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你,没说别人。我为什么要连累别人,我这样很好。”我冷冷道。

“若凡――”

“不要叫我。就当我没有见过你,反正若是恢复了林若凡的记忆,我也不会再记得你。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我咬住唇稳住声音说道。

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他也没有回头,而是继续走出去。

我咬紧牙盯着他的背影,被门帘挡住看不见了,心头又凄惶不已。

我在做什么呢?不管再说什么样的狠话,他根本就不在乎,我以为自己是谁?是不是共患难过就成了依赖?

真是自不量力,他作为身经百战的王爷,阅人无数,又如何会把我放在心上?

一下子又有一种孤单的感觉,失去了自己熟悉的环境,穿越到陌生的地方,经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以为有了一个同甘共苦的人,却不料在他的心里,有他的皇兄有师兄却从来就没有我。

而我一直一厢情愿,以为那样顺其自然,才发现不过是自己昏了眼。

我不肯去大厅而是去了白苏的房间。

白苏正斜倚在榻上用细细的菱花簪子拨弄着小桌几上盛在漆盘中的各种珠子。看见我来,她细长的桃花眼微微斜了一下,懒洋洋道,“痛苦了?现在你知道了?如何选择就看你自己了。”

我顺势也爬到榻上,伸手去抓那些圆润沁凉的珠子,放在手心里把玩,“有什么好痛苦的?我开心的很。”抬眼看她低垂轻颤的眼睫,不长,可是又黑又密。便无所谓道,“我有选择的自由么?若有的话我倒是宁愿什么都不选择。我不是江湖人,不懂江湖险恶,没有绝世神功,也受不得江湖的杀戮,能做什么呢?”我微皱了眉头,叹息道。

“如果是因为这个那你不是可以名正言顺的选择庄主的浑天珠提议么?”白苏抬眼朝我笑一下。

“白苏,我可看出你言不由衷了!”我抬眼瞅着她打趣道,她也许是喜欢师姐的,她不说可是我不是傻子。

却不料她脸微微一红,迅速地低眼垂睫,“你就不懂得装模作样一下么?”她似乎不好意思了。

“装模作样多累,我这样多开心!”我故作轻松的笑,却不想她看出来。

“白苏,其实我很幸运是不是?竟然有这么多人关心我,我已经很感动了,所以我不想连累大家,不管是江湖还是皇宫对于我其实都没有意义。所以,如果能快乐的过完这半年我也很快乐了。”我笑,顺手将珠子抛起来玩耍。

“若凡你这是说什么话?你本来就是玉锦山庄的二小姐,即便是蝶影门你也有很尊贵的地位,若是让庄主听到你这么说她会难过的。”花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后面插口道。

“可是我不记得我是,而且我有我自己从小的记忆,也许你们找错人也不一定呢,还凭空把我自己的身体给弄没有了,说不定我是可以活到80岁呢!”我回头朝花嬷嬷笑道。

“你个丫头,向来都是仗着大家宠你,要不是你自己偷偷跑出去,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花嬷嬷盯着我,眼神却是嗔责。

“花嬷嬷,发生什么事情?”我笑问道。

“花嬷嬷,她都忘记了,你又罗嗦个什么劲,庄主知道了又要说你老糊涂了。”白苏慢悠悠地打断她。

“白苏,你们说我是林若凡,可是却又不肯告诉我她的事情,这是什么意思呀?”和白苏聊天向来都打听不到什么事情。

“你知道了对现在一点好处也没有,现在的你和以前的你其实就是两个人,知道了有什么好处?她有她的生活脾气,你有你的,基本完全不一样。”她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瞅桌上的珠子。

“白苏,我却觉得若凡也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以前那么可爱,一副孩子气。”花嬷嬷笑眯眯地走过来,伸手摸我的头发。

孩子气?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我,经历皇宫那些惊心动魄的折磨,我还有孩子气么?

我心下欢喜,扭头瞅着花嬷嬷皱了鼻子笑道,“嬷嬷,你看,我是不是更孩子气了?”

