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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贴着她的耳际又轻喃了两句,她也没有听清,接着两瓣薄唇便吻上了她的耳垂,而后是更进一步的纠缠于追逐。

林珍惜被惊出一声冷汗,偏又全身脱力,无从违抗。

她努力的试图维持灵台清明,眨了数次眼才勉强掀开沉重的睫羽。

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与她目光胶着的眼眸却是如漫天星辰般熟悉的璀璨,甚至连近的不能再近的容颜都勾勒出她心底思念过无数次的轮廓。

她知道这一定是空气里弥漫的香气在作怪。

林珍惜甩了甩头,想要扫除幻象,可压在她身上与她靠得极近的那个男人却毫无征兆的吻上了她的唇。

那是除了慕容冲,再没有别的人触碰过的地方,此时的她羞愤异常,眼角也挂上泪花。

在同一时间里,又要抵抗幻象的诱惑,又要承受来自于那人的折磨,林珍惜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扔进了无间地狱一般得不到解脱。

正欺压着她的男人却并没有因此而放过她,愈发加重了那个吻,在激烈的侵袭之间迫她吃痛的松开牙关,而后便趁着那一瞬的薄弱攻城略地。

如同风卷残涌一般,他席卷着她所有的柔软。

携着酒意的灼热气悉一点一点融入她的喘息,如同将颜料染上绢布。

然而即便脑子里还存有最后一丝理智,当林珍惜睁开眼时,看到的却还是熟悉的容颜。

如果继续下去,她必将沦陷无疑。

怀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妥协的坚持,林珍惜虽被男人围困在怀中,却还是胡乱挥舞着手臂,似做着无谓的挣扎。

但所幸被她摸到了床边矮机上摆着的宝瓶,于是二话不说,她握住宝瓶便朝男人的后脑砸了下去。

随着男人的身子一沉,林珍惜也劫后余生般长舒了一口气。

她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将男人自身上推开,用力揉着太阳穴,才清醒了几分。

无意间瞥见手上沾染的血迹,她才意识到方才下手似乎有些重,这让她回忆起战场上亲手完结了一条性命的可怕经历,于是纵使急切的想要自此地脱身,她还是决定先将那个男人查看一番,确定他还活着再走。

男人的后颈处被宝瓶的碎片划出一条口子,血便是自那里渗透出来的,但好在不多,想必未曾伤及性命。

林珍惜还是不放心,打算探一探他的鼻息。

然而当她将那个男人翻转过来,并看清他的面容时,她则惊得一屁股坐到了床榻上。

那张脸分明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初见时便惊为天人的容颜,任由谁哪怕只看一眼,也会永远铭记。

她不可置信的反复揉着自己的双眼,唯恐是那熏香产生的幻象依然没有散去。

可是无论她多少次闭上眼睛再重新睁开,看到的那张脸却还是一样,况且那熏香只在感官刺激之下发生作用,一旦脱离便可恢复魂思,甚至连手脚上的力气也逐渐回复。

她颤抖着朝他伸出手,缓缓抚开挡在他面上的墨发,泪水便在那一瞬间模糊了眼眶,而后决堤而出。

在长安的时候,林珍惜曾设想过无数种与他重逢的场景,却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他相遇。

她忽然情绪失控的扑过去,将昏睡中的慕容冲拥住,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就像是要向他倾诉分别的这许多日夜里所有的委屈,紧紧抱着他不肯松手,啜泣着一遍一遍唤着他的名:“慕容冲…你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与君如初见(三)

也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被林珍惜用宝瓶打了那一下,慕容冲这一夜睡得很沉,天都大亮了还没醒来。

林珍惜昨夜发现真相后,自是悔恨万分,慌忙为他包扎了伤口,又再三确认他呼吸平稳,睡得安详,才打消了去找大夫的想法,之后一整夜便守在他身旁,痴痴的凝视那睡颜,一直到天亮。

日上三竿时,慕容冲才渐渐转醒。

酒意或许还侵袭在脑中,他先是抬手揉了揉鬓角,而后才颤动着睫羽缓慢掀起。

他眸中仍含着迷离,见到俯身凝望他的林珍惜,却只是在薄唇边轻勾了笑意,举起的手臂堪堪要触到她的面庞,却又顿住。

他眨了眨眼,仿若梦呓一般喃喃自语:“你又到我梦里来了,真好。”

听着他满载苦涩的声音,林珍惜觉得心上像是有一只手,毫无征兆的攫住,难受得直抽气。

她难以自控的再度湿了眼眶吗,忽而伸出手将他的手捉住,紧握着贴到面颊上,泪水便划着弧线落入两人交叠的指缝。

她带着哭腔嗔怨他:“你个混蛋,我活的好好的,凭什么给你托梦!”

