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爱国摇摇头:“不,1951年镇反就被枪毙了。”

第二十六章 夜闯帅府

一阵无言的沉默,邵林慷慨激昂的话语犹在耳边,这样一位仁人志士,怎么会在建国伊始就被镇反了呢,刘彦直和雷猛都搞不懂,或许,这就是政治吧。

司机听不懂他们的话,即使听明白也会装糊涂,继续老老实实开车。

“四处转转吧。”党爱国吩咐道,既来之则安之,看看七十年前的雪中近江,徜徉在历史长河中,别有一番韵味在心头。

雪佛兰大轿车载着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客人行驶在雪花纷纷扬扬的中央大街上,十字街头的孙文塑像在向大家招手,冬天黑的早,六点多就是黄昏,街上行人稀少起来,连示威的学生都收了家伙事回学校去了。

中央大街是近江市最宽阔的马路和最繁华的所在,除却这里,城市的大部分区域都是低矮的平房,远远望过去,是一片覆盖着白雪的灰色,寻常陋巷内,几茎枯草在屋檐上努力的生长着,如同这饱经磨难的国家里,艰难生活着的人们。

汽车在雪中缓慢前行,前方是一条景色雅致的道路,路两边种植着枫树,树荫后是错落有致的小别墅,只是路口堆着的沙包和黑漆漆的重机枪大煞风景,这儿就是枫林路,昔日江东王陈子锟和他的部将们居住的地方。

哨兵远远地举手示意,这儿禁止通行,司机赶紧调头,忽然后面来了一个小型的车队,打头是辆道奇十轮卡,车头上架着BAR轻机枪,满满一车戴钢盔的兵,挎着美式的汤姆生冲锋枪和M1卡宾枪,杀气腾腾的,后面跟着两辆吉普车和两辆黑亮的轿车,轿车窗内挂着白色的帘子,不知道哪位高官坐在里面。

“是大帅的车队。”司机说道,他有些害怕,民用车辆在枫林路口调头,万一被卫队误认为是刺客就麻烦了,机关枪子弹可不长眼睛。

车内三双眼睛都盯住了那两辆大轿车,说来也巧,其中一辆车的帘子掀开一角,露出一张英武而睿智的中年人面孔,绿色呢子军装,风纪扣一丝不苟,领子上缀着金色梅花,肩膀上缀着三颗金星,虽然是惊鸿一瞥,但那股摄人的气度却难以忘怀。

“是他。”党爱国说,随即吩咐司机,“走吧,去别的地方。”

近江城就这么大,逛逛中央大街,阅江楼,淮江铁桥,基本上就没什么可看的了,眼瞅着天越来越黑,司机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句:“先生,快要宵禁了,您是回去还是去别的什么地方?”

戡乱期间,很多城市执行宵禁,没有通行证夜间外出者,是要被警察和宪兵抓的,这几位爷分明是有身份的主儿,或许不怕这个,但没想到的是,坐在后座那位先生叹口气说:“回饭店吧。”

回到朱雀饭店,三人在二楼餐厅用饭,点的西餐,牛排加罗宋汤,陈子锟手底下有一支白俄雇佣军,他们的家属将俄国式西餐带到了近江,朱雀饭店的西菜厨子都是白俄手把手教出来的,绝对的地道。

只是外面老百姓吃不上饭,满街饿殍,高级大饭店内却斛筹交错,灯红酒绿,美味佳肴,轻歌曼舞,其中不乏穿军装的美国军官,这顿饭吃的有些憋屈。

“晚上哪也别去,不要节外生枝。”党爱国拿洁白的餐巾擦擦嘴说道,现在是1948年的年底,淮海战役打完之后,国共胜负已分,江东的和平解放迫在眉睫,这个紧要关头,双方特工间谍在近江展开了激烈的斗争,作为外来者,他们没必要去趟浑水。

刘彦直的小心思被说破了,有些不好意思,他是想夜里出去转悠一下的,揍几个美国兵什么的,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我就想去见义勇为一下,兵荒马乱的,坏人多。”刘彦直解释道。

“陈子锟治下的近江,治安还是不错的,用不着你出手。”党爱国笑了笑,满眼的神往,“我读博士的时候,看过不少解密档案,当年美国情报机关是有计划在美龄号上装定时炸弹,把蒋介石炸死,扶陈子锟做中华民国的总统的,他比什么孙科、李宗仁、胡适之之流都更加合适做这个位子。”

“为什么?”刘彦直不解。

“有时间的话,读一读邵教授写的《陈子锟大传》吧。”党爱国道,“他是真正的无双国士,可惜生错了年代,早生三百年,就没满清什么事儿了。”

刘彦直点头:“好,回去就看。”

