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低声道:“国仇家恨还是分开的好,小不忍则乱大谋。”
“哈,你是说,你认定皇后跟丞相会乱大局?何家必胜?”
她赶紧撇干净:“殿下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筠玉捻起一粒棋子,轻声道:“皇帝太过软弱,让皇后与丞相裹挟,他应该相信自家人…”怔了怔,摇头道:“唉,我怎么糊涂了,我父王才是大忌。同根相煎,怎能不急啊。”
墨竹根据他落的棋子,低头走了一步棋:“…古往今来,每个皇帝都在纠结自己跟叔叔兄弟的关系,现在解决不了,以后也解决不了。殿下原先是无忧无虑之人,不要因为我无心做的诗坏了心情。”
筠玉笑道:“你可错了,我是假名士,谈不着边际的玄理是为了自保,其实心里装的全是百姓疾苦。”见墨竹认真的盯着他看,眼里有崇拜的神色,他挑挑眉笑道:“说笑罢了,我这种人哪需要想这些,想了,也只会让自己平添痛苦。”
墨竹沉默半晌,朝里间看了眼,神秘的问:“那您觉得我爹是真名士还是假名士?”
筠玉想了想:“是傻名士。”
她觉得形容的颇贴切,憋住笑:“我要告诉我爹!”说着就要下榻去,筠玉赶紧笑着拦住她:“你去告状,我今夜就要睡大街了。”墨竹故意绷着脸道:“赶你走也应该,盛情款待还说人家傻。”
筠玉含着笑,脱口而出:“好妹妹,我再不敢了,向你赔罪,你饶了我罢。”
墨竹吊起眼梢瞅他,忍住笑,故作认真的点点头。
第二天,筠玉送了她一盒骡子黛做赔礼,墨竹听说这玩意一根就价值数十金,推辞不收。筠玉很大方的表示,这是他用剩的,她别嫌弃就好了。墨竹便瞅着那骡子黛想,希望自己也能越画越美。
她发现筠玉脾气好的惊人,全没架子,与动辄吹胡子瞪眼睛的袁克己比起来,他温润如玉。跟一根筋到底的何怀卿比起来,他善解人意。和父亲袁宏岐比,他学识渊博,但更正常一些。
冬天过的很快,开春后接到捷报,说擒住了杨文鹤,随信还送来据说是杨文鹤的一缕头发,让袁宏岐验明。
胜利看起来很美,但背后是鲜血淋漓的真相。围城一个冬季,城内一斛珍珠半斛米,春天饿死的尸体腐烂,瘟疫横行,杨家饿死病死的亦不在少数,杨文鹤被砍了脑袋,其他跟着起哄的太守们,当即投降愿意臣服。
袁克己没含糊,让他们交出脑袋,表示诚意。
袁宏岐大赞神佛灵验,迫不及待的要给寺里的佛像塑金身。
墨竹听说袁克己胜了,松了口气。她的根基在娘家,只有袁家强盛,她才有价值,否则她连歌姬都不如。好消息后一般跟着坏消息,何家的战事就没这么顺了,各大士族难得团结了些,主动向朝廷贡献军户壮丁,纵然做肉盾,数量也颇可观。
她连续好几日做恶梦,不是何怀卿死了,就是他残废了。等醒了,就安慰自己说,梦都是反的,他一定好端端的活着呢。
夏末时,袁克己返回翠洲,他得胜后,留在占领地,把不服气的想造反的人收拾了干净,安插了亲信,把胜利的果实彻底消化了,才把家乡还。
距离他离开翠洲,过了一年有余。
墨竹时隔一年再看到袁克己,只觉得此人非常眼生。毕竟她跟袁克己在一起的时光远不如分离的日子多。而且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墨竹在他面前,被他凌厉的目光压的抬不起头,呼吸压抑,心噗通噗通的跳。
袁宏岐显然没这样的感觉,一见到儿子,眼泪就像暴雨涨水的河流,湍湍不绝,情绪太过激动,还哭昏过一次,没一点胜利的喜庆,好像眼前不是凯旋的儿子,而是儿子战死的鬼魂。
袁宏岐哭累了,让儿子女儿暂时退下,积攒眼泪,等晚上的家宴继续哭。
墨竹从父亲那里后,朝哥哥告礼,就要离去。
“你怕什么?”袁克己冷声叫住她:“一年多没见,你没话跟我说?”他见了太过恐惧的表情,妹妹的眉宇间的惧色,逃不过他的眼睛。
“…”夏末,天气渐凉,墨竹只觉得手脚冰冷,凉意从指尖向心脏蔓延,她强笑道:“哥,你想听什么?”
