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刘青便知道彭掌柜所说的事不小,也不再问,直接回道:“没有。这花茶是我们家的祖传秘方,如今我们兄弟俩攒了点本钱,这才想到这桂林来赚点钱。”

听了这话,彭掌柜脸色凝重起来,道:“胡老哥前几日到我那儿去,说这些日子,有好几拔人向他打听你们的底细。看那些人的样子,身份似乎非富即贵。”说完他看了看刘大春和刘青,又道:“刘二爷是陆公子的好友,二位的为人处事也一直是我欣赏的。所以今天老哥哥托一句大,劝告二位几句:如果二位有强硬的靠山,这话就当我没说;如果没有,有人来买你们家秘方,那就卖掉吧。想多要点钱的话,就放出风去,说想卖秘方,价高者得。唉,财去人平安,老哥哥我活到这岁数,觉得什么都没有家人平安重要。这事如何处理,二位自行商讨吧。我告辞了。”

“彭掌柜,大恩不言谢,您的大情,容后再报。今日就不留您了,等你从安徽平安归来,我们再为您接风。”刘青站起来。对于彭掌柜得了消息能来通报一声,并劝告他们这番话,刘青心里甚为感激。患难之中见真情,有了麻烦,这位相识不久的熟人能做到这一步,这个朋友,便值得结交。她又道:“我一会儿写封信,让阿林送去。还请彭掌柜帮我带给陆大哥。”

“行。我明日辰时启程,你在这之前叫人送来就行了。”

送走了彭掌柜,刘青问刘大春:“哥哥,对于这件事,你如何想?”

刘大春道:“虽然哥哥不是将钱看得比家人平安更重的人,但这件事,我却是不甘心将妹妹的一番心血拱手让人。如果稍有风吹草动就胆战心惊,就秘方卖掉,你哥哥我觉得自己枉为男人。”

刘青点点头:“那哥哥想如何处理?”

“看看情况再说。如果有必要,便将你嫂嫂和大宝、二宝送回山里去。”

“好。”刘青笑道,“不是有几拔人吗?我这段时间打探一下。实在不行,大不了将秘方交出来,让他们狗咬狗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遭污

当初刘青留下这花茶给刘大春,也曾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这东西利润还是挺高的,刘家没有丝毫的根基,就像一个两三岁的孩子手里拿着一块宝玉又没人保护一样,危险是可以想见的。

但刘青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试一试。要知道,洪武九年朱元璋曾封他的侄孙朱守谦到桂林任靖江王,但后来因为作风恶劣,欺压百姓,废为庶人,死在了南京。永乐元年,也就是今年刘青全家刚搬到桂林之前,朱守谦的谪长子朱赞仪又复藩桂林。

她当时分析了一下桂林的这种状况,当时便想,朱守谦既是朱元璋亲自抚养长大,甚为恩宠的一个侄孙,还封了个低于亲王、高于郡王的爵位,仍因欺压百姓被废为庶人。那么其子朱赞仪在朱棣刚即位之时复藩桂林,地位与他父亲相比已大为不同,他应该会夹着尾巴做人,不至太过放肆吧?再加上周子冽的父亲既为朝庭任命的知府,也能与靖江王起到互相牵制的作用。

所以这样的环境,她总觉得不会出太大的问题。当时想,实在因有人的觊觎而威胁到家人的安危,那便把花茶秘方卖掉好了,这算是最坏的打算了。但刘大春一家却有了一个选择不同生活环境的机会,刘大春自己也有了一个可以展示自己能力的机会。得与失,在刘青看来,得还是比失多。

而现在,刘青仍觉得当初的决定是对的。她发现,刘大春这一段时间的笑容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自信了。男人跟女人不同,男人总是想做出一番事业的,刘大春显然更喜欢现在这种更具挑战性的生活。

