕她了,偏偏小厮只知道他出城了,至于具体去了何处,却没个详细说法,定国公夫人想派人去找,都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寻。

是以,当季子珊和元宝小王爷到达定国公府后,定国公夫人僵硬着一张笑脸致歉道:“泽哥儿今天有要事,一大清早就出门了,等他回来,我叫他去给王爷公主赔礼,还望王爷公主今儿个别怪罪他。”

“说什么怪罪不怪罪的话,本王与公主今日前来是探老夫人的,玉泽表哥有事尽可去忙,无碍的。”面对定国公夫人既热情又抱歉的神色,元宝小王爷摆出一幅温和有礼的疏离态度,至于宁玉泽是因赌气外出、还是为避嫌躲开,对元宝小王爷而言并无多大区别,只要不让小妹妹烦心就好。

此时身在宫外,季子珊知道得维护形象,故而她摆出公主该有的端贵姿态,口吻矜持道:“大舅母多虑了。”

元宝小王爷瞥一眼温婉闺秀做派的小妹子,眼角微微一抽——刚才在车里一言不合就掐他胳膊的也不知道是谁。

季子珊微微挑衅的回瞪一眼——她就是可能装了,咋滴。

见过礼后,一行人拥着季子珊和元宝小王爷往老夫人的院子行去,今天并非休沐之日,宁府上下的老小爷们,但凡身上担有差事的,都已经去衙门报到办差了,剩下的宁府公子,不是年纪小,就是身份低,根本不宜在贵客前头露脸,所以,今日主流的迎客队伍,就是由宁府三位夫人和二少奶奶组成的阵列了。

特殊贵客在前,宁府女眷不敢随意乱插话,只有定国公夫人间或提一些老夫人的事情,至于宁二、宁三以及二少奶奶,都特别安静守礼的跟在一旁。

到了老夫人院里,元宝小王爷坐到罗汉床一侧,季子珊则和老夫人挨坐在另一侧,喜笑颜开道:“外祖母,你瞧我又长高了没?”

定国公老夫人眯着已经昏花的老眼,笑得合不拢嘴道:“高了,我们小公主都长成大姑娘啦,哎吆,瞧瞧这小脸,比太后娘娘年轻的时候还俊…”

元宝小王爷吹着热茶,一脸闲适的笑而不语,至于在屋里陪坐的一众女眷,纷纷笑着恭维季子珊貌美无双,话匣子打开后,屋子里的氛围便热闹起来,定国公夫人仍有意叫儿子尚主,言谈举止间便待季子珊特别亲厚,宁二夫人虽也热情殷勤,却表现的含蓄不少,原因无它,她又没有儿子可以扒上公主这根高枝儿。

宁二夫人乃是宁二老爷的继室,过府至今,只生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大女儿与五王爷年龄相仿,偏偏不得五王爷的青眼,无缘王妃之位,遂只能另觅别家的儿郎,托定国公府门第的福,长女嫁的还算不错,她心里也算安慰,如今,小女儿也快长成,她的亲事却还飘着。

宁二夫人冷眼瞧着待公主分外亲热的长嫂,她的长女嫁不成五王爷,长嫂的幼子只怕…也娶不到公主。

非她无端猜测,都是住在一个大宅院里的,有些事情瞒得过外人,却瞒不过自家人,叫她说,老夫人百年之后,这国公府的家业荣光都是长房的,长嫂的长子日后能袭爵,又一心盘算着叫幼子尚主,这天下的美事儿,哪能都落到她头上去啊,宁二夫人的目光不由悄悄打量着五王爷——

唇红齿白,五官精秀,端的是生了一幅好样貌,又兼身份尊贵,脾气温和,着实是个佳婿人选。

可惜了,五王爷不仅对大女儿没兴趣,对小女儿同样没兴致。

宁二夫人端起桌上的茶碗,轻轻垂下眼帘,关于小女儿的亲事,其实她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皇后薨逝,中宫空缺,不知道她的小女儿有没有那个凤命,能长翅一展,直入云霄,若是宫里的太后娘娘肯抬举娘家的姑娘,这事儿便大有可能,毕竟,宁府里适龄的待嫁姑娘,也只有她的小女儿。

