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很快到了山脚下,车是走不了了,李子轶便把毛驴从车上解下来,对姚谨说道:“媳妇,你抱着巧儿骑驴吧。”
骑驴?姚谨可没有这爱好,她把头摇得像拨楞鼓似地“不,我要自己慢慢走,没关系的,又不远,你抱着巧儿就行。”
一直来到种草药的山谷,姚谨一眼就看到了姚世祥正挥汗如雨的在忙活,貌似在开垦荒地,姚谨忙喊道:“哥!秋收刚忙完,你怎么也不在家歇一歇?”
姚世祥看见姚谨,皱眉道:“谨儿,你不好好的在家养胎,往这山上跑什么,万一摔了就糟了。”他说着,不满的看了李子轶一眼。
李子轶讪讪的说道:“大哥,我会护着她的,谨娘成天呆在家里,很闷的。”
姚谨笑道:“是啊哥,我很小心的,哪里就摔了?出来散散心,心情都好了,再说我琢磨着那些中药种子可以采摘了,这样明年就可以直接用种…”
姚世祥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哥种了这么多年的地,那还用你说?我早都采摘完了,你赶紧去那边的石头上坐一会儿,可不能累着了。”
姚谨没想到哥哥居然这般,有点婆婆妈妈的,不过,被人呵护的感觉真是不错。巧儿怯怯的对姚世祥说道:“大舅舅好。”
姚世祥往旁边的野草上一指,说道:“那儿有蚂蚱,去捉来玩吧!”
巧儿一听,顿时眼睛就亮了,拉着爹爹要他陪着去捉蚂蚱,姚谨和哥哥一起坐下,问道:“我听说景辉书读得不错…”
姚世祥笑道:“那是,你嫂子一无是处,就是生的这两个孩子还算可人,景辉虽然比不上二郎聪明,却也不错了…对了,县令大人还送了二郎一个小丫鬟,你知道吗?”
姚谨笑道:“我倒是听二郎说了。”
姚世祥挠了挠头,脸上居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姚谨正纳闷,他却说道:“谨儿,你说二郎若是做上了县太爷的东床快婿,那县衙的总捕头有没有哥哥的份儿?”
姚谨没想到哥哥居然存了这心思,就哥哥这样直来直去、嫉恶如仇的性子,若是坐上了那个位置,还不知道得给上官惹多少麻烦呢!便是有弟弟的面子罩着,也只会给家里惹麻烦,姚谨便问道:“哥哥,你怎么想起来做这个?”
姚世祥说道:“那个林捕头,功夫还没有我好呢!整天就仗着那身皮,好大的威风,我就是看不惯!”
姚谨笑道:“哥,若是二郎做了县太爷的东床快婿,那林捕头自然不敢在你面前耍威风了,那林捕头做的是什么勾当啊,就知道淋尖踢斛、盘剥百姓,哥哥若是当上了总捕头,你不那么做,手下的兄弟对你有意见,你若是那么做了,那名声岂不是跟林捕头一样臭了?再说了,还要同上官虚以委蛇,哥哥的性子也做不来…”
“嗯,”姚世祥点头道:“谨儿这话在理,哥哥最是受不得夹板气…”
“可不是!所以咱们还不如好好的经营这药圃,我想,将来肯定能赚很多钱,咱们再多买些地,到时候全都租出去,哥哥就可以做一个清闲的富家翁,不是比做什么劳什子的总捕头强多了?”
姚世祥笑道:“好,但愿有那么一天。”
姚谨笑道:“当然会有的…哥,我看二郎对那胡县令的三小姐似乎不满意,所以这事儿你还是别跟别人说,还有,让嫂子别苛待那个聂小倩,免得她在县令大人跟前说咱们家的坏话,传扬出去就不好了…”
“知道知道,这点人情世故你哥哥哪会不懂,你嫂子那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她一听说人家是县令家小姐身边的,就半点脾气也没有…对了,头些日子我跟李子轶一起去县城纳税粮,特意又跟他到药行去看了,那里的伙计说了,有中草药可以随时到他那里去卖,有多少要多少,我问了问价格,可比粮食贵多了!我要多开垦些荒地,明年也好多种些…”
姚谨一琢磨,自家跟哥哥合伙,总不能让哥哥一个人出力,而丈夫还要读书,也不能让他为了开荒再耽搁下去…姚谨忙说道:“哥哥,现在是农闲,不如花钱请些人来开荒,开一亩荒地给多少铜板,咱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不用…我这不是怕别人知道咱们种了草药嘛!”
