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仪蓉身子一颤,却是努力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实则身上冷汗涔涔。凌王妃的指甲即使隔着衣衫,也好像要嵌进肉里一般。

“恭喜王爷、王妃,恭喜六姑娘!”一直候在旁边的如意回过神来,先带头跪了下去高声恭贺,厅堂里自是恭贺声一片。

凌王妃脸上的笑意越发明媚,待到恢复些寂静后,她转过头有些郑重地对着凌王爷道:“王爷,妾身还没来得及跟您说,这位嫡姑娘的位置早就留给六姑娘了,所以三姑娘就只能作为庶姑娘。”

这还是凌仪蓉头一回听见凌王妃自称“妾身”,看样子凌王爷方才那几句威胁的话起了作用。

凌王爷的面色缓和了些,他点了点头,冷声道:“那一切就按照王妃的意思来办吧。过几日便把姑娘们的名字和身份记入宗谱,本王还有公务!”

凌王爷一走,屋子里头的气氛顿时一松,众位美人仍然盯着王妃怀里的凌仪蓉,偶尔还窃窃私语一番。

“你们先退下吧,我有些累了!”凌王妃松开手,凌仪蓉十分自觉地站到了一边。众位美人得了逐客令,便立刻三五成群地离开了。

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几个人,许侧妃依然坐在椅子上没动弹。三姑娘和五姑娘就站在她身后,脸上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的表情。她们不明白,为何往日连王妃都不怕的娘亲,见到一个刚进府的小丫头,竟会如此失态。

“王妃好厉害的手段,我算是领教了。但是这事儿没完!”许侧妃忽地站了起来,不过有些腿软竟是晃了几下,声音里却透着十足的坚定。

凌王妃悠然地看着她,听着许侧妃像是宣言一般的话,只是轻蔑地笑出声,冷冷地说道:“本妃和你斗了这么多年了,面子功夫都不稀罕掩饰了。这才是刚开始而已,仪蓉,你送送许侧妃。兴许这位玉枝曾经故人,还有许多话要跟你讲呢!”

凌王妃挥了挥手,对着凌仪蓉使了个眼色,脸上的恨意丝毫未掩饰。其他几位姑娘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凌仪蓉得了吩咐,便跟在许侧妃和三姑娘、五姑娘的身后出去了。刚出了馨予院,五姑娘就回过头来,冲着凌仪蓉龇牙咧嘴了一番。

“娘,你难道真的怕了这么个小丫头?王妃方才分明利用她来羞辱姐姐!不过空有一张狐媚子的脸皮罢了,若是娘亲同意,我现在就能——”五姑娘气鼓鼓地撅着嘴巴,喋喋不休地放着狠话,说到最后有回过头对着凌仪蓉狠狠地瞪了几眼。

“清蓉!”许侧妃没有说话,倒是一旁搀扶着她的三姑娘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呵斥的意味。

三姑娘回过头,有些不满地瞪了一眼五姑娘,又看向凌仪蓉,脸上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柔声道:“我娘、侧妃现如今精神不大好,没什么话好说的。六妹妹还是先回去吧,莫让王妃等急了!”

三姑娘有些担忧地看向许侧妃,明显感到她身体的僵硬,手心冰凉,显然还没有从凌仪蓉出现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凌仪蓉下意识地看了看许侧妃,转而点了点头,行了一礼便准备转身离开。

“慢着!”身后忽然传来许侧妃的声音,尾调里还是带着几分轻颤。

凌仪蓉回过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眸。四目相对,许侧妃先撇开头去。她明显踌躇了一番,最后才低声道:“或许我的确做了对不起你娘的事儿,但是王妃所说的你不要听不要信。”

许侧妃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凌仪蓉看着她似乎还有话却憋不住来的样子,也不准备再等了,直接转身离去。

“娘,你看她那副死人脸,连个笑都没有。你可是侧妃,她不过是王妃新提上来的嫡姑娘,谁知道暗地里要如何整治她?”五姑娘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凌仪蓉的步伐却是不减。

她的眸光暗了暗,走到无人的地方时,伸手按了按左肩。那里竟是针扎的痛,凌王妃方才的力道可真不小,一定是青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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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女王守则六:静观其变(三)

凌仪蓉回到馨予院的时候,凌王妃依然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似乎在等着她回来。

“今儿在来的路上,马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凌王妃听见她的脚步声,轻轻睁开眼,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又重新闭上了。

凌仪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的神色却越发的恭谨,只见她躬身行了一礼,才低声道:“二姐姐想要把我推下马车,情急之下,我一时失了手!”

