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你还要出去呢?”刘大春看到妹妹洗漱之后换了男装,开口问道。昨晚刘青回来得晚,他和秦玉英见她有些疲倦,就没有细问昨天的情形。现在看到刘青像是要出去的样子,忙问上几句。

“嗯,宁王今天要走,我去送送他。”刘青再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穿着没有什么不妥,抬起头来看到哥哥嫂嫂一脸的问题,耸耸肩道:“我去靖江王府吃早餐,吃完就送他们走,大概巳时初回来,你们收拾好东西,我一回来咱们就回西山村去。反正我今天去送宁王大家都会看到,一会儿不想媒婆来骚扰你们就赶紧准备。”说完便出了门。马公公已乘车在外面等着了。

车还是昨晚那辆车,刘青上了车,心里有些感慨。昨晚朱权告诉她,朱赞仪在南京时因其父被废为庶民后去世,家里没了爵位没了封地,经济状况便不太好。如今被封到桂林来,彰显身份地位的府坻总是要修的,所以修缮费又花了一大笔银子,封地的收益却要一、两年后才有进账,银钱上便捉襟见肘起来。否则,他们也不会在这个脚跟未站稳时打她花茶的主意。

刘青猜想,靖江王这次虽然谋划了抢夺花茶之事,但因为周子冽的缘故,朱权还是出面维护了自家人的利益,搅了周子冽的局,让周家想要西风压倒东风的想法成为泡影。

反正经过昨晚的事,在桂林城里是没人敢惹刘家了。好歹她后面有宁王撑腰,靖江王和推官王文宣又等于是宁王的人,至于周家…咳,此家略过。

“姑…公子,到了。”马公公在外面叫道。对于刘青的由女变男,他一下还适应不了。

刘青这才发现车已停了。下了车,跟着马公公往里走,靖江王府里的建筑全貌清晰地展现在刘青面前,比昨晚看上去更为绚丽宏伟。难怪靖江王府要到处找钱,这王府的建造确实花费挺大。刘青一面走,一面感慨了一回。

马公公带着刘青到了一个院子门口,禀道:“禀王爷,刘公子到。”

“刘公子请随我来。”门前忽然闪出一个人来,却是朱六。朱六看刘青的眼神极为复杂。对于这位让王爷饱受相思之苦的姑娘,他极为不满;可对于她不爱权贵的坚持,他又有些佩服。

朱六领刘青到了一间屋子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就站住了。刘青悄然进去,只见朱权正倚在窗边的一张椅子上悠闲的看书。他依然穿着一件墨绿色袍子,只是式样与昨晚已然不同。朱权眉眼深浓,星眸如墨,皮肤白皙,五官清朗,穿着这深色的衣服,更显得俊逸异常。他也不怕冷,此时窗子大开着,冬日晚出的太阳照到窗台,映在他的脸上,刘青只觉得,用“赏心悦目”来形容此情此景,却是正合适不过。

刘青已用了轻劲,朱权却还是觉察到了她的到来。他转过头来看着刘青,放下手中的书笑道。“青儿你来了?再不来我可就饿扁了。”

“你怎么这么悠闲?一点也不像马上要出远门的人。”

“以前长期都是一接到军令便要开拔,这种启程对我来说,如同家常便饭,根本不用着紧。”朱权走过来,“青儿在外一年奔波辛劳,感觉是否也是如此。”

“嗯,确实。”

大概刘青一到就有人去通知了,两人讲了这两句话的功夫,几位丫环穿梭一般来来往往,很快就将早餐上齐了。

“来,陪我吃早餐。”朱权指了指餐桌。

刘青在餐桌旁坐下来,看着桌上全是她爱吃的早餐,叹了口气,问道:“天师呢?”

“哦,师父可怜我接下来会很久看不到你,所以不忍心来打扰我们。”他看刘青抬眼嗔怪地看他,忙朗声笑道:“好,不说,吃饭。”说完动手给刘青舀了一碗粥,道:“大冬天的,先喝碗粥暖暖身子。”

“谢谢。”刘青接过粥碗,“你现在胃病还常犯么?”

