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在这上面,的确是关心则乱。如果当时没有顾夕颜那一挡,事情会怎样发现,可就真说不清楚了!

他不由赞赏地望着顾夕颜,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真是个鬼机精。”

顾夕颜对齐懋生也是用足了心思,自然把他刚才的尴尬看在眼里,就笑着:“女人做事,有女人的方式,你一大老爷们,就算是把这些事压住了,在别人眼里,也只是个和女人一较长短的,没了气势。以后,家里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就别掺和进来了……”说到这里,她还有点担心齐懋生为自己派端娘去龚涛家探望刘家十二奶奶的事有意见,怕他认为这是她对他决定的不信任,所以一并解释道,“我派了端娘去龚家,也是因为我们女人间说话,有个什么不妥的地方,你们男人也可以出面回迂回迂。免得反你们推了出去,说话做事没了余地……等端娘去把情况摸一摸,你再做决定也不迟!”

齐懋生看到这样的顾夕颜,就有半颗石头落了心的感觉,当然,还有半颗石头却担心着顾夕颜的慈悲:“我去了高昌,有什么事,多跟端娘商量,下人们不规矩,该罚的时候还是要罚的……实在不行,就去魏夫人那里讨个主意,虽然不好,但总比你的要实用些……”齐懋生不厌其烦地交待着。

找魏夫人商量,那家里还不知道又要出些什么血腥的事来!

顾夕颜心里不以为意,模样地十分乖巧地点着头。

齐懋生见她心不在焉地模样,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进去了多少,最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回了屋,盥洗后上了床,顾夕颜就问齐懋生:“圣旨可限定了你到高昌的时间!”

齐懋生就“嗯”了一声。

顾夕颜就道:“如果是为了龚涛的事推迟几天到也在情理之中,如果是为了顾,顾老爷,没有必要如此。”

“知道了。”齐懋生就低低地应了一声,侧身在她耳边道:“夕颜,我们只守一百天吧!”

顾夕颜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她是一天也不愿意为顾宝璋守的,可考虑到齐懋生的情绪,她也就“嗯”了一声。

* * * * * *

第二天一大早,顾夕颜带了端娘去给徐夫人请安,路上,她把昨天光明观的事说给了端娘听,最后道:“你代我走一趟,一些该问的话也要问清楚才是。”

端娘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我省得。”

两人去了徐夫人住处,谁知道方少芹竟然比顾夕颜还要到的早,带着那个石嬷嬷正在院子中央等。见到顾夕颜,方少芹忙向顾夕颜屈膝问安,端娘和石嬷嬷也互相见了礼。

顾夕颜笑盈盈地拉起她的手,道:“你怎么来得这么早?昨天累了一天,今天也要歇歇才好,可别把身子给累坏了。”

方少芹的神色很憔悴,就像一团渐渐熄灭的火,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是的蓬勃生机。

身体上的疲惫是不会让一个人的精神状况都变得怏然的。

想到他们之间夹着的魏士英,顾夕颜已隐隐感觉到她和齐毓之可能出了什么问题,但是,有一些话,她却是没有资格和立场去说的。

方少芹望着顾夕颜和善的表情,就温柔地笑了笑,道:“玉官让我早点来,说不能让婶婶一个人操劳。”

顾夕颜笑道:“丈夫的话固然要听,可有时候,自己也要爱怜自己。”

方少芹就怔了怔,嘴角微翕,正要说什么,易嬷嬷却笑着脸儿打了帘请她们进去。

两人收了声,方少芹就跟在顾夕颜身后进了屋。

徐夫人已经起了床,顾夕颜就服侍着徐夫人梳洗打扮,方少芹也在一旁帮忙。

等收拾得差不多了,易嬷嬷端了汤药进来。

顾夕颜坐在炕边给徐夫人喂药。

徐夫人就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不是说了今天让端娘去龚府探探病的吗?夕颜,这里有少芹,你就跟易嬷嬷走一趟,到库房里看看,挑几件合适的药材送去。”

顾夕颜也正惦记着这事,正想寻个机会开口,听徐夫人这么一说,自然是从善如流,带着端娘跟易嬷嬷去了库房。

第一百九十一章 名同实异(二)

方少芹接过了药盅就坐到了顾夕颜的位置上给徐夫人喂药。

徐夫人几口喝完了,就把身边的人都打发出去了。

“少芹,我昨天和你二叔父商量过了。我这身子骨一时半会好不了,这段时间,你就进来帮着我管管家,你意下如何?”

方少芹不由心中大怒。

听母亲说,想当年,徐夫人也是以聪慧伶俐著名盛京簪缨之家的,怎么年龄见长,行事却日渐猥琐。难道是在燕地呆的久了,连几份灵气也没了!

自从自己嫁过来后,徐夫人就不断地拿着自己压靖绥夫人。知道的人,是说徐夫人想抬举自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自己性子轻浮,依仗着是从熙照来的,就目下无尘,把长辈都不放在眼里了……如今花生胡同里的乱事一大堆,做祖母的不帮着自己梳理梳理,还要把她叫进燕国公府来管府上的家务事?正经做媳妇的不管事,倒让做侄媳妇的管事,徐夫人是嫌这个家里还不乱呢?还是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成一家人准备拿自己当枪使呢……

方少芹也不是个鲁莽的人,心里虽然冒着火,面上却依旧带着温柔的笑容,轻声地道:“祖母,这家里有您,还有婶婶,哪里轮得到我当家!再说了,玉官的姨娘魏氏还病着,家里杂事一大堆,我也实在是忙不过来啊!”