季子珊可不知道他们兄妹三个,此时都是世人眼里的香饽饽,她和元宝小王爷陪定国公老夫人用过午膳,就打道回宫去了。

宁玉泽约摸着五王爷和公主表妹走了,这才慢悠悠的骑马回府,一进门,迎接他的便是定国公夫人的冷脸:“臭小子,你不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么,一大清早的去哪里了?”

“出城逛逛。”宁玉泽微垂眼睫,神色平静道。

定国公夫人额筋一抽,压低声音问道:“泽哥儿,难道你不想娶公主了么?公主驾临府里,你不表现给她看,她怎么知道你的一片心意?”

宁玉泽微拧眉峰,口气冷淡道:“娘,我已经说过了,不用再费心思了。”

定国公夫人一脸匪夷所思的盯着宁玉泽,语气略冲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公主又还没有订下亲事,你多努力表现一下,万一能成呢。”

五王爷说过,公主表妹心仪穆淮谦的事情,万万不许随便张扬,因他是舅家表哥,又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五王爷这才不忍欺瞒他,宁玉泽既然亲口答应了,自然要做到守口如瓶,哪怕面对他的亲娘,他也不会胡乱透漏出去:“娘,我已经想通了,公主是金枝玉叶,她既不喜欢我,自有她的眼光和道理,你以后也别再提这些事了,就这么着吧,我回书房温书去了。”说完,就行礼告退。

定国公夫人张了张嘴:“泽哥儿,你…”

宁玉泽顿下脚步,又转回头:“娘且放心,我以后也不会喝得烂醉,再叫你担心了,至于我的…亲事,晚些时候再说吧,我现在不想理会这些。”

幼子身姿挺拔的离去,定国公夫人十分头疼的扶额,这个傻小子到底想通了什么,公主芳心未许,她现在不喜欢你,不代表以后也不喜欢你啊,宁家和皇室沾着亲戚关系,这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啊,怎么这个傻小子忽然就放弃了呢,他没那个心意了,光她一人使劲顶什么用啊。

元宝小王爷完完整整的把小妹妹接出皇宫,又完好无损的把她送回去,彼时,惠安太后午睡未醒,兄妹俩也不打扰她,各自挑选了一间卧房,就滚进床铺里呼呼大睡。

季子珊一觉睡到金乌西坠,神情迷瞪的眨眨眼睛后,才揉着头发坐起身来。

守在落地罩外的桂香,想是听到了屋里的动静,便轻手轻脚的走进来,见季子珊目光呆滞的坐在床上,不由笑着问道:“公主可是睡醒了?”

季子珊木木的点点头,问道:“我元宝哥呢?他那个大懒虫是不是还在睡觉?”

桂香可不敢称五王爷叫什么大懒虫,只抿着嘴笑道:“哪儿啦,五王爷早就睡醒了,这会儿怕是在乾明宫和陛下下棋呢。”

季子珊揉着脑袋,语出抱怨道:“我怎么睡这么久啊。”

桂香弯腰去扶季子珊,笑容温柔道:“许是公主今天出宫玩的有些累吧,公主,起来梳洗一下吧,太后娘娘那儿刚洗了一盘杏子,才打发人来说,让公主醒了去寿康殿吃果子呢。”

季子珊尚未完全清醒,脸上还挂着懵懵的睡意,不过,这一点也不妨碍她愣愣的点头:“哦。”

梳洗换衣过罢,季子珊陪惠安太后说聊片刻,从那儿顺了三个小黄杏,就往乾明宫溜达去了,季子清陛下和元宝小王爷正在窗下对弈,只有刘全顺满面春风的迎接季子珊,季子珊顺手拿的杏子只吃了两个,剩下的一个便转手给了刘全顺:“顺公公,你去外头吃果子吧,我替你看着里面,不管是端茶还是续水,我都替你包了。”