凌王妃尖长的指甲轻轻地敲击着椅子扶手,脸上依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她低声地应了一句,转而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道:“这事儿总得有人负责,身为凌王府后院的主母,我给你提个醒儿。顺我者不一定昌,逆我者却一定亡!”

最后一句话带着十足的警告,凌仪蓉不由得打了个颤。她连忙俯身再次行了一礼,凌王妃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

“整日向我行礼的人数都数不过来,我把你推到嫡姑娘的位置上,不是要你行礼的。这些话我只说这一回,日后就看你自己的表现和领悟了!”凌王妃睁开眼对上她的,眼神里的认真和冰冷,像是一把利剑刺进她的心底。

凌仪蓉诺诺地应下了,用完膳的时候,除了三姑娘和五姑娘,其余在凌王府的五位姑娘们都聚到了一起。大姑娘凌骄蓉自然是坐在凌王妃的下首,凌仪蓉坐在另一边。

“娘,三位妹妹都是刚进府,待会子我陪她们逛一逛吧?”大姑娘的脸上始终带着几分柔和的笑意,倒与“骄”这个字给人的感觉相距甚远。她偏过头认真地看向凌王妃,语气里带着几分征询的意味。

凌王妃亲自端了碗粥递给她,脸上也回了一个淡笑,低声娇嗔道:“你呀,平时家里面那两个妹妹不亲和,小八有这么小闹不起来,好容易有了几个像样儿的妹妹,你就迫不及待地要过姐姐的瘾了!”

大姑娘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泛着两抹红晕,却是越发的像个小女儿般撒娇,直逗得凌王妃展颜不止。晚膳僵硬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凌仪蓉一直默默地低着头吃粥,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盯着她们母女俩互动。好一副母慈子孝的场景!

“王妃,三位少爷来了!”这时候一直在张罗的如意走了过来,低声通传了一句。

凌王妃脸上笑意忽然就消失了,就连卖乖的大姑娘也停止了笑谈,而是恭恭敬敬地坐好,一板一眼地吃着碗里的粥。屋子里的其他人明显感到气氛的转变,凌仪蓉秀气的眉头轻轻挑起,这三位少爷她可是从不曾听闻,无论是于嬷嬷还是奶娘,都未曾提起。

“让那三个孽障进来!”凌王妃忽然放下筷子,脸上的神色变得冰冷异常,语气里透着十足的恼怒。

如意弯着腰退了出去,片刻之后便打起了珠帘。三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鱼贯而入,打头的是一位穿着黑色织锦袍子的少年,五官出色,眉眼间和凌王妃有些相似,只是微抿的薄唇,使整张脸看上去夹杂着几分暴戾。

走在后头的那位少年,不苟言笑,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感。眼神里带着几分忧郁,身着一件墨绿色的长衫。

跟在最后的是一位偏羸弱的少年,肤色白白净净,唇红齿白,面容间透着几分男生女相。他的腿似乎有什么问题,虽然极力隐忍着,却还是看出走路时一瘸一拐的模样。

三个人一字排开,皆恭敬地对着凌王妃行礼。凌王妃轻抿了一口茶,漱口之后涂到痰盂里,却是没有急着让他们起来。

围绕在桌边的几个姑娘,似乎得了什么命令一般,都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凌仪蓉正猜测着这三个少爷究竟是犯了什么错,耳边却传来“噗通”一声,便见那个最后进来的少年,竟是行礼不稳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噗嗤!”倒是大姑娘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径自地伸出手,去拉那个少年。

“枫弟,你个三愣子,娘亲每次发火,哪回是冲着你的?你这个没眼色的,就该躲一边才是。巴巴地往前凑做什么?”大姑娘拉着他似乎有些吃力,便站起身凑近了几步,半架着他站了起来。

那个少年脸色绯红,勉强站稳之后,也不觉得羞恼,相反拿手摸了摸后脑勺,一脸的不知所措。

“母亲,枫儿知错,总是笨手笨脚的。”凌枫冲着大姑娘道了谢,又连忙对着凌王妃行礼,语气带了几分认真。

凌王妃严肃的脸色缓和了些,她指了指七姑娘凌薇蓉旁边的空位,道:“去坐那边先用膳吧,你大姐姐说得对,头一回便这般无章法,几位姐妹都该笑话你了!”