“这病就靠养。以前领兵打仗时落下的毛病,现在整日没事干了,自然有时间调养,慢慢就会好的。”

“嗯,绿茶不要喝。每日喝些红茶,可以养胃。”

“青儿。”朱权停住筷子,看着刘青,“我忽然又舍不得放手了。”

“呃,你当我啥都没说,喝粥喝粥。”刘青低下头喝粥,不再说话。刚才的话,她顺嘴就说了。本来也是,朱权对她好,她自然也该关心他,这叫投桃报李。不过细想想刚才的话,似乎是一个妻子对丈夫的唠叨,有些暧昧哈。嗯,下次说话要注意。

朱权似乎隐隐地叹了一口气,给刘青夹了一个水晶虾饺,道:“昨天的宴席,我便是想让大家知道知道,你刘青,别人还不配看不起。今早本想再办个仪式,认你作义妹,可我…想想心里就难受。青儿,你…真的不能改主意么?”

刘青停住筷子,抬眼道:“咱们不是说好,下辈子的么?”

“下辈子太远,太久,太虚无!”朱权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刘青咬咬牙,还是摇摇头。伤心一时,总比相互伤害一辈子好。

“行,吃饭。”朱权声音变得清朗,表情变得轻快,“到时你成亲,提前告诉我。我朱权的义妹,身份自当跟公主一般尊重,看谁还敢指东道西、挑三拣四。”

“好。”刘青点点头,“吃吧,多吃点!冬天赶路,真是够呛。”

“没事,习惯了。”

两人吃东西都快,一会儿早餐就用过了。朱权看看外面,转过头来凝望着刘青:“我得走了。”

“嗯。冬天风大,坐车吧。不要骑马。”

朱权摇摇头:“当得在过年前赶回去。”说完走近一步,将刘青拥进怀里,用力地抱了抱,放开手朗声道:“走吧。”说完大踏步朝外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派人叫了张宇初,朝前厅走去。早已有人禀了靖江王和王妃,朱权等人到时,他们两人已在前厅等着了。除了靖江王妃,大家一起出了门,周清江、欧阳于知、王文宣都已在门厅等着了。大家一齐上了马,朝城外驶去。一路上朱权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一直默默不语;刘青跟在他后面与张宇初并排走在一起,看着前面与靖江王同行的那个身影,心里也是沉甸甸地难受。

当初对朱权动心,是为哪般呢?回想起初遇见朱权时的情景,刘青一阵恍惚。她与朱权,应该是同一类人。两人看到彼此,无端地会生出异常亲切的感觉来。朱权身上的某种气质,当时就是这么没来由地让她喜欢上了。就像芸芸众生之中终于找到一个跟自己同一气味的人,让人无比欣喜。这种感觉,很是奇怪。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来电”?后来知道他是朱权,前世里对他的仰慕让这种感觉更甚。

这种认同感,其实到现在彼此都还有吧?尤其后来朱权对她的好,让她深深感动。所以朱权离去,她还是会有伤感。不过,这种伤感如今也仅仅是对一个朋友的依依惜别了。对于现代女来说,牙刷与老公是不能跟人共用的,朱权再好,也不是她的那杯茶。从知道他的身份起,她的那份心动便已被她扼杀在萌芽状态中了。

“好了,各位,留步吧。”出了桂林城,朱权勒住马,转身抱了抱拳。

从南昌到桂林也有一千公里,如今离过年也只有半个月了,所以靖江王也不再多说,挥手让一辆马车上前来,道:“天寒路远,十七叔还是乘车吧。这车是小侄特意为十七叔改造过的,既舒适又快捷。”

“如此多谢。”朱权也不推辞。待大家都讲过几句“一路保重”的话后,他回头深深地看了刘青一眼,挥鞭驾马,带着众人离去。

“回吧。”靖江王直到看不见朱权等人的背影,这才出声说道。调转马匹朝城内驶去。

“子衿。”后面挤上一匹马来,却是欧阳阔。

“你怎么来了?”刘青扫了四周一眼,并未看到周子冽。

“我来看看宁王的风采。”欧阳阔看了看刘青的脸色,又转头看了周清江与他父亲一眼,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刘青知道他想说的无非是跟周子冽有关,她本就不愿再说周子冽的事,尤其此时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下装着没看见。

外面实在太冷,大家也没心绪聊天,一路沉默急奔,到了岔路口,刘青见靖江王勒住了马回头来看她,她只得拱了拱手,道:“王爷和各位大人好走。”

“刘姑娘,保重。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派人到王府来找本王,本王鼎力相助。”靖江王看着她道。见刘青答应了,这才带着众人往前驶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又有人提亲