袁克己十年前经历过战乱,当时就觉得说不定哪日人就死了,何必贪恋虚名。这次出征,他理解那些放浪形骸的士族子弟了,人生无常,性命握在别人手里,不及时行乐,空留遗憾。
如果他今年战死了,那么其中一桩未了的心愿,便是没得到妹妹袁墨竹。
第二十八章
“要说什么还用我告诉你,你亲哥哥在外面几度生死,现在平安归来,你就像木头似的一句人话不会说?”他目光打量妹妹,她较之他离家之前亦变了不少,她以前若是含苞欲放的蓓蕾,那么今日便是盛开怒绽的明艳花朵。
他以前看她,目光尚知收敛些,如今出生入死回来,最后一点羞耻的枷锁也被战火击碎了,连点残渣也没留。
墨竹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强笑道:“我是太高兴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我这个人原本就不善言辞,您又不是不知道,千万别生我的气。”
袁克己凝视她说话间上下张合的樱唇,遏制住一吻芳泽的冲动,敛回目光,冷幽幽的朝她笑:“跟皇甫筠玉在一起待了这么久,怎么没跟他学学如何说活?”
墨竹听出话里有话,心里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就是红杏出墙也不该你管。恰好一阵凉风吹来,她便侧身故意打了个小喷嚏:“…好冷,我想回去加件衣裳。”说完,提防的看袁克己。
袁克己有要事忙:“那你回去吧,别受凉了。晚上咱们家筵再聊。”又看了妹妹一眼,才转身去了。
晚上再聊?她十分不安。袁克己原本就不大正常,这次保不齐在战场上又受了什么刺激,人更神经质了。但接风的家宴不能不参加,她有种预感,尽量的打扮低调些为妙。
席上只有袁家四口人,皇甫筠玉虽在袁家混吃混喝,但毕竟不姓袁,没出现。袁克己经过一年,对母亲也不那么怨了,解除了母亲的禁足,所以今日筵魏暮云也在。
屋内灯火通亮,如白昼一般,她噙着冷笑坐定,一言不发,表情略显狰狞。墨竹在她身旁坐着,心道幸亏屋内亮堂,若是屋内光线阴暗,母亲笑的这么恐怖,可吓死人了。
魏暮云瞪着儿子,心里不住的骂他‘蠢货’,越骂越恨,最后竟小声嘀咕出声。袁克己听见了,皮笑肉不笑的问:“母亲有什么吩咐?”
“你能胜,不是你厉害,而是对手太差!”魏暮云毫不犹豫的泼出一大盆冷水。
气氛更凝重了,墨竹看向父亲,希望他能做点什么从中缓和,但袁宏岐见到妻子就像冬日里的熊,整个人浑似要冬眠,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她捏了一把汗,这时见哥哥嘴角勾了勾:“在您印象里,袁家还是十年前的样子的吧,您这样想,也正常。”
魏暮云冷笑道:“自以为是。”这四个字简直就是给儿子造的。
袁克己早就发现当人爬到一定高度,有些事变的无足轻重了,比如来自从没上过战场的妇人的质疑,他笑了笑:“母亲教训的是,谨遵教诲。”
魏暮云一愣,很快意识到儿子是不和她计较,她连触怒他也不能够了。她撂下筷子,起身道:“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克己啊,咱们的命都捏在你手里,你可千万不能马虎大意。我是做好归西的准备了,其他人未必肯跟你陪葬。”她看了眼墨竹,公主的女儿交给她抚养,却被她养成这样。
袁宏岐终于奋起一回:“说的什么话?太晦气!”
魏暮云目光冰冷之极:“居安思危是晦气么?”