花嬷嬷却伸手搂住我的头,轻声道,“若凡什么时候都有,都象小时候那么可爱,那么乖巧。嬷嬷最喜欢若凡了。”她的声音软软的,象奶奶,虽然我没有奶奶,不知道奶奶是什么样子,但是她给我的感觉却是温馨慈祥,让我觉得自己被人关怀宠爱。

我不禁将脸更加紧地贴在她怀里,柔声道,“花嬷嬷,谢谢你,我很喜欢。”然后抱紧她。

却听白苏哼了一声,“这点倒是和以前像了,就会装模作样的收买人心,一副乖巧伶俐的样子,然后转身就捣乱。”然后我便感觉一颗珠子敲在我的头上,不痛。

“我很会捣乱么?”我抬手抓住头发上的珠子,放开花嬷嬷然后扭头去看白苏。她却一副倚娇弄媚的样子细长凤眼斜挑,嘴角微勾,不来理我。

“若凡,我们不理她,白苏最爱捉弄你,她嫉妒你呢,走了,去大厅,庄主她们在那里了。”花嬷嬷伸手拉住我的手,便往外走。

“花嬷嬷,你莫要浑说才好,为老不尊的。”白苏懒懒道。

“白苏,我也不管你们的事情,不过你要是趁着若凡不知道什么来给她编排些事故,我老婆子可不乐意。”花嬷嬷依然笑眯眯看着我,拉着我就走。

我跟着她后面道,“花嬷嬷,你可冤枉白苏了,她可没说什么。”我回头朝白苏笑,她却白了我一眼,低头不理。

“走吧,若凡,我们不理她。”花嬷嬷笑着拉着我往外走。

“嬷嬷,你这么说白苏可要生气了,她虽然少笑,说话里严肃些,可是对我也很好呀。”我朝她笑笑。

花嬷嬷停下来,认真地看着我,说道,“若凡,不管你是要做回从前还是就现在这样,嬷嬷永远都是你的嬷嬷,还有庄主对你永远是最好的,你――莫要再让她难过。”花嬷嬷看着我,神色凝重。

我用力点点头,“嬷嬷,谢谢你们,你放心,我不会的。”我朝她笑然后被她拉着去了前厅。

还没进去就听见竹吟霜爽朗的笑声,感觉嬷嬷拉着我的手紧了,我拉着她悄悄拐到一边问道,“嬷嬷,我――我以前真的和竹大哥--那――好过么?他是不是和师姐关系不是很好?”我小心地瞅着花嬷嬷。

她却微微叹气道,“若凡,很多事情不是谁的错,一次误会竹大侠把你打伤了,庄主把你带回来,不多久你就――也不算死,反正,”她叹口气顿了顿道,“庄主动用浑天珠将你拉了回来,但是她功力不够,所以你才没有直接复活。若凡,在你没有记起来之前,有些事情,嬷嬷不好说,说了会影响你。”花嬷嬷盯着我,神情严肃。

我用力点点头。

我忽然又觉得老天待我真是太好了,因为云弄影受了委屈,可是竟然又因为另一个女人开始受到大家细心地呵护。

不过,我真的还没有把自己当作她们所说的林若凡,而且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我还是不能一下子接受,可是我不能告诉她们,否则她们一定会很难过然后骂我不知好歹。

刚要进去却在门口外面碰见玉天舒,他抬眼看了我一下,和嬷嬷点头招呼,然后微侧了身子让我们先过。

我故意不看他,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用力地撞了他一下,但是我自己却踉跄了一下,他竟然用那么大的力气来反弹我?

我差点摔倒的时候他却伸手揽住我的腰,听得他柔声道,“小心了。”我瞅了他一眼,推开他,冷声道,“多谢!”然后回身拉着花嬷嬷的手走进大厅。

骆纹锦依然一副男子打扮坐在大厅上首座,她对面是灰衣竹吟霜。看见我进来竹吟霜朝我点头招呼,他看我的眼神没有一丝的暧昧柔情,在他的眼里我仿佛不是林若凡,按他昨天晚上的话说,没有共同的记忆而且我不是原来的林若凡失忆,所以他并不能将我当作同一个人。

为什么他能如此想得开,可是有的人就不能呢?

“大哥,”我朝他笑,然后走到他身边,在他旁边坐下来。

花嬷嬷朝我使眼色我也不管,感觉到骆纹锦在看我,我扭头问道,“师姐,你们商量好要怎么对付我了吗?”

