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姑娘脸色一红,正要说什么,方少芹已撩帘而入。
看见有人,她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
现在燕地只有是能拉得上一点关系的,都会往顾夕颜屋子里跑。
她并没有在意,笑道:“哎呀,还有客人啊!”
顾夕颜就向方少芹介绍:“这位是我们慈心孤儿院的院长。”
徐姑娘低垂着头,姿态间带着几份卑微地朝方少芹屈膝行了一个礼。
方少芹淡淡地点了点头,坐到炕前笑着问了问顾夕颜的情况。
寒暄了两句,杏雨带了茶叶来。
徐姑娘就远远地给顾夕颜行一个礼,轻声道:“少夫人,那我就先走了!”
顾夕颜点了点头,喊了杏雨送徐姑娘出去。
她回过头来,准备再和方少芹说几句话,却看见方少芹的脸色煞白,神色惊恐,一副魂不守舍的仓皇模样。
“少芹,少芹,”顾夕颜喊她,“你这是怎么了?”
方少芹半晌才回过神来:“没,没什么?”
话虽如此,她却立刻起身道:“婶婶,我还有事,先走了!”没有等顾夕颜有什么表示,她就如被鬼追似的急匆匆地出了门。
顾夕颜就朝着杏雨使了一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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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少芹不顾仆妇们惊诧的目光,提着裙摆一路追了出去。
当那个削瘦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时,她不由大声喊道:“徐姐姐,徐姐姐,请留步!”
瘦弱却显得柔韧的身影顿了顿,然后有些无奈地转过身来:“少芹,好久不见了!”
方少芹泪盈于睫:“徐姐姐,真的是你!”
徐姑娘轻轻点了点头:“可不是,真的是我!”
当年,徐姑娘出事的时候,大家都不敢相信,后来被送到了道观,然后像所有曾经有过这种经历的女子一样,消失在了大家的视野里,消失在了大家的心中……却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这种情况下相遇。
为什么会发生那种事?又为什么会到了燕地?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有很多的话要问,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徐姑娘淡淡地笑,为方少芹解围:“我没有做那些事……”
“那你为什么不到跟六伯母解释解释?”方少芹不解地问。
徐姑娘望着她明了的笑:“方家的人知道,徐家的人也知道,何必要我这小女子出面去解释。”
“徐姐姐,您这是什么意思?”方少芹惊愕地道。
徐姑姑却答非所问地道:“当时,我也不甘心,想知道为什么,所以从道观里逃了出来。后来,我知道了一些事,准备到燕地来,找燕国公齐灏……可这一路行来,却让我觉得自己的痛苦在真正的苦难面前是如此的卑微……少芹,你的事,我也知道一些。有时候,人要学会退一步……”
方少芹怔怔地望着徐姑娘,眼泪如雨般的落了下来:“徐姐姐,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受的是什么罪……你要是知道,也不会说的这样轻松了……”
徐姑娘犹豫半晌,上前轻轻地搂住了方少芹:“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曾经也是其中的一个……”
那和善的语气,温暖的怀抱,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方少芹扑在了徐姑娘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我自幼就和方少卿定了亲,他却迟迟不愿意来迎娶我,总说,男子汉大丈夫,应先立业后成家。我听了,只有高兴,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有责任心的郎君。可他中了状元,却不入仕,也不提成亲的事,反而到各地去游学,说是为了趁着年轻的时候增加一些见识。方伯父不同意,可方少莹却每每为方少卿解释、开脱。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就有意地接近方少莹,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点点消息。”徐姑娘轻轻地拍着怀里的方少芹,面带微笑地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好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有一天,我在方少莹那里做客,看见方少卿的小厮在少莹屋门前徘徊,好像很着急的样子,而少莹见了,竟然不动声色,派了贴身的晓月去见那小厮……他们两兄妹的这番举动,更是让我觉得鬼祟,我就让秋吟跟着她们……谁知道,秋吟竟然一去不返。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又不知道这件事与方家有没有关系,而我最担心的是怕父亲知道了去找方家的人理论,所以我偷偷地去找方少莹,想让她帮我打听打听。方少莹不断地向我保证,很快就会有消息的。可过了几个月,秋吟的事都没有给我一个准确的回音。突然有一天,方少莹约我去徐家城外的一座别院见面,说是有了秋吟的消息。我心里虽然觉得不妥,但是自家的庭院,我还是去了,谁知道……竟然就出了那样的事!”
方少芹抬头,神色游离:“你是说,你是说,是方家害了你?”