党爱国看看手表:“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了,明早还要赶火车呢。”

雷猛道:“教授,现在才几点啊,房间里又没有电视,又没有WiFi,您就给我们唠唠嗑吧,科普一下历史知识什么的。”

党爱国想了想,答应了:“好吧,我就给你们讲讲陈子锟的四位如花美眷,他是大军阀,人又长得帅,所以娶了好几房太太,解放前虽然允许纳妾,而且不限数量,但是正妻只能有一位,可咱们这位陈大帅,对老婆一视同仁,没有正妻和妾室之分,他第一个明媒正娶的老婆叫姚依蕾,是北洋交通部次长家的千金,第二个老婆,是名镇上海滩花界的书寓先生鉴冰,第三个老婆,是武林侠女夏小青,第四个老婆是北大才女林文静,另外又有一位柔情似水的女秘书刘婷,不过老婆虽多,子嗣不旺,只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另外又收养了一个儿子…”

雷猛道:“加上女秘书才五个啊,人家别的军阀,至少都是十几房姨太太什么的,这个陈大帅还挺会过日子的,知道节省。”

党爱国道:“你懂什么,人家陈大帅外面的红颜知己可不少,有据可查的就有唐嫣唐瑛姐妹花,纽约时报记者凯瑟琳·斯坦利,还有…”他看看四周,其他桌子的客人们都在闲聊,没人注意到这边。

“老陈和宋美龄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党爱国低声道,“这是邵教授考证出来的,我也不能确定真伪。”

雷猛道:“我知道他为什么混得不如意了,因为给老蒋戴了绿帽子了,哈哈哈。”

党爱国敲敲桌子:“注意影响,这是1948年的国统区,你不要命了。”

雷猛赶紧干咳一声,收住笑声,又道:“陈子锟得年过半百了吧,他老婆那么漂亮,俩女儿肯定是大美女。”

党爱国道:“他的大女儿今年差不多二十出头,小女儿才十岁,还没发育呢,俩女儿都是绝世美女,我见过照片的。”

雷猛道:“那陈子锟的女婿是哪个倒霉蛋加幸运儿,找了这么一个有钱有势的老丈人,千娇百媚的老婆,用文艺点说法,真是痛并快乐着。”

党爱国道:“陈嫣终生未嫁,1967年陈子锟和他那帮老兄弟叛逃,陈嫣忙着做最后一台手术,没赶上飞机,后来是周总理出面保护了她,不过还是被发配到一个麻风病村去了,那时候她已经四十岁了,工作了一段时间,没熬到拨乱反正就去世了,当地至今留着供奉她的庙宇呢,都说她是九天玄女下凡,至于小女儿陈姣,后来找了个著名音乐家,没什么好说的。”

雷猛一脸神往道:“说的我都想去看看了。”

党爱国道:“你算了吧,枫林路警卫森严,现在又是非常时期,没等你靠近就被打成筛子了,就算你混进去了,陈家人也不是善茬,不管女眷还是佣人厨子司机,全都会开枪,军阀混战时期,江东警察厅长麦子龙兵变倒陈,几千警察围攻帅府,陈子锟当时不在近江,是他几个老婆带着卫队与敌人血战,杀的尸横遍野,这样的人你也敢惹?”

雷猛讪笑:“我就是说说。”

党爱国道:“说也说完了,回去睡觉。”

三人各回房间睡觉,他们住的是并排的三间客房,欧式家具,铁架子床,房间里还有带浴缸的洗手间,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在四十年代可谓高级客房了,刘彦直来到窗前,拉开窗帘,外面是一片寂寞的霓虹,近江市最繁华的场所都在这里了,但此时街上已经没了行人,只剩街心沙包堆成的堡垒,在旁边大幅好莱坞电影海报和可口可乐广告的映衬下,显得格格不入。

刚下党爱国讲的那些故事,刘彦直虽然没插话,但是颇有感慨,对这位传奇人物和他传奇的家庭成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隔着漫天的雪花,对面钟楼上的巨大钟表时针才指向十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去近距离接触一下历史人物。

刘彦直一身短打装扮,打开窗户爬了出去,两分钟后落在朱雀饭店的后巷里,雪已经很厚了,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这样堂而皇之的走出去,脚印就会将他出卖给巡逻的宪兵。

该试试踏雪无痕的功夫了,刘彦直暗想,那次穿越到1900年的时候,燕子门创始人夏飞雄将一套暗器轻功的功夫传给了自己,据说是明朝锦衣卫留下的秘笈哩,练好了别说走雪地没有痕迹,更能踩着荷叶在水上行走。