感觉到贴在她掌心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林珍惜却固执的更加用力握紧。

慕容冲渐渐清明的瞳眸里尽是不可置信的震惊,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极缓慢的以指尖触碰她的面容,又无比小心,好似怕弄碎了一般。

林珍惜在他怔然相视的目光中,自顾自的继续道:“你看清楚了,我就在这里,在你面前,不是在梦里!”

这一句话最终将慕容冲惊醒,但见原本枕在她膝头上的他,忽的直起身来,转过身来与她相顾而坐,仿佛仍不敢相信般道:“你真的是阿瑶。”

林珍惜的粉拳已招呼上他的胸膛,怨他到了这个时候竟还问得出这样的话。

“混蛋,我不是阿瑶,还能是谁。你倒是说说你昨夜是想跟谁同卧一塌!”一时心直口快,便将此话脱口而出,说完后林珍惜悔恨得不得了,总觉得自己表现得像个被负心汉抛弃了的怨妇。

下一刻,慕容冲却已将那张牙舞爪的女郎拥入了怀中,薄唇贴在她耳畔低声喃语:“没有别人,从来就没有别人,只有你。”

随着属于他的气悉包裹上来,原本情绪激动的林珍惜渐渐缓和下来,乖顺的倚在他的胸口,将脑袋埋进他的怀中,双臂亦将他环住,仿佛这样切切实实的相拥都还不足以弥补那些分别的时光。

林珍惜直将鼻涕和眼泪蹭了他满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自他怀中退出,一脸关切而又歉疚的表情望向他道:“你那里的伤怎么样?疼不疼?要不要去看大夫?”

她说着,目光落在他后颈处包扎得并不专业的伤口上。

慕容冲依她所言,下意识的摸了摸伤处,忽而牵动伤口,疼得皱眉。

显然他昨夜醉得厉害,也不大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哎,别动。”见他伸手去碰伤处,林珍惜急忙握上他的手臂阻止,之后又垂下头,双手绞着衣摆,难以启齿的低喃:“昨天晚上你喝多了,扑过来…我…我不知道是你…如果是你我就不会…总之…对不起。”

林珍惜嗫嚅了半天,越解释却越解释不清楚,最后索性不再多言,态度诚恳的道出了那三个字。

这个过程中,慕容冲都只是沉默着,看她在他面前一脸无措的样子。

在听到她最后的一声轻叹后,他便忽然握住她仍攥着衣摆的一只柔荑,往近前一拉,待她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失了平衡时,再以另一只手托住她的纤腰,而后顺其自然的,两个人、四瓣唇便紧紧贴在了一起。

温柔而又冗长的吻,缠绵得就好像是阳春三月里的柳絮,轻飘飘,软绵绵。

林珍惜觉得自己像是飘荡在无边无际的水里,被他牵引着浮浮沉沉,却又唯有攀附着他寻求依靠。

那是和昨晚截然不同的感受,并非受熏香操控而产生的沉迷和混乱,而是自心魂深处萌芽催发,一点点向着四肢百骸弥漫开来,直到将整颗心,整个人都装得满满当当。

是一种十分踏实的感觉,仿佛自潜意识里滋生出一种渴望,望时间就此停留,永远没有尽头的延续下去。

林珍惜亦放开自己,毫不掩饰的主动回应着他。

片刻之间,两人的呼吸都显得有些促狭。

微吁着拉开些许距离,似稍事休息,却偏生不忍分离,于是抵着额首,唇瓣还轻轻相触。

慕容冲趁着这间隙低语:“若你知道是我,便不会反抗了,对吗?”

