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穆元华起了伺候了母亲吃过早饭,妹妹穆安若就忙不迭将她拉到一旁咬耳朵:“我听说,越家哥哥在漠北立了大功,皇上召了他回京,这会子已经在路上了。”

在路上?我昨晚上都见到真人了!

穆元华心想着,可还是没说出来,只是矜持地一笑:“我知道了,谢谢妹妹相告。”

穆安若管着家,家里头的大小事情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故而昨天穆元华在花园“偶遇”薛状元一事,她是知道的。

明白家中长辈的打算,穆安若也清楚薛状元是个不错的姐夫,可是这些年来越家哥哥和自家姐姐的感情她一直看在眼里,比之薛状元,她更希望穆元华能和越奕祺在一起。

因为谢嘉靖,她明白了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她不希望穆元华未来不幸福。

当初穆元华一手促成了她和谢嘉靖的姻缘,现在,是她相报的时候了。

一瞬间,穆安若心里头已经转过这么多念头。

抓着穆元华的手,穆安若问到:“你不方便将消息往外送…可我和嘉靖定了亲,传送些信件也是正常…可需要我俩帮帮忙,给你们传话?”

妹妹能想到这一层,穆元华深受感动。

但是最后还是拒绝了她的好意:“不用了,谢谢安若。”

毕竟,很多事还是当面说,比信里说,要来得快。

穆安若不知道姐姐已经和越奕祺碰了头,只当她是生了越奕祺的气。

那天晚上穆元华撕信撕得毫不手软,恐怕一时间不会原谅越奕祺…

不好劝说姐姐,穆安若想了想,决定还是自己上。

穆元华不知道妹妹心里面打着什么盘算,满脑子想的都是,晚上见到了越奕祺,应该和他说些什么…

是告诉他自己没死呢,还是继续扮演一个女鬼,着急死他?

哎呀呀,真是有点难以取舍呢!

————

夜幕在穆元华的期盼之中,悄然降临。

在床上挺尸了好长时间,穆元华掐着点,起了床。

再次收拾了一番守门的婆子,穆元华自个儿,悄悄往后花园去。

越奕祺似乎在秋千那儿等候多时,她一出现,马上就快步上前,一把将鬼(?)拥入了怀中。

穆元华猝不及防,呆了一会儿,最后方才放软身躯,依到他的怀里。

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在耳边一下一下,快速而强劲,穆元华问:”怎么,今晚上不怕身上的戾气伤了我?“

越奕祺将手臂收紧,答:“我一大早就道大佛寺去了。圆寂大师给我作了法,洗掉了身上的戾气…要不然,我怎么敢碰你?”

穆元华…无力吐槽。

说到去大佛寺,越奕祺来了劲,从衣袖里摸出个巴掌大小的圆铃铛,展示给穆元华看:“我还寻大师要了这个法器来…说是可将一切鬼魂装入其中,不会伤及元魄。”

穆元华怔怔地盯着那个金属铃铛看了好一会儿,艰难地开口问:“这…是要给我用的吗?”

越奕祺点点头:“是。有了这个东西,你就不须损耗元魄,随我去漠北了。”

说着,越奕祺松开她人,双手将铃铛一拧,拧成两个,对着穆元华道:“来,我们试试。你进去呆一会儿看看会不会不舒服。”

穆元华这回欲哭无泪了——

越奕祺越大哥,你就算是将我剁成肉泥,这铃铛也不够塞的啊!

见穆元华久久不动,越奕祺奇怪地翻看了铃铛一番,问:“怎么?一靠近就不舒服了吗?”

穆元华无奈抚额,叹息一声,道——

“越大哥,我还没死啊!”

第69章

穆元华这话说完,越奕祺石化了十秒钟,然后呆呆地开口问到:“你没死?”

穆元华答:“没死!”

越奕祺又问:“活的?”

穆元华再次肯定:“活的!”

“等等…”越奕祺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伸出手对着穆元华做稍等状,“我需要冷静冷静。”

说着,越奕祺转身,同手同脚地走到柳树下,扶住树干低头沉思。

看着越奕祺一副主板烧穿的模样,穆元华很有耐心地等他重启大脑。

越奕祺冷静了十分钟,终于冷静好了,快步走回来,一把抓住穆元华的手,捂了捂,皱眉头说:“活人的手怎么会冷成这样?我不会嫌弃你是鬼,你也无须诳我,哄我开心。”

穆元华没想到他冷静回来的结论竟然是这个,简直气倒:“这大晚上的,风又大雾又重,我没带手炉,手冷有什么稀奇!”

