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即使历史没学好,但呆在明朝这么久,也知道周德兴这个人和他的遭遇。
周德兴,安徽凤阳人,是朱元璋幼时玩伴,朱元璋呼之为兄。他很早就为朱元璋效力,累积战功,迁左翼大元帅,后升指挥使、湖广行省左丞。洪武三年被封为江夏侯,后来被任命为将军,出征湖南、四川及广西。洪武二十年被派到福建委以防倭重任,筑城一十六。洪武二十五年,他的儿子周骥被揭发同宫女乱搞关系,以“帷德不修”的罪名,连周德兴在内的一家连坐诛死,家产全部充公。
“周子冽…”刘青紧紧抱住周子冽,鼻子有些发酸。周子冽不过二十岁,他这些年,经历过多少事?承受过多大的痛苦?
周子冽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当年我祖父被派往福建,因要筑城,得罪了当时在福建任总督的于志兴,于志兴心胸狭窄,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他看我祖父甚得圣宠,便利用太祖皇帝厌恶奸yin的心理,让他在宫里当妃子的女儿使计污蔑我三伯,以至我们一家被满门抄宰。当时我刚刚落地,还没上户籍,我师父跟我父亲交好,我父亲便托他将我救出,交给我现在的养父抚养。我的养父是祖父在广西任职时救活的一个小乞丐,祖父见他聪慧,便出钱让他读书,中了进士后又暗中助他升职,原是想让他成为自己在朝堂上的助力,却没想倒成了我的恩人。我师父是个方外之人,这种朝庭狗苟蝇营之事,他一向不愿理,只是教我武功,到我十五岁那年觉得我有能力报仇了,才将事情告之于我,由我来决定是否为全家报仇。那年我一知道这事便到了京城,想要伺机杀掉于志兴。只是那时于志兴大概做了亏心事,身边请了不少能人异士来保护他,朝堂上的势力也越来越大,我只要行事稍有不慎,不但自身难保,更会给养父一家招来大祸。我只好在京城潜伏下来,通过给人看病和卖药的方式,获得了一些人脉与金钱,手下也收罗了一批人,甚至在皇宫里我也通过放药威逼的手段让一些人为我做事。我本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用计谋让于志兴全家获罪问宰。可没想到还没等我动手,当今皇上就寻机降罪于他,将他满门抄宰了。”
“周子冽…”刘青听了这话忽然觉得一阵心疼,她抬起头:“你…当时很难过吧?”
“是啊。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身世。后面踌躇满志地要报仇时,仇人却那样轻易地死掉了…”
凉风习习,树影摇动。刘青看不见周子冽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得到他心里的难受。她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周子冽。难怪,她在十六岁那年重遇他时,他是那样的苍凉悲恸,大概那时便是他万事筹备已妥,却发现仇人忽然没了,只能从京城回来,茫然不知所往吧?
那么在她没有见到他的那三四年里,他一直在做复仇的事?
“周大人一家,对你好吗?”她轻声问。
“嗯,挺好。他感念于我祖父对他的恩情,却又苦于自己没有能力为我家报仇,所以就将报恩和内疚之心全部放到我的身上,对我比对两个哥哥都要好,母亲也是,疼我要比疼两个哥哥多。两个哥哥那么拼命读书和入仕,也是父亲想通过自己一家实力的强大来为我家报仇。所以,我很感激他。”
周清江之举,也算难得了。刘青想。虽然周德兴于他有恩,但忘恩负义的人多了去了。难怪周子冽会这么孝顺周清江夫妇。
周子冽抚了抚刘青的背,又道:“知道于志兴已死,师父、父亲、母亲都希望我能忘掉以前的事,过平凡人的生活。我便解散了京城手下的人,一个人回了桂林。但我怕那些被我下过药的人反噬,一直没将解药给他们。今天的消息就是他们在宫中得知后,派张季来告知于我的。”
说到这里他握住刘青的手,接着道:“我明天让张季回京,让人放出风去,说在武夷山看到了张三丰道长。你是不是张三丰道长的徒弟未明,又是个有家累逃不掉的,所以他们的注意力必会先放在寻找张真人上。我们趁着这个时机赶紧回桂林成亲,只要你一成了亲,皇上便没有理由让你进宫作妃子了;杀了你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再请你去京城又不合礼数。他对你只能无可奈何。”
“嗯,这个主意好。”刘青点点头,“明天一早我们就走。回到家,咱们就成亲。周子冽,忘掉一切怨恨吧,无论是我的,还是你的。往后的日子,我们一定会幸福的,对么?”