姚谨一想也是,倒不是怕别人跟风种草药,最主要的是怕有那心思不良的人知道草药值钱,再来偷窃可就麻烦了,总不能一直在山上看着这些草药吧?
姚谨在药圃里转了半天,看见哥哥把这些草药管理的很好,她也就放了心。李子轶帮着大舅哥开了两块荒地,眼看着太阳升高了,巧儿嚷嚷着饿了,要回家,姚世祥一挥手说道:“走吧走吧大郎!以后不要总来,别耽误了读书,俗话说‘不蒸馒头争口气’,你好好读着,争取将来能出人头地,也让你爹娘和谨儿欢喜一回!”
走到山脚下,李子轶开始套驴车,姚谨觉得哥哥好像话里有话似地,莫不是他也知道了杨家跟李子轶的关系?姚谨便说道:“大郎,杨家的事儿,我可从来没跟娘家人提过…”
李子轶笑道:“就算提过又怎么?我知道你哥哥是为了我好。”
姚谨笑道:“你知道就好,不过你也不用有压力,将来能出人头地固然好,就算没得什么功名,书也不是白读的,‘腹有诗书气自华’,这话说的可不假,再说了,将来孩子们长大了,你也可以亲自教教他们…”
提到孩子,李子轶问道:“你的身子还好吧?有没有累着?”
“没有没有,我好着呢!没事儿。”
小驴车晃晃悠悠一直回到镇上,迎面正碰上了赵大嫂,她一看见驴车上的夫妇俩,便说道:“大郎、谨娘,你们来评评理…”
正文 39、相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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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嫂也不等姚谨说话,嘴里噼里啪啦就说了一通,姚谨听了半天才明白,却原来是李子轩看好了王村王寡妇的女儿,托了赵大嫂给保媒,赵大嫂到女方家一说这事儿,女方家满口应承了,赵大嫂以为这媒人做成了,哪知道到了李家跟姚谨的婆婆一说,却被李杨氏好一通埋怨,嫌弃那王寡妇的名声不好,姑娘又不识字…
赵大嫂一听就火了,好啊,你家儿子托我给做媒,我说成了,你当娘的又挑三拣四,合着你们一家子根本没商量好,这不是耍着我玩嘛!多年的老邻居,赵大嫂不好意思当即发火,心里却气得不行,她怒气冲冲的从李家出来,正要到王寡妇家去告诉人家一声,路上正遇到李大郎夫妇,便再也忍不住,冲着李大郎夫妇便是劈头盖脸的好一通抱怨…
赵大嫂口沫横飞的说完,李子轶忙说道:“对不住了赵大嫂,这事儿的确让你为难了,我看不如这样,你先别急着跟王家说,我…再去劝劝我娘,这事儿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得二郎喜欢,你说是不是?也许我劝一劝我娘,她就回心转意了,你也不用作难了,怎么样?”
赵大嫂本来早上才去王家提的媒,这还不到中午,又要去告诉人李家不同意了,她自己也觉得这话不好对王寡妇说,现在听了李子轶这话,便点头允了,返身回家等李大郎的消息。
姚谨眼看着赵大嫂走远了,便问道:“怎么回事儿大郎?头些日子二郎还说暂时不考虑成亲的事儿,怎么这么快他就找赵大嫂提亲去了?”
李子轶对二弟李子轩的事儿也能猜出来几分,他说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了,那王寡妇…她原先是赵大嫂家的邻居,夫家也是姓赵,她原本已经死了两个丈夫,等第三个丈夫又死了之后,她克夫的名声也就传出去了,赵家一大家子人对王寡妇当然也不怎么待见,想方设法想谋了她的财产去,却没想到王寡妇彪悍起来,愣是比男人还厉害,赵家人丝毫没占到便宜,不过她的名声却越发坏了…她家的赵娥儿本来跟二郎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二郎喜欢她,可是娘不同意,嫌弃她娘的名声不好,再说她娘家也穷,陪送不出什么嫁妆…后来孩子大了,王寡妇也攒下了点钱,因为跟赵家人相处的不好,就把镇上的房子卖了,搬到她的娘家王家村去住了,我猜想,可能是二弟又见到赵娥儿了…”
夫妻俩说着话,驴车就回到了自家大门口,李子轶先把巧儿抱下了车,回身又来抱姚谨,姚谨笑道:“我自己下,小心让人看见。”
李子轶不由分说,一下子就把姚谨抱了下来,这时候,大门忽然“咣当”一声从里面打开了,李子轩看见大哥正抱着大嫂,他一阵发窘,脸“呼”的就红了,李子轶也有些不好意思,倒是姚谨,到底比时人多了几百年的见识,虽然有些羞色,却刹那间她就恢复了平静,落落大方的问道:“二郎这是有事儿?”