雪夜中,一个身影在屋顶上疾走,奔向枫林路大帅府。

第二十七章 你是圣诞老人么

十五分钟后,刘彦直来到了枫林路口,这儿依然警戒森严,昏黄的路灯下是雪亮的刺刀,苫布掩盖的水冷马克沁重机枪,还有藏在树林里的铁甲车,那是一种用民用钢板覆盖的道奇十轮卡车,业余版的坦克,京沪街头呼啸而过的飞行堡垒也是这种玩意。

据说枫林路驻扎了整整一个警卫营,是精锐中的精锐,全套美式装备,战斗力超强,而且不属于国军序列,而是隶属于江东省交警总队,这支部队是陈子锟亲自掌握的嫡系武装,全美械装备,并在明年的起义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枫林路上住的全是达官贵人,路口有哨卡,里面是一排排高墙和树林,不知道藏着多少暗哨、游动哨和狼狗,不过这年头没有红外线探测器,没有摄像头,最多拉个电网,对刘彦直来说,和不设防的民居没有太大差别。

刘彦直轻而易举的进了枫林路,他虽然是近江本地人,但从小就没来过这儿,枫林路解放前是国民党高官的住宅区,解放后是共产党高官的住宅区,横竖没老百姓什么事儿,所以他根本搞不明白陈子锟住在哪一栋小楼,不过这个难不倒他,江东王肯定是住最漂亮的那栋。

还真被他猜对了,陈子锟就住在枫林路十号,一栋白色的小洋楼,此刻二楼书房还亮着灯,门房里,两名卫兵坚守岗位,院子角落,一头放开了链子的狼狗趴在犬舍里闭目养神。

刘彦直的动作比猫还要轻快灵活,他无声无息的落在院子里,狼狗警惕的竖起了耳朵,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咬人的狗不叫,它凶猛无比的从犬舍里窜了出来,猛扑向不请自来的陌生人,尖牙利齿在雪夜中闪着森森的幽光,刘彦直手一弹,一枚花生米大的小石子带着劲风击中了狼狗的脑袋,小牛犊子似的大狼狗顿时瘫倒在地,一动不动。

这是燕子门的神功之一,夏飞雄精通点穴之术,不但能点人,也能点狗,刚才那枚石子击中的狗脑袋上的一处穴道,可以保证狗昏睡上几个时辰。

狗的嗅觉和听觉都比人灵敏,警惕性也极高,对于飞贼侠盗们来说,看家狗是最大的威胁,现在狼狗解决了,刘彦直从容上楼,当然不是走门,小洋楼的正门从里面销上了,只能从外墙爬上去。

小洋楼到处都是可攀爬的地方,他施展轻功跳上去,最先光顾的是亮着灯的书房,刘彦直使了个标准的珍珠倒卷帘,脚勾着上面的栏杆,头朝下窥视书房里的一切。

书房窗内挂着厚厚的丝绒窗帘,透过缝隙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景,面积大约十平方米,一侧墙全是书架,摆满典籍,正对着门摆着红木写字台,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背对着窗户坐在写字台后面,一手拿着烟斗,一手翻着文件,墙上挂着陈子锟的戎装照片,还有全家福和一张年轻飞行员站在野马战斗机前的英武留影,想必就是陈子锟的儿子陈北了。

男子穿着法兰绒裤子,毛背心,居家打扮,头发依然乌黑油亮,他入神地阅读着文件,连姿势都没变过,想必这位就是房子的主人,也是江东的主人,著名爱国将领陈子锟了。

刘彦直看了一会儿,觉得没趣,沿着墙壁溜到隔壁,翻身进了阳台,这间屋的门是虚掩着的,刘彦直凝神倾听,没有熟睡之人呼吸的声音,他确定这间屋没住人,推门进去,四下扫视一番,从陈设上确定是某位太太的房间,忽然他的眼睛定在桌子上。

桌上摆着一柄玉如意,正是当年清穿之时,他从皇宫大内偷出来,后来又送给上海书寓女校书沈小红的那个,羊脂白玉质地,尾部有一块不起眼的黄皮,绝对错不了。

刘彦直愣在当场,好久才回过味来,一开始他觉得这间屋子的主人或许和沈小红有什么联系,不过很快就想通了,应该是陈家太太通过其他途径购买到的玉如意,他自嘲起来,自己想象力太丰富了,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

正要离开这间卧室,刘彦直又折返回来,定睛看着橱柜上的照片,这是一张镶嵌在银质镜框里的老相片,相中人穿着清代女子的服装,高领大袄,金玉满身,气质清雅,容颜婉约,不正是沈小红么!