袁宏岐奋起失败,疯颠颠的继续灌酒。
墨竹抓住时机,笑着站起来:“母亲想回去休息了么?我送您。”
不等魏暮云出声,袁克己立即道:“你不能走,我有话跟你说。事关何怀卿,你不会不想听吧。”
魏暮云是知内情的人,冷笑着对墨竹道:“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他让你留下,你就留下吧,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送夫人回去休息!”袁克己大声吩咐。魏暮云被婢女送出去之前,回头瞪了眼儿子,带着没法言明的嘲笑:“自以为是的蠢货!蠢货!”但心里又觉得自己的儿子爱上大长公主的女儿,是上天注定。
袁宏岐未娶妻之前,对女人也曾天真过,但自从娶了魏氏之女,他便被上了枷锁,她只喜欢男女在一起的肉|欲,旁的她全然不在乎。她不是不懂诗礼,如果不懂,那还好办,他可以教她,然后夫唱妇随,作诗吟赋,作对神仙眷侣。可偏偏她什么都懂,就是不喜欢风雅的事,宁愿在床上缠绵一整日,也不愿意抽出一刻钟看看美景,品品茗茶。
他觉得她像一条色彩斑斓的蛇,让他窒息。
刚才见了一面,令人不快的感觉又来了。袁宏岐取出五石散,服了一剂,经过乐平郡王改良后的方子,起效很快,不久他就飘飘然的忘记了烦恼,什么战火纷飞,家族兴衰,妻子不贤,老天自有定数,他何必操心。
墨竹眼见老爹越来越洒脱,拿扇子不停的扇风,她心再次提起来,她听皇甫筠玉说过不少人吃了五石散不仅胡言乱语,个别还会裸|奔,父亲可别…
“不行了,热的难受,我要出去走走。”袁宏岐摇着扇,起身踱步向外,他才一出门,墨竹便听他‘哈哈’大笑,毫不夸张的说,跟发神经无两样。
“爹不要紧吧,我去看看——”墨竹想尽办法离席。
“你去看什么?”袁克己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父亲有多少仆从暗中跟着呢,有事早来汇报了。”
墨竹心里叫苦,屋内就剩他俩了,侍候的婢女们只能算摆设,关键时刻,不帮袁克己压着自己,就算烧高香了。她故作镇定的道:“也对,我不去看了。哎,哥哥你弄疼了,快放开。”
袁克己慢慢松开她的手腕,但手掌从她手背上结结实实摸了一把才拿开:“…你老实点,我便不会弄疼你。”
她觉得这话别扭,可又说不出来别扭在哪里:“…哥哥,您不是有话跟我说么,怀卿那边的战事如何了?”
“据说前几日何怀卿带兵遇袭,差点死了,幸好跑的快,捡回一条命,但手下死伤不少。”
墨竹道:“兵易得,将难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跑了就对了。再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小战役输就输了,几场关键战役打胜了就可以。”
“啧啧,真能维护他。”袁克己冷笑着,忽然伸出食指去抬她的下巴:“既然这么爱他,为什么还要与别的男人不清不楚?”
他动作轻佻,引起墨竹极大的厌恶,打开他的手,冷声道:“我与谁不清楚了?若是说乐平郡王殿下,您不是亲眼所见他穿着女装,并说不喜欢女人的么。”
“我觉得我被骗了,他那天做女子打扮,不过是为了消除我的疑心。”
“…你要是这样想也没办法,反正怀疑人不用证据,凭空想象就行了。这段日子,我确实和他常常见面,但每次都在父亲在场的情况下,你想怀疑我,怕是父亲也不会同意!”一番话说的袁克己沉默了。她淡淡的问:“哥,还有怀卿的消息么,没有的话,我想去休息了。”防止他再来拉扯她,把手臂拿到桌下,放在膝盖上。
就像跟野兽对峙,一旦眼神露出恐慌,转身逃走,必然被扑倒。
所以要冷静。
袁克己站起身去拿酒壶,唬的她心里咯噔一下,他瞧出她的紧张,暗暗得意,但笑的不留痕迹,动作放缓:“别急着走,为我洗尘,至少得陪我饮一杯。”执壶为她倒了一杯葡萄酒,推到她面前,朝她挑挑眉:“给。”
他这次回来,看她的眼神,总让墨竹觉得他要把她神吞活剥了,这和以前大大的不同。有些事因为太惊悚,让她纵然有预感,也不想朝那个方面想。墨竹捏起酒盏,小口啜饮了下,就侧身轻咳了下,掏出帕子掩口:“不行,我还是喝不来这东西。”
袁克己笑道:“怕我把你灌醉了?”他确实有这想法。
“呵呵,你为什么要把我灌醉?”对,她就是这么怀疑的。
这时她发现袁克己忽然朝她身后摆了下手,她惊慌的回眸,就见侍立的婢女们正往外退。她立即站起来,喊她们:“回来,不许走!”那些婢女根本不听她的,纷纷去了。她转过头,见哥哥杵着下巴,得意的盯着她看。
她抚了下发髻上的簪子,哼笑:“我就觉得您这次回来,与之前不大一样了,直接说吧,您想做什么?”