当下刘青决定好好查探一下这个事。不过胡伯既然不像彭掌柜这样,当面来告诉他们有人打探的事,大概也是有什么顾虑,刘青也不想让人为难。她换了夜行衣,在城里转了几个晚上,却没发现什么异样。她只得按下心头的疑虑,静观其变。

没过几天,阿林再一次到后院来,向刘青禀报:“姑娘,前面来了一个商人,开口便说要买花茶的秘方,老爷使了眼色,让我叫你去看看。”

“好。”刘青一听,忙换了男装到店铺的隔间去。

“王老板说的固然有道理,但因这秘方是先人传下来的,在下当初那么穷苦也不曾将它卖掉,现在就更没必要卖它了。”这是刘大春的声音。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我说刘老板你怎么这么死心眼?我告诉你,像你这种没啥背景的小商人,随随便便来个有点后台的就能把你挤倒。老爷给你一千两银子不少了,你拿了这钱,买些田地,好好地过你的安生日子不行么?”

“对不起王管家,我还是不想卖。”听得出,刘大春已在压抑心里的怒火了。

“这样,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这两天你也去打听打听我们王家是个什么来头。两天之后,我也不上门了,你自己到紫竹巷三十号去。否则,你就等着牢狱之灾吧!不过,如果两天内你送上门去,你那秘方还能卖上一千两;如果是两天后再去,哼哼,别说我威胁你,到时这钱老爷给是不给,就看他老人家的心情了。”那人看刘大春油盐不进,终于恼羞成恼,放了这段狠话,便拂袖离去。

听到那人出了店铺大门,上车离去,刘青才从隔间出来,看到刘大春一脸担忧地望着门外,开口道:“哥哥,别担心,先打听一下,看他是个什么来头。像这种明抢的,倒是不怕。”

刘大春点点头,回过头来看着妹妹道:“我知道,妹妹你与知府、同知大人家的公子也有一些交情,这些人后台再大也大不过他们去。不过,我不想为了这事,让你欠他们人情。”那天在欧阳府里的事,秦玉英回来也向刘大春详细汇报过了。刘大春虽没读过什么书,人却是不笨,联想到两年前那场议亲,对于现在刘青与周子冽的事,他也能猜出几分。不过既然前一阵周子冽来找刘青,却被妹妹拒绝,他便不想让妹妹再欠周家什么人情。

刘青笑了笑:“没事。哥哥你在家,我出去打探一下他的底细。”说完便上了街。

到了紫竹巷三十号附近,刘青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跃上一棵大树,隐好身子,朝三十号府望去。只见这王家的府邸占地也挺广,府内屋舍众多,其精美程度虽比不上欧阳府,作为一个商人,却也是不一般的了。

刘青跳下树下,想了想,便上了旁边一家酒楼,要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待小二来时,赏了一些银子,装着好奇的模样向小二打听窗外那片宅子的来历。

小二得了赏银,眉开眼笑地道:“那是王老爷的府上。王老爷的买卖做得大,什么赚钱就做什么。我听我爹说,他家原在桂林城里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后来找了个举人做女婿,这个女婿却是个有本事的,有了王家的银子,四处打点,挤身到衙门里,如今慢慢做到了推官一职。这王家有了女婿做倚仗,生意便越做越大,前些年在这儿买了片好大的地,起了这些个房子。”

推官一职属正七品,掌管推勾狱讼之事。难怪这王老爷如此嚣张,敢情是典型的官商勾结,这明抢不行就诬告下狱,一般的小老百姓哪里斗得过他们?只好乖乖拱手相让。

刘青结了账从酒楼里出来,漫步走在街上,心情有些低落。她一直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自己和哥哥一家的生活过得更好。但一个小老百姓,如果没有权贵倚仗,便如蝼蚁般渺小和无奈。以前她运气好,遇上陆宝成,估计他家也是有什么背景,所以能将生意无波无澜地做到那么大。现在如果不动用周子冽和欧阳阔的关系,也没有武功自保,他们家,最后也只能将秘方拱手让人。