徐姑娘疏离地笑:“我们徐家,又何曾脱得了关系……”
“徐姐姐……”方少芹满脸的震惊。
“少芹,我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看得更明白一些,选择一条能活下去的路走而已!”徐姑娘怜悯地望着方少芹。
“能活下去的路走……”方少芹神色恍然地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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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掌珠那边,一接到消息就梳妆打扮了一番去见了顾夕颜,而且开门见山地谈了自己的想法。
顾夕颜听了,沉吟道:“如果办成民间的,以后也一样会面临很多的困难。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大家合办,由我们来具体管理,依靠官家的势力……”
梁掌珠道:“我也考虑过,只是觉得可能性不大。”
顾夕颜就想到了现在一些基金会的运作模式,然后换成梁掌珠能理解的方式讲给她听。
两个人一直说到了太阳西下才有了一些章程。
“就照少夫人的意思,我再商量商量韩姐姐,到时候,少不了要请您出面帮着圆圆场。”梁掌看天色不早了,就笑着结束了今天的话题。
顾夕颜笑道:“瞧您说的。说起来,这件事还是我给闹起来的,累了少奶奶一年四季操劳。”
两人说了几句客气话,顾夕颜就要送梁掌珠出门。
现在这个时间,谁敢让顾夕颜随便走动,梁掌珠自然是态度坚决地推辞。
两人就站在门口寒暄了几句,顾夕颜就看见红鸾带着几个小丫头走了过来。
她不由得暗暗着急。
这个丫头,可别这时候出什么状况才好。
梁掌珠也看见了红鸾,就笑着给红鸾行了一个礼:“三姑娘,好久不见了!”
红鸾神色间就有了几份拘谨,她屈膝给梁掌珠还了一个礼,客气地喊了一声“少奶奶”,倒把梁掌珠吓了一大跳。
顾夕颜忙把梁掌珠支走:“少奶奶还是赶快去趟龚府吧,说起来,这事还有些急!”
梁掌珠应了一声,又和红鸾打了一声招呼,这才转身离去。
梁掌珠一走,红鸾就满脸期待地望着她:“刘谨她娘是你叫来的吗?”
顾夕颜解释道:“是啊,找她来是为了私学和孤儿院的事!”
红鸾的眼神就渐渐暗淡下去。
魏夫人对崔氏说的话,端娘已经委婉地告诉了她。
红鸾进屋给顾夕颜请了安,就要走。
顾夕颜奇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怎么人来了,却不说了呢?”
红鸾很少出晚晴轩,就更谈不上和顾夕颜有什么交流了。
她迟疑地道:“我听说刘谨的娘来了,还以为……”
实际上,崔氏已经打听清楚了,刘谨还没有定亲,今年十五岁,只比红鸾大一个月,梁掌珠这段时间也正为他的婚事发愁。家里稍微好一点的,嫌他们是外来户,家里差一点的,梁掌珠又觉得委屈了自己的儿子。
顾夕颜头痛道:“你只见了刘谨一面,怎么就知道他的好呢?”
红鸾辩驳道:“他解题很漂亮,从来不拐弯抹角,他一定是个好人。”
顾夕颜就有些啼笑皆非。
红鸾见顾夕颜不以为然的样子,生气地道:“真的,你不懂,他一定是个好人!”
火石电光中,顾夕颜突然想到有人通过打牌交朋友,说在牌桌上可以看到一个人的人品好不好,这算不算是殊途同归……也许红鸾就有这样的认知呢?
顾夕颜很无奈地想。
她就想着找个合适的话劝慰红鸾别急,门外却传来霍霍的鞋声,齐懋生冷着脸进来了。
红鸾就像见了猫的老鼠似的匆匆给齐懋生行了一个礼就跑了。
齐懋生脸色铁青地站在屋子中间,胸脯一起一伏地大口呼吸着,很像很生气却又要隐忍似的。
齐懋生从来不在她面前发脾气,也不把公务上的不顺心带回梨园。
顾夕颜不由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齐懋生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半晌才道:“她又在这里吵什么?又要什么?”
顾夕颜怔了一会,才明白齐懋生口中的“她”,指的是红鸾。
她忙笑道:“没怎样,就是和我说了一会话。”
“说话,”齐懋生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那是说话的口气吗?我真不知道,她怎么就不能像你几分……”
红鸾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在家里也待不了几年了,一旦出了嫁,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和齐懋生相处的机会那就更少了,这个时候,顾夕颜并不希望这些琐事使她们父女之间罅隙更大。
她嘟着嘴娇嗔道:“你这是在嫌我没有把她教好咯?我已经很努力了……”
齐懋生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不要转移话题……老这样宠着她,你看她现在,哪有一点规矩。”
顾夕颜的神色间就有些恍惚。
齐懋生微怔。
夕颜是很少这样的,难道是刚才的话说得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