越奕祺只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不说话。

穆元华气呼呼地掀了衣袖,把手腕递到越奕祺面前:“不信?!不信你摸摸,我这儿还有脉搏呢!”

越奕祺低头瞧了一眼穆元华纤细的手腕,目光闪烁,质疑道:“鬼魅最擅长迷惑人心,脉搏也是可以造假的。”

“爱信不信!”

穆元华愤愤地甩了衣袖,扭过头不理他。

可冷酷不过三秒,才一眨眼功夫,穆元华又回了头,问:“我要怎么样你才信?”

越奕祺绷着一张脸,道:“人的气息是热的,而鬼的气息是冷的。”

听到他这个答案,穆元华冷哼一声,向前一步,垫脚抬手勾脖子,将越奕祺的脑袋拉下来亲上去,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可她才贴上去,那边越奕祺就跟牛皮糖似地粘了上来,按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地回吻过来!

穆元华脑中的弦“咔擦”一声断了…

被越奕祺揪着占了一番便宜,好不容易中场休息停下,穆元华愤怒抗议:“好个你越奕祺!居然敢阴我…”

穆元华开口就准备来个三千字长篇批判,却没想只开了个头,就被越奕祺再次堵回了嘴里。

穆元华气得半死,伸了手使劲地掐越奕祺的后腰,掐得自己手指都发疼了他还死活不肯松开。

好不容易等着他口下留人,穆元华就跟打了鸡血似地噼里啪啦开口说他:“这什么坏毛病!去了一趟漠北学坏了是不是!开始知道消遣我了是不是!智商不见长,心眼倒是变多了啊!”

穆元华滔滔不绝地说了越奕祺一顿,没得到他的回应,奇怪地动了动脖子:“奕祺…”

却没想到他五指成爪,死死地按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动。

穆元华微微一怔,往越奕祺胸膛上靠了靠,轻轻地问了一声:“你…是不是哭了呀?”

“我没有!”

越奕祺的回答干脆利落。

穆元华默默在心里腹诽——

还说没有,明明就带着鼻音…

想是这样想,可她心里还是软软的柔柔的。

抬起手,穆元华搂住了越奕祺的腰。

越奕祺似有所感,跟着紧了手,将下巴抵在她头顶,道:“你还活着,真好。”

穆元华糯糯地应了一声:“嗯。”

“简直就像做梦一样不真实…”越奕祺长叹一声,说,“要不你再亲我一次,证明你真的活着?”

穆元华满头黑线,一把将越奕祺按着她脑袋的手抢到面前,掳了他袖子低头凶巴巴咬一口上去!

越奕祺疼得直抽凉气:“这是要干什么!”

穆元华将越奕祺咬得见了血,这才甩了他的手,冷笑:“这回是不是足够真实了?”

德性!

————

傻站着也累,两人后来双双在秋千上坐下。

越奕祺就跟怕她突然凭空消失不见似的,抓着她的手死死不放,问:“你没死,为什么不告诉我?还害得我…”

害得我白白伤心了这么久。

穆元华嗔怒地横他一眼:“我老早告诉你了!是你自己蠢!”

越奕祺眉头打了结,苦苦地想了一圈,道:“你明明就没说!”

要是面前有刀有剑有冲锋枪,越奕祺早被穆元华收拾成马蜂窝了。

一把将平安符从越奕祺的腰间扯下来,穆锦程在他面前晃晃:“这是什么?!对匈奴人就一千一万个心眼呢,对我的事就连脑子都不肯动一下?!”

说完,穆锦程揪着荷包的两边,猛地一扯。

线崩开的声音就跟在越奕祺心上浇了一勺热油似的,吓得他跳起来,忙不迭去抢那平安符:“干什么干什么!这可是我的宝贝,你凭什么说拆就拆!”

越奕祺反应快,可穆元华手更快。

一下子将荷包解刨成了两半,拿出其中的纸条,穆元华道:“我还特意将线缝得松散,就是想着你好拆开!你倒好!当佛祖贡着?!”

“里面不就是平安符…吗?”

越奕祺死鸭子嘴硬。

穆元华真想拿手中的纸条糊他熊脸!

可看到面前这脸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凑在一块儿特顺眼,穆元华最后还是没忍心,只糊了他胸膛:“里面写了啥,自己看去!”

越奕祺拿了纸条,就着昏暗的灯光一看。

穆锦程的字龙飞凤舞,霸气侧漏。

越奕祺:“……”

穆元华:“傻x!”

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唾弃。

她这样,越奕祺反而委屈起来:“这怎么说也是我的宝贝平安符,你说拆就拆了…你得赔我一个!”