想到这里,刘青长叹了一口气。现实虽然让人无奈,但不到万不得已,她还真不想倚仗周家和欧阳家的力量。而且,不是说有几拔人马在打探她家的底细吗?正好借这个机会,引出各方的人来。免得老是她们在明处,别人在暗处。只有千日作贼,实在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回到家里,刘青向刘大春细细说清楚其中的关窍,两兄妹又商议了一下对策,当下安下心来静观其变。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对于刘家无声的反抗,王家的报复很快就来了。两个衙役在第四天的上午,来到店铺:“你是不是叫刘大春?有人告你卖的茶叶有毒,现在推官大人将你传唤公堂。赶紧跟我们走。”

这几天刘青就一直穿着男装呆在隔间里,闻声转了出来,看到哥哥极为配合地跟着衙役出去了。而中国最不乏看热闹的人,周围的店铺听说刘家人被衙门所拘,纷纷拥上前来观看。刘青看了看簇拥着跟去公堂的人群,回到内堂安慰了秦玉英几句,便赶紧跟着去了公堂。

这种事推官李玉贵是做惯的,刘大春带到时,他已坐在公堂上等着了。看到一大群人跟着前来,他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大胆刁民刘大春,有人告你家所卖茶叶有毒,可有此事?从实招来。”他看到刘大春已毫不反抗地在堂中乖乖跪了下来,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

“大人,冤枉。小人卖茶叶也有两个多月了,所售之茶足了二、三十斤,并无一人说小人的茶有毒。不知是哪位无赖污蔑诽谤小人?”刘大春叫起冤来。

“李三,你将事情经过如实述来。”

“是。”早已跪在堂上的一个五十多年的老头,叩了个头道:“昨日我从五色居买了一两茶叶,回家后我儿子见了,但沏泡了一杯来喝,结果腹部剧痛难忍,抬到药堂,药堂的大夫说是中了毒。我儿子原来并无半点不适,只是喝了那茶后才腹痛的。所以小人便推测是那茶有毒,拿给药堂的大夫看后,大夫一查,果然有毒。”说完,将一包茶叶递上。旁边又有一位大夫出来作了证。

刘青在旁边看了,倒是暗暗佩服这位推官手段细致,考虑周全。

“刘大春,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要说?”

“大人,小人前面已经说了,卖了两个多月二、三十斤茶,并无一人出现此种情况。这人又有何证据说明这是我家卖的茶?我所卖之茶无数,就只有他家有毒,别人的无毒,我与他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他?就算他编出我与他有仇,那么请大人细想,这么明目张胆地去下不致人死命的毒,我这不是没害到别人反而害了自己吗?这丝毫不合情理,还请大人明察。”这些都是刘青跟刘大春细细商讨过的应变之策,刘大春自身便是个有担当的汉子,这两个月又主持一家生意,更为沉着稳重,自将这些话有条不紊地一一道来,说得推官眉头皱得更紧了。

要知道,古代本就没有人权可讲,市井小民大多没读过书,没啥见识,官家的权利又是无限的大,所以一般人到了这威严肃穆的公堂,早已吓得面色苍白说不出话了。这刘大春明明只是一个山民,他如何能如此镇定自若、有理有据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求亲

推官大人李玉贵想到这里,不禁心下一惊:莫非这刘家有何来历不曾?他在官场上,要钱的地方多,以前与岳父两人倒也做过七、八起这样的事,但李玉贵能从小吏爬到推官的位置,除了有能力,也是因为他素来小心谨慎。这刘家他曾查过他们的底细:不过是西山村的山民,养了些牲畜发了家,便到这桂林城赁了一间铺子,做起了这花茶生意——便是这铺子,还是通过竞价的方式得到的,可见与新街的东家知府周大人家并无交情;至于前些日子刘家的两个女眷到欧阳府,他也知晓欧阳府上并未出车来接,也未派车相送。听说这欧阳夫人喜欢花茶,估计便是叫他们去询问花茶之事。这种事于官宦人家来说,很是寻常。

这样细细想过一遍,李玉贵的心又定了下来。他一拍惊堂木,道:“你既说这茶不是你家所卖,可有证据?”