“那是当然。”周子冽低下头来,亲了她一下,“不过,明天还是先别走吧,再住一两天,好不好?”
“为什么?”刘青抬起头来狐疑地看着他的脸。
周子冽道:“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已经说了,想让你好好休息一阵。”
“不对。”刘青摇摇头,从周子冽怀里坐起来,看着他的脸道:“为什么?这事明明比较急,早一天成亲早一天放下心来,你却还要留在这里磨蹭,到底是为什么?”
“傻丫头,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周子冽拍拍她的背站了起来,“你把事交给我,相信我就好了。行了,下去洗洗睡吧。”
“不告诉我算了。”刘青嘟了嘟嘴。
“乖了,下去睡觉吧。”周子冽笑了起来,将她搂进怀里跃下屋顶,又出去唤了丫环给她打水洗澡,各自歇下不提。
第二天又在安溪呆了一天,陆宝成和李植一身酸痛,坐在屋里都不愿动弹,连吃饭都恨不得叫丫环小厮端到面前来;刘青当然是不会有他们这感觉的,她在屋里陪他们聊了几句,便想去逛逛安溪街。没想到一向对她千依百顺的周子冽却不愿去,也不许她一个人出门。刘青知道他心里有事,倒也不坚持,只得坐在家里陪着陆、李两人闲聊。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周子冽问陆宝成:“陆兄你们不能在安溪再住几天吗?”
第二百二十九章早行的缘故
“没办法。”陆宝成笑了笑,“我就是一个废物,走了几天山路现在一动全身就痛,本想多歇几天,也能跟你们多聚几日。但家中有事实在是离不开,只得后天慢慢坐车回去了。”
周子冽转头看了刘青一眼,对陆、李二人道:“那我们要先行一步了。我家里有事,让我们早些回去。所以咱们明儿一早就走。”
“这么急?”陆宝成没想到刘青和周子冽说走就走,心里颇有些不舍。
对周子冽的安排刘青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她相信周子冽一切都为她好,倒也没有异议。此时见陆宝成和李植脸上黯然,她笑道:“明天我们不走,后天你们还不是要走?早也是分、晚也是分,倒不必伤怀。这次能够跟二位兄长见面已是意外之喜了,我就不贪心了。”说完站起来道,“我敬大哥二哥一杯酒。”
陆、李两人知道刘青从不喝酒的,现在却主动敬酒,大是感动,忙站起来满饮了一杯。
接下来陆宝成絮絮地说了一些关心的嘱咐。李植则斟满了酒杯对周子冽道:“周公子,我敬你一杯。我们的小妹就托你照顾了。”
周子冽自不推辞,站起来把酒干了。
第二天刘青按时在天蒙蒙亮时起床,走出门去竟然发现陆宝成和李植也起来了,她责怪道:“你们起那么早干嘛?哪次我都是说走就走了,没必要送来送去的,徒增伤悲。”
“还说呢,每次留下一封信就偷跑,把我们气得想骂人都找不着人来骂。”陆宝成一想起这事就气。
“哈哈,那我现在站在你面前了,还想骂不?”