听得身边轻笑,“若凡,骆庄主为了你的事情可是不遗余力,你如此说她可是要生气的。”我扭头看竹吟霜道,“难道不是么?反正不管是去苗疆也好浑天珠也好,你们也不会管我同步同意的。”

“若凡,那你选择,你要如何。”骆纹锦放柔和了声音问道。

“师姐,若是可以,我可不可以选择都不要?”我抬眼看着她。

她脸色沉下来,瞪了我一眼,“没有这个选择。”

“这不就结了?反正你们不会听我的,还来问我做什么呢?”我抬手托住下巴叹气道。

“若凡,既然来了,怎么会让你只有半年的寿命,你也太儿戏了。”骆纹锦不悦道。

“师姐,你不要不高兴,我就是随口说说的。”我哪有那么吃里扒外?骆纹锦对我那么好,我还不知好歹?

我只能好好配合,完成他们的心愿。

其实,我根本不想死,谁会想死呢?想当初我小时候和小伙伴们躲在大桥洞里,晚上不是也吓得要死?

而且面对死亡的时候,我们拼命挣扎,选择那微弱一线的生机?

我不过就是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对我如此好,让我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我不想拖累别人,不想依赖别人,一个人习惯了,突然变成这样,会让我觉得老天爷是不是打瞌睡了?

“天舒,一大早去了哪里?”竹吟霜扭头看着门口。

玉天舒刚在竟然一直在门外没进来,余光瞥到他,他朝我淡淡地笑,我将头扭回来不看他。

“我去后山转了转,玉锦山庄果然是风景幽丽,是别个地方不能比的,从前竟是我愚钝了,没有发现山野景色竟是如此令人开怀。”玉天舒说着走过来。

“玉王爷要忙着国家大事呢,哪有心情看风景呀。”感觉到他站在我旁边,我站了起来离开位子朝骆纹锦走去。

骆纹锦朝我笑,然后示意我坐她身边。

他没有说话,我也不去看他,却听得竹吟霜道,“若凡,你与天舒也是共患难来的,明知道他的苦楚还要作弄他。却是不该。”

“若凡说得也是实话,有什么不对么?”骆纹锦低头喝茶,抬手提茶盖拨拨茶叶,慢慢悠悠说道,说完呷一口茶,抬眼看我笑。

我轻笑,然后偷眼去看玉天舒,却见他脸色苍白眉头微皱,心里一颤,又不舍得再刺他,只得低头猛喝茶水。

“若凡,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我带你去苗疆先驱蛊,竹大侠去联络人,到时候我们在神水宫汇合,如果抓紧的话,时间很充分。”骆纹锦扭头看着我,说道。

“师姐,你不是说要用浑天珠的么?怎么又换计划了呢?”我装作不在意地拨弄着自己的指甲随口道。

却听对面的竹吟霜笑道,“若凡,你答应过大哥什么,这么快就忘记了?”他深邃的眸子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也是逼人心魄,我偷眼看玉天舒,他身体斜倚在茶几上,眼睛看着门口,我收回眼神又听竹吟霜道,“纹锦上次发功使用浑天珠,现在恐怕没有足够的功力,而现在除了纹锦没有人能催动浑天珠,所以我们商量先采取第一套方案,这期间纹锦也可以恢复功力。”竹吟霜看着我笑笑,然后扭头对玉天舒说什么,声音低低地我听不见。

骆纹锦对竹吟霜虽有意见,但是达成协议,两人又象朋友。

她师妹被害死,她怪罪竹吟霜,可是她自己也有错处吧,所以才会放下芥蒂。

可是玉天舒却不能,即使竹吟霜说了我不是原来的林若凡,玉天舒依然不能。

我从来都是任性的

锦绣河畔,乱花迷人眼,风过荡碧波。

大哥让玉天舒带我出来散心,他要和师姐商量事情,尽管师姐不愿意,我还是偷偷跑出来。但他却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两个人一路没有话。