他携着戏谑说完这句话,满意的看她绯红了双颊。

林珍惜恼羞成怒的推开他,看他被自己推得失了平衡,却又怕他磕着了伤处,便急忙上前扶,于是又着了他的道,被一把拥入怀中。

慕容冲收紧了双臂,竟是比刚才还要用力,似恨不能将她融入他的骨血,而后在她耳畔呢喃:“只要你还在,怎样都好。”

听到这句话,林珍惜的心又软了下来,似被他唇中吐出的字句融化了一般,将羞赧的情绪都抛到九霄云外,一心一意的沉溺在和他的相拥之中。

两人又温存了许久才分开来,林珍惜却又主动寻上慕容冲的掌心握住,而后心照不宣的十指相扣。

慕容冲将自己的外袍扯过去,披在她显得过于招摇的衣裙外面,而后牵起她的手道:“跟我回去吧。”

林珍惜凝视他的双眸,笃定的点点头,由着他把自己带出厢房,下到楼下。

楼下的大堂里,与慕容冲同来的那几位郎君早在那里候着了,正聚在一起喝茶聊天,见慕容冲和林珍惜一道下来,个个都露出诧异表情。

他们互相暗地里推搡着,待慕容冲跨过最后一级楼梯,其中一人便被推倒了最前面。

林珍惜见那些人并不眼熟,便忖度是她离开平阳后才追随慕容冲的,于是颇为羞怯的往慕容冲身后挪了挪。

那几个郎君的目光最终都停留在他们二人交握的手上,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年轻男子更是意味深长的对慕容冲道:“看这情形,想必昨夜郎主是歇好了。”

他虽说得隐晦,林珍惜却也听出了话里隐藏的另一层意思,知道那人定是将自己视作了青楼女子,于是顿觉双颊发烫,挣扎着欲松开慕容冲的手,奈何他却愈发收紧了掌心,让她无从逃脱,她自然挣不过他,便只能自暴自弃的由他去。

慕容冲却一脸道貌岸然的看着那几个郎君道:“你们几个若是也歇好了,就赶紧起身回去,昨夜之事晚些再同你们算账。”

郎君们被慕容冲的严肃表情唬住,茶也不饮了,都慌着自座位上起身。

慕容冲则拉着林珍惜径直往花楼的门口行去。

林珍惜慢了一拍才跟上他的脚步,看着他的背影时,忽然明白过来一件事。

方才慕容冲的作答里那个“也歇好了”是几个意思?这不是默认了吗?不是让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吗?他们昨晚明明什么都没做啊!冤枉啊!

林珍惜不服气的欲找他辩解,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得身后有人唤“郎主”。

慕容冲拉着林珍惜一齐回过头来,只见跟在身后的几个郎君里,有人满脸不可置信的指了指林珍惜,而后对慕容冲道:“这位女郎…”

慕容冲瞬间领悟过来他的用意,再度握紧了林珍惜的手,执起到身前,似乎生怕他们看不到似的,而后却是侧过头来锁住她的双眸道:“我要带她回去。”

“呃…”那些人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怔怔的愣在原地,眼见着慕容冲欲携着林珍惜再度转过身去。

林珍惜被他突如其来的眸光惑住,一时间竟是脑子里一片空白,隐约听到有人问:“敢问这位女郎的名字?”

她便顺口应道:“林珍惜。”

接着只听到有人高呼老鸨,又道:“快拿你家女郎的卖身契来,我家郎主把林女郎买下来了。”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待林珍惜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慕容冲执手拉上了马车。

不对啊!他好歹应该解释一下!买下来是几个意思!

林珍惜难掩激愤的心情打算同慕容冲据理力争,临到嘴旁却变成了:“你不该给她银子,我不是自愿的,是被他们拐骗来,他们一直关着我,昨天…昨天才是我第一次见客。”

林珍惜越说声音越低,不禁后悔起来,她分明没做什么,为何还要主动同他解释。

偏生慕容冲还在这时候应道:“我知道。”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在安慰人。

林珍惜觉得十分冤屈,却又无从辩驳,只得转移话题:“和我一起的还有好几个女郎,想必他们还做了不少类似的勾当,务必不能轻易放过。”

慕容冲仍与他十指交握,点了点头道:“我已着人暗中查办这家花楼的主人,你放心,那些女郎的公道都会讨回来。”

听到他如此承诺,林珍惜才作罢,低下头来倚上他的肩头,似乎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敢相信上天竟再一次让他们在茫茫人海中相遇。

在她发呆之际,慕容冲轻唤了她一遭,柔声询问:“林珍惜又是什么来历?”