“哼,我要敢骂你,周公子非把我痛打一顿不可。”陆宝成看着帮刘青舀水出来的周子冽,笑眯眯地打趣道。
“懒得理你。”刘青赶紧去洗漱。
吃过早餐,刘青跟周子冽、张季牵了马准备上路。陆宝成和李植开始非要送他们到城门口不可,刘青推辞了几次推辞不过,急了,道:“等你们慢悠悠的送我们到城门口,我们今晚可就赶不上宿头,要露宿荒野了。我说二位兄长啊,惩罚我以前偷跑也不带这么报复的吧?
“你这丫头”这话说得陆宝成和李植两人又好气又好笑,只好不再坚持。
三人骑马到了城外的岔路上,刘青看周子冽一马当先地往西北方向去,赶紧叫道:“喂,你不是走错路了吧?咱们干嘛往这方向走?往西去那条路最近啊”
周子冽放缓马步,道。“咱们往南昌方向走一段路。”
“去南昌干嘛?”刘青猛然望向周子冽。他不会小心眼到要去气朱权吧?而且去南昌,看他这样子应该是特意避开陆宝成两人,不愿跟他们一起走。他为何这样?搞的什么名堂?
周子冽看到刘青的目光,苦笑了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刘青哼了一声。她就不信他还有读心术。
“我不是去见宁王。”周子冽无奈地摸摸鼻子。
“那到底是为什么?”
“这条路好走一些,山路没那么多,走那边要路过武夷山,太险峻了。”
刘青看了看周子冽,叹了口气不再不追问。她不相信周子冽的话,不过他既然不愿说,她也懒得问了。既已决定一辈子跟着他了,那他要往哪儿走,她就跟着好了。
不过刘青看那张季一路跟着他们,心里却又疑惑起来。但当着张季的面,她又不好问。好不容易到中午在一个小镇上吃饭的时候,她才找到机会悄悄问周子冽:“张季怎么老跟着我们?他不是要回京城去的吗?”去京城就得往北走嘛。
“他武功不错,我让他护送我们回桂林。”
“呃,我说周子冽,你没吃错药吧?”刘青打量着周子冽的脸色。
他太不正常了吧?像他这样的武功,需要找人来护送?而且,刘青也看得出,这张季虽然武功确实不错,但却没有她好。周子冽放着二人亲亲密密的旅行不要,偏要夹杂一个武功都比他们差的大男人进来,他什么意思?
有张季在,她多不方便呐。芥子里的东西根本不能拿出来用,可儿这段时间在里面可憋坏了,她还想让它们出来透透气放放风呢,这下完蛋了。再说,如果要露宿,有一个陌生的大男人在旁边,她也太不方便了吧?
“唔,有可能。”周子冽伸手摸了摸脸,“你给我吃了**,迷得我心里全是你,你不知道吗?”
“去,油腔滑调”刘青给了他一拳,不再理他,走过去招呼张季:“张大哥,吃好了吗?”
张季点点头,不笑也不说话。
这张季真不愧是搞特工的呀刘青感慨。
一路走去张季总板着个脸,面无表情、不苟言笑,比朱六、朱七他们还要无趣,而且还不太识趣,看刘青跟周子冽说话也总是杵在旁边,搞得刘青想跟周子冽说句悄悄话都不行,让她很是郁闷。
接下来的行程周子冽安排得并不紧,当晚在一个小镇上住了一夜,第二天走了一天,晚上住在了漳平府,倒是省却了刘青露宿时的烦恼。
对漳平这个地方刘青倒是极感兴趣。她知道这个地方民国初期出产了一种乌龙茶,叫漳平水仙茶饼。这种茶系乌龙茶紧压茶,又名“纸包茶”,是用水仙品种茶树鲜叶,按闽北水仙加工工艺并经木模压造而成的一种方饼形的乌龙茶,外形见方扁平,色泽乌褐油润,汤色深褐似茶油,滋味醇厚,香气清高,叶底黄亮显红边。
不过现在这里是见不到这种茶的,刘青听周子冽说这个地方的笋干又被称为“闽笋”,色泽金黄,呈半透明状,片宽节短,肉厚嫩脆,被列为十番素物、百味山珍。所以便兴致勃勃地跟那两人去了酒楼,尝了这个笋干和风鸭糊,觉得果然名不虚传。
“味道很不错。”刘青看周子冽对着自己面前的碗发呆,夹了一筷子菜给他:“你干嘛?快吃吧。”
“哦,好。”周子冽回过神来,对她笑了一下。
“你今天一天似乎都有些心神不宁。”刘青看着他奇怪地道。周子冽虽然有时没个正形,但他遇事从来是一付成竹在胸的样子,极为沉稳,但这两天刘青却明显感觉到他心事重重。“是不是我那事情很难解决?”