这回刘彦直是真傻了,既然摆着沈小红的照片,说明陈家某位太太和沈小红有直接关系,最大的可能性当然是来自上海的鉴冰了,难道鉴冰是沈小红和周嘉睿的女儿?那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周嘉睿是自己的朋友,那他的女儿就该喊自己叔叔,那么陈子锟就是自己的侄女婿了,想到这里,刘彦直忍不住在黑暗中轻笑起来,不过很快他又想到,周嘉睿的女儿居然继承了沈小红的职业,成为上海滩花界新一代花魁,那么说明周老师混得并不如意。

忽然外面有些动静,院门打开,一位深夜访客在卫兵的陪同下走了进来,楼下也有响动,是佣人在开门,刘彦直屏息静气,隐隐有些不安,这么晚了,陈子锟还叫人来做什么。

卫兵将客人送入门,返身回去的时候,多了个心眼,去犬舍瞄了一眼,却没看到狼狗趴在里面睡觉,左右四顾,终于在墙角发现了狼狗的“尸体。”

其实昏迷的狼狗是被刘彦直拖到角落里来的,卫兵错以为狗是被人杀的,惊出一身冷汗来,刺客都进了院子了,守卫竟然没有发觉!他没有立刻示警,而是急匆匆回到门房,按下了开关,院子外面有一排平房,住着三十名夜班卫兵,屋顶上的红灯闪了起来,这是无声的警报讯号,值班副官带人冲进了院子。

与此同时,门房也用电话通知了陈大帅,家里进刺客了!

二楼书房,陈子锟正在和客人交谈,接到电话后拉开抽屉,拿出一把M1911手枪,推上子弹,打开保险,客人被他的举动惊呆了,一句话说不出。

“在这儿坐一会,马上就好。”陈子锟持枪出门,站在二楼上看了看楼下,卫兵们都在门外等候,没有大帅的命令,他们不敢擅自进门。

“双喜带两个人上来。”陈子锟轻声道,“孩子睡了,别打扰他们。”

副官双喜带着两名拿卡宾枪的卫兵悄悄上楼,挨个房间搜查,查到书房隔壁的时候,发现阳台的门敞开着,说明家里确实进人了。

陈子锟不动声色,疾步走到另一间卧室前,轻轻拧开门把手,闪身进门,没急着开灯,先观察了一下,铜架子大床上,一个小女孩正在熟睡。

他走了过去,帮女儿掖了掖被脚,女儿醒了,两只眼睛亮闪闪的如同天上的星星。

“爹地,明天我们一起堆雪人好不好?”十岁的小女儿陈姣问道。

“好,堆一个大大的雪人。”当爹的答道,眼里满是慈爱。

“还要打雪仗。”

“好,打雪仗,天不早了,你再不睡,明早起不来可就没法打雪仗了哦。”

“爹地真好,那我睡了。”小女儿闭上了眼睛。

陈子锟鹰隼一般的眼睛扫视房间一周,没发现任何不妥之处,这才放心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他又查看了小儿子陈南的房间,依然没有发现,陈北的娘亲夏小青听到动静也披衣起来了,脚下薄底快靴,手里拎着机头大张的左轮枪。

“出事了?”夏小青问道。

“卡尔死了。”陈子锟道,卡尔是狼狗的名字,正宗德国黑背,托人从纳粹德国带来的,有不少兄弟在党卫军服役哩。

“我去看看。”夏小青急忙下楼,她是女侠出身,能从卡尔的伤口上看出对方的路数,陈子锟怕她着凉,急忙回书房拿了一件大氅出来,披在夏小青肩上。

双喜带着卫兵搜了一遍,枫林路十号没住多少人,大儿子陈北是空军飞行员,住的是营房,大女儿在北泰行医,鉴冰在上海,姚依蕾在香港,林文静在南京办事,家里只有夏小青和一对儿女,所有的房间都查遍了,没发现可疑的人。

也许是虚惊一场,也许刺客已经逃走了,陈子锟这样猜测。

陈姣卧室里,小女孩轻轻敲一下床板:“你可以出来了。”

刘彦直从床底下钻了出来,陈府上下卫生工作搞得很好,即便床底下也是一尘不染,没有陈年灰尘和蜘蛛网。

五分钟前,卫队突然冲进院子的时候,刘彦直还在鉴冰的屋里发呆,听到动静探头出来,发现已经晚了,满院子都是兵,手电筒的光柱到处乱射,贸然出去肯定挨一顿枪子儿,犹疑中他出了门,正琢磨着是不是去书房把陈子锟绑了,忽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你是圣诞老人么?”

他急回头,是个粉嫩嫩的小萝莉,穿着橘黄色的睡衣,手里拎着一个洋娃娃,正歪着头看自己。

刘彦直看看自己身上,没穿红色的衣服,也没有白胡子和驯鹿拉的爬犁,怎么就圣诞老人了呢。

危急时刻,刘彦直却被小女孩逗乐了,艺高人胆大,他根本不怕外面那些卫兵,笑眯眯问女孩:“你看我哪儿像圣诞老人?”