“大人,他又有何证据证明是我家所卖?我今天早上也头痛来着,如果我也说是他家派人给我下了毒,不知大人如何评判?”

围观的人“哄”的一声笑起来。

李玉贵用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遍人群,待人群慢慢肃静,他厉声道:“本官问你话,你便好好回答,再东扯西拉,板子伺候。”

刘大春抬起头来看了李玉贵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嘲讽:“昨日也曾有多人在我店里买茶,现在这人群里的这位李掌柜、那位张老板,都曾于昨日买过茶,他们都好好的站在这里,并未有中毒之症。可见那李三之毒茶并不是我所卖。”

“是的大人,我前天、昨天、今天都到五色居喝了茶,也在他的店里买了茶,并未发生腹痛之事。”被点到名的两位,都是在新街一起做生意的,此时看刘家被人诬陷,倒有些同仇敌忾,一起出声为刘大春作证。

刘青一边听审案,一边仔细观察看热闹的人群,希望能找出些蛛丝马迹来。她曾与刘大春商议过,如果有人用茶来告状,就让刘大春在不吃板子的情况下,尽量将案情拖上一拖,她想看看隐在后面的人是否会现身。当然,不管现不现身,她都会于今晚去威慑这李玉贵一番。一是用武力,二是用朱权给她的牌子。她相信这李玉贵的官能做到这个地步,并不会为了这一张秘方与有宁王撑腰的人为难的。

而现在审到这里,刘青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她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的,生怕这李玉贵一味地用权压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刘大春一顿板子再说,那这个亏就吃得大了。

“子衿。”有人挤到刘青旁边,叫道。

“欧阳兄,你怎么来了?”刘青转头一看是欧阳阔,诧异地问道。

“子衿,你真是太不够朋友啦!发生这样的事,你怎么不派人去叫我?”欧阳阔开口就埋怨开了。

刘青正要说话,却看到有人到李玉贵耳边说了几句话,李玉贵抬眼向欧阳阔这边看来,脸色顿时变了,拍了一下惊堂木:“刘大春证据确凿,洗脱嫌疑。李三无故污蔑他人,罚棍三十,以儆效尤。退堂。”

待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李玉贵这才走下堂来,对欧阳阔拱手道:“刘家这个小案,本无大事。欧阳公子派人来说一声便可,哪用得着亲自前来?”

欧阳阔拱了拱手:“李大人审案,小侄怎敢打扰?只是这刘家二公子是泠泉与我的好兄弟,他家有事,作兄弟的自来关心关心。否则泠泉回来,非把我痛打一顿不可…”

刘青早已在李玉贵宣判之时,便走到了刘大春身边。她看到刘大春转过脸来对她笑了笑,这才放下心,道:“哥哥,你刚才的表现真棒。走吧,咱们回去,免得嫂嫂在家着急。”

刘大春第一次经历这种场合,心中不打鼓那是不可能的。但原来刘青给他细细分析过,如果出现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心里有了底,自然慢慢就不怕了。此时案子已结,听到妹妹的表扬,他也很满意自己刚才表现。不过他随即疑惑道:“刚才…怎么这样就结案了?”

“同知欧阳大人的公子,来为咱们说了情。”刘青看着跟李玉贵客套完走过来的欧阳阔,对刘大春道。刘大春忙迎上去,跟欧阳阔道谢。

三人一起走出府衙,刘青问欧阳阔:“你怎么知道我家出事?”