刘全顺心里感动的想哭,却偷偷瞄了一眼自己的正经主子,口内连声称道:“公主说笑了,这种粗活怎能劳动公主大驾,奴才反倒躲在一边偷懒…”

季子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有的人呀,就是吃硬不吃软——

高高扬起一只粉嫩嫩的肉拳头,季子珊摆出凶神恶煞之状:“谁和你说笑了!你出不出去——”说着,就晃了晃自己的小拳头,语出威胁道,“我告诉你,我打你可是会震疼我自己的,你是不是想挨我皇兄的骂?”

刘全顺无语的抽抽嘴角,最后只能含着两泡眼泪告退出去,就陛下主子那个特别偏的偏心眼儿,哪怕公主轻轻给了他一拳,只要她嚷嚷手疼,陛下肯定会是非不分的骂他一顿,嘤。

打发走了刘全顺,季子珊正要朝专心对弈的两人开进,却听季子清陛下轻喝一声:“站住,不许过来捣蛋!”

季子珊顿下脚步,差点气得鼻子歪:“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去捣蛋了!皇兄,你这是污蔑,是赤|裸|裸的污蔑!”

“俗语有云,观棋不语真君子,小丫头,你在这上头前科累累,罄竹难书,皇兄已经不信你的任何保证了,唔,不许靠近朕的棋盘,否则,鸡毛掸子伺候。”季子清陛下从棋盘上转开目光,似笑非笑的瞧着一脸怒容的小妹子。

季子珊骨碌碌转着眼珠子,目光及处,压根没看到鸡毛掸子的影子,所以,便狗胆包天的冲了过去:“顺公公被我打发走了,没人帮你拿鸡毛掸子,嘿嘿…”顶着季子清陛下压迫性的眼神,季子珊一脸大无畏的蹭挪过去,在季子清陛下身后坐下,挥起小拳头就砰砰落下,嗓音甜甜道,“皇兄,我是来给你捶肩的,你刚刚真的冤枉我了。”

“你捶的明明是背。”季子清陛下面无表情的指出来。

季子珊笑嘻嘻道:“只要皇兄答应我一件事,我立马就给你捶肩。”

元宝小王爷捧腮笑道:“皇兄,扇扇无事献殷勤,只有一个目的——她求你答应的事儿,肯定有点出格,别答应她。”

“说什么呢你,你是我最喜欢的元宝哥哥不,乱拆什么台呢。”季子珊先怒视元宝小王爷一眼,随后又软着声调朝季子清陛下撒娇,“皇兄,你最好了,最疼我了,就答应我吧。”

季子清陛下的心里颇有点不是滋味,哦,他最好最疼小妹子,小妹子最喜欢的反倒是元宝哥哥?拿他当冤大头呐,季子清陛下一脸不悦的拒绝道:“不答应,没商量。”

“…你确定?”季子珊扒着季子清陛下的胳膊,秀眉一挑道。

季子清陛下冷笑一声:“朕有什么不敢确定的。”

“好!”季子珊霍然站起身来,也撂出一记杀手锏,“那从现在开始,你后宫里的事,我再也不管了,我要当我的逍遥公主去,既然皇兄说没商量,那就没商量吧,我走啦。”

季子清陛下眉心一抽,出声道:“站住!”

季子珊一边往外走,一边冷哼:“就不站住!”

“提你的要求,朕瞧着酌情答应。”季子清陛下又退后一步。

季子珊背着双手,倒退着走回来,脸上笑眯眯的:“皇兄,你早这么说,咱们也不用撕破脸皮,伤害咱们的兄妹关系了。”元宝小王爷瞧着幼妹小人得志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扇扇这幅嘴脸和做派,和有些倚老卖老的老头子,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季子清陛下深以为然——真是太讨厌了。

季子珊再怒瞪一眼又拆台的元宝小王爷,然后附耳季子清陛下嘀嘀咕咕了一小会儿,元宝小王爷听不到窃窃私语,心里就跟有猫爪子挠似的痒痒好奇,便又打开了话匣子:“扇扇,你求皇兄的事儿有多保密,连小哥哥都不能听?”