“我觉得你是。”小女孩很坚定,“你是从烟囱进来的。”

刘彦直正要说话,书房的门开了,由于角度原因,拿着枪的陈子锟没看到这边的情景,小女孩竖起手指放在嘴唇上,指了指自己的房间,示意刘彦直跟她走。

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鬼使神差的,刘彦直对小女孩深信不疑,还爬到了她的床底下,顺利躲过了陈子锟的搜查。

“好了,你可以把礼物拿出来了。”小女孩盘腿坐在床上,一本正经的说道。

第二十八章 平安夜一起飞

今天是1948年12月24日,此时的中国还没有养成过平安夜的习惯,即便是在近江这样的省会城市,也只有驻华使节的家里才会摆上一棵圣诞树,老百姓们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洋节,漫漫冬夜,早就上炕睡了,所以整座城市毫无节日气氛,刘彦直也是被小女孩提醒了,才知道今天是平安夜。

刘彦直有些尴尬,摸摸身上,身上哪有什么能当礼物的物件,如果陈姣是个男孩子,他倒是可以将防身武器,一把加拿大造勃朗宁M1935大威力手枪留下当个念想。

“要不你等等,我忘记带了,现在回去拿。”刘彦直干巴巴地说道,事到如今,礼物是欠下了,不给也得给了,送给这个年龄段小女孩的礼物,无非是巧克力、洋娃娃,这些东西先施百货的柜台里都有,待会儿直接撬门别锁进去拿点出来便是。

“我可不要洋娃娃。”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陈子锟的小女儿陈姣说道,小手一直,柜子里一大堆洋娃娃,“他们总是给我买娃娃,一点都不好玩。”

“那巧克力?”刘彦直问道。

“也不要。”陈姣撅着嘴,“我要特别的礼物,和别人不一样的。”

刘彦直犯难,想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闪道,“你飞过没有?”

陈姣眨眨眼,咧嘴笑了:“你要带我一起飞?”

刘彦直点点头:“对,带你飞,但是你要穿上外套。”他想的是背着陈姣从近江最高的楼上跳下去,体验一下蹦极的感觉,倒也算不上真正的飞,最多是坠落,唯一值得称道的是,感受确实非同一般。

“好吧,你等我。”小女孩爬下床,赤着脚跑到了屏风后面去换衣服,几分钟后出来了,差点亮瞎刘彦直的眼睛,马裤靴子皮夹克,还有一顶褐色鹿皮做的三十年代爆款飞行帽,当然也少不了一副风镜,脖子上还系着白色的丝绸围巾,活脱脱一个小飞行员。

刘彦直开始后悔,江东王家的千金小姐,什么排场没见过,她家里有私人飞机,父亲和哥哥都是资深飞行员,飞行里程不比自己少,还带你一起飞呢,简直LOW爆了。

不过话已经说出口,没法往回吃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陈姣还说呢:“咱们要坐战斗机吧,我还没坐过呢,待会儿多翻几个跟头。”

刘彦直叫苦不迭,心说大小姐您真会玩,这是怂恿我去偷飞机啊,就算我有这个本事,没有地勤人员的配合,我也没法将一架二战时期的螺旋桨战斗机开上天啊。

他一咬牙:“走,现在就去。”

楼下,夏小青正在给卡尔检查伤口,狼狗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死,只是昏睡不醒。

“遇见高人了。”夏小青道。

“怎么说?”陈子锟很关切。

“这人会用暗器,而且功夫很高,能射中狗头上的穴位。”夏小青摊开手掌,手心里放着一枚小石子,这是卫兵们打着手电从地面上捡到的,而枫林路十号的院子里要么是水门汀地面,要么是草坪,根本没有这么大颗粒的石子。

“飞蝗石。”陈子锟点头道。

“就是一般石头。”夏小青更正道,“随手拈来的一草一木都能当做兵器,此人武功已入化境,轻功更是高明。”

“那到底是何方神圣呢。”陈子锟陷入思索中,现在是非常时期,共军在江北闹腾的厉害,自己的地盘有一半沦为游击区,徐蚌和平津两个战场都非常不妙,傅作义五十万大军被困孤城,杜聿明的几个机动兵团也都被困死了,虽然南京方面每天都要报道好消息,但明眼人早知道,大势已去。

陈子锟主政江东已经二十四年了,从他当上江东省军务督办的那一天起,就开始在各种政治势力之间求平衡,如今又到了抉择的时候,如同以往一样,他决定站在赢家那边。

所以,国府方面不会放过自己,老蒋早就明里暗里剥夺自己的兵权,安插亲信,部署中央军,要不是手上还留着一支交警总队,自己这个江东省主席怕是早就下野了,今夜出现的这位神秘人士,搞不好是保密局的特务…

