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佩瑶脸色“刷”一下白了,自己不会是这两人当中的一员吧?
如果是的话,真就丢死人了。
秦越把卷子分成两部分,一半让高敏君分发,另一半他自己亲自发。
杨佩瑶猜测,秦越为了照顾学生的自尊心,肯定发的是那些成绩不太理想的卷子,所以眼巴巴地盯着秦越的手。
秦越察觉到,抬眸朝她笑了笑。
卷子很快发到她手里,是高敏君发的,右上角用红色钢笔,写着醒目的83分。
虽然不是优,可离优等只有两分之差。
杨佩瑶几乎要流泪。
一悲一喜落差太大,心脏都要承受不了了。
秦越没有通讲卷子,只把几道出错较多的题目讲了讲。接着算术老师进来发卷子、讲题,再然后是英文老师、物理老师…各科老师跟走马灯似的,这方唱罢那方登场。
一上午,都是在讲卷子中度过。
杨佩瑶英文拿到了全级部唯一的一个满分,而算术正如她预想的那样,刚刚考到八十。
不过,这次考试整体偏难,全班同学的分数都不算很高,邱奎一枝独秀考出九十八分,只错了一处填空。
按六门功课的总成绩来算,杨佩瑶如愿以偿地考进了班级前十名,名列第八,比高敏君高出一分,在全级部排名第二十二,算是相当出色了。
高敏君抓着她大叫,“杨佩瑶你等着,我下次一定要超过你,我要把英文成绩提上来,你快告诉我是怎么学的?”
杨佩瑶笑着告诉她两个诀窍,一是多读,要朗读出声;二是多看,扩大词汇量。
其实还要多听,但眼下没有mp3,没有手机,这个就有点难度。
杨佩瑶其实挺佩服高敏君的,她是基本上把课余时间都用在学习上了,而高敏君花了很大精力排练话剧,平常爱玩爱闹,成绩还这么出色——并不是很容易做到的。
下午,大家排队到礼堂开会。
学期结束,学校会总结这学期的工作,还要表彰有突出贡献的同学以及期末考试中的优生。
坐在主席台上的除了校长谭鑫文、教导主任之外,再就是几位校董。
这其中只有谭鑫文穿灰蓝色长衫,其余都西装革履,一看就是成功体面人士。
简单的总结之后,就是发奖状。
首先表扬的是雅声话剧社,高修远作为社长,跟白咏薇和魏鹏两位主演上台领奖。
高敏君羡慕不已,俯在杨佩瑶耳边低声道:“什么时候我能当次主演就好了。”
“有难度,”杨佩瑶实话实话,“你个子太高了。”
现在话剧社的几位男成员个头都一般,搭配起来不好看。
高敏君也清楚这个状况,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杨佩瑶给她出主意,“不如你争取当社长,挑选几个个头高的新社员进来。”
高修远现在是高三,今年七月要毕业。
按照惯例,毕业班的同学五月份之前会交接社团工作,话剧社必然会重新竞选社长。
高敏君眸光一亮,低声道:“我一定要参加竞选,你得帮我拉票。”
两人正窃窃私语,旁边同学拍了杨佩瑶手臂一下,“快,让你上去领奖呢。”
“啊?什么奖,”杨佩瑶根本没听见,下意识地侧头看向秦越。
秦越努努嘴让她上台。
而别班同学已经站在台上了,杨佩瑶挤过长长的座椅,小跑着上去,站在最边上。
教导处那位姓苏的女老师过来,把她拉到中间,重新整好队。
只听干事对准扩音器道:“下面有请校董给最具潜力同学颁发奖状。”
最有潜力就是进步大的意思。
杨佩瑶恍然明白。
自己入学时垫底,足足进步了七十多名,赢得这个荣誉是实至名归。
于是坦然地等待着发到自己。
没多大时候,便有个身影站在面前,把奖状塞进她手里。
那人身材高大魁梧,穿墨色西装,系藏青色领带,西装领口处,隐约露出金色领带夹的一角。
而那张脸,一如既往地冷,半点情绪都没有。
不是顾息澜又是谁?