凌枫依然是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空位上,对着周围的几个姑娘都笑了笑。凌仪蓉轻轻愣了一下,这个少年的笑容十分温和亲切,不带丝毫勉强,倒不像是出自阴森的凌家人。

“我在兄弟之中排行第三,今年十二,快告诉我,这里有几个比我小的?”凌枫轻轻压低了声音,伸长了脖子似乎想凑近其他几位姑娘,满脸都是期待的神情。

大姑娘不由得伸长了脚去踢他,冲了努了努嘴。这个没眼色的,没瞧见王妃正要训斥人么?

凌枫对着大姑娘吐了吐舌头,一缩脖子又坐得笔直。凌王妃轻咳了一声,确定四周一片寂静,才再次冷声开口。

“凌珏,你身为王府中的嫡少爷,竟然把尚书家的嫡子打断了一只胳膊。你这是要做什么,为你爹在朝堂上树敌么?”凌王妃忽然伸出修长的食指,指着原先第一个进门的黑衣少年,脸上带着几分气恼和恨铁不成钢。

二少爷凌珏一听这话,脸上那股子暴戾越发明显,不过面对凌王妃,却还是不敢多反抗。只是一下子跪倒在地,低声道:“母亲,孩儿知错。不该打断他胳膊,应该让他内脏出血,这样也赖不到我头上!”

他的声音正处于变声期,偏生非要故意压低了,冰冷的语调,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刺耳可怖。他的头轻轻昂起,脸上丝毫没有退却的表情,天生就带着一股冷厉上位者的骄傲。

凌仪蓉低着头,耳朵里充斥着凌珏方才恶狠狠的话语。心底暗暗腹议,不愧是凌王妃的儿子,把那股子阴狠和毒辣学得十足十。

“孽障,你给我到屋子外头跪着,什么时候知错了再进来!”凌王妃面色一沉,立刻闭着眼睛挥手让他出去,似乎不想再看见他一般。

“儿子无意惹母亲生气,只是那个畜生口无遮拦,说了不该说的话。”凌珏跪在地上冷声解释了几句,便一下子站起身走到屋外,直接跪倒在地,腰板挺直。

“凌墨,你身为庶长子,是珏儿的兄长,为何不拦住他?让他这般胡作非为!”凌王妃又把矛头指向另一方,脸上的神色更加阴狠了些,双眼圆瞪,似乎要站起来动手打人一般。

大少爷凌墨也是一下子跪倒在地,他轻声道:“儿子赶到之时,事情已经闹开了,未能及时阻止二弟,还请母亲责罚!”

“究竟是何原因,让珏儿如此动怒?”凌王妃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她脚边的庶长子,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感情。

大少爷明显是愣了一下,转而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儿子答应了二弟,不能说出来。王妃若是想知道,还是亲自去问吧。儿子去外面跪着了!”

大少爷说完这句话,便十分自觉地走出去,跪在二少爷的旁边。屋子屋外的气氛都十分凝重,凌王妃僵坐在椅子上,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里。不仅是亲生儿子不搭理她,连那个怎么都看不顺眼的庶长子竟也如此大胆地违背她?

她被气得浑身发抖,离她较近的大姑娘和凌仪蓉都察觉到了,桌子边的几个人根本不敢动一下。而坐在七姑娘旁边的三少爷凌枫,则更加难受。两个兄长都跪在外头了,就留他一人坐在姐妹中间,简直就是如坐针毡。

“枫儿,你可知道原因?”凌王妃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了心头的怒意,沉着声音问向桌边的三少爷,语气里带着几分胁迫。

三少爷抬头看了看她,沉默地摇了摇头,然后冲着凌王妃拱了拱手。便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屋子外面,哆哆嗦嗦地准备跪下去。