陈子锟很快做出决策:“让警卫营都起来,把枫林路围上,发现可疑人员,打死无论。”

陈大帅一声令下,警卫营全体出动,五百名士兵子弹上膛,守住枫林路所有要害位置,一双双大皮靴在道路上奔走着,将洁白的积雪踩成烂泥,枫林路围成了铁罐头,却没人发现陈大帅最疼爱的小女儿已经失踪了。

此时,时针指向零点。

中央大街,先施百货楼顶,这是近江最高的建筑物了,百货公司本身有七层楼,上面又加盖了一个钟楼,加起来有十层楼的高度,此刻刘彦直带着陈姣就站在钟楼上方。

他是背着陈姣从枫林路飞檐走壁跑出来的,刘彦直的爆发力弹跳力平衡能力都是超一流的,轻功身法更是师从名门加上自己摸索,在墙头屋顶奔走起来如履平地,对于一般孩子来说,已经是飞一般的体验了,但对于陈姣来说,还不够刺激。

“咱们不是去那边么?”陈姣指着西方提醒道,那边是近江机场,她家的道格拉斯专机就停在那儿,父亲去南京或者上海的时候,会亲自驾驶飞机,孩子们也有机会坐在驾驶位上体验一下,所以陈姣对飞毫不陌生。

“咱们不坐飞机。”刘彦直道,“是我带你一起飞。”

陈姣看了看地面,吐了吐舌头,问刘彦直:“你真的会飞?”

“真的,你趴在我身上,闭上眼睛。”刘彦直一躬身,陈姣乖巧的趴在他背上,却狡黠的睁着眼睛说道:“好了,你飞吧,穿越者。”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刘彦直一再否认自己是圣诞老人,他实在不认为自己的形象和那个穿着红袍子留着白胡子的老家伙有任何相似之处,陈姣就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他索性说了实话。

“叔叔是穿越者。”

本来预备了一番台词来吹嘘穿越者多么牛逼,陈姣想了一会儿却说:“嗯,穿越者,我知道啦。”

此时,穿越者准备飞了,刘彦直背着陈姣,小女孩体重很轻,趴在背上如同一片羽毛。

钟楼内部藏着一套机械装置,无数齿轮啮合转动带着外面的时针分钟咔哒咔哒的走着,当指针重合的那一秒,刘彦直一跃而下。

钟声响起,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陈姣惊讶的发现,自己身处半空中,时间仿佛凝滞,空间好像变成了凝胶,小女孩张大了嘴,不可思议的世界出现了。

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刘彦直,他是打算直接跳下来的,让陈姣感受自由落体的速度,但是当跃下的那一刻,他脑海中忽然有个念头,我能飞就好了,就可以带着天真的女孩一起飞翔在雪夜的天空。

他做到了,他没有长出一双翅膀,也没有具备喷气机的能力,而是周围的气场发生了变化,准确的说他身旁的空气变得像水一样具有了浮力,他只要轻轻的伸出手脚划动,就可以前进,如果此刻下面有人抬头望的话,会看到刘彦直在空中游泳。

整个天空变成了他的游泳池,刘彦直刚开始还手足无措,很快就适应了这种飞行的方式,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手脚并用,慢吞吞的在空中爬着,而他背上的陈姣,也感受到了空气密度的变化,伸手扒拉了两下,尝试着自己飞行,果然成功,她乐得咯咯笑。

一大一小两个人在空中尽情的玩着,笑着,雪花在他俩周围翩翩起舞,晶亮透明,看得出繁琐美丽的六角花纹,午夜的钟声响起,掩盖了快乐的笑声。

枫林路十号,灯光通明,一楼客厅里烟雾缭绕,陈子锟在来回踱步,他手下几名大将被连夜招来,都皱着眉头,夹着香烟,做苦苦思索状。

“要不要提前起义,这是最大的问题。”陈子锟猛然停步,“如果现在起义,我们承受的压力会很大,老蒋的五个美式装备的整编师就在我们后头…”

楼上,一身劲装打扮的夏小青来回巡视着,年近五旬的她宝刀不老,身手依然利落无比,此刻她腰间插着飞刀,手里提着勃朗宁手枪,英姿飒飒,气势逼人。

夏小青负责家里的安全重任,她将里里外外都查了个遍,没有发现踩碎的瓦片,没有发现明显的脚印,神秘的刺客在雪夜都没留下脚印,可见轻功还在自己之上,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踏雪无痕吧,听父亲说,只有明朝时东厂的某些专门执行秘密任务的番子才能达到这么高的境界。

她巡视到陈姣的屋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伸向了门把手,陈姣是林文静的孩子,小名小白菜,生在1938年抗战最激烈的时候,自幼体质较弱,全家人都宠爱她,作为大姨,夏小青也很疼爱这个孩子,雪夜寒冷,虽然家里有暖气,但是孩子喜欢踢被子,着凉了可不好。

夏小青进了房间,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脸色顿时大变,被子里塞着一个枕头,人不知道哪儿去了!