“不是,你别多想。”周子冽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对了,你不派张季到京城去照你说的办法安排,恐怕咱们到桂林时,传旨的人已在那里等候了。”
周子冽看了看张季,犹豫了一会儿,作决定道:“没事,让他跟着吧。”
刘青心里叹惜。周子冽估计是担心路上有什么事,所以才这样安排吧?有一个张季,也聊胜于无,他是这样想的吗?他既想赶紧回桂林好避开封妃之事,又不愿跟着陆宝成他们一起走,是怕遇上事情难以兼顾吗?
既然周子冽愿意一个人将事情放在肩上不愿让她担心,她便装着不知道吧。
三人吃完饭,回到客栈。刘青进了房正准备休息,周子冽却敲门进来了,道:“刘青,我今晚在你房里睡吧。”说完怕刘青误会,解释道:“我不放心你,打个地铺就行。”
“呃,好吧。”刘青摸了摸鼻子,从芥子里调出铺盖来给周子冽铺上,心里嘀咕:早知道如此,就少开一个房间好了,现在多浪费钱呐。
铺好床,刘青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你明天还是让张季上京吧。我知道你担心路上不安全,但他的武功比我们都差,真有什么事,他不但帮不上忙,还有可能拖后腿。比如他被敌人抓住了用来胁迫我们,我们管是不管?或是看他有危险,我们帮还是不帮?”
周子冽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他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她怕他太过担心她而乱了心智,不得不提醒他一下。
周子冽叹了一口气,走过来将她拥进怀里:“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聪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是的,我是担心路上有事,所以想留下张季。他武功不行,但逃遁功夫最是厉害,如果遇上什么事,我不指望他能帮忙,只希望他能到南昌给宁王通报消息。”
“咱们一路来不挺顺利的吗?你为什么这么笃定咱们回去的路上会出事呢?是不是有人给你递了什么消息了?朱棣会在路上追杀我们?”刘青问,她看周子冽没有马上回答,似乎在找什么借口搪塞她,发急道:“你不告诉我,我更加提心吊胆。还有,你让张季这样跟着我们不让他回京去处理封妃的事,到时咱们一路没事平安地回到了桂林,我也得去京城被一辈子关在宫里,你就不担心这事吗?”
“对我来说,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只要你平安,就是不能跟你在一起痛苦一辈子,我也愿意。”
“可我不愿意”刘青一把推开他,“我愿意死,也不愿被关在宫里跟一群疯女人抢男人。那样活着比死更痛苦。”
第二百三十章命中注定
“青青…”周子冽伸出手,抚上她的脸,眼里是深深的爱。
“明天让张季去京城吧。”
周子冽叹了一口气,紧紧抱住她:“好。”
“还有,到底有什么事让你这么担心?”刘青闷在周子冽怀里问。
“没有什么事,我只是瞎担心而已。或许是因为幸福就在眼前,所以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是这样吗?”刘青抬起头来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算了,你不说我也不问了。不过,你一定要把封妃的事处理好,你说过让我把这件事交给你的,你要办不好就等于害了我的性命。”
“好吧,我知道了。”说到这个问题周子冽皱起了眉头,一脸的纠结。
周子冽回到那边房洗漱了一通,才又到刘青房里的地铺上来就寝。只是刘青在床上躺了很久,还听到周子冽辗转的声音。
刘青叹了口气,下了床趿着鞋走到地铺上,掀开被子钻进了周子冽的怀抱。
“青青…”感觉刘青柔软的身子紧贴着自己,周子冽的身体一僵。
“什么都不要想。该来的总要来,总要来的咱们也挡不住,不如什么都不想,等它来时直接去面对好了。”刘青不是不知道自己这行为很不妥,可周子冽的烦燥难眠全是为她,她如果躺在床上没心没肺地呼呼大睡,实在是太没良心。她只想以这样的方式来安抚他。
联想周子冽这一路来的奇怪行径,她估计是跟张三丰所说的话有关。而且她也隐隐知道,张三丰说的一定不会是好事,否则周子冽不会如此忧虑担心。不过她确实如刚才所说的那样想,这也是她一直不愿太过追问的缘故。
该来的,挡不住,那就接着好了,事先知道白白担心害怕忧虑。要不老子怎么说“智者不惑,勇者不惧,适者有寿,仁者无敌”呢?