他道:“你头上的簪子,不管是自卫还是自杀,都不顶用,我劝你别动这心思。”徐徐起身,走到她跟前,在墨竹想要挪动身子的瞬间,按住她的肩胛迫使她坐下,端起那盏殷红如血的葡萄酒递到她唇边:“我想让你饮了这杯酒…”
“强人所难,有趣么?”
“如果强迫的人是你,那么对我来说,就很有趣,非常有趣。”
墨竹能拖延一刻便拖延一刻,含住一小口葡萄酒,慢慢的咽掉,正想再喝一口,于此时,袁克己突然拿开酒盏,自饮了一口,端起她的下巴,凑近她的唇。墨竹屏住呼吸,紧咬牙关,她知道他想做什么。
袁克己却咽掉了口中的酒,朝她笑道:“以为我会用嘴喂你喝酒?”
她心道遭了,遭了,说出这种话,自己在劫难逃了:“…当然不会,这不是兄妹间该做的。”
“我可没把你当过妹妹…”袁克己放开她的肩膀,端着酒盏,绕到她身后,在她耳旁道:“…没沾过男人的女人,可以守身如玉一辈子,但让男人碰过的,懂得其中的好,食髓知味,他不在,你这一年是怎么忍的,就算他回来了,以后也要常常出征,你留在家守活寡…”他呼出的热气越来越近,喷在耳中,她紧张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抽了抽嘴角:“…哥,你想错我了,我不迷恋情情爱爱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有吃有喝有玩,便能满足我。”肺腑之言,绝没撒谎。
袁克己指腹划着她光滑的脸颊,轻笑道:“我给你选个面首如何?”
“谢您的好意,还是免了罢。”她决定撒个谎,不仅能摘清自己跟乐平郡王的关系,还能打消袁克己勾引她的念头:“或许是像母亲,我不大喜欢男人…面首之类的东西,我不感兴趣。”
袁克己不信,料定她是察觉到危险,故意这么说的。手指在她唇上划过,揩下一抹胭脂放到口中:“女人哪有男人好。若是当初在酒肆你跟了我,你就不会这么想了。”一挑眼:“现在补救,也不晚。”
她的预感竟然是真的,虽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把魂震飞了,须臾回过神,拿起桌上的一杯残酒泼到他脸上:“袁克己,你喝醉了,醒一醒!
第二十九章
酒泼出去后,她有些后悔了,不该这样做,万一触怒他,他霸王硬上弓,她只有哭的份了。好在袁克己引袖擦去脸上的酒水,一反常态的冷静:“我没醉,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战争真不是好东西,把他最后一点人性都打没了。墨竹浑身微微颤抖,分不清是因为生气还是恐惧:“你不是百般强调你对我没其他的意思么,要知道你有这心思,我死都不会留下!”他之前伪装的太好了,至少打仗之前,她没察觉他有这么赤|裸裸的愿望。
他并没因为泼了酒而收敛,贴近她,唇几乎吻到她肌肤上:“你不想骂我么?”
“我何必再骂?我相信你今日挑明之前,你早在心里骂过自己千百遍了。”不能用‘禽兽’去骂一个真正的禽兽,因为那叫形容,不叫谩骂。他既然敢不要脸的说出这样的话,又怎会因为几句咒骂清醒过来。
袁克己浅笑:“…你想错了。你是个漂亮的女人,我想得到你,就这么简单。”
即是说他根本没什么顾忌。墨竹气的心里发慌,嚯的一下站起来:“够了!别再说了,我嫌恶心!今晚上的事,我不会往外说,就当没发生过!”不等她转身离去,他便堵在她面前。
“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你如何能忘记?”袁克己道:“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你忘得掉,我忘不掉。”
墨竹告诉自己不能强行往外冲,跟他肢体冲突,拉拉扯扯说不定就被就势压倒了。她向后退了一步,冷声道:“那是你的事,我早把这个误会忘记了。”她大声威胁道:“…你不放我离开,我就把今晚上发生的事,告诉父亲,还会告诉何怀卿!”