刘青回到家中,看刘大春他们已将东西都收拾好了,连车都雇好了。她进房去看了看,将自己的那架古筝收进芥子里,再拿了几本常看的书和一套文房四宝,衣服秦玉英已帮她收拾好了,再看看没有要拿的东西,便锁门出来。刘大春已跟阿林讲好了看家的,王妈每天也会来看一看,刘大春又嘱咐了他们几句,一家人就出了门上了车。忙忙碌碌中,刘青全然没有看到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上,坐着一个神情黯然的高大身影。

这次乘的车可不是几个月前来时的那种车了。车厢宽大而舒适,座位下是厚厚的棉垫,更有一幅棉帘挡住车厢口,让人感觉不到外面北风的凛冽。此时也不过是上午九点多钟,这辆马拉的车跑得很快,半个时辰没到就已到达大圩。一家人在镇上吃了些热乎乎地汤面,挑的挑,背的背,终于在下午…钟左右到了家。

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大搞卫生。虽然这屋子有人守,但房间里还是积了厚厚一层的灰。而且新年在即,总得干干净净过年。所以三个大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今天只打扫一下房间,好先住下来;到明天便得将厅堂和房梁等地方都通通打扫一遍。

刘青自两年前从山里出去后,生活琐事便干得少了。一年在外的时光,不是在饭馆吃饭就是跟陆宝成等人一起吃;回了桂林又有秦玉英和王妈将家务包了,偶尔兴致来了她也会炒几个菜,但那也是小干宜情的事。然而这一回回到村来过年,她和刘大春则成了干活的主力,尤其是窜上房梁扫蜘蛛网灰尘的事,非她莫属。上窜下跳地忙乎了一天,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才全都打扫干净了。当晚刘青躺在床上,很是怀念前世的家政公司。

这卫生打扫完了,事却没完。这衣锦还乡不显摆,犹如衣锦夜行。所以接下来的两三天里地,秦玉英拉着刘大春和刘青,到她的娘家及左邻右舍地送礼拜访,送了许多山里人见都没见过的东西。而这一行的结果,便是带回了两头猪、几只鸡和几只兔子和一大堆干货。

这些东西自己吃又吃不完,养也没办法养。刘大春与秦玉英一商量,决定干脆杀猪请客,请村里人都来大吃一顿。

好嘛,这下刘青又忙活开了。两头猪一块杀,杀猪是不用她操刀的,可多出来的肉,便要腌成腊肉挂起来,这就是她刘青的活了。等一屋子的女人们出出进进忙活了一天,晚上村里的盛宴就开始了,刘大春跟爷们喝着,秦玉英将山外的见闻给老娘们说着,腌完几十斤猪肉的刘青被一群女人夸着,直到弯月上树梢,大家这才打着饱嗝离去,留下一屋一院子的狼藉。

这样忙碌了几天,刘青本来以为可以舒一口气了。结果又开始为过年的吃食忙活起来了。炸糖环,作年糕,打糍粑…时近大年三十时又做扣肉等大菜,忙得没完没了。

过年那天祭祖的时候,刘大春举着香祈祷了半天。待刘青、大宝、二宝都拜祭过之后,他叹了一口气,对刘青道:“去年过年的时候,你不在家,我跟你嫂嫂在这里为你祈求平安。今年你在家过年了,可哥哥还是在为你祈求祖宗保佑,希望你能早日找个好婆家。妹妹,你何时才能让哥哥不操心?”

“哥哥…”刘青既感动又内疚,却无言以对。刘大春这些来年真是为她操碎了心。可她到现在还不能让哥哥省心,过了年,她又要离开这里了,哥哥到时一定会更难过吧?

过了年,你来我往的拜年又是一通忙乎。年前大家可都承了刘家的情,得了东西吃了饭的。所以这几天便拿些土产来拜年。山里人好客,拜年那是要留吃饭的,刘青与秦玉英只得终日呆在厨房里做饭洗碗刷锅,这样热热闹闹一直闹到了初十,这才算清闲了下来。

刘青想起原先答应过周子冽的一斤茶,而且过了元宵节她又要出远门了,总得给小懒炒些茶,免得到时断了粮。看看家里没事,她跟刘大春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往山里去。这几天虽然忙碌,但她还是惦记小懒的。每天早上上山练功的时候,她便想给小懒放放风,但这小家伙却懒得不愿动,她只得作罢。然而今天是要去它的老巢,这小东西应该会出来溜达一转吧?