李子轩也顾不得许多了,忙说道:“大嫂,我请你帮个忙。”
姚谨心念一动,笑道:“二郎,莫不是想让我替你说媒吧?走吧,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她说着,率先带着巧儿进了大门。
李子轩虽然心急如焚,现在却也无法,他赶紧跟在大哥身后,先帮着李子轶把毛驴车送到牲口棚,又一五一十的对李子轶说了事情的经过,李子轶笑道:“我猜就是这样,你放心吧,刚才半路上遇到赵大嫂了,已经把她劝回去了。”
李子轩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兄弟二人来到花厅,就见姚谨正冲好了一小碗藕粉给巧儿吃,小家伙早就嚷嚷饿了,所以姚谨一进屋就先给她弄了好吃的,巧儿吃的眉开眼笑,看见李子轶兄弟进来,她便说道:“爹爹,二叔,娘做的藕粉可好吃了,你们尝尝。”
李子轶说道:“爹爹不饿,你吃吧,有没有给你娘尝尝?”
巧儿说道:“给了,娘说了,藕粉性凉,她不能吃这个,也不准我多吃…隔一个巴掌那些天,才准吃一回。”
屋子里的三个大人听了都笑,姚谨问道:“一个巴掌是多少天?娘都教过你了,你怎么又忘了?”
巧儿掰了半天手指头,到底也数不清是几天,便哭丧了小脸,姚谨笑道:“好了,等巧儿长大了就知道了,快吃吧,一会儿藕粉凉了就不好吃了。”巧儿的脸这才多云转晴。
姚谨转头对李子轩说道:“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李子轩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听话听音,虽然李子轩没说的那么仔细,姚谨也已经明了,原来自从李子轩给了李姜氏一纸休书之后,就对青梅竹马的赵娥儿念念不忘,或许他内心深处根本就没有忘过那个女孩儿,恰巧前几天赶集的时候就遇到了她,一问之下知道她还没有成亲,李子轩顿时大喜,他到底是成过亲的男人,还是有些魄力的,便直接问赵娥儿愿不愿意嫁给他。
赵娥儿点头允了,李子轩却苦于一来没有钱迎娶,二来娘对赵娥儿的娘——王寡妇有成见,他便想着等他攒够了钱再慢慢跟娘说,哪知道他可以等得,赵娥儿却已经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眼瞅着过了年十七岁了,已然不能再等了,那王寡妇为着女儿的婚事儿到处求人做媒,终于邻县有一个三十多岁的鳏夫看见赵娥儿的相貌不错,也不嫌弃她娘名声不好,愿意续娶她…
赵娥儿闻言,赶紧给李子轩送信,就在昨天傍晚他从县城回来,远远的看见了赵娥儿在等他,他便撒了个谎说要先回家去,其实是去找赵娥儿说话去了…
李子轩听了赵娥儿的话,知道若是再不出手,赵娥儿就要跟别人定亲了,便急急忙忙找了赵大嫂出面给说媒,又自己亲口对娘说了赵娥儿的事儿,哪知道娘的反应异常激烈,说什么也不同意赵娥儿进门,没有办法,李子轩这才来求姚谨帮忙,他讲完了过往,恳切的说道:“嫂子,我娘对你一直都是另眼相看的,就麻烦你跟娘说说,说不定她就答应了。”
李子轶也在一旁帮着兄弟说话:“谨娘,你就试试吧!就算不成,二弟也不会怪你。”
“对对,嫂子,我绝无怨言。”
姚谨有些头疼了,姚谨一直觉得婆婆那人表面看着随和,却最是有心计,不是好相与的,这事儿还真是不好相劝,可是小叔子求到跟前了,丈夫又在一旁帮腔,姚谨也不能不管,她只得勉为其难答应了。
李子轩见嫂子点头了,这才往后院的豆腐坊去了。
吃完了午饭,姚谨照例躺在床上眯瞪了一会儿,睡梦中就感觉自己的脸有些酥痒,她闭着眼睛就拍了一巴掌,李子轶“嗤”的一声笑:“谨娘,别忘了你还要去老宅呢!中午睡多了晚上又该睡不着了。”
姚谨笑道:“我记得你跟赵大嫂说,你去劝婆婆的,现在你却全推到我身上来了…”
李家的兄弟三个其实都很怕他们的娘,李子轶也不例外,听见媳妇说起这个,李子轶干笑道:“谨娘,我就不去了,这种事儿我去说不合适。再说你如今有护身符嘛!我敢向你保证,娘肯定不会对你发火。”
姚谨诧异道:“护身符?什么护身符?”