杨佩瑶压根没想到会是他颁奖,手一抖,奖状没拿住险些掉在地上,赶紧慌慌张张地抓住。
顾息澜黑亮幽深的眼眸凝视着她,“我回来了…”
第54章 苦涩
杨佩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从主席台上下来, 她满脑子里都回旋着那几乎不带任何感情的四个字。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好像才刚走没几天。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呢?
而且也没穿以往那身墨色长衫。
早知道他回来,她就往主席台上多看两眼, 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像刚才那样在全校师生面前失态。
高敏君看出她脸色不对,打趣道:“怎么回事,高兴傻了?”
杨佩瑶长长呼口气, 看两眼主席台上一溜校董, 低声道:“左边第三个,是顾静怡大哥, 刚才是他发奖状, 吓死我了。”
“是吗?”高敏君眯起眼睛打量番,“没印象,我就见过他一次,早忘记长什么模样了。就算是顾家大哥, 你为啥怕他, 能吃了你?”
是啊,怕他干什么?
她既没有杀人放火, 又没偷窃抢掠,就是个规规矩矩的中学生,他能把她怎么了?
而且, 她爹是杨致重。
杨佩瑶重重点头,“没怕他,就是随便说说。”
刚说完,立刻又萎了。
她真的怕他。
接下来杨佩瑶既没有心思跟高敏君嘀咕, 也没心情看别的同学上台领奖,全副精力都在回忆自己将近三个月来的一言一行,是否违反了他的四条规定。
第一条不许迟到。迟到应该是没有的,倒是有两次踩着铃声进教室。
第二条考试全优。这个根本不可能,算术题目那么难,全班得优的才五人,而且她英文满分,多少能弥补国语跟算术的不足吧。
第三条不许谈恋爱,这个是不折不扣地做到了。
第四条晚上不许出门闲逛。她每次出门都有事,不是闲逛好不好?
可是心里怎么就是没有底气呢?
不知不觉会议结束,邱奎整队回班级。
秦越讲了讲假期中的注意事项,又点出七八位同学的名字留在教室等一会儿,其他同学可以放学离开。
杨佩瑶跟邱奎就在留下的人之中。
高敏君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问:“我要不要等你?”
杨佩瑶摇摇头,“不用,不知道留多久,你先回吧。”
待大多数同学离开,秦越笑着开口,“留下你们是想跟你们商量件事情,能不能在学习上结成互帮互助的对子?让学习领先的同学带动一下稍微落后的同学。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就是争取把每天学到的内容当天掌握,不知道你们什么意见?”
杨佩瑶顿时明白,秦老师留下她是因为她英文好,想让她帮助英文差的张志北,而留下邱奎是因为他算术成绩好。
立即表态道:“老师我同意,我觉得给别人答疑解惑的同时,自己也得到了巩固,不用再花时间复习。这是件双赢互利的事情。”
秦越连连点头,“杨佩瑶说得对。你们的看法呢?”
其余几人均没有异议。
秦越笑道:“那就暂且这样定下,下学期开学后,会相应的调换下座位。”说完拿出几张纸递给张志北,“这是上学期的语法要点,你假期时候抽空做做,有不会的题目,开学之后请教杨佩瑶。”
又递给杨佩瑶两页纸,“我看过你的算术卷子,最后两道大题解题思路不明确,我请王老师出了几道类似题目,你回去练习一下。再有你写字规范问题仍然需要重视,这次作文就因此扣去两分,非常可惜。”
又陆续给别人发了需要加强练习的题目,只除了学霸邱奎。
他每门功课都是优秀,而且是高不可攀的优秀。
看着秦越温和的笑容,杨佩瑶太庆幸能够分在他的班级了。
秦越尊重学生,思想开通而且负责任。诸如算术、物理以及英文等并不是他任教的科目,他也会仔细察看学生的试卷,找出薄弱环节。
很难有老师能做到这一点。
庆幸之余,也多少有点八卦,不知道秦老师结婚没有。
他大学毕业三年,从年龄上应该结了。
这么好的老师,应该有最好的女人才能配得上他吧。
秦越让他们离开之后,又单独留下邱奎。
杨佩瑶怀着一颗八卦之心,背上书包往外走,刚出门,看到了仍旧一身暖色调打扮的程先坤。
程先坤关切地问道:“听高小姐说你被老师留下,没事吧?”