“新街一号铺和二号铺的人,都是泠泉的手下。他走之前不放心你,曾叫他们多多关注,如果有什么不长眼的人到刘家骚扰,让我一刻之内必须赶到,否则他回来便要拿我试问。你说,我敢不来么?”

刘青咬了咬牙:他说的那不长眼的人,怕是说哪位求亲的人吧?这个周子冽,将她当成了他的什么了?禁脔么?真是气死她了。

“那这一阵子有人老来打探我们家的情况,周家的眼线可曾发现?”她没好气道。将她当成了禁脔,还打乱了她的计划,要是这周子冽的手下不提供点线索,等周子冽回来,她要他好看。

“啊?有这儿事?他们倒没跟我说。”

刘青磨了磨牙,道:“既然是周子冽托你才来的,那我也不承你的情,就不谢了。再见。”说完,拉着刘大春转身就走。

剩下欧阳阔站在那里摸摸脑袋:“你说说,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还不落好,唉!”不过,是谁打探刘家的情况呢?

刘大春听了刚才的对话,看到妹妹一路气乎乎的,试探道:“二丫,周公子对你…”

“哥,你别提他。头疼。”刘青打断他的话。

“刘大哥,你…你没事了?”正走着,迎面跑来了一个人,却是罗云亭,他看到刘大春和刘青正往家里走,惊喜地叫道。

“罗先生,你怎么来了?”刘大春道。

“我母亲听闻你们家出事了,赶紧让邻居去叫我,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怎么现在…这是没事了?”

“哦,是。一个老头儿犯糊涂,推官大人明断,一会儿就了啦。”刘大春自然也知道妹妹与周家、欧阳家的事不能拿出来说,含糊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刘大春看到罗云亭满头的汗,感动道:“谢谢罗先生了。”

罗云亭看了刘青一眼:“我都没帮上什么忙。刘大哥,以后有什么事,可不要客气,尽管说。”

罗云亭跟他们走到刘家的家门口,正要跟刘大春告辞,却看到秦玉英从里面冲了出来,拉着刘大春眼泪就流下来了。刘青虽然说了不用担心,秦玉英哪里放心得下?要不是怕大宝、二宝在家出事,她都想跟着到公堂去了。这时看到两人平安回来,真是喜极而泣。

“刘嫂子,别哭了,刘老板这不是好好的吗?”看到秦玉英掉眼泪,后面走出来一个妇人——却是罗夫人。

“娘,你怎么在这儿?”罗云亭叫道。

“唉,咱们妇道人家,也帮不上什么忙。叫了人去找你,我就到刘家来了,怕刘嫂子忧心,好歹也能给她做个伴。”

“可不。”秦玉英抹抹眼泪,“幸亏罗夫人在这儿,才能定定我的心。否则,我都忍不住想冲到公堂去了。”

“行了嫂嫂,咱们进去吧。”刘青穿着男装,站在这大门口不好过去安慰秦玉英,开口道。

刘大春也道:“是啊是啊。来来,罗夫人,罗先生,进去坐。今天这事逢凶化吉,倒是该庆贺一番。你们二位能在这时候到我家来帮助,大春我感激不尽,在这里吃顿便饭吧。”

罗夫人看了儿子一眼,点头道:“饭就不必吃了,不过有一件事,那就趁这个机会提一提吧。”

一行人一起进到厅堂里坐下,王妈看主家没事,很高兴地出来奉了茶。

罗夫人端起茶杯,看了看刘青,开口道:“刘姑娘,你嫂嫂今天被吓着了,你到后面去帮她看看孩子吧。”

刘青看这架式,总觉罗夫人要说的事跟她有关,本想留下来听听,但罗夫人如此说话,她便不好留下,想到反正到后院也能听到他们的谈话,便站起来告退一声,走了出去。

罗夫人一直到看不见刘青的背影,才道:“本来今天你们家遇上这样的事,是不宜提亲事的。但我倚老卖老的说一句,如果有我家做倚仗,刘老板今天也不至于被拘到公堂去。云亭的爷爷曾为国子监祭酒,门生满天下。虽然后来致仕回家,云亭的父亲也未做官,但便是这广西的巡抚,也会给我家几分薄面。所以刘老板不要怪老身唐突,匆忙之下为云亭向刘青姑娘提亲。如果你家应下,我明儿就遣媒人来正式提亲。”