李子轶伸手就摸了摸姚谨的肚子“你的护身符就在这儿。”
姚谨“扑哧”一声就笑了,李子轶接着说道:“到了娘跟前,你把肚子往前腆着点,娘看在她孙子的面子上,说不定就点头答应了。”
姚谨一听,忍不住“呵呵呵”笑起来,一时间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半晌她笑够了,这才说道:“大郎,我的肚子再腆着也是没用,现在还不到三个月,根本一点都看不出来,要不然我在肚子上绑上一个枕头好了,若是娘发现了,我就说,是大郎让我这么干的…”
李子轶连忙摆手“别别,那还是算了,算了,娘不会忘了你肚子里有她孙子…起来吧,我帮你梳头。”
姚谨从床上爬起来,任凭李子轶笨手笨脚的给她挽了发髻,她又换了一件衣裳,本来想带着巧儿一起去看看奶奶,哪知道这孩子在山上玩的累了,一直睡到现在还没用醒,姚谨也只得自己去了,走到门口,她猛然想起前几天做的藕粉,应该给乖官拿点,那东西小孩子吃着还行,姚谨便又包了一包藕粉带着,这才施施然的出了门。
刚出了小楼,姚谨就看见一株栀子花旁边站着一个小女孩,正是李子轲嘴里的那个“小饭桶”梅子,她一看见姚谨出来,“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夫人,求求您不要把我送回去好不好?我虽然吃得多,可是我很能干,真的,我力气大…”
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誓言旦旦的说自己力气大,姚谨看了看她的小胳膊小腿,怎么听怎么觉得好笑,她遂笑道:“你力气有多大?那边有一个石锁,你能举起来吗?”
那个石锁还是李子轶练习臂力用的,至于多重姚谨是不知道,反正她一只手根本拿不动,姚谨这话本就是玩笑一样,哪知道梅子居然当了真,她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那个石锁前面,一只手轻而易举的就把石锁举起来了。
姚谨看着她那瘦弱的样子,生怕这石锁把她压坏了,吓得她忙说道:“赶紧放下放下,别累坏了,我不送你回去就是…”
梅子一听,高兴的把石锁“咚”的一声扔到了地上,她上前两步抢过姚谨手中的藕粉,说道:“夫人,我帮您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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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谨见这个梅子挺有眼力价,心里便有些喜欢,她边走边问道:“听你的口音,家就在附近吧?”