“你跪什么?这没你的事儿,给我滚进去喝粥!”倒是出去之后就没开口的二少爷发怒了,气急败坏地训斥着。

外面紧接着传来三少爷辩解的声音,大少爷又跟着规劝了几句,三个人的声音渐渐压低,直到听不见。没有人再走进屋子里来,显然都铁了心地跪在外头。

凌王妃一时怒极攻心,长长的指甲在椅子扶手上狠狠地划过,食指的指甲便断掉了。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于嬷嬷瞧见了,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掏出块锦帕先按住了流血的地方。

“几位姑娘刚进府,舟车劳顿了,不如先放她们回去休息吧?”于嬷嬷低声说着,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

凌王妃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低声吩咐几个丫头带着她们去各自的院子里。经过这么一闹,大姑娘也没了心思带她们去逛后院了,只轻声叮嘱了几句,便分道扬镳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更新啦,留爪印哦~

027女王守则六:静观其变(四)

凌仪蓉的院子靠大姑娘的院子极近,显然都是嫡女的待遇。她抬起头,看着院子的匾额上写着“玉漱阁”。刚踏进去,就见满院子站着婆子、丫鬟,领头的是锦儿和秀珠。

“见过六姑娘。”那些下人一见到她,纷纷行了大礼。无论是动作还是声音,都是整齐划一。

这场面倒是把凌仪蓉吓了一跳,看着十几二十人跪在自己的面前,心里还是有些感慨的。曾经她是匍匐在于嬷嬷的脚下祈求活命,后来变成了王妃。现如今终于有人拜倒在她的面前,求她给条活路走。

“六姑娘,从今儿起,这玉漱阁里的一切下人都由您把持着。若是有谁没有服侍好您,随时都可以拖出去,发卖还是打死,都由您决定!”锦儿慢慢站起身,凑近了几步,轻轻压低了声音,语调波澜不惊地说道。

院子里的夜色渐暗,锦儿始终板着一张脸,这些话由她说出口来,倒是带了十足的压迫感。

“希望大家能各司其职,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我对各位只有一个要求,有什么事儿到我跟前来说,一切好办。若是牵扯到其他院子了,到时候命不保了,我也不会插手的!”凌仪蓉站到台阶上,面对着他们,月光洒到她略微稚嫩的脸颊上,越发显得她面容沉肃。

底下跪着的人都不说话,依然匍匐着,心底却暗暗吃惊。明明还是十分稚嫩的嗓音,但是话语里透出的气势已经不可小觑了。

“今儿天不早了,都散了吧!”凌仪蓉再次扫了她们一眼,便转身推门进去了。

锦儿和秀珠都无声地跟了进来,动作麻利地替她整理着床铺。晚上薛奶娘来看她的时候,亲自替她脱得衣裳,一下子就看到了凌仪蓉肩膀上乌青了一块,当场就搂着她瘦削的肩膀红了眼眶。

“我可怜的姑娘,怎生这般命苦?”薛奶娘拿出红花油,一遍遍替她揉着肩膀,乌青处传来的钝痛感,让脑子里纷乱的思绪变得更加繁杂。

薛奶娘的力道适中,过了片刻替她穿上里衣便搂着她,细细讲这凌王府里的秘辛。

“说起来,当初也是许侧妃背着王妃爬上了王爷的床,并且有日趋得宠的势头,王妃才把我和玉枝也送给王爷。当初我家里头说了门亲事,就等着王妃开恩。为此玉枝先得了王爷的宠,并且求他饶过了我。”薛奶娘的怀抱十分温暖,像是遮挡风雨的港湾一般。她也头一回没用“奴婢”这两个字,娓娓道来的语气,仿佛要带着凌仪蓉重温那些岁月。

“玉枝陪着王爷六年,她和许侧妃几乎平分秋色。王妃很满意这样的局面,先给玉枝抬了妾。王妃对于这些得宠的姬妾一直严防死守,每回都要灌药,没想到却被许侧妃逃了几回,竟然一举得男生下了庶长子,就是大少爷。姑娘今儿也瞧见了吧?”薛奶娘伸手轻轻揉着她的肩膀,低声地询问着。

凌仪蓉窝在她的怀里,缓缓地点了点头,难怪凌王妃瞧着大少爷的时候,恨不得吃了他。原来不仅是因为庶子占了长的位置,更因为大少爷是从死对头许侧妃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王妃心里气不过,到处求生子药方,第二年竟得了龙凤胎,就是大姑娘和二少爷。有了两个孩子撑腰,王妃的手段越发阴狠,三番五次对大少爷下手。因为她有了孩子,王爷命令对其他姬妾灌药停了,又有几个孩子出生,姑娘就一律抱出去,少爷却都是活不过当天的。”薛奶娘的眸光渐渐变得深沉,似乎再次回到当初。