见周子冽紧抱着她不说话,刘青伸出手来揉开他的眉:“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
周子冽慢慢放松身子,在她额上一吻:“嗯,睡吧。”
刘青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刘青睁开眼,正对上了周子冽黑宝石一般亮晶晶的眼睛。看到他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自己,刘青咬了咬唇:自己的睡相不会太难看吧?
看到刘青一脸的不自然,周子冽嘴角翘了起来,轻轻地在她唇上一吻,然后紧紧地搂紧了她。过了好半晌,他才道:“起床吧。”
“嗯。”刘青如蒙大赦,赶紧爬了起来。回头见周子冽仍躺在那里不动,嗔道:“还不赶紧起床。要是张季起来了去你房里发现你不在,那就糟了。”
周子冽呲了呲牙,苦笑一下道:“我倒想起呢,可这手它麻呀。”说完慢慢坐了起来。
刘青想起自己昨晚将他的胳膊当了一夜的枕头,脸不禁红了一下。
“我出去了,一会儿小二会拿水给你洗漱,你收拾一下吧。”周子冽看了一眼身材玲珑的刘青,三步并作两步地出了门。
好嘛,昨晚因有帐子挡着,便脱了那背心睡觉。后来没想起这事,钻了人家的被窝。幸亏周子冽定力足啊
刘青栓上门收拾好自己,小二就送水过来了。她洗漱好,周子冽便进来道:“张季已上路了。”
“这么快?”刘青转头道:“你该不会连早餐都不让人吃吧?”
“哼,反正我在你心里就是个狠心的人。”周子冽一脸的幽怨。经过昨晚上,虽然他也还担心,但心情放松了很多。真要有什么事,确实如刘青所说的,两人一起面对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走吧,吃早餐去,吃完好赶路。”刘青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大掌里。周子冽的手温暖而干燥,刘青喜欢被他握时那种安心的感觉。
“咱们在这里多住一天吧,明天再走。”周子冽看着她。
“你一直不想走,是在等什么人吗?”
周子冽迟疑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我的手下都解散了,而且他们大多住在京城。所以我在广州时,托师兄给宁王带了信,请他派朱六、朱七到安溪来。结果等了这么久,却没人来。也不知是我师兄那里出了状况,还是宁王那里有什么事。”
“哦?”刘青皱了皱眉,“张季刚才是动身去南昌了吗?”
