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了决定,朱福便着手干起来,这几日但凡不是去敬宾楼做饭的点,她都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小厨房里,一次次尝试配各种调料。
在前世的时候,她最爱吃的火锅是老妈火锅,基本上每个星期都会跟朋友去吃一次。那种感觉是,只要隔个几日不吃,就会想着那个味儿,只想着味儿就能流下口水沫子来。
一种品牌的火锅是不是好吃,关键还是在底料,若是将底料配得好了,就不怕没人捧场了。而且如果真的做成功了,往后她只要靠着这配料方子,自己开个火锅店,不怕赚不着钱。
经过几天的数十上百次试验,朱福基本上已经能够配得出味道不错的底料来了。不过,虽然吃着还算不错,但是总觉得差点什么,朱福并不满意,所以打算今儿再起早继续努力去。
暖姐儿肉滚滚的身子翻了个边儿,小脸蛋睡得红扑扑的,一双小肉手在半空中抓来抓去,没抓到人,她一下子就睁开眼睛来。
“二姐姐……”暖姐儿伸手揉眼睛,打着哈欠道,“二姐姐你又起床做好吃的了吗?好香啊,我刚刚还做梦了,梦里二姐姐做了好多好吃的给我吃,可是我还没吃着呢,就醒了。”
朱福摸着黑去点了一根蜡烛,原本黑漆漆的小屋子立即有了一丝暖黄色的光亮,朱福一回头,就见妹妹正反身趴在床上,肉乎乎的小手撑着下巴,眼巴巴地正朝她这边望过来。
而此时,长姐也醒了,正穿着衣裳。
朱福一边穿衣裳一边道:“是啊,今天还得继续研究好吃的,等二姐姐研究好了,到时候就做给暖姐儿吃。”
朱喜道:“怪道暖姐儿小嘴那般馋了,就是我闻着那味儿,也觉得香得很。福姐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怎么还是不满意?”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她忽然抿唇笑了起来,“你这天天在家熬汤配料,那香味都传到左右邻居那边去了,你没瞧见如今沈大哥来找大哥的次数多了吗?一天能来好几趟。还有林大叔家的铁柱,已经不止一次在咱们铺子外面转悠了,昨天被我撞见,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句话呢,他撒腿就跑了。”
朱福心想,林铁柱好吃许是真的,可沈玉楼还真不是。
沈玉楼来找哥哥,肯定是跟他说明年武考的事情,可跟自己无关啊,怎么也扯到自己身上了哩。
朱福也不辩解,只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等我觉得可以了,到时候将他们都请咱们家来吃饭,解解馋。”
之前说要谢沈玉楼救命之恩的,因为这几日忙,还没有请他吃饭呢。还有林家,这几日她去林家买猪骨头熬汤,林大叔跟林大婶都是免费送骨头给她,所以等忙完了她也得请林家吃饭才是。
暖姐儿见两位姐姐已经穿好衣裳起床,外面天也渐渐透出一丝亮光来,她哆嗦着小身子说:“姐姐们都不贪懒,我也不贪懒,我也要起床,我也很忙的。”一边嘀咕着,一边开始自己动手穿衣,然后又碎碎念,“二姐姐煮好吃的,我要帮忙添柴火的,我还得帮寿哥儿穿衣裳,还得喂弟弟吃早饭,然后还要陪着弟弟玩儿,还要等堂哥哥来教我识字,我可忙了。”
朱福走过去一把将妹妹抱住,亲她肉脸说:“暖姐儿,你告诉二姐姐,最近姐姐给你的钱你都花在哪儿了?”
“没有乱花,除了给弟弟买糖吃,旁的我都存起来了。”提到钱她就高兴,挣扎着跳下床去,跑到一边墙角底下,搬出一个土罐子来,兴冲冲地抱住土罐子使劲晃,里面立即传来铜板撞击的清脆响声。
“长姐,二姐姐,你们听,好多呢。”她将装着铜板的土罐子使劲抱住,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兴奋地说,“二姐姐给我钱,我就喜欢存起来,我已经不爱吃糖了,把买糖吃的钱都存起来,将来办大事。”
朱喜笑道:“你这小嘴贪吃得很,不吃零嘴,怎么熬得住的?”