刘大春沉吟了一会儿,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罗夫人不要说什么唐突的话。今日夫人在这种时候能开这个口,这也是想要帮我家一把的意思,我感激都还来不及,怎么会说什么怪罪的话。不过,我妹妹素来是个有主见的,不怕您老人家笑话,便是我这个哥哥,都从来是听妹妹的。她的亲事,我也曾答应过她由她自己作主。所以今日还请罗夫人原谅,待我问过我妹妹,再给您一个答复,您看可好?”

第一百八十章子冽回来了

在罗夫人看来,自己的儿子长得一表人材,才华又出众,十四岁便中了秀才,如今三年孝期已过,到明年中个举人、考个进士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到时让先罗太爷的门生再帮衬帮衬,谋个官职是不在话下的。虽然这刘家只是个农户商贾,门第低了很多,但刘青这姑娘儿子喜欢,她看得也挺顺眼。要知道,嫁女要嫁胜似吾家者,娶媳要娶不如吾家者,娶个官家小姐倒还难伺候。儿子的年纪也到了该娶妻的时候了,等到作了官再娶妻,那就太晚了。

所以在儿子的再三殷求下,罗夫人考虑了很久,这才答应下来,今天便趁此机会顺嘴提上一提。却没想这刘大春和秦玉英脸上并未出现她所想像的欣喜,这却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不禁让她心里有些恼怒。

她当即站了起来,淡淡道:“那便考虑罢。行不行的,三天后给个回话吧。前几日王举人还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云亭,我不过是因见过你家姑娘,觉得她不错,也就不想再三心二意了。如你这儿不愿,我也好考虑考虑他家。云亭,咱们走。”

罗云亭一直坐在一旁,听到母亲的求亲,他的眼里闪着喜悦的光芒;待听到刘大春的回话,他却没像母亲那般诧异和恼怒。他跟大宝打听过不少刘青的情况,如果她是那种唯唯嚅嚅没有思想的女子,他也不会一再请求母亲来提亲了。只是他听到母亲最后那句话,皱了皱眉,抬起头来刚想说话,看到母亲瞪过来的眼睛,只好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跟着母亲出了门。

送走罗云亭母子,刘大春夫妇回到后院,发现刘青正在厨房里帮王妈摘菜。秦玉英过去向她招招手:“二丫,你来,你哥要跟你商量点事。”

刘青抬起头道:“还商量什么呀,拒绝就完事。我正没空呢,刚才你们就光顾着担心官司了,饭菜也没准备。我要不帮忙,一会儿可没饭吃呢。”

“你的婚姻大事重要还是早点、晚点吃饭重要?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秦玉英怒其不争,“快点。”

“好吧好吧。”刘青将手里的菜扔掉,“不过嫂嫂,你和哥哥怎么不担心官司的事,还有闲心想啥婚事?”

“我刚听你哥说了,是周公子托了欧阳公子出面的。想那推官再大,还能大得过知府和同知大人去?那事我才不担心呢。你别岔开话题,快走吧。”

刘青被秦玉英押送到厅堂里,正看到刘大春愣在那里想事情。

“哥你想啥呢?都傻了。”刘青笑嘻嘻地到他面前摇摇手。

“怎么说你哥的?”秦玉英给她一巴掌。

“二丫。”刘大春收回目光看向刘青,“我觉得,罗先生比周公子更适合你。”

“…”刘青没想到刘大春发了半天呆,却整出这么一句话。

“二丫,过了年,你就要满十八岁了。虽然我跟你嫂嫂都不会擅自替你答应亲事,但你自己也得上上心啊?这东挑西挑的,要挑到什么时候?那天在欧阳府的事,你嫂嫂也跟我说了。周家…唉,咱们跟人家差得太远,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吧;就算周公子喜欢你不计较门第,但有那样的婆婆,我怕你进了门,日子也难过。思来想去,我觉得还就罗先生最适合你。他家里人口比较简单,罗夫人又喜欢你;而且罗先生这人,各方面都很不错,以后肯定有出息。你看你是不是好好考虑一下罗家?”