虽事隔几个月,但上山的路仍是那般熟悉。时值隆冬,草木不凋,风景依旧好。刘青看着满山的翠绿,心情顿时舒畅起来。忍不住恶作剧地骚扰小懒同学。这小家伙被刘青骚扰的不胜其烦,跑出来冲着她一阵呲牙挥爪,然后懒洋洋地伸了伸它的小胳膊小腿,敢回芥子去再遭骚扰,干脆趴在刘青的肩上不动了。刘青耸耸肩,只好随它。

山峡里有温泉,与外界自又有一番不同的景象。刘青将小懒从肩上拎下来,找到那个隐蔽的温泉,好好地泡了一个澡,这才起来采茶。这回小懒也没去找它的小弟,慢条斯理地将刘青采不到的地方的茶采完,一溜烟又钻进芥子里睡觉去了。刘青瞪着眼前她的手刚好够得着的茶芽,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只得自己动手。采完茶后又到各山上搜寻了一番药材,这才下了山。

站在通往小木屋的那条小路外面,刘青发了好一会儿呆,这才提起裙摆慢慢地走进去。这条路没有人走,早已荒芜得看不见一丝路的痕迹了。小木屋大门紧锁,开门进去,屋里家俱满是灰尘。

刘青慢慢地走进院子,看着生长得极为茂盛的草木和潺潺流水,望着蛛丝遍布的厨房,不禁微微苦笑了一下。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林梢鸟儿在叫。

不知怎样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想当初,她和周子冽都还年少,在这屋子里吵过闹过,那段时光单纯而快乐。然而,什么时候,这种快乐变了味呢?是不是人生的很多美好,如同沙子一般,我们握得越紧,越是留不住呢?

这一段时间,借着有意和无意的忙碌,她尽量不去想某些人、某些事,也不愿去揣摩自己心底里那一丝情绪是失落还是轻松。

原来像牛皮糖一般赖皮得赶也赶不走的周子冽,在这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里,杳无音信!

他这是放弃了吗?

放弃好啊,她终于不用再为接受还是不接受纠结了。刘青有些违心地想。

她知道,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对周子冽的不耐烦,对他的过份,其实都是一种逃避,她在逃避那预知可见的命运。是的她害怕!她怕命运会再一次重演,害怕如果投入这段恋情,她最后仍会像前世一般遭到抛弃…

所以她不耐,她犹豫,她摇摆。她常常会想,如果周子冽自己先放弃了,她就不用再这么纠结了吧?

现在周子冽算是放弃了,可她的心底里为什么会有一丝失落呢?

不论是哪个女孩子面对死缠赖打却忽然间放了手的男孩,这种失落都会有的罢?

刘青叹了一口气,将各位思绪挥之脑外,不愿再想。她卷起袖子,从厨房里拿出一块抹布,开始打扫卫生。将各处打扫干净,她便架锅开始炒茶。炒好后她又烧了水,将旧茶拿出来,给小懒和自己各泡了一杯茶。一人一兽对坐着慢慢喝完一杯茶,又同时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刘青这才啼笑皆非地将那小家伙扔进芥子里,锁上门回家。

“二丫,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去这半天?”一进门,秦玉英就从厅里走出来嚷嚷。

“怎么,这半天时间就想你小姑子想得受不了了?”刘青笑道。

“去,说什么呢。”秦玉英给她一巴掌,拉着她进到厅堂里,“廖婶等你老半天了。”

“廖婶?”刘青愣了一下,看到厅里坐着一个似曾相识的中年妇女,想了半天她才想起,这位廖婶,不就是当年来给她提亲的那位媒婆吗?

“二丫姑娘你可回来了,来,给婶看看。哎哟,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呐!几年不见,二丫姑娘竟然出落得像一朵芙蓉花一样了。”

刘青被这位大婶拉住,像看货一般被上下打量着。她只得咧了咧嘴,道:“廖婶来了?呵呵,坐啊,别客气。来,吃东西吧。”说完赶紧将自己的手扯出来,将桌上放的吃食一一挪到廖婶面前。然后便想开溜。

“哎,二丫姑娘,别躲啊!看看,姑娘大了,知道害羞了。知道婶今天要来提亲,竟然想躲哩!”这廖婶竟然功夫极好(夸张的说法哈,不是真的),伸出九阴白骨爪,一把将刘青拉住,开口打趣她。

呃…提亲?

刘青一听这话,便回过头去瞪了秦玉英一眼:明明知道她不会答应,也不趁着她回家前将其打发了,莫非这位嫂嫂又犯了糊涂?

“廖婶坐这儿老半天了,怎么问都不说是哪家提亲。一定要等你回来才肯说。”秦玉英一看刘青瞪她,忙叫起冤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三家的偷摸行径

刘青听了转过头,问廖婶:“不知廖婶是为哪一家来提亲?”