暖姐儿昂着小肉脸说:“我使劲忍着,每次忍不住想买糖吃的时候,我就想,吃一块糖就少一个铜板,所以我就忍得住了。”
“真是难为你了。”朱福将小胖妹妹拉到怀里抱着,对她道,“暖姐儿很乖很懂事,爹娘跟哥哥姐姐都很开心,所以二姐姐决定,等过了年后,姐姐每天给你涨工钱好不好?你自己要是想吃糖,就给自己买一块,但是小孩子糖不能多吃,你跟弟弟一天最多只能吃一块,知不知道?”
“我知道啦。”暖姐儿很开心,“我要更乖更听话,听爹娘跟哥哥姐姐们的话,还有听堂哥哥的话,努力识字。”
朱福道:“既然咱们的暖姐儿都这么努力了,那我跟长姐也定要努力起来,可不能输给暖姐儿哦。好啦,二姐姐要去做早饭了,你去寿哥儿屋子,帮寿哥儿穿衣裳去。”
暖姐儿还没梳洗,顶着冲天小辫儿就往隔壁屋子跑去。
屋里头朱禄也已经起床了,见弟弟也醒了,他正准备帮弟弟穿衣,一转头就见小妹妹左摇右晃地走进门来。
“哥哥,我帮弟弟穿衣裳,这是我应该做的。”暖姐儿一屁股坐在寿哥儿跟前,见弟弟白净的小脸儿睡得红红的,只穿着一件里衣的弟弟越发安静懂事,她伸出手臂抱了抱弟弟说,“寿哥儿乖,小姐姐帮你穿,你听话小姐姐买糖给你吃。”
寿哥儿眼睛又黑又亮,像是水洗过的一般,轻轻点头说:“小姐姐教我识字,我也想识字,我也想念书。”
朱禄望了弟弟一眼,他总觉得这个弟弟白白嫩嫩又文文静静的,一点不像自己,倒是像二叔家的贵哥儿。贵哥儿打小就是这个样子的,三岁的时候就很喜欢念书,那个时候他一点不爱念书,成日就想着如何赚银子,倒是贵哥儿,进城的时候总喜欢悄悄翻着他书本看。
后来爹爹瞧贵哥儿是个念书的好苗子,更是拼了命的打铁接活计,就是为了一个月多攒些银子出来给贵哥儿念书。他只上了几年私塾,识得一些字,但是那些文章他一点背不下去,跟沈玉楼根本不能比。
书念到十二三岁,因为功课不好,成日被先生打手心,还罚站,不许吃饭,他就再也不想念书了。
他没有将书念好,辜负了爹娘的厚望,一直觉得对不起爹娘。他心里明白,爹娘是希望自家能够培养出一个读书人的,毕竟在这个小地方,读书人是十分受尊重的,谁家里能出个秀才,这家子人就是书香人家了。
忽然又想到沈玉楼前些日子跟他说的武考的事情,武考考中了也是能够当官的,若是将来为大齐建功立业,还能加官进爵呢。想到这里他就热血沸腾起来,转身就出门子去了,他要好好打铁,得赚足了银子再说。
一家人才将吃完早饭,朱福正在厨房里熬汤,就听见外头有人说话的声音,那语调阴阳怪气的,整一个叫人不舒服。
二更:
朱家小院子中央,此番正站着两位衣着华丽的妇人,两位妇人正是卫三娘的两位姐姐——卫大娘跟卫二娘。
两位卫氏眉眼间都跟妹妹卫三娘有些许相似,卫大娘是眼睛跟她三妹妹比较像,卫二娘则是鼻子跟嘴巴跟三妹妹像。但是两人虽然衣着华丽,瞧着言行举止,似乎平时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但是就是不如卫三娘好看。
许是平日里吃住得好,又不必为着生计烦忧,因此身上脸上都是厚厚的肉。