刘青收起脸上的笑容,坐下来揉揉脑袋,沉默不语——她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婚姻问题,她真的不愿意去想。

感情上罗云亭没感觉,周子冽问题太大;门第、家庭啥的让人纠结;十八岁…在古代真的很大了…

唉唉唉,头痛…

刘青甩了甩脑袋,站了起来,对刘大春道:“哥哥,你回绝罗家吧。现在,我暂时不想考虑这些,十八就十八吧!姑娘十八一朵花,你妹妹我还年轻着呢。不用急着嫁人。要实在嫁不了,哥哥你不会嫌弃我吧?”

“二丫…”刘大春的脸色凝重。

“不用再说了。大不了,一辈子不嫁。到时候,”刘青又恢复了笑嘻嘻的表情,走过去搂住秦玉英的肩膀,“我就过继二宝作儿子,嫂嫂你不会不舍得吧?”

“当然舍不得。”秦玉英瞪了她一眼,“要儿子,自己生。”

“咦,这个主意不错。孩子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儿子…”刘青歪着脑袋正要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被秦玉英一巴掌拍醒,“你要气死你哥啊!”

她转头一看,果然刘大春脸色铁青,忙吐了吐舌头:“哥,我乱开玩笑的,你可别生气啊!”

“有你这样拿自己的清白来开玩笑的吗?”刘大春真是被气着了,瞪着眼睛骂道。又道:“好好考虑罗家的事,我过几天再给他们答复。”说完,“腾”的一声站起来,黑着个脸出去了。看来他为妹妹的事,确实是着急上火了。

接下来的两天,五色居的生意极为惨淡。虽然大家都知道刘家是被冤枉的,但茶叶有毒的话还是传得满天飞。这当然是竞争对手乘机落井下石的手段。刘青安慰刘大春,说只要有花茶在手,根本不用在意这些,过一段时间流言过去,生意自然就会好。

“现在已经十一月了,离过年也还只有一个多月。要不,咱们回西山村去吧。休息一段时间,过了年铺子再开门。”刘青对刘大春道。

“你这亲事没订下来,我这个年能过得安稳吗?”刘大春瞪了妹妹一眼,“你说说,明天怎么答复罗家吧。”

刘青摆摆手:“罗家我是不会嫁的,你回绝他家吧。”

刘大春一听就火了:“错过了罗家,去哪儿找这么合适的去?周公子就算喜欢你,他也得听他**的。他们家一心想让他娶他表妹,怎么能容你进门?再说,那种高门大户,基本上都是妻妾成群。即便娶了你,他**不喜欢你,不停地让他娶妾,你又能怎么样?”

“我说了我要嫁给周子冽了吗?”刘青也烦了,“还有,这位罗先生要真的像你们所说,有出息当了官,到时还不是一样三妻四妾?你瞧瞧他**那天说的话,照样嫌咱配不上他。到时他当了官,娶个官家小姐当平妻,你以为日子就好过了?”

“不会吧?看他挺喜欢你。”秦玉英这话说得却不太有底气。

“先不说喜欢不喜欢的话。我告诉你,男人啊,只要一变得有钱有权,他就容易变坏!倒是一开始就有钱有权的男人,开始不坏,后面也坏不到哪儿去。”

“…”刘大春看着妹妹,半天不作声。良久后站起来:“我到店里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