“这个…”廖婶刚一想说,却又闭上嘴巴,走到门口去张望了一下,这才回来,凑近刘青悄声道:“二…”

“廖婶你这是干什么?”一阵口臭扑鼻而来,刘青微微皱了皱眉,后退了半步,指着椅子道:“坐下说吧。谁家提亲啊?这么见不得人!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用说了,我不答应。”反正现在谁来提亲,她也不会答应。

“我的姑娘哎!”廖婶又想凑近来,听到刘青后面那句话,赶紧到椅子上坐好,刚想说话又看了看秦玉英,对她道:“刘家嫂子,你能不能到门口帮我看看有没有人?这话可不能让人听见。要是有人来了,你就赶紧咳嗽一声。”

呃,搞得跟地下党秘密会议似的!刘青一阵无语。

秦玉英自从知道自己小姑子与宁王挺暧昧之后,腰杆子那是前所未有的硬。廖婶这样子要是放在以前,她准被吓得不轻,以为有什么祸事了。可现在,除了皇上他老人家,其他人她还真没放在眼里了,便是以前觉得天一般的知府夫人,她现在也觉得不过如此了。所以廖婶这话一出,她便很是不悦地冷哼一声,道:“廖婶,如果提个亲都要这样偷偷摸摸,那嫁娶之事不是更见不得人了?你当我们家刘青姑娘是什么人呢?”

刘青看着嫂嫂,心里一阵偷笑。秦玉英去欧阳府一趟,将那周夫人的派头学了个十足十。见识果真很重要啊!

她哪知道,秦玉英那哪儿是见识所至?那根本是底气足呢!足得根本不把一个山里婆子看在眼里,也不把任何来提亲的人家看在眼里——咱小姑子,那可是准侧王妃呢!来谁谁稀罕?

“好好好,我说我说。唉,刘家嫂子,刘家姑娘,这几天可把我吓得不轻。三晚半夜地有人将我捉去,用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威胁我,帮他们家提亲的事,不能跟除了你们一家三口之外任何人提起。所以我才这么小心的啊!还请嫂子、姑娘谅解哟。”

“哦?”刘青皱起了眉头,“谁家?”

廖婶又想凑近她,刘青制止她道:“不怕,这附近如果有人来了,我会知道的。你说吧!”

“呃,好。”廖婶看秦玉英也点头赞同刘青的话,只得压低声音道:“是这样,前两天…嗯,初八那天晚上,我刚睡着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我们家那位…”

“说重点!”刘青摆摆手,止住她的话,“你只需说是谁让你来提亲就好。”说完怕她再罗嗦,又补了一句,“否则一会儿有人来串门,你没机会说,今天就白来了。”

“是,是。”廖婶一听后面这句话,忙收起废话,道:“初八那天是同知大人家,他们家夫人让我悄悄来问你一句,愿不愿意嫁给他家欧阳阔公子?如果姑娘点头同意,她会马上让我再正大光明地来提一次亲;初九那天,也就是昨天,我本来准备来的,结果刚想出门正好有位夫人带着一位公子来找我,那家是罗家,公子叫罗云亭,那家夫人在我家坐着出了半天神,才跟我说,让我来私下里问一问你,改没改主意?如果要改主意的话,他家原先的提亲还是有效的。”

大概有些紧张,她说到这里,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两口,又才道:“当时我就想,刘家姑娘这么抢手,莫不是还会有第三家?没想到事情真让我料着了,就在昨儿晚上,知府家来人将我接了去,知府夫人亲自接见了我,让我问问你,如果是她代表周家向姑娘你提亲,你同不同意这门亲事?我问她公子的名字叫什么,她却说你知道。”

刘青听完这话,抬起眼问道:“知府夫人叫你去的时候,当时还有谁在场?有没有谁说过什么话?”