卫大娘虽然白胖一些,但是毕竟个头高,瞧着也就不觉得胖了,只觉得比之卫三娘稍稍圆润了些。可卫二娘则不同,卫二娘个头矮,瞧着脸模子跟五官,倒是猜得出她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胚子,可如今身子完全走了样,要不是有一头璀璨的头饰跟一身华丽的衣裳撑着,真是比那张屠户的肥婆娘强不了多少。
见平日从来不登自己门的两位姐姐来了,卫三娘赶紧招呼她们进屋坐,又将家里几个孩子都叫了出来。
卫二娘那圆乎乎的脸盘子一皱,圆滚滚的眼珠子滴溜在卫三娘身上来回转,见她虽然穿得粗糙,可是模样还是如年轻时候那般娇艳,身形也纤细修长得很,哪里如自己这般又矮又胖,一时间气得火冒三丈。
“坐什么坐?你以为我闲着没事吃饱了撑的来你们家喝脏水的?”卫二娘气死了,既气自己如今身子走了样,再不如年轻的时候娇小玲珑了,也气妹妹三娘容颜依旧出众,难怪二十年都过去了,那个柳世安还对她念念不忘呢……她用手捂住胸口,尖着嗓子叫唤道,“快将你家那死丫头叫出来,我今日非要替娘好生教训她一顿不可。小贱蹄子,胆敢帮着别人将娘告到衙门去,还帮着别人讨了五百两银子,这般胳膊肘往外拐的小贱人,我非得好好收拾收拾不可。”
那日闹到衙门的事情,朱福瞒得紧,回来一句没有跟家里人说。所以,卫三娘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情……福姐儿将母亲告去衙门了?
卫三娘轻轻蹙起秀眉来思忖,那轻蹙秀眉的样子更是美得惹人怜爱,气得卫二娘真想打人。
若不是瞧着这是在她家里,若真打起来占不得便宜,她早就要欺负这个妹妹了,还由得她在这里惹自己生气!
见卫三娘一时间没说话,卫二娘就扯着嗓子喊起来:“朱福,你这个不孝的贱蹄子,还不快给我滚出来!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今如何厉害了,不但敢欺负你外婆,还敢打你舅舅了。如今你外婆被气得几日下不来床,我就是来收拾你的,小贱人,我看你是骨头硬了。”
朱福早就听见动静了,原先没有出来,不过是趴在窗户边偷看,此番听那肥婆母唤自己,昂着脑袋就出去了。
“小贱蹄子,你这是唤谁啊?”朱福叉腰站在院子中央,将自己娘亲挡在身后,一点不害怕的样子,倒是撞得卫二娘连连后退几步。
卫二娘气呼呼的,炸了毛,跳起来就骂道:“小贱蹄子当然是叫你,你……”话才将说出口,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又瞧见站在跟前的小贱人眯眼使劲笑,她才将反应过来,抖着身子说,“好啊,你还敢骂我!你看我今天不收拾你,你,你……”一边说,一边四处望,似是在寻找着打人的东西。
朱喜跳了出来,伸手使劲推了卫二娘一把,直将卫二娘推得一屁股坐在烂泥地上,朱喜骂道:“给我滚出去!撒泼撒野竟然撒到我家来了,你也不怕丢人!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滚!”