“是。”周子冽点点头,“所以我想等一两天。不过如果陆宝成他们到了这里,我们不能跟他们一起走。”
“不要。周子冽,如果张三丰道长算出我真有一劫,怎么都是逃不掉的,不如让它早些来。我不喜欢过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
“你…你知道了?你怎么知道?”周子冽惊异地看着她。
刘青笑了一下:“我聪明呗。”
心疼与忧心在周子冽眼里闪过,他伸出手来抚了一下刘青的脸,开口道:“走吧,我们吃早餐去。”
吃过早餐,刘青和周子冽便上了路。从漳平到永安有一百多公里,走得早赶得及,晚上就不用露宿荒野。他俩骑马出了城就纵马急奔,走了没多久就进入了一段山路。
这里路的两边都是高山,树木参天,山势险峻,时有悬崖峭壁。骑马走在其中,刘青的心里便惊悚起来,总觉得这里会发生点什么。周子冽自进入这一段路,就从腰上解下剑来握在了手上,一面走一面紧张地仔细察看着四周的地形,神情极为严峻。
这样走了一个时辰,什么动静都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刘青笑道:“放松些吧,总这样会很累的。”
话声刚落,周子冽却脸色一变,一支袖箭从他手里如闪电般掷了出去,“嗖”地一声飞向树丛里。紧接着,“啊”地一声响起,有人在树丛后面惨叫起来。
还没等刘青脸上的笑容收起,一只箭向她迎面直直地射来。刘青平时用拳,所以除了一把铁钉,手里并没拿着武器。这箭射过来,她徒手根本挡不住,想要从芥子里掏出些东西来挡也来不及了。眼看就要被射中,周子冽叫了一声“小心”,从他的马上纵身而起,向刘青扑起来,一把将她抱住,另一只手拿剑将箭挡开。两人险险地避过了这一波箭雨。
这一支箭仿佛是一个号令,当箭被打掉的那一瞬间,四面八方如雨一般有箭向刘青和周子冽射来。周子冽像是周身长了眼睛,一阵“叮当”声响后,射过来箭都被他一一击落在马前。
然而有些箭并未向他们招呼,而是射在了马腿上。那箭上估计淬了药,刘青的白马被射中,嘶鸣一声前腿高高扬起,之后朝前狂奔了两步便倒在了地上。
刘青心里大惊。这些人太狠了,看来是想置她于死地。但这时已没有时间思考是谁这么想要她的命,因为那箭一波接一波地向她射来。早在马扑地之时,周子冽便带着她滚落到地上。
然而那些人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下一波箭雨很快又到了他们面前。幸亏清风道长的投掷功夫厉害,在他的训练下周子冽对这箭雨的攻击游刃有余。终于抱着刘青翻滚到一块石头面前,算是避免了腹背受敌的窘境。
然而敌人似乎准备得极为充分,看到周子冽到了石块前,放箭的策略也改变了,十箭十箭的一波接一波,大概想用疲劳战术拖垮周子冽。
刘青这时已从芥子里拿出了一把剑,对周子冽道:“这样下去估计不行,我这里能自保,你看看想办法给他们点回击。”
周子冽看刘青挥舞着剑挡得住箭雨的攻击,便在挡箭之余,从地上捡了几根箭,往几个方向回掷过去,马上就听到了几声惨叫从树丛里传来。
刘青听了正高兴,却听周子冽惊呼一声:“闭上呼吸。”一阵烟雾扑鼻而来。原来敌人看周子冽武功了得,又改变了进攻方式,将箭头包上药粉包射了过来。当刘青或周子冽用剑去挡箭的时候,势必会碰它一下,这样药粉包就自动散开来,散进两人的呼吸间。
周子冽在箭射过来时就已看清,他叫得及时,刘青反应也快,这才避免了马上中药倒地的情况。但人总不能不呼吸,那边的箭又不得不挡,药粉包一个接一个地在他们面前散开,情况极为危急。
周子冽忙中偷闲地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也来不及说话,一把塞进刘青的嘴里。然而就在这一分心的瞬间,一支未带药包的箭射中了他的右臂。
“周子冽。”刘青惊呼,从他后面跃出来挡在他面前,将射过来的箭雨挡掉,一面叫道:“赶紧吃药。”那箭淬了毒,如果不吃药支撑不了几下就会倒地,刚才她的马就是例子。
周子冽只给她吃了一颗药丸,自己还没来得及吃。这一下又被毒箭射中,两药一起****,饶是他运功抵挡,仍禁不住阵阵发昏。他用剑将自己的手臂划了一个口子,一刹那的疼痛让他清楚了过来,他飞快地掏出药来塞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