她没有成为凌王爷的姬妾,自然还是要替凌王妃办事儿的。那些年,丧生在她手下的孩子不计其数。她就如于嬷嬷一般,像是王妃的手和脚。

“那王爷不制止么?那些毕竟都是他的骨血!”凌仪蓉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既然王爷能够命令王妃断掉姬妾的药,为何又不管王妃残害孩子的手段。

薛奶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道:“王爷之所以对你如此另眼相待,是因为玉枝所得到的宠爱非比寻常,后来就连王妃都察觉了。相比于妾侍,王爷更愿意把玉枝当做红颜知己。所以王爷的一些苦衷,玉枝还是非常清楚的,偶尔我也会听玉枝提起,王妃那样的咄咄逼人,正是因为凌王府的势力减弱,冯王府却日益猖獗。所以王爷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情于酒色之中了。”

“王爷为何不奋力反抗呢?王妃毕竟是一介女流,嫁鸡随鸡。她并不能控制凌王府的一切!”凌仪蓉再次想起即将离开那处破院子的夜晚,于嬷嬷摔死了二十一,那院子里所有的娘亲都没能存活下来,不由得怒火中烧,扬高了声音喊道。

薛奶娘一把捂住她的嘴,脸上的神色有些苍白,她的声音近乎低哑,道:“姑娘,你小些声,王爷曾经为了一个女人反抗过,结果就是那人死了。我不说那个人是谁,姑娘也该猜到。即使时隔八年,依然让王爷念念不忘,让王妃和许侧妃心惊胆战的人,正是玉枝!”

凌仪蓉忽然就不说话了,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她瞪大了眼眸,有些失神地看着薛奶娘。

“这一说就要牵扯到朝堂之中,我并不是很懂,都是玉枝说给我听得。冯王府把精贵的嫡女嫁过来,不止是为了拉拢,必要时刻就要这凌王府也姓了冯才好。王妃娘家所给的助力绝对不可小觑!”薛奶娘的眉头轻轻蹙起,她毕竟只是一个下人,并不曾像玉枝那样,得到了王爷的赏识,之后又学会了许多东西。

她只是靠着苟延残喘的一条命,带着凌仪蓉活下去而已。八年后,却又回到了这个奢靡的近乎修罗场一般的地方。

主仆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凌仪蓉歪在薛奶娘的怀里,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凌王爷关注她,不过是因为了玉枝遗留下的情意,人都不在了,这情意又有多少。王妃和许侧妃两边人马,肯定都会把目光聚焦到她的身上,简直就是众矢之的。

“姑娘,王妃把你推到嫡姑娘的位置上,一是为了不让三姑娘钻空子,二是为了承王爷的情,三是利用你来对付许侧妃的子女。无论王妃怎样逼迫,您可千万不能把许侧妃斗倒,一旦她倒了,您估计也不远了。”薛奶娘伸手抚摸着凌仪蓉的额头,低声念叨着,像是不放心地叮嘱,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凌仪蓉察觉到薛奶娘话语中的不安,不由得抬起手抓住奶娘的衣袖,似乎想要安慰她一般。薛奶娘脸上的惶恐不安退却了,露出了几分柔和的笑意,她抱紧了凌仪蓉,像对待一个重要的宝贝一般。

“三位少爷中,二少爷是嫡子,又有冯家做后盾,性子暴戾武断,武艺也不差。大少爷是庶长子,整日受到王妃明枪暗箭,性子比较阴沉。倒是三少爷性子纯良,姑娘可以多与他走动一番!”薛奶娘猛然想起今日见到的三位少爷,再次细细地叮嘱着。

凌仪蓉不由得抬起头看她,只见奶娘的脸色有些不对劲,眉头轻轻皱起,低声问了一句:“三少爷是什么身份?他是嫡子么,为何会瘸了一条腿?”