卫二娘的相公史阿旺,是外地来这里做生意的客商,二十年前的时候就在这里发了一笔横财,从此往后便扎根了。只是这二十年来,行商做生意一直很平稳,没有再大发过,但是凭着老本也够过好日子了。
但是史阿旺在求娶卫二娘之前,老家那边已经有一房妻室了,年轻的时候,他见卫三娘娇小玲珑,又性子活泼,很想纳她为贵妾,聘礼自然不是个小数目。可卫二娘不答应,她拿捏准史阿旺是真的瞧中自己的美貌了,便半迎半拒地逼迫他娶自己为妻,要他休了家里的那位。
这史阿旺能够发家,靠的就是岳丈家的银子,若是发了财反而休了自己婆娘,他既于心不忍觉得对不起原来的婆娘,又怕外人骂自己从而影响自己名声。所以,他便想出一个法子,那就是两头大,娶卫二娘为平妻,还在松阳县给她添置一座两进的小宅子,一应待遇都跟正室夫人一样,且承诺,一年会有一半的时间呆在这里陪着她,将来的财产分配的话,只要她能够生出儿子来,他史阿旺在这里的铺子良田就都是他们儿子的。
便是二十年前,史阿旺经营在松阳县的铺子也有几间呢,卫二娘贪着这些便宜,一口就答应了。
从那时候起,她就过起了富太太生活,锦衣玉食起来。
养尊处优二十年了,便是自个儿丈夫,那也是还没有动过自己一根手指头的,如今却叫一个晚辈一个臭丫头给打了?
卫二娘气得满面通红,在卫大娘的搀扶下艰难地爬了起来,然后跳着过来就要打朱喜。朱喜可不比她圆润肥硕,身子灵活得很,只一个转身就让开了,卫二娘扑个空,差点又一头栽在地上。
卫大娘看不下去了,冲着卫三娘摆脸子道:“你是怎么教孩子的?好好的姑娘家,一个个野成这样,真是不懂规矩得很。”她微微耷拉着眼皮,一副清高地模样望着卫三娘,“这真是有什么样的爹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女,你们朱家的女儿,生得好有什么用?没规没矩的,将来能嫁去什么好人家啊?这可不,你们家喜姐儿都十六岁了,还没许到婆家,这就是你们做父母的不是了,既然说不到好人家,那也不能耽误孩子啊,随便说个人,我想还是可以的。”
一两句话就戳到了卫三娘心窝子上,如今两个大孩子还没有成亲,这是卫三娘最大的心头事儿了。
眼瞧着自己娘一下子就低了头不说话,朱福冲着卫大娘道:“大姨说得很对啊,有什么样的娘就教出什么样的女儿来,不过,好在我娘当年是外公教育着长大的,没有学到两位姨妈从外婆那里学来的一丁点狐媚劲儿。我们朱家的女儿再没规矩,那也是要做正经人家的发妻的,可不会像某些人,心甘情愿当人家的外室,也不像某些人,人家媳妇还存着口气儿呢,你就巴巴往人家门口送了……好在人家正室夫人最后被气得断了那口气,这要是那口气没断,你如今也当不得人家填房啊,也就没得脸在我家指手画脚呢。”
朱福这话说得实在难听,偏生是句句都戳在卫大娘跟卫二娘心窝子上,让她们想反驳也反驳不了,生生气得差点吐了血来。
卫大娘咬牙切齿,抖着手指着卫三娘道:“好啊,三妹妹,真是好啊。之前小弟说是你家福姐儿将娘气得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我还不信,想着你家只是喜姐儿泼辣不懂事,福姐儿还算是个好的,没想到,如今竟然是一个比一个泼,当着我的面胆敢说起我来了,简直是目无尊长!”