梅子神情有些黯然,一路上断断续续的讲了自己家的情形,原来她老家就在不远的邻县,父母早亡,靠着叔叔婶婶过活,可是她的饭量太大,叔叔婶婶家里孩子又多,实在养不活,便把她给卖了…
姚谨听了,心里也觉得不好受,现在这样的年代,卖儿卖女的人家不说比比皆是,却也不少见,她固然心存怜悯,却也无能为力。
一路走着,快到婆婆家了,姚谨闻着附近糕点铺子飘出来的香味儿,便又去买了一斤婆婆爱吃的栗子糕,梅子抢着拎了,主仆二人这才出了铺子,往老宅走。
眼看着到了老宅的大门口了,却正碰上了李姜氏和她的娘。
却原来是上午时候赵大嫂在李杨氏面前碰了钉子,从李家出来气得嘟嘟囔囔的,碰上熟悉的邻人便发泄了一通,因为住的近,这话不知怎么就传到姜家去了,李姜氏的娘一听,这还了得?李家二郎又要找媳妇了,她家闺女咋办?她便赶紧来找女儿。
李姜氏这些日子正想儿子,每天抓心挠肝的难受,又不敢去李家看孩子,再加上她的老子娘不时的抱怨,李姜氏终于尝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觉。现在一听居然有人给李子轩做媒,她顿时有些懵了,原本李姜氏还想着等李家人气消一消,她再找人跟李家好好说和说和,毕竟她是给李家生过长孙的人,说不定李家看见她诚心诚意,就能让她重新进李家门…
李姜氏的娘看见女儿发傻,忙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换套衣裳,咱们去李家看看乖官…”
看乖官是假,想回李家是真,李姜氏的娘絮絮叨叨了一路,叮嘱女儿不可再犯倔脾气,见了婆婆应该怎么赔礼道歉,哪知道在李家门口正遇到了姚谨,双方一见,都愣住了。
姚谨见到她们,便把她们此行的目的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李姜氏自然不知道姚谨干嘛来了,她压下心中对姚谨的厌恶,上前几步拉住姚谨的胳膊“大嫂,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你了,你比以前越发漂亮了。”
姚谨看着李姜氏脸上的假笑,越看越觉得别扭,她微微笑了笑,忙对李姜氏的娘说道:“大娘,你这是要去我婆婆家吗?那就快请进吧。”
李姜氏的娘笑道:“不急不急,我正有事儿要跟你说几句…大郎媳妇啊,人家都说,小两口吵架床头打床尾合,可你看看二郎和他媳妇,不过争吵了几句就是一纸休书,年轻人就是冲动,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冲着乖官那样的好孩子,两个人也不应该轻易就分道扬镳了不是?这事儿还得麻烦你这做嫂子的劝劝二郎,也劝劝你家婆婆…”
姚谨心道,当初你女儿偷拿富贵翡翠蛋的秘方回娘家的时候,你怎么不劝劝?若是没有那一码事儿,他们两个又何至于闹到现在这步田地?现在二郎的心分明已经在赵娥儿身上了,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不过这话她也说不得,姚谨只是淡淡的说道:“事情过了这么久,其实该劝的话我们都已经劝过了,这事儿不比其他,我觉得你们若是打着想复合的主意,还是亲自跟二郎说的好…”
李姜氏一听姚谨不肯帮着出力,心中顿时便不高兴了,她高声说道:“真不明白你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我和二郎一刀两断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不成?你就这么巴巴的盼着我们分开…”
李姜氏这一放高声,周围的人都往这边看,姚谨可不想让人看笑话,她虽然气不打一处来,却也低声说道:“你这是什么话?”她绕过李姜氏,向李家大门走去,边走边说道:“你们分不分开跟我没关系,我懒得管你们事儿,也管不着你们的事儿。”
李姜氏闻言,气得她使劲儿的推了姚谨一把,姚谨没想到她居然会动手,冷不防被她推得“噔噔”的后退了两步,好悬没有摔倒,幸好梅子在身后扶住了她,姚谨这一吓脸色都变了,双手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肚子“你…你要干什么?”
李姜氏冷笑道:“我还能干什么?你自己说说,若不是因为你弄什么富贵翡翠蛋,我和二郎又怎么会这样!你当初故意教会了我秘方,等的就是这一天吧?其实你就是这事儿的罪魁祸首!现在还装什么好人…”她越说越生气,看见姚谨那张漂亮的脸蛋,她又忌又恨,上前伸手就来往姚谨脸上抓去…
李姜氏的娘在后面扯住了李姜氏的一个袖子,嘴里喊道:“二丫,你糊涂了!疯魔了!你要干什么?咱们可是来求情的…”
李姜氏只是不听,她大声喊道:“娘,你撒手!我就是看不得她那么得意!”她说着,一甩手,只听见“嘎吱”一声,她的袖子被她娘扯坏了,李姜氏也挣脱了束缚,直奔着姚谨就来了。
姚谨怀着身孕,自然不敢跟她较劲儿,赶忙往后退,梅子在一旁护着姚谨,她见势不妙,把手上的那包藕粉使劲儿的摔到了李姜氏的脸上…
姚谨本来不怎么会打包,那包藕粉包的松松垮垮,梅子的力气又大了点,藕粉这一砸到李姜氏脸上,顿时四溅开来,李姜氏的脸上、头发上、衣服上,到处都是藕粉,她“啊”的一声叫,也顾不得找姚谨的麻烦,伸手就捂住了眼睛,显然是藕粉进到眼睛里了。
梅子拉着姚谨就跑,两个人跑到老宅子的大门口,姚谨的头发居然也散落开了,她伸手一摸,头上的乌木钗子竟然不见了,她回头看了看,也没有发现自己的簪子,心里不由得嘀咕,也不知道李子轶是怎么给她梳头的,簪子竟然能掉了,这时候街上已经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姚谨说什么也不能回去找簪子了…
李杨氏在室内哄孙子,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便牵着乖官的手出来看,正巧看到姚谨狼狈不堪的跑到了院门口的一幕,她赶忙迎过来问道:“怎么了谨娘?”