她愣在当场,足足五秒钟才反应过来,迅速查看了室内的各个角落,没有孩子的踪影,这才真正慌了神,急匆匆下楼,对陈子锟附耳说了一句话。

“当家的,姣儿被人掳走了。”

第二十九章 在特务监视下去南京

陈子锟不动声色,老军阀练达世故,瞬间就明白女儿的安危不用太过担心,自己的仇家虽多,但大都是不成气候的下野政客败将,没人具备在不惊动警卫的情况下掳走陈姣的能耐,有这个实力的人,只有两个集团,一是无所不能,手段千变万化的地下党,二是苟延残喘,背水一战的国民党蒋介石集团,而自己正在和共产党接洽起义事宜,以他们的作风不可能下此黑手,所以后者作案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掳走陈姣,是为了保住江东的人质,所以他们断然不会伤害女儿,想到这里,陈子锟暂时心安,他蹬蹬蹬上楼,刚想进书房给南京方面打电话,忽然听到女儿房中似乎有动静,立刻拔枪快步走过去,紧跟在后的夏小青也捏紧了飞刀,杏眼圆睁,严阵以待。

陈子锟右手掰开保险,左手猛然拉开房门,只见陈姣正往被里钻呢,瞅见爸爸和大姨进来,吓了一跳,吐了吐舌头,装作没事人一样,钻进被里蒙着头。

夏小青担心屋里还有人,抢先一步超过陈子锟,检查了窗口,窗户关的严丝合缝,窗台上的积雪纹丝未动,压根不像有人来过的痕迹。

陈子锟检查了包括衣柜和床底下的室内所有能藏人的空间,当然没有任何发现,他坐在床沿,温和的问女儿:“小白菜,刚才去哪儿了?”

陈姣今年十岁,自小的教育使她不怎么会撒谎,据实以告:“出去玩了。”

“去哪里?”

“钟楼上面。”

陈子锟心一惊,钟楼唯有一座,就是先施百货楼上那个,那地方距离地面几十米高,根本怕不上去,女儿是怎么上去的。

“谁带你一起去的?”他沉声问道,不知不觉加重了语气。

“穿越者。”

“什么?”陈子锟皱紧了眉头,果然有人闯入!

“去干什么了,这个人长什么样,对你说了些什么!”陈子锟不由自主的严厉起来,陈姣吓坏了,小嘴一扁就要哭。

夏小青赶忙过来推开陈子锟:“当家的,你别凶,我来问。”

陈子锟这才出门,吩咐下去,继续加强戒备,通知交警总队,紧急集合,一级战备。

大帅府一声令下,近江附近的驻军全都行动起来,坦克开始预热,飞机战备值班,士兵集合进入战位,弹药发放一个基数,完全就是打仗的节奏。

市区的警察也动员起来,在电台、发电厂、火车站门口设置了防线,省党部,保密局和中统特务的秘密机关附近,也都集结了大量穿便衣的武装人员,只要大帅一句话,江东随时可以发动武装起义,站在人民一方。

半小时后,夏小青从房间里出来,一双眉毛也蹙了起来,她找到陈子锟说:“是一个姓船越的日本忍者干的,这个人带姣儿出去,但没伤害她,又给还回来了,不过姣儿可能中了什么迷魂术,非说在天上飞了一圈。”

“叫医生来仔细检查。”陈子锟大手一挥,随即陷入思索,是日本忍者干的,这事儿就说得过去了,忍者神出鬼没,轻功卓绝,随着日本战败,很多前侵华将领投靠了蒋介石,充当他的内战马前卒,某些出身华族的将领,私人拥有忍者是成立的,这样就说得通了,这事儿,老蒋还是脱不开干系。

方方面面的反馈信息汇集到了枫林路十号,北泰的国民党军队没有异常行动,驻扎近江的国军部队,包括空军、淮江分舰队,陆军几个师,以及保密局特务,中统特务,全都老老实实的,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不像是风雨前夜。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昨天朱雀饭店住进了三位客人,据说是来自上海的药品商人和他的随从,这三个人租了一辆汽车,去过江大校长的宅子,又来过枫林路,还特别关注过陈大帅的汽车。

这个情报来自于警察厅,陈子锟的眼线遍布近江,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这三个陌生人非常可疑,值得警惕。