朱福想着既然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家跟外祖那边的亲戚关系本来一直就僵,就不怕把话说得更难听一些。
“目无尊长?那也是得要看跟谁!”朱福道,“像你们这种一肚子坏水又嫌贫爱富的人,成日见着了也不给个好脸色的人,不过是仗着嫁得个有钱的夫君而作福作威又拿乔做事的人,我需要对你们有什么尊敬?一个人想让别人尊敬你,首先你得自个儿尊敬自个儿,你们这般不要脸面地糟蹋自己,明明是做着最下贱的勾当,却还要别人给你脸……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说完还望天大笑两声,然后忽然停住笑,冷着脸道,“我姐姐说得对,都滚出去吧,这里不欢迎你们。”
卫大娘跟卫二娘何时这样被人当着面说道过?便是在家里,那些下人嘴碎会私底下说道自己,但是明面上还是给足自己脸面的,如今倒是好,竟然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骂。
卫二娘指着卫三娘说:“好啊,好啊,三娘,我看你是真的成了泼出去的水了。你如今接了你婆婆跟小叔子一家来城里住,你腰杆子硬了是不是?有人给你撑腰了是不是?我跟姐姐的话你也敢不听了,不但不听,还任由这两个死丫头说道我们,你……你走着瞧!”
卫大娘跟卫二娘之所以这般偏心着娘家人,一来是打小就被自己母亲教坏了,打小母亲就教育她们说,将来就算嫁人了,也一定要从婆家弄钱回来孝敬老子娘,要拿钱给弟弟花。
二来,还是因为她们嫁人的时候都不大光彩,虽然日子富庶,但到底都不算是明媒正娶的,她们就怕往后婆家人欺负自己。所以,如今姐妹俩这般齐心巴结着娘家人,也是想着,往后就算婆家欺负自己,也还有娘家兄弟撑腰呢。
可是她们从来不愿意承认,娘家的兄弟就算一个怂包,不顶事儿。
“原来我们不在的时候,你就是这样欺负我老朱家孙儿孙女的?”郭氏拄着一根拐杖,旁边小儿媳妇扶着她手臂,她晃着身子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将那拐杖使劲往地上一戳,溅得卫大娘跟卫二娘一身污泥,“听不懂人话啊?还不滚!想我老太婆将你打出去不成!”
说完就抬着拐杖要打,那不是吓唬人,那是真的要打,吓得卫大娘跟卫二娘撒腿就跑了。
郭氏挺直了腰板,昂着脖子喊道:“下次别叫我见着,见着一回打你一回。”
朱福见奶奶来了,跳着过来就挽住郭氏一只胳膊,亲昵道:“以后有奶奶在,她们不敢来,来一回打一回,打得满地找牙!”
其实郭氏刚刚一直站在门外,之所以没进来,是因为觉得福姐儿能制得住老大媳妇她两位姐姐。不过,毕竟是女孩子,有些话不能说,要是被爱嚼舌根的听到了,往后可怎么说婆家。
郭氏虎着脸说:“往后再有人上门来寻事儿,你就跑着去找奶奶,我一把老骨头打不动了,我还能往地方一躺,我看谁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又望向卫三娘,刚开口要说些什么,朱大见了,赶紧先开了口。
“娘,这天还早着呢,您怎么过来了?”一边说,一边端了家里唯一一张木竹编的椅子来,在上面垫了一个厚厚的破袄子,“娘,您坐在这里吧,这里太阳好,您坐着歇歇晒太阳。”
见长子又护着他媳妇,郭氏白了朱大一眼,到底还是没说,只过去坐着。
要说起来,当初她就是不同意老大娶这卫家姑娘的,老大媳妇的两个姐姐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作风就不好,成亲前就跟人勾勾搭搭的。她虽然人没在县城,可是特地进城来打探过消息的,她还清楚记得,当初有个姓柳的富贵人总往卫家跑,她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那人是想娶卫家三娘当姨娘的。
她当时就高兴,回家跟自个儿子说了,让他断了娶卫家女的念头。可儿子也不知道中了什么疯魔,竟然只瞧中那卫家姑娘,后来她又四处打听,听见有人说卫三姑娘死活不同意做那柳老爷姨娘,为着这是还闹过吊脖子呢……她虽然还是不喜欢这姑娘,但也没那么反对了,只觉得或许这卫三姑娘跟她两个姐姐不同呢。
后来还是她那早死的亲家公做主认准了老大这个女婿,要说亲家公那个人还是不错的,在他婆娘狮子大开口瞎要聘礼的时候,也是他拍板做主,收了他们能够给得起的聘礼。
可惜好人命薄啊,他已经去了好些年了。
这老大媳妇吧,要说也还算好,夫妻两人都生了五个孩子了,感情还是好得很。唯一不好的就是,老大媳妇性子太软弱,而且还有些缺心眼儿,似乎很怕她那母亲,为人也不够通透。
相比起来,她还是喜欢为人敦厚又会说话做事的老二媳妇。
婆婆院子里坐着,卫三娘让朱喜去烧些开水来,然后她则将绣活也拿到院子里来做。
“娘这几日住得可还习惯?”卫三娘坐在一边找着话说,又问余氏道,“贵哥儿如今在敬宾楼当账房先生,会不会耽误念书?”