“谁让你刚才一直拆我墙角!”哪怕是最喜欢的小哥哥,季子珊也是说翻脸就不认人。

元宝小王爷微微苦笑一下,他原本是逗小妹子玩来着,现在看来,他仿佛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再说季子清陛下,他听了小妹子鬼鬼祟祟的请求,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不行!”每二十天到宫外见一次穆淮谦,开什么玩笑呢,离赐婚成亲还早的很,就想这么频繁的见面私会,当他这个长兄如父的家长是泥雕的么,不过,他刚才已经说了会酌情答应,想了一想,便沉声回道,“三个月一回。”

季子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皇兄,请问,一年有几个月?”

“十二个啊。”季子清陛下语气略不爽的回道,季子珊神情略崩溃道:“哦,你也知道一年十二个月啊,三个月才见一回,一年就是四回。”季子珊竖起一个小巴掌,在季子清陛下眼前晃了又晃,“一个巴掌还五根手指头呢,你一年才让我见穆淮谦四回,你是我亲哥哥不?”古代的官员十日一休,季子珊想着,也不能把穆淮谦的休息时间全给占了,这才盘算着二十天见一回,她本来都认为这个约会频率太低了,谁知一山还比一山高,她皇帝老哥竟然只让她三个月见一回,晕死。

经妹妹这么一控诉,季子清陛下稍微有点良心发现,一年见四回面,好像确实有点苛刻,遂清咳一声改口道:“那就两个月一回吧。”

季子珊又竖起右手的小指头,和左手的五根食指并到一起,继续用眼神控诉:“那也才六回啊,敢情我替你劳心劳力一整年,才能换这么点报酬啊,皇兄,你怎么这么抠门啊——”

此时的元宝小王爷已经转过弯来,约摸是今天出宫没见到她的驸马郎,小妹妹便生了相思闺怨,元宝小王爷淡定的抓了一把瓜子嗑起来,啧,这盘棋呀…又被小妹妹给耽搁捣乱了,另一厢的讨价还价还在继续:“那就一个月一回吧,不能再多了。”季子清陛下再一次做出退让。

季子珊还是不满意:“那也才十二回啊,皇兄,就让我二十天见他一次吧,我会特别小心的,绝对不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元宝哥哥可以替我担保。”

正在嗑瓜子瞧热闹的元宝小王爷,轻轻哎了一声:“为什么我要替你担保?”

季子珊龇牙一笑:“因为在你府里见面最安全呐。”

元宝小王爷:“…”他的王府果真要沦为幽会窝点了么。

“皇兄,给个准话,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若是答应,我就替你管好后宫诸事,并赠你一回按摩揉肩,若是不答应,我就整天吃喝玩乐,一辈子就混在宫里不出去了,连个面都不许我见,谁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反正他年龄也不小了,干脆叫人家成亲去吧,我呀,也不耽误人家了。”季子珊竹筒倒豆子似噼里啪啦讲了一通。

季子清陛下揉揉小妹子的脑袋瓜,语气无奈道:“好吧。”到底会耽误小妹子两年青春芳华,她高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说着,又将眼神瞄向闲闲嗑瓜子的元宝小王爷,“元宝,约束好你府里的下人,别叫他们胡言乱语。”

元宝小王爷苦笑一声:“皇兄,我还有别的选择么?”他若是敢不答应,只怕小妹子立时就会朝他招呼无敌抓痒手。

搞定了此行来意,季子珊拍着胸口道:“说话太多,口有点干,元宝哥哥,给我倒杯茶呗。”