“派人盯着,暂时不要动。”陈子锟道,换了年轻时候的他,会立刻派兵把人抓了严刑拷问,但是已经年近半百的他做事有着更多的考量,抓几个小杂鱼没意义,揪出幕后真凶,才能雷霆一击以绝后患。

此时已经是清晨六点钟,刘彦直躺在朱雀饭店的床上还在回味他午夜时分的飞翔,他自己也搞不懂,怎么突然就会飞了,假如这种空中爬行也能算是飞的话。

关于翱翔天际,刘彦直不是没幻想过,他的身体已经远异于常人,哪怕长出一对翅膀也不会多么惊讶,至于是蝙蝠那样的肉翅,还是老鹰那样的羽翅,无关紧要,可是他的飞行却是如此的超出想象和物理学的范畴,他仔细思索,那一刻不但是空气变得浓稠,就连时间似乎也凝滞起来,可是即便时间的速度减慢,也只是延缓下坠的速度,不能往前,甚至往高处爬啊。

刘彦直一宿没睡,从把陈姣送回去之后他就在思考,但是以他的知识储备,只能是百思不得其解,半夜三点钟的时候,他爬起来又试验了一次,这回是从房间窗口跳出去,可是没能继续在空中爬行,而是径直摔在了地面上,只好狼狈不堪的又爬回房间。

看来这飞行术很不靠谱,不能随心所欲的使用,还有什么意义,唯一欣慰的是,这个不靠谱的技术能让小女孩心满意足,对这份圣诞礼物开心的不得了。

他记得送陈姣回去的时候,小女孩恋恋不舍的问,明年圣诞节还能再飞么,他没敢答应,只是说,“还会再见的。”陈姣撅着嘴表示这纯熟敷衍,不得已,刘彦直和她拉了勾,发了誓。

门铃响了,是服务员送早餐,刘彦直将手枪藏在背后去开门,穿着白色侍者服装的年轻男子推着餐车进来,一双精明的眼睛滴溜溜乱转,将餐车里的牛奶面包和煎鸡蛋培根放在桌上,说道:“先生慢用。”然后垂手而立。

这是要小费呢,1948年的中国大城市,流行的是欧美那一套,服务人员的主要收入靠的是客人打赏,刘彦直受过培训,懂得一般礼仪,随手从外套兜里摸出一张一元面值的美钞递过去。

“谢谢先生。”服务生了美钞,鞠了个躬,推着餐车离开了,从电梯下到一楼厨房,几个西装礼帽打扮的精干男子正在门口抽烟,服务生低声说了些什么,将美钞交出,为首男子阴沉着脸,点点头。

这些人是陈子锟手下的便衣特务,他们奉命监视这刘彦直等三人,服务生就是他们的眼线,刚才刘彦直打赏的小费,成为重要参考依据。

连给服务生的小费都用美钞,这人还只是个跟班,那这位药品商人该有多阔绰,而现在的药品买卖其实没这么好做,比如倒卖盘尼西林,没点后台真干不来,要么是通共的,要么是军方背景,而做西药做的最大的,就是孔家的扬子公司,而孔令俊和陈北有仇,那么药品商人的真实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用完了早饭,穿越小组三人一同退房,提着行李下来结账走人,饭店经理帮他们代购了去往南京的火车票,并且安排一辆雪佛兰轿车将贵客送往火车站,当然这一切都是有费用的。

雪佛兰启动后,两辆黑色福特轿车跟在了后面,一直尾随到火车站,刘彦直等人并没有和人山人海的旅客们挤在一起,而是进了贵宾候车室,而福特轿车里的特务们则直接进了站长办公室。

刘彦直坐在贵宾候车室的沙发上,打量着屋里的旅客们,男人们都穿体面考究的双排扣呢子西装,翘着二郎腿,叼着雪茄或者烟斗,女人们身上是华贵的貂皮大衣,他们行李不多,只有随身皮包,想必大行李都让行李员搬上去了,这些人都是一等车的旅客,是有身份的人,大家彼此间攀谈着,闲聊着,无非是黄金美钞的兑换价格,还有飞上天的米价。

外面候车室里人声鼎沸,连插脚的空间都没有,二等车和三等车的旅客都携带了大量的行李包裹,人挤人,人挨人,开始检票的时候都疯狂往前挤,车站工作人员拼命的吹哨子,穿黑制服的警察挥舞着警棍乱打,也弹压不住旅客们的拼死向前。

贵宾候车室里的人岿然不动,谈笑风生,列车才刚进站,需要下客,整理,加煤加水上货,距离开车起码一个钟头,他们都是有座位加睡车票的,用不着心急火燎的登车抢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