穆元华噎住,半响才答:“回头我再去庙里给你求一个。”

越奕祺不依不饶:“不一样!这可是你送的头一个!”

“傲娇个什么劲儿,回头给你补一个不就成了!”

穆元华一再说以后,越奕祺一再不答应。

“现在就补。以防夜长梦多。”

说着,越奕祺从衣服袖子里变出一个小袋子。

穆元华好奇地凑过头去看他将袋子的活结打开,看到里面有针线有匕首有火折子…

“…你这装备挺齐全的啊。”穆元华叹为观止,“居然还有针线?!”

“漠北那边条件苦,没有女的愿意去,全是男人。”越奕祺说着,熟练地穿针引线,“我们衣服破了,都是自己补的。”

听他这样说,穆元华心头一痛。

越奕祺家世显赫,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现在却要去那荒草不生的地方受苦…

想想越奕祺这般拼为的是什么,穆元华心里酸酸麻麻,方才的万般不满,全抛诸脑后去了。

等着越奕祺穿好了线,穆元华很自觉地接了过来。

拿起荷包正要开动,穆元华为难起来——

没有平安符…缝个鬼的平安荷包啊!

瞟了一眼越奕祺手里的字条,穆元华问:“把这个纸条缝回去?”

提到这个纸条,越奕祺真是心情沉重。

将纸条揉成一团塞到袖子里,越奕祺弱弱道:“还是别了吧。”

这可是我蠢的证据啊!

穆元华想了想,说:“把你那把匕首给我。”

穆元华不揪着字条说事,越奕祺大大地松了口气,十分积极地递上凶器。

穆元华一手拿匕首,令外一只手挑了耳朵后面一簇头发,齐根绞下来。

越奕祺不知道她这举动是为何,安静不说话,看着她三下两下,将那一簇头发扎成小辫,然后编出个平安结来。

越奕祺眼睛都瞪直了:“锦程你…怎么会这么娘的东西?!”

穆元华忙着收尾,他的话听得不真切,问:“你刚刚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就说你手真巧。”

越奕祺十分识时务地,认了怂。

————

将用头发编好的平安结放到荷包里,再细细地缝好,穆元华将换了芯子的平安符递给越奕祺:“好了。”

越奕祺宝贝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挂回腰间。

穆元华帮他收拾那万能小袋子,然后发现…

“怎么还有盐?!”

越奕祺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有时候伏击匈奴人,一连着就是十来天等候。吃的带不够,得打些野味。有盐,烤出来的东西也有滋味些。”

穆元华又是一阵心疼。

越奕祺察言观色,见她表情不太好,连忙安慰道:“没你想的那么惨!雪地里什么都有,不差吃的,饿不着我的。”

穆元华有些鼻酸:“咱们不去漠北了行不行?”

见她又要哭,越奕祺真是要抓慌:“好好好,都听你的!不去就不去!你…你这两天怎么老喜欢哭?”

女里女气的,太奇怪了!

穆元华瞪他一眼:“你有意见?!”

越奕祺赶紧指天发誓没有意见,非常地没有意见!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越奕祺突然站了起来:“有人来了!”

穆元华心里一阵闷,也跟着站了起来:“你要走了?”

越奕祺哪里舍得走?

指了指秋千后的那颗槐树,越奕祺道:“我在上面躲一躲,你将人打发走了,我再下来。”

越奕祺这个法子好,穆元华连连点头:“好的,你快去躲!”

越奕祺捏了捏她的手腹,脚下轻轻一点,轻飘飘地上了树。

过了一会儿,柳芽提着个灯笼小跑到穆元华身旁,低声叫了一声:“小姐!您都出来这么久了,该回去歇息了!”

柳芽话音方落,穆元华就听到身后有一声闷响,似有重物摔在地上。

心猛地一跳,穆元华与柳芽齐齐扭头看过去…

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的越奕祺艰难地撑地爬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穆元华——

“小…小姐?”?

第70章

见到生人,柳芽吓得将手上灯笼扔了,握紧拳头正要尖叫,穆元华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

“发什么愣呢,快过来帮忙!”

穆元华双手制住了柳芽,冲越奕祺低声喊到。

越奕祺赶忙从地上爬起来,飞身一跃,跳到穆元华跟前:“要怎么干掉她?勒死了扔湖里还是一刀戳死了投井?”

柳芽闻言吓得半死,可偏不能说话,只能手舞足蹈地狂向穆元华表衷心。

穆元华白了越奕祺一眼:“哪那么血腥!帮忙捂住她别让她声张!”

越奕祺应了声,出手如疾电,咻咻咻三下点了柳芽身上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