薛奶娘轻轻摇了摇头,眼眸里闪过几分晦涩,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最终长叹了一口气道:“三少爷是个苦命的孩子,老奴和他有些渊源。当初他能活命,都是一个奇迹,没想到现如今凭着庶子的身份,周旋于王妃和许侧妃之间,竟也能讨得几位姑娘们的欢喜。大姑娘与他极亲,甚至比一母同胞的二少爷还要近些。”

凌仪蓉点了点头,今儿晚膳的时候,就已经瞧出了大姑娘和三少爷的关系亲近。

“天色不早了,姑娘明儿还要早起请安,奴婢就先走了。若是想知道三少爷的身世,待日后得了闲儿,奴婢再细细说与您听!”薛奶娘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在凌仪蓉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站起身,推开门融入了夜色之中。

凌仪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夜深人静,肩膀上的感觉反而越发清晰。红花油抹着,此刻才感到火辣辣的,刺着她的神经。

此刻的馨予院却是一片通明,凌王妃已经吩咐人端了把椅子,坐到了院子里。她轻轻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院中的三个少年,眼眸里闪烁着十足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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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女王守则六:静观其变(五)

“天色都这么晚了,谁倒是来跟我说说,为何会与尚书家的儿子起了冲突?”凌王妃端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她轻轻眯起眼眸细细打量着院中跪的三个人,心底暗暗琢磨先从谁下手。

院子里一片寂静,偶尔有风吹过,刮起一阵风尘迷了眼。跪在院中的三个人,却是一动不动。

晚上风凉,地上的寒气也渐渐透过布锦的包裹,袭击着膝盖。三少爷最是无法忍受这种阴寒,原本就不能久跪的腿,现在痛得已经失去了直觉,似乎风一吹就能趴倒在地上。

跪在他旁边的二少爷,自然是察觉到了,三少爷整个人都抖得如筛子一般。二少爷轻轻抬起头,注视着凌王妃,他十分了解自己的亲娘,此刻凌王妃正处于暴怒之中,即使看到三少爷的惨状,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大姐姐既然走了,就没什么不好说的。儿子原本就没准备瞒着母亲,尚书府那个草包,竟然当着我的面儿诋毁大姐姐是克夫命,老天爷都不让她嫁出家门。所以我一时怒极攻心,就直接拧断了他的胳膊。娘亲若是认为儿子做得不对,那也没法子,下回让我听见了,我还是得揍他!”二少爷挺直了脊背,声音变得严肃而冷冽。

他是凌王爷和凌王妃的嫡子,天生贵气。骨子里带着十足的傲慢,况且凌王妃为了避免儿子日后和凌王爷一样好色,使尽了手段。三天两头把二少爷往冯家送,跟着她的兄长学了一身的武艺和暴戾。

凌王妃一听,浑身就已经气得发抖了。大姑娘的亲事一直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头一个亲生的孩子,感情自是不一般。总想把最好的给她,为此才挑中了杜王府的世子,没想到竟是传出这种流言来。甚至连京城里贵族圈中的学堂,都搞得如此难听。

“混账,好个尚书府的杂种!凌珏,你听着,日后再有这种难听的话,都给我狠狠地打,只要不把人打死了,娘替你撑腰!”凌王妃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双眼通红冒着怒火,一时激动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一直在隐忍的三少爷,没料到凌王妃会如此大的火气,身子颤了一下竟是直接狼狈地趴倒在地,双腿失去了知觉,连动一下都困难。

凌王妃深吸了一口气,柔荑按住因为发怒而不断起伏的胸口,最终挥了挥手,脸上露出几分疲惫的神色。

“罢了,你们退下吧。骄蓉的婚事儿,我自会处理!”凌王妃只留下了这一句,便扭头走了。

二少爷一下子便从地上站了起来,瞧了一眼异常狼狈的三少爷,冷哼了一声快步走出了院子。倒是大少爷指挥几个丫头上去扶他,轻声叮嘱了一句:“枫弟,你自己小心些。侧妃那边还等着我去传话呢!”