袁克己去安不受威胁,自言自语的冷笑道:“糟了,看来我真得做点什么了,否则白白放你走,你去告状,我不是亏了。”
“你听不懂人话么,我说‘你放我走,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腰撞到桌子,再无路可退了,她手在桌上乱摸,可惜只摸到一双筷子:“我去告状,你亏的更多!你不怕何怀卿杀了你?”
“你不告诉他,他怎么会知道?”这时袁克己突然上前一步,拦住她的腰,将她搂进怀里:“你之前说过,何怀卿冷落你,你也不会为他守身如玉。他把你扔下了,我可以代替他…”
“能一样吗?又不是他愿意把我抛下的!”越挣扎他抱的越紧,她便不动了,冷眼瞪他:“还有,天下人死光了,我也不会找你代替。我不是奴隶,也不会做你的奴隶。”
他不太懂,疼惜的道:“我怎么会把你当奴隶?”
她哼笑,做足气势:“当然是奴隶,你又不爱我,你何止没把我当做妹妹看,你压根没把我当人看。对你来说,我只是副好看的皮囊,谁穿这副皮囊,并不要紧。等你玩腻了,把我一脚踹了,我带着被你玩烂的身体滚回何家。我得多有病,才能做出这样糟践自己的事。”
“…”所以说女人伶牙俐齿,令人头疼。袁克己冷笑:“何怀卿就爱你了?还不是爱你的身份,谁人有袁氏嫡女的身份,他就喜欢谁!他不爱你,你还不是跟他睡了?他哪点好?”
墨竹白他一眼:“他哪点不好?他是我丈夫,想跟我共度一生,比起某个想与自己妹妹偷情的人渣,不知强多少!”
妹妹真是傻透了,居然跟姓何的分开一年,还觉得他好:“他陋族出身,也配跟你过一生?”
她恨的咬牙启齿:“有什么配不配的?如果士族都是你这样的禽兽,那么还不如死光了!”
“别忘了你自己是什么出身!”
“我没说错!我若被你玷污了,也不想活了!反正我死过一次,我才不怕死!”
袁克己最不怕别人跟他叫板,猛地撤掉桌布,餐盘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将墨竹压倒桌上,便去扯她的衣裳:“你死?我得不到你,才死不瞑目!”她拼死挣扎,手在桌上乱摸,抓过一把银壶,不管不顾的往他头上砸去。
袁克己挨了一下,痛苦的皱眉,抢下银壶后,擒住她的双腕,举手要打她。唬的墨竹本能的闭眼,心想完了完了,被打晕了醒来一定失|身了。
他手轻轻放下,端起她的下巴,怜惜的道:“你为什么要挣扎,继续咱们酒肆的事,不好么?”
墨竹忽然鼻子一酸,她当初以为自己恢复身份,变成士族嫡女便能迈入安稳的新生活,实在是幼稚,这年月没人能够活的好,她被袁克己欺负了,以后的日子更是暗无天日。她瞪着他,眼泪涌满眼眶,恨他无耻也恨自己无能,止不住呜呜的哭出声来。
袁克己一愣,她居然哭了,当初在酒肆时,她可没哭过。这时墨竹眼泪掉的厉害,含含糊糊的想要说话,才吐出两个字,就剧烈的咳嗽起来。袁克己怕她呛到,将她抱起来:“咱们有的是时间,不急这一会,你慢慢哭,等你泪干了再说。”
她刚才有感而发,掉了几滴泪而已,并不是很想哭,这会泪水缺乏,干巴巴的啜泣着。心想毁了毁了,就算自己不是真正的袁墨竹,但跟袁克己发生那种事,非得恶心一辈子不可。她哽咽道:“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啊,我是你亲妹妹,你这么做会把我毁了的…你不能这么自私…呜呜呜…你碰了我,我真没脸活下去了…”
袁克己见她哭的楚楚可怜,全无平日的强势,心里不觉得柔软了几分:“…我也不想这样,可是现在除了你,我觉得其他女人全无颜色,处处不及你…”她是没尝过的美味,可能品尝过后,觉得不过尔尔,但若是没尝试过,会永远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