杨佩瑶摇头,“没事。”
“那就好,”程先坤笑道:“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杨佩瑶一愣,“告别?”
程先坤微笑,“你们明天就放假了吧?我也请了十天假打算回北平过年,今天晚上的火车,来给你说一声,顺便拜个早年。”
杨佩瑶恍然大悟,连声道:“多谢多谢,也给您拜年。”
“佩瑶,”程先坤很专注地看着她,“之前因为你要考试,不敢来打扰你,现在我想再跟你说一遍,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别贸然拒绝我,仔细考虑一下好吗?”
杨佩瑶红着脸思量片刻,摇摇头,“我没打算上学期间谈恋爱。”
程先坤笑得更加和煦,“是怕影响成绩?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真的,平常我不会打扰你,只星期六见个面,或者两个星期见一次也行。而且,你有不会做的题目也可以问我,我虽然成绩不如你出色,好歹也是燕京大学毕业,多少能有些帮助。”
杨佩瑶讶然。
竟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怪不得懂那么多,而且…能说会道。
前世,燕京大学的学生也以博古晓今才思敏捷著称。
可仍然摇了摇头。
程先坤神情未变,声音更加轻柔醇厚,“这样吧,今天的话暂且不作数,假期中我们都认真考虑一下,春节回来再说…你要坐电车,我陪你走到电车站。”
杨佩瑶不好拒绝,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车站,脸色忽地变了。
车站旁边停着部黑色汽车,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朝这边望过来。
尽管隔着五六十米,杨佩瑶却好似看到了他幽深眼眸中的警告,和浑身散发出来的阴寒的气息。
杨佩瑶确信顾息澜是专门站在那里等她的。
等着训斥她!
也不知他等了多久,肯定看到她跟程先坤站在一起说话了。
杨佩瑶觉得自己不应该心虚,可是莫名地,就是觉得两腿发软,不敢过去。
最好立刻远远地躲开。
思量片刻,低声道:“我不坐电车,我有事去别的地方,坐黄包车。”
程先坤体贴地没有追问,“那我帮你叫车。”
往前走出一段,叫了黄包车过来。
杨佩瑶谢过他,赶紧爬上车,不敢往南走,吩咐着车夫从北边绕行。
一颗心紧张得“怦怦”乱跳,直到走出老远,才松口气。
可又觉得委屈。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为什么被他这样地吓着?
情不自禁地就想流泪,硬生生忍住没落下来。
可眼圈是红的,根本瞒不过人。
回到家,杨佩瑶走到太太跟前,“眼里进了沙子,娘帮我吹吹。”
太太洗净手,翻开她的眼睑,轻轻吹两下,“没看见沙子,兴许已经出来了,去洗一洗,别用手揉,越揉越红。”
杨佩瑶回屋洗把脸,深吸口气平稳下情绪,从书包里找出奖状下楼,得意地笑笑,“娘,你看。”
太太仔细看两遍,笑问:“最有潜力是什么意思?”
杨佩瑶解释道:“就是进步大,当初入学的时候差不多最后一名吧,这次我考了班级第八,英文满分,全校唯一的一个。娘,我是不是很厉害?过年时候应该多给我包个红包作为奖励。”
太太失笑,“敢情在这里等着我呢。”
四姨太凑上来看,不停地吹彩虹屁,“哎呀,瑶瑶得奖了,真了不起,赶紧糊墙上,过年有客人上门,让他们都看看。”
“别,”杨佩瑶怕丢人,一把抢在手里,“还是别显摆了,我要留着保存,生平第一张奖状。”
三姨太在旁边笑得恬淡,心里却堵得难受。
名校跟普通高中就是没法比。
杨佩瑶眼看着一天比一天进步,杨佩珍还是整天混日子。
虽然说女孩子成绩不重要,但分数高说出去多有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