徐夫人听得一怔,道:“那个魏士英,还病着?不是说早就好了吗?”

方少芹眼角就微微有些湿,道:“也不知怎的,自孙媳妇进门,就没有好过。昨天我们回去,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上吐下泻的,又是请大夫,又是煎药的,玉官被折腾了大半宿,到今天早上我来时才躺下……”

徐夫人慈祥的面容就露出戾色来。

方少芹看在眼里,心中生寒。

她不由对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了几份悔意。

“祖母,不是少芹不懂事,不体量你的难处,实在是,家里的事……我丢不开手啊!”方少芹就微微垂了头,“等二叔父一走,玉官的事又忙了起来,我也要时常在他身边服侍才是……”

方少芹的一番话,像瓢冷水浇在了徐夫人的头上。

是啊,现在子嗣才是大,没有子嗣,什么都是空谈!

她忙拉了方少芹的手:“好孩子,祖母老了,涂糊了,你可别怪祖母。”

方少芹一听,忙站了起来,垂立在炕边道:“祖母这么说,真是让少芹惶恐!”

徐夫人望着方少芹那一头乌鸦鸦的青丝,真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她眉眼含笑,拍着炕沿:“坐下,坐来,在祖母这里,又没有外人,不用这么拘谨。”

方少芹这才坐了下来。

徐夫人就悄悄地问方少芹:“玉官,可曾到那魏氏的房里过夜。”

方少芹脸色一白,迟疑了片刻,声如蚊蝇地道:“没,没有!”

徐夫人目光一沉,却有再追问,拍着方少芹放在炕边的手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方少芹忙转移了话题:“祖母,你既然觉得吃力,不如就把家里的事交给婶婶管吧!你也可享几年清福。”

徐夫人心中冷冷一笑。

那齐灏从小就顽劣,晨省昏定,从来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如果让顾夕颜当了家,以后谁还记得燕国公府有一个徐夫人……

可这些话,现在也不必对方少芹讲。

她就笑了笑,道:“我昨天也提了,你那婶婶,不敢接手啊!”

方少芹微怔。

虽然不住在府里,但府里的动静,她却是很关注的。

顾夕颜一住进梨园,就颁布了两条规矩,这两条规矩,看似简单,实际上却大有深意。一来是把住在梨园婢女和住在尚正居的嬷嬷们无形中分成了两派,形成了互相对立、互相监视的局面;二来梨园的人都是从魏府过来的,这样也有效地阻止了陪嫁的人和齐府原来的仆从们密切来往,互通有无。

从现在看来,这方法还是有效的。

迄今为止,她除了听到有一个婢女因违反禁令而被责杖的消息外,没有再听到关于梨园的其他消息。

这样一个女子,在徐夫人眼中却变成了“不敢接手”。

方少芹望着眼前皮笑肉不笑的徐夫人,只觉得这屋子寒意逼人,冷到了骨骸里。

* * * * * *

顾夕颜就和易嬷嬷转回来时,正赶上几个嬷嬷在撤桌子,徐夫人盘膝坐在炕上,笑容满面地望垂手立在炕边的方少芹,说不出来的欢喜。

看得出,徐夫人是真正的满意这个孙媳妇。

顾夕颜屈膝给徐夫人行了礼,笑道:“媳妇挑了两枚新鲜的参果,八两燕窝,八两天麻,八两阿胶,一斤莲子,一斤桂圆,一斤红枣,一斤百合,共八件,您看可还妥当。”

徐夫人就怔了一下,目光落在了易嬷嬷身上:“这是少夫人挑的,还是你挑的。”

易嬷嬷回道:“是端姑姑挑的。”

“嗯。”徐夫人就微微点了点头,笑着对顾夕颜道,“你可要记好了,看望得病的妇人,这些东西是最妥当的,无论如何也不会出错。”

顾夕颜就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徐夫人就吩咐易嬷嬷:“和外院的说一声,让端娘带着大夫一起去趟龚府。”

易嬷嬷应声而去。

徐夫人就对着顾夕颜感叹:“你们倒好,甩了手,都不愿意帮我,还要我这半截身子进土的人来操心。”

顾夕颜没有想到方少芹也地拒绝,心里非常意外,脸上却露出惊讶的表情,道:“这是为什么啊?少芹出身贵胄,见多识广,没有再好的人选了……”

方少芹就忙恭敬地对顾夕颜道:“婶婶快别这么说。有长辈在这里,哪有我们小辈说话的地方。”

顾夕颜还要说什么,徐夫人已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也不要争了。既然如此,还是我这老不死的来当家好了!”

方少芹和顾夕颜就忙屈膝行礼,口称“不敢”。

或者真是年纪大了,和顾、方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她脸上就露出了倦容。

顾夕颜就帮着徐夫人抽了迎枕服侍她歇下,待徐夫人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两人这才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那天的天气有点阴沉,大片片的乌云聚在头顶,空气中湿气极重,却没有雨下来,让人觉得气闷。

顾夕颜就笑道:“也不知道这雨下得下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