站在河边,素衣飘荡,黑发凤眸。我看他,他却转眼躲开去。

河底青荇摇曳,河边白苹花开,细细柔柔。

看着玉天舒躲闪的双眸,我真想一脚将他踹进水里。

“玉天舒,如果你难受就回去,不要陪我在这里受罪了!”我冷冷看着他 。

他低垂长睫不说话。

你以为你是受委屈的小媳妇麽?我冲他喊。他依然不动,却抬眼朝我笑,笑容是尽量的淡然。

“玉天舒,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恨声道。

“因为我连累了你。你不是也救我了麽?”他轻声道,修眉微挑,眼睫低垂。

“我后悔了,后悔救你了。”我猛地坐在河边,然后随手捡起石头就往河里扔。

“如果没有你师兄,如果我不是以前那个林若凡,玉天舒,你会爱我麽?”我迎着风,轻声问道。

“若凡,没有如果。”他的声音轻柔如同水面荡漾波光。

我扭头看他,水光折射在他玉白的脸上。

“你为什么那么懦弱?你不是很嚣张么?为什么面对你的皇兄面对师兄你会这么懦弱?大哥并没有让你怎么样!”我朝他大声喊道。

“若凡,师兄和玉天恒不一样,他会对你好,而且――你们从前也是很相爱的。”他看着我轻声道。

“那些我不知道,不要扣到我头上,就因为他教你武功传你内力,所以你才这样么?那你也传我了。”我死死盯着他,我想我半年活头也没有了。

“其实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对不对?这样你就可以撇开我了,不用因为我死了难过,也不必因为我忘记你而失去什么――对么?”

反正我要死了,是不是可以问个清楚?管你会不会难过,最好难过死才好。

我本来就自私。

他脸上那如同淬玉的白折射了水面波光,让我恨不得想打碎。

打碎那波光。

我没有扔石头,而是自己跳下去。

就那样任性一跃,也许我就回去现代了。

水没顶的时候,感觉一双手揽住我,我没有挣扎却抱住他,“你一定要对我残忍麽?”我紧紧搂住他,“大哥不会在意,为什么你一定要拒绝我?”我再也不管什么自己还有半年生命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活,是不是拖累,我就固执地要这么一个答案。

你爱不爱我?我颤声的问,眼泪与河水一同流下。

他回答我的是透过湿冷河水滚烫的唇。

被他紧紧箍进怀里,他的吻炽热激烈,我将自己躺在那波光潋滟的水面,告诉自己要得就是这个,不管在哪里,我要的是他。

“天舒,带我走好吗?如果你愿意,给我半年,也足够,我很知足!”在他怀里颤抖。

他的身体一僵,却起身将我抱上岸边。

“若凡,你不会死,原谅我自私。”他苍白的脸上粘了缕缕发丝,水滴点点落在我的脸上。

他的凤眼迷离,红唇翕张。

我猛地捧住他的脸将他压倒在河边草地上,狠狠地吻他的唇。

我要死了,再不给你机会。

我的力气很大直到我感觉唇齿腥甜弥漫,我起身,狠狠给他一个巴掌,然后快速跑开。

再不回头,不回头,眼泪在风中飞,我再也不给你伤害我的机会。

我跑得飞快,身后没有人跟来,也许他以为我回山庄了。

可是我的方向是后山那边悬崖,深不见底,只有白雾弥漫。

我要死的心决然,没有一丝犹豫。

在我快到崖边的时候听到他的颤抖的呼唤,“若凡,回来!”

我拼命地跑,压住几欲蹦出的心脏,我想我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不用拖累别人,不用为爱恨纠缠。

我为这样的想法浑身轻颤,竟然热血沸腾,这样纵身一跃,我甚至还可以回到现代,也许一觉醒来竟然躺在床上。

一发狠站在崖边,后面白云弥漫。

山崖风冽,呼啸沧桑。

风鼓荡裙摆,猎猎作响。

我看到他惊慌地站在那里,朝他笑。

“不要过来,否则我跳下去。”拙劣的,老套的,可是屡试不爽。

“若凡,不要害怕,你会好起来的,你不会死的。过来,我带你回去。”玉天舒的脸色更加的白,如同在冰水里淬炼的玉,可是声音却微微颤抖,眼神却凛冽起来。

我笑着看他,看他宛若玉兰花的脸,细长却并不狭窄的凤眼,清眸如水,俊逸如仙。

是我爱的人,是我恨的人。

而我是自私的人,不能爱,毋宁死。

“天舒,你爱我麽?”我笑着问他。

就算我逼你,也要听到那个字。

“若凡,你知道的,快过来,别闹了。”他要往前走,我又退了一步,脚下石头滚落。

他拳头握紧,钉住身形,“若凡,为什么一定要逼我?”他冷眸凝伤。

“不管爱不爱我,记得去杀了玉天恒,我恨他。”我朝他笑,定是灿若花开吧。

清风碧瑶,落怀无数。

“若凡,过来。否则我会生气。”他凝眸端望,一丝愠怒在眉心绽放。

我的心突突地跳,竟然不再伤心。

任性地找个理由,逃避这些拖累,不想被敷衍,也不想亏欠。

执此一念,唯有死。

我纵身跃下,体验飘飞地快感,象鸟儿一样,爱恨皆成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