姚谨来到婆婆跟前,把事情的经过讲诉了一遍,李杨氏气得咬牙切齿,可她到底不是那种市井泼妇,明知道姜氏母女就在大门外不远,她也不能去找李姜氏算账,只是关心的问道:“你怎么样?肚子没什么不舒服吧?”
“娘,我没事儿,幸好今天带了梅子,要不然非得吃亏不可。”
“梅子?”李杨氏疑惑的看了看小丫头。
姚谨赶忙介绍了梅子的来历,李杨氏早就知道大儿子家的事儿,便点点头,梅子赶忙上前施礼道:“老夫人好。”
这一声“老夫人”喊的李杨氏喜上眉梢,梅子把趁机把手中的糕点递过去,接着说道:“这是夫人特意给老夫人买的栗子糕,不过…大概是碎了,其实还有一包藕粉,也没了…”她说着,怯生生的看了姚谨一眼。
姚谨说道:“这事儿怪不得你,今天幸亏你机灵…你先带着乖官在院子里玩一会儿吧。”
梅子答应着,抱起乖官去看不远处马天成和二愣子在锯木头。姚谨则跟着婆婆进了屋,她对着镜子挽好发髻,拿了一支婆婆平时用的簪子戴上,却见李杨氏翻箱倒柜,找了半天终于摸出一支金簪子出来,她把金簪子递给姚谨,说道:“这个簪子给你戴吧!这还是当年杨家老太太临终时送给我的,一晃儿都那么多年了…”
姚谨连忙摆手“娘,我不要,您还是自己留着戴吧!”
李杨氏说道:“杨家的东西,我自然是不能再用了,给你吧!喜欢戴就戴着,不喜欢,手头紧了就换点银子…”
姚谨听婆婆这么说,只得把簪子接过来,却是一支精美的金佛手簪子,姚谨倒也很喜欢,便把头上的木簪子换下来,李杨氏一边捶着腰,一边坐下来,姚谨问道:“娘,天天哄着乖官,很累吧?我帮您捶捶腰吧?”
“不用,你还有着身子呢,赶紧坐下来歇着。”李杨氏叹了口气,说道:“原本我还想着,二丫到底是乖官的亲娘,这些日子在娘家也应该好好反省反省,等她得了教训再把她接回来,哪知道居然半点长进也没有…”
姚谨没想到婆婆居然打的这个主意,不过看样子今天李姜氏这一出也让她失望了,姚谨想到一个一直令她迷惑的问题,这会儿忍不住问道:“娘,您说,为什么李姜氏一直觉得是我害了她?难道当初我教她富贵翡翠蛋的秘方,竟然还错了吗?”
李杨氏笑了笑“你真的不明白?”
姚谨摇了摇头,她虽然来明朝的时间不短了,却也不能完全明白时人的心态,李杨氏笑道:“现在是人,谁手里有了秘方,不是遮着藏着的怕人知道?就是家人也要避讳些,唯有你,当初二郎媳妇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若是换做她,自然就会藏私,以己心度人心,也许她就是这么想你的吧?”
姚谨这才恍然大悟,这还真是好人难做呀!她忙说道:“娘,这秘方其实我在娘家就知道,但是我家里一直是诗书传家,为了弟弟的前程,所以就没做这个…”
李杨氏笑道:“不用你说,我一猜就是这么回事儿…你今儿怎么忽然有空来了?”
姚谨见婆婆问起,便小心翼翼的说道:“娘,我是为着二郎的婚事儿来的,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他的婚事儿,若是二郎自己不愿意,只怕将来…”
李杨氏一皱眉“二郎求你去了?!”