廖婶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当时只有知府夫人和几个丫头模样的人在场,只有知府夫人说话。”说到这里她忽然一拍手:“对了,我想起来了。夫人说完事我正好出门的时候,有个公子急匆匆地进门,跟知府夫人说:‘娘,这事你怎么擅自作主,也不跟我说一声?’然后我就似乎听到知府夫人说:‘你不是一直想娶她吗?现在我同意了,你还能有什么意见?’我正听到这里,旁边的婆子就催我赶紧走,接着就被他们送回家了。”

“二丫…”秦玉英听到这里,转过头来正想说话,刘青对她摆摆手,从袖子里摸出十两银子,递给廖婶:“你回去,就对他们三家回复,说我们家人说,我出远门了,我哥哥嫂嫂都作不了我的主,所以不敢答应,这事等我回来后再说。”

“这…这…”廖婶一听这话吓了一跳,“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嘴里带着哭声道:“姑娘,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要是那三家知道我撒谎,非把我全家杀死不可。这事我可不敢答应啊!姑娘呀,你大慈大悲…”

“得得得,你先起来,听我把话说完。”刘青赶紧起身,将廖婶扶起来。一个几十岁的人,在你面前哭天抹泪的跪着,还真让人受不了。

“我且问你,这三家,廖婶觉得我应该答应哪一家呢?”刘青将廖婶扶到椅子上坐下,问道。

“当然是知…”廖婶刚想说知府家,因为他家官最大。刚说了这四个字,她忽然想起:如果同知大人家知道刘青答应了知府家,那他们会怎么想?他们当然不敢跟知府家过不去,却可以将自己全家当出气筒和知情者杀人灭口。再说,那罗家,还不知是个什么来头…想到这里,廖婶不禁打了个寒战。

“想通了吧?如今,只有说我不在家,这亲事暂时没法答应,你才是最安全的。”刘青不知道那几家为了这事,会不会做出廖婶自己想像中的事情来。但她根本不可能答应他们的提亲,直接拒绝却又伤面子。毕竟她们一家以后还要在桂林城呆着,总要给他们留点面子,这样对彼此都好。“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再说…唉,算了,不想吧。

“可是,你在家的事,终归瞒不住。到时…”

“我正好要出一趟远门,原说过完十五再走呢,现在不过提前几天。你走后,一会儿我就会偷偷离开桂林,你放心吧。”

廖婶想了又想,终于重重地点点头:“那好。不过姑娘,你走的时候可一定要小心呀,千万别让人看见。”她也是个头脑极精明的人,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本事那可比一般人都厉害,否则也不能做媒婆做到这方圆百里都有名。

“放心吧。”

廖婶看刘青答应,起身讪笑着拿过刘青放在桌上的银子,行了个礼道:“多谢姑娘打赏!”

“天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记得把嘴巴闭紧一点,否则,我到时随便答应哪一家,都有能力找你算后账。”

“是是是,我一定不会说,什么都不说,难道我不要命了么?”廖婶没口子地答应着,又对秦玉英行了个礼,怀里揣着她一年都赚不到的银子,喜滋滋地告辞出去了。

秦玉英看到廖婶乐颠颠地出了门,转过头来面带忧虑地看着刘青:“二丫,你…你刚才不是说真的吧?你要上哪儿去?”

“我跟陆大哥约好的,过了年要去福建一趟。本想过了十五再跟你们说,可计划没有变化快,看来得提前走了。”刘青看着门外被寒风吹得乱颤的树枝,轻叹了一口气。

“那、那我去叫你哥回来。”秦玉英一听慌了神,赶紧去茶园找刘大春。今天正好刘大春去茶园查账,家里就遇上这码事,秦玉英心里便没了主心骨。唉!本来提亲是一件多好的事呀,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倒逼得小姑子背井离乡?难道小姑子是因为宁王…

刘青刚把东西收拾好,刘大春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后面跟着秦玉英。他一进门就问刘青:“怎么回事?”

刘青给他把情况说了一遍,又说了准备出门的事。

“周公子不是一直喜欢你吗?现在他**都同意了,答应这门亲事不就行了?难道你还真想去做宁王的侧妃?”刘大春听了,盯着刘青问道。

刚回西山村那个晚上,刘大春夫妻俩便将宁王的事向刘青问了个明白。刘大春倒是赞同妹妹的想法,不愿她去做什么侧妃。再什么侧妃,也不过是名字好听点,还不是别人的小妾?再怎么行宠,不也得在正妻面前立规矩?

刘青听了刘大春这句问话,摇摇头:“我谁都不想嫁。”她一看刘大春脸色一沉想要发火的样子,忙举手道:“等我从福建回来再说吧。我最多去半年,半年后回来,两个月内嫁人,不管是谁。这样行了吧?”

“你…”刘大春黑着脸看着刘青,呼哧呼哧喘了老半天粗气,这才压住火气,坐下疲惫地摆摆手,“反正你要去哪儿,我是拦不住了。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吧。”

刘青低下头,没作声。她知道这次出去刘大春肯定会不高兴,本想又来个不告而别的,可没想到今天会遇上这么一档子事,让计划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