院子里伴随着两位少爷的离开,一下子空旷了许多,留下来的丫头看了看这个讨人喜欢的三少爷,走进了几步伸出手要去扶他。

“谢谢这位姐姐了,不过我想自己走走,歇歇就好了,你先去忙吧!”三少爷的脸上还是一副亲和的笑意,但是此刻配合着他匍匐的姿态,倒是异常的惹人怜爱。

那个丫头也是有眼色的,知道三少爷心底比较敏感,当下笑着点了点头。待她走出几步,再次回头看的时候,那个少年已经双臂用力撑起上半身,坐在地上喘着气歇息。

夜色越发的深沉,凌王爷的书房却一直亮着光,到了下半夜的时候,凌王爷依然没有去哪位美人的院子,相反手里的书页被翻了又翻,却是一个字也瞧不进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在宁静的夜晚显得异常刺耳和陈旧。一个裹着深色薄披风的人走了进来,凌王爷脸上的神色不变,显然是料到了来人。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时,他的心底轻轻松了一口气。

那人抬起一双略微粗糙的手,拉下遮住脸的帽檐,灯光投射到她的脸上,赫然便是薛奶娘。

“王爷,别来无恙!”薛奶娘的声音里没有什么起伏,只是手微微在发抖,还是出卖了她此刻遇到故人的心情。

凌王爷并没有起身,只是轻轻眯着眼打量她,脸上渐渐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低声道:“玉枝常对我说,待她年老色衰之时,一定不能再让我瞧见。否则我这个爱美人的王爷,定会厌恶她。其实她说错了,连陪伴她身边的姐妹,一副老妪的模样站在我面前,我依然觉得一如年轻时候,玉枝就更不会变丑了!”

薛奶娘轻轻笑开了,面对凌王爷的话,并不十分在意。她随意地挑了张椅子坐下,原本那些奴婢的卑躬屈膝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红芷自然是比不过玉枝的,在您的心里,玉枝一直是最聪慧总美丽的。所以,无论是王妃还是侧妃,都敌不过一个已去的人。”薛奶娘轻柔地说着,举起一旁的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凌王爷哼了一声,并没有接话。两人默默地坐了片刻,最后还是他先开口了:“玉枝临死前,说留了一份大礼给我。就是六姑娘么?”

薛奶娘双手捧着茶盏,脸上露出几分神秘的笑意,低声嘲讽道:“王爷一向薄情寡义,玉枝都死了那么久了,靠一个不值钱的姑娘,够格儿当她临死前送给您的大礼么?”

面对这样直白的嘲讽,凌王爷有些不自在地挑了挑眉头,他轻轻眯起眼睛,低声警告道:“红芷,即使你一直帮着玉枝,我念着玉枝的情意,也不会允许你如此张狂。无论你有多大的功劳,在本王的面前,始终只是一个奴婢!”

薛奶娘举起茶盏,再次轻抿了一口,热汤的茶水顺着喉咙暖进心底。她无所谓地看向凌王爷,脸上还是那样讥诮的笑意:“王爷,这些警告的话还是留给王妃吧。奴婢只是想告诉您,玉枝的这份大礼,只怕凌王府受不起。您若是对玉枝还有几分心意,就保六姑娘好好地活着吧!”

薛奶娘的语气有些急促,显然是过于激动了。玉枝的死,在王府里一直是讳莫如深。她作为其中一个知情者,每每想起都有一股子怨气集聚。

凌王爷的神色渐渐变得阴沉,看向薛奶娘的眼神里带了些许的怨恨,他压低了嗓音有些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这么晚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吧?玉枝的死,谁都不能怨!”

薛奶娘看着凌王爷此刻发怒的模样,脸上的笑意越发明媚,她站起身慢慢地走了几步,转身隔着书桌与他对视。

“王爷,玉枝死的时候,只有老奴和刚生下来的六姑娘在身边。玉枝只怨她自己罢了。老奴唯一后悔的,便是当初得了王妃信任的时候,没去弄死她。想来八年后再次回到这里,也不会看到王爷依然如此的寄人篱下!”薛奶娘越说越激动,双眼泛红,指甲死死地嵌进了掌心里。

她的话音刚落,便抬手麻利地将披风裹上,推开门再次混入了夜色之中。从缝隙里吹进来的风,带着些许的寒凉,凌王爷独自坐在椅子上气得发抖。

凌王爷和凌王妃一路夺权,夫妻俩各自防备。薛奶娘的话虽然有些过了头,但是凌王爷一直受冯家的制约,却是不争的事实。可以说,玉枝也是他们夫妻之间夺权路上的一个牺牲品。

夜风渐渐变强了,薛奶娘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待她走出了书房。心底轻轻松了一口气,今儿晚上算是了却了心事儿,把玉枝交代的事情都办妥了。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眼前传来几处灯光,很快一群身强力壮的婆子便围住了她。薛奶娘眯起眼,借着灯笼的光亮细细打量着,领头的正是一脸肃穆的于嬷嬷。