元宝小王爷怪笑道:“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大包大揽,说端茶倒水的事她全管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我刚才想和皇兄说悄悄话,这才把顺公公支走,现在,我要给皇兄按摩捶肩了,没功夫自己去倒茶喝,你就给我倒一杯吧。”季子珊朝元宝小王爷眨巴眨巴大眼睛,满嘴的甜言蜜语,“等我给皇兄捶过肩了,也给你捶一回还不行嘛,一杯茶换一次按摩,你赚大了。”

季子清陛下口吻幽幽道:“朕怎么感觉,朕赔惨了呢。”

季子珊立时反驳道:“皇兄,哪有,你明明更赚的好么,我元宝哥哥好歹还得走路动手,你只用动动嘴唇,就得了我一回按摩,你就偷着乐吧,还好意思抱怨,明明就是我最亏了。”

虽然小妹子满嘴道理,但季子清陛下就是觉着哪里不对劲,待他回过味来,忍不住就想让刘全顺上鸡毛掸子:“鬼丫头,你亏啥了你!从皇兄这儿得了一年十八次的出宫机会,又占用你元宝哥哥的府邸幽会情郎,你还好意思说你亏,朕的鸡毛掸子呢,元宝,去给皇兄拿过来!”

“哥哥哥哥,你别上火生气啊,怒伤肝,怒伤肝,淡定,淡定…”季子珊赶紧好言抚慰炸毛的季子清陛下,讨好的笑道,“是我调皮,是我得了便宜还卖乖,别生气啦,下棋,和元宝哥哥再接着下棋,我给你当小丫头伺候你,千万别把鸡毛掸子请过来啊。”

任由季子珊贡献了一筐好话,季子清陛下仍是板着俊脸外露洪荒煞气,于是,在元宝小王爷惬意闲适的目光中,季子珊挥起两只小爪爪,朝季子清陛下作势抓了几抓,笑容可爱道:“皇兄,你要是还板着脸吓唬我,我可就要抓你痒痒了哦…”

“放肆!你敢!”季子清陛下瞪起眼睛。

季子珊嘿嘿一笑:“你看我敢不敢…”

很快,御书房里传来季子清陛下走了调的笑声,刘全顺默默催眠自己:他什么都没听到他什么都没听到他什么都没听到…

光阴似箭,在四月第二个休沐日时,从皇宫回到王府的元宝小王爷,见着了等候许久的穆淮谦:“你找我有事?”在内部人员中,穆淮谦这个驸马的名头算是坐实了,身为小舅子的元宝小王爷,便瞧这个‘准妹夫’不太顺眼起来,从他与年龄不符的高大身材,一直挑剔到他身上的衣裳颜色。

“你怎么老穿这个色儿的衣裳,要不是上头的纹案不一样,本王还当你从来不换衣裳呢。”元宝小王爷鸡蛋里挑骨头道,当自己是头顶上的蓝天嘛,怎么每回见他都穿的蓝色!

穆淮谦面色微红,目含柔情道:“公主说,我穿这个颜色的衣裳好看。”作为定情之色,穆淮谦当然问过季子珊,为啥要是答应她的约定就穿蓝色衣裳。

元宝小王爷被妹妹妹夫的情话酸的有点倒牙,默了一默后才道:“…找我什么事,说吧。”

穆淮谦似乎十分羞赧,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活似一个刚过门的小媳妇,红着脸低声扭捏道:“公主的生辰快到了,我答应送她礼物,能不能请王爷…在下次休沐时把公主带出来,我想亲手交给她。”

元宝小王爷再次沉默,宫里那个,想方设法的要见情郎,外头这个,也愈发得寸进尺了:“知道了。”

一听元宝小王爷答应了,虽然答应的有些咬牙切齿,穆淮谦还是神采湛然的感激道:“多谢王爷!”

元宝小王爷脸色抽抽的腹诽道:他能拒绝么?若是叫小妹子知道他从中阻拦,一定会闹得他脑袋爆炸。

穆淮谦想见她的消息,很快由元宝小王爷传达到季子珊那里,季子珊听罢,笑眯眯地给元宝小王爷做了一回按肩,算是犒劳他的功劳,然后就老老实实等着四月的最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