她于是重新端正起身子,认真的看着他,心里想着该怎么同他解释。

那时候初来这异世,是为了安全起见,才冒用了“陆瑶”这个名字,后来遇上慕容冲,他不曾问,她也就不曾提起自己的真名,再加上所有人都“阿瑶、阿瑶”的唤她,于是连自己都习惯了这个代号。

方才是她一时失神,才在别人问起时说出了原本的名字,不想竟被他留意到了。

林珍惜便道:“那是我在那个世界的名字,是我的父母取的,他们给我取名林珍惜便是希望我可以珍惜所拥有的一切。”

慕容冲却不再追问,只是紧了紧与她交握的那只手,又顺势将她揽入怀中,下颌轻轻蹭着她的发丝,仿佛失神般望着窗外,薄唇间的喃语却是在重复她的话:“珍惜所拥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寝殿里的温存(一)

当林珍惜再一次进入位于长安城最核心处的宫门时,心绪却与过去的每一次都截然不同。

她想起王嘉的忠告,说她一旦离开长安便会遭遇疾恶而亡,如今看来上苍确实是眷顾她的,算得上是一个两全的结果。

这样一来,她便觉得之前经历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可怕,甚至是很值得的。

一定是攒足了RP,如今终于把丢掉的都捡起来了。

林珍惜正窃喜,却觉慕容冲揽上她的腰际,俯身至她耳畔道:“笑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忙伸出手贴上两边脸颊,正色道:“没什么。”

原来不知不觉中慕容冲已经拉着她到了宫殿之中。

鉴于在这里当过一段时间的巫女,虽多半随王嘉居于外殿,可对于前秦宫中几座标志性的建筑她还是略知一二的。

比如说这间大殿,就是皇帝的寝宫。

她只道慕容冲新占领长安,尚不知晓宫中的详细情况,却忘了他年幼时亦曾居于此地,对于这里的地形应当比她熟悉得多。

林珍惜注意到这屋子里的摆设有些奇怪。

虽说她不曾进到苻坚的寝宫之中,可偏殿亦或是身为后妃的清河公主那里却是去过的。

那些宫殿里无一例外的摆满了珍宝瓶器,和眼前的这间宫殿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垂帘翩跹的宫室里,少了那些雍容的点缀,显得有些空荡荡的,竟不像是一个帝王的寝宫。

也不知是苻坚原本就有这爱好,还是慕容冲进来后将所有他的东西都清了出去。

她正思索着,又听慕容冲道:“今日且先在这里将就一晚,待明日宫人们把你的宫殿整理出来,再搬过去。”

林珍惜一听他这是要赏自己一座宫殿的意思,忙对着手指客气道:“不用那么破费的,我没多少东西,用不着那么大的地方。”

话说完后她却又意识到一件事,历朝历代,能够随意指派宫殿归属的,整个宫殿乃至整个国家,也就只有一人,如今慕容冲尚且是皇太弟的身份,如何能…

她原还在继续往下分析,却被寺人的声音打断:“午膳已经准备好了,主上可要现在用膳。”

慕容冲随口应道:“传到这里来吧。”

随着寺人的一声“诺”,桌机坐塌以及饭菜很快便移进了寝宫里。

可是面对着满桌佳肴,林珍惜却没什么胃口,她还在咀嚼着寺人的话,注意到他话里称呼慕容冲为主上。

她于是又心直口快的问了出来:“方才那个寺人管你叫‘主上’?”

在他关切的目光之下,慕容冲则动作优雅的把夹起的菜放进她的碗里,而后慢条斯理的答道:“数月前,我已在阿房城称帝。”

林珍惜顿时整个人都僵住,连手里的银箸掉落到地上也不自知。

她现在后悔极了,悔恨自己当时听信竹清的话和慕容冲分开,如今才走到了和历史完全相同的这一步。

她觉得自己很没用,一直叫嚣着要改变历史,却偏偏被牵引着向前,亦步亦趋,毫无扭转。

此时的她如坠冰窟,觉得浑身发寒,陷入极度的恐惧之中。

慕容冲见她忽然面色惨白,先问了一遭“可是身子不适”,而后却似想起什么,起身去床榻跟前摆着的锦盒里取了一样东西,方才坐回来握了林珍惜的手道:“我知道你怨我违背承诺,可当时的情形也是迫不得已,那时候母后差人从长安送来了这个,说你已经被苻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