姚谨点点头,李杨氏一见,满脸悻悻之色,“真是儿大不由娘啊!”
姚谨忙说道:“娘,您的顾虑我也清楚,是不是怕赵娥儿跟她娘似地像个母大虫?其实一个寡妇带着孩子,如果不厉害些,也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我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大缺憾…”
“哼!”李杨氏说道:“你这会儿大包大揽的,就不怕她将来跟你对着干?”
姚谨看婆婆的态度还好,便玩笑道:“娘,她若是好呢?我就多和她往来些,她若是不好,我接了您和爹爹跟我们一起住,便是一辈子不见她也成的,不过,二郎已经经历了一次了,我相信他这次能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不如娘先答应下来,然后再慢慢的先考察考察赵姑娘的人品,若是她不好,退亲也不是很难。二郎原本也是这个主意,他之所以着急了,是因为王寡妇已经给她闺女找了一门亲…”
姚谨见婆婆不吭声,她心里一琢磨,婆婆莫不是还想着把李姜氏接回来?虽然她是乖官的亲娘,可以姚谨对她真是半点好印象也没有,自己的好心好意居然被当做驴肝肺,她自己做错了事儿居然全都赖在自己身上,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但是赵娥儿的性情,自己也是半点都不知道,她会不会也随了她娘呢?那可糟糕至极,姚谨一时间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莽撞了。
却听见李杨氏说道:“都说三岁看老,赵娥儿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那孩子性子倒也柔顺…”
姚谨没想到婆婆的口风居然转了,她当然也就放了心,而且刚才话已经说了一半儿,姚谨只能接着说下去“既然娘也说那赵娥儿性子柔顺,她对乖官应该错不了,到时候娘就可以轻省些,免得累得腰酸腿疼。其实我想的最主要的是二郎和她情投意合,若是娘执意给他娶别的姑娘,谁知道二郎会不会像对待乖官他娘那样?”
李杨氏想起二郎早上的话,心里便有了几分恼怒“二郎又说了什么怪话了?”
姚谨说道:“是啊,二郎说他若是娶不上赵娥儿,他也懒得再找女人了,怪麻烦的,还说反正他已经有了乖官这个儿子,也不算对不起祖宗…”
李杨氏脑门的青筋蹦了几蹦,怒道:“这个臭小子,我还当他就那么一说,故意来吓唬我,没想到他真的打的这主意…罢了罢了,你叫他自己张罗亲事儿吧!我也懒得再管他了!咱们家现在日子过的有模有样,若是不接乖官的娘回来,那也得找一个好一点的中户人家结亲,若是找了王寡妇家那样的破落户,还不得让人笑掉了牙!”
正文 41、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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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谨回到家,想着李姜氏疯魔似地模样,想着二小叔子对她的绝情,心里有些不太舒服,不过,这件事儿好似也没有谁是谁非,所谓造化弄人,大概就是如此吧?如果李姜氏没做出糊涂事儿,如果自己没想着用松花蛋试探家人,如果李子轩没有跟赵娥儿的青梅竹马,事情也不会闹到如此地步,所谓时也、运也、命也…
这念头在姚谨的脑海一闪而逝,她也不再深想,深想了也没有用,只是徒增烦恼。姚谨在家里没见到丈夫,她便来到后院的豆腐坊,只见巧儿正跟梅花在花园里玩耍,姚谨不由皱起眉头,大郎怎么回事儿?不是说了等一等,怕这些人带着传染病嘛!怎么还让巧儿到这边来?
巧儿看见姚谨来了,一溜烟儿跑了过来“娘——”
姚谨笑道:“你爹爹呢?”
“爹爹说,他去买花盆了。”
姚谨点点头,这些扦插的栀子花也是时候移栽到花盆里了,到了冬天也好搬到屋子里避寒,李子轶大概是看新买来的这些人现在还不能全用上,想给她们找点事儿做…
冬梅看见主人来了,赶忙拉着梅花过来向姚谨施礼,姚谨笑道:“免礼。冬梅,其他的人呢?”