薛奶娘轻轻地笑了,长舒了一口气。真好,事情都办完了,有脸去地下见玉枝了。

“红芷,你别这样笑,脸上全是褶子,瞧着怪渗人的!”于嬷嬷手里提了盏灯笼,慢走了几步靠近,冷声调侃着。

“彼此彼此,莫兰,九年前你也是这样笑着喂玉枝吃慢性毒药的么?”薛奶娘抬手碰了碰于嬷嬷的脸,那张不再年轻的脸上,带着几分僵硬的笑容。

于嬷嬷挥开她的手,低声道:“你错了,自从喂她吃了毒药,我就不会再笑了。这回也还是我来送你上路,王妃身边曾经得力的大丫头,最后竟只还剩我一人!”

于嬷嬷的口气里带着几分感慨,脸上那抹怪异的笑容早已收了起来,只剩下一片冰冷。她手一挥,那几个围成圈的婆子便走了上来,其中两个架起了薛奶娘就往馨予院拖。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昨天人家说错日子了,是周四也就是明天入v。从这章的情节发展,就可以看出歌爷的尿性,不错,她就是喜欢在入v前一章埋伏笔。有种你就订阅看下去!抱大腿,求订阅。看盗文的都给我去切胸!【话说这种威胁真的没关系么?好吧,实在不爽,就来切歌爷这-A的胸吧!】

029女王守则七:风起云涌(一)

薛奶娘一路被拖到了柴房,她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脸上还有一种了然的神色,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几个婆子见于嬷嬷留在那里,便轻轻掩上门,好让两人说话。

“红芷,我始终想不通。玉枝和王妃二人,谁强谁弱,一眼便知。你又为何背叛王妃,去投靠必输无疑的玉枝?”待柴房里寂静下来,于嬷嬷找来了一把椅子坐下,看着被捆绑在柱子上的薛奶娘,脸上露出几分不解的神色。

薛奶娘轻轻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转而想了想竟是轻声笑开了。

“你、我还有玉枝三个,从冯王府开始就一直跟着王妃,勤勤恳恳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是出了一个姓许的女人,稍微得了王爷的宠,就要把我和玉枝送去王爷的床上。我苦苦哀求王妃,都置之不理,最后甚至拿出我的家人威胁,若不是玉枝,何来今日的我?王妃从来没有主仆之情,我又何必去念那些莫须有的情意?”薛奶娘的声音轻轻扬起,脸上带着十足的嘲讽,回了这个了无生气的凌王府,那些好容易被忘记的往事,一件件再次被人重提。

于嬷嬷的眉头轻轻蹙起,显然在思索着什么,最后动了动嘴唇,有些无奈地说道:“主仆有别,自然是主子让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薛奶娘脸上的笑意渐渐凝结住了,她冷冷地看了一眼于嬷嬷,低声道:“莫兰,你之所以能如此长久地服侍在王妃左右,真该感谢你那张不出众的脸。否则,估计这回葬在滁州的院子,那些姑娘尸体里面,就有一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

薛奶娘的话语极其恶毒,脸上的表情带有些狰狞。于嬷嬷微微怔了怔,那是一张饱经风霜,却十分有气势的脸。她已经许久不曾见到这样的红芷了,仿佛再次回到了当初跟在王妃左右的“罗刹丫头”。

“红芷,你的嘴巴还是那样毒。上天厚待我,让我有一张不漂亮的脸蛋,所以王妃一直器重我。你因为感恩要跟着玉枝,我为了情意向着王妃,这一切都无可厚非。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别总认为天底下只有你一人高风亮节。当初玉枝背着王妃有了喜脉,东窗事发之时,王妃是要立刻弄死她的,还是我出了主意换成了慢性毒药,留下六姑娘这个命硬的!”于嬷嬷不怒反笑,她的嘴角轻轻弯起,也许是经常保持严肃的神情,导致这个笑容一如既往的僵硬。

薛奶娘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她看着于嬷嬷那样居高临下的状态,不由得挣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