冬梅垂首道:“夫人,大家都在跟三少爷学做干豆腐。”
姚谨点点头,她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上面是婆婆写下的大家子应该有的规矩,她把那张纸递给冬梅,说道:“你既然识得字,那就把这些规矩好好学学,还有梅子和梅花,以后都归你教导,出了什么事儿,我唯你是问。”
冬梅答应了一声,赶紧把这张纸接过去了,姚谨便拉着巧儿来到豆腐坊,李子轩正惴惴不安,看见姚谨回来了,他连忙迎上来问道:“大嫂,怎么样?娘答应了没有?”
姚谨看了看周围的人,说道:“到外面去说吧。”
李子轲也跟着二哥李子轩一起出来了,姚谨在花园里的一处石凳上坐下来,这才说道:“二郎,娘答应不再管你的亲事儿了,不过她很不高兴,她说了,赵家那么穷,那赵娥儿的哥哥还没成亲呢!这样的无底洞怕是一辈子也填不完,所以她要你答应以后不准管赵家的事儿…”
李子轩喜道:“娥儿嫁过来自然就是李家的人,断没有总帮着娘家的道理…”
姚谨笑道:“可是她也不能看着娘家揭不开锅不管,是不是?就是乖官他外公家,也不缺钱,乖官她娘不也是惦着娘家吗?其实惦记娘家这也是人之常情,我的娘家若是过得不好,我也会惦记…所以你自己还是好好想想,找这样一个岳家,日后麻烦事儿也不会少…”
李子轩听了直皱眉,不过一想到前几日赵娥儿说的,这么大了还没成亲,大半的原因都是因为他,他可不能视而不见,那稍稍动摇的念头转而便又坚定了。
其实姚谨这也算是隐晦的替李姜氏求情了,至于李子轩听不听,姚谨可不管,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豆腐坊日后可能面临的情形,便接着说道:“二郎、三郎,咱们亲兄弟明算账,今天有什么丑话,我也要说在前头,这个豆腐坊,我是不会插手的,但是有句话我要提醒你们,以后最好不要安排亲戚进来干活,谁都不行,当然也包括我娘家的亲戚,还有你们将来的家眷,这样也是为了大家好,咱们亲兄弟当然没什么,不过亲戚、家眷就不一样了,总在一起,难免有舌头碰了牙的时候,将来闹了矛盾就不好处置了。”
李子轲笑道:“这话就是嫂子不说,我也正要说呢!二哥是明理的,你也没意见吧?”
李子轩说道:“我当然没意见,咱们的作坊都是要保密的,后院的大门钥匙,除了我们兄弟,谁也没有,更不能让什么亲戚冲撞了大嫂,所以大嫂尽管放心吧,至于赵娥儿,她跟乖官的亲娘根本不是一样的人,就算是,我不会让她来添乱的。”
“那就好。”姚谨笑着点点头“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不过,二郎你娶亲若是缺银子,可以先从我这里拿点,我娘家兄弟在我这里存了点银子,可以暂时借给你用…”
李子轩听了倒也没有推辞,他点头说好,其实这些天他看见娘又带孩子又做家务,感觉家里缺了个人还真是不行,便动了要尽早把赵娥儿娶进门的念头。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姚谨便带着巧儿往前院来,梅子又跟在姚谨的身后,姚谨笑道:“梅子,你怎么不跟梅花玩?”
梅子红了脸,小声说道:“她嫌我吃得多,说我像…我…”
姚谨知道肯定是说了梅子什么不好听的话了,便笑道:“好吧,那你就跟我来,帮我干点活吧。”
来到前院,李子轶已经买了一车花盆回来了,正往下卸车,梅子见了,也不用人吩咐,赶紧上前帮忙去了,李子轶看见这小丫头一下子捧了一摞子花盆,吓得他直说“小心点,别摔了。”
姚谨笑道:“你别看梅子小,她的力气可大呢,连你的石锁都能举起来!”
李子轶一听大为惊诧“有这种事儿?”
“可不是,她人也聪明,今天要不是因为她,我可就吃了李姜氏的亏了。”姚谨说着,便把今天的事儿讲了一遍。
李子轶气道:“这个姜二丫真不是个东西!以前二郎刚跟姜家做亲的时候,就有人说她在家里事事都要尖,家里不论是姐姐妹妹都怕她,娘那时候还说,要尖不是什么大毛病,那说明她人要强,没想到居然这样,要强也不能看见你比她强些,就处处找你麻烦吧?对了,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
“没事儿就好,娘呢?娘到底答应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