余氏笑着说:“不会不会,贵哥儿打小就懂事得很,凡事都不必我跟他爹操心的。”又凑着鼻子嗅了嗅,喜道,“福姐儿这又在家里煮什么呢?真是太香了,我听贵哥儿说,如今敬宾楼生意能够这么好,完全是靠着咱们福姐儿哩。”
卫三娘道:“她就喜欢瞎捣鼓,这两天听说是在做什么火锅,在配料呢。”
“这味道实在是香。”余氏咽了口口水道,“福姐儿这一手的好厨艺,也不知道是遗传了谁的,咱们家人可都没有这般好厨艺的。”
朱喜端了三杯白开水来,笑眯眯说:“她说是梦里梦来的,虽然听着有些不着调,不过的确能做出好吃的菜来,这可是真的。”
余氏接过水来,上下打量着朱喜,觉得这个大侄女儿真是出落得越发娇艳好看了。那身子跟抽了条的柳枝儿一样,亭亭玉立的,鹅蛋脸儿,乌黑的透着光泽的大眼睛,就这样站在这里,真是叫人看着就喜欢。
“喜姐儿,我们坐这儿跟你娘说说话,你去忙你的吧。”余氏笑着将朱喜支开了,然后问卫三娘道,“嫂子,咱们大姑娘可说了人家了?”
第34章
卫三娘面上稍稍一滞,随即轻轻摇头道:“还没有呢……”她捏着绣花针在发髻上划拉两下,颇为尴尬地道,“倒是有人上门来向喜姐儿说亲,不过这丫头脾气也执拗得很,说什么哥哥还没成亲呢,她不着急。至于禄哥儿……”她忽然想到了那赵铁花来,问余氏道,“赵姑娘今儿怎么没随你们一道来?”
余氏道:“刚刚吃完早饭,听她说去衙门报到了,说最近县衙门里刚走了一位捕快,廖知县又见她身手不凡,而且之前还在安阳县当过捕快,就让她去接岗了。”想到这赵铁花,余氏也是喜欢得很,堆着满脸笑容道,“这姑娘人真是不错,也不知将来谁有福气能够娶到她哩。”
卫三娘低了头没再说话,只默默做自己手上的绣活。
“对了嫂子,那日跟着去咱们家的那位沈公子,我瞧着模样品性真是顶好的,跟咱们家大姑娘站在一起,匹配得很。”余氏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道,“我瞧大姑娘许是瞧中了这公子,嫂子要是张不开这口,莫不叫我去说?”
沈玉楼跟喜姐儿的事情,其实沈家嫂子已经提过了,可这么些日子已经过去了,那沈家嫂子也没传来个消息,想必那沈玉楼是没有瞧中喜姐儿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再说了,强扭的瓜不甜。
再说那沈玉楼的确不错,待喜姐儿跟福姐儿都跟亲妹妹似的,她不想为着这事情到时候几个孩子遇见了尴尬。
卫三娘摇头道:“他们俩是打小青梅竹马一起玩大的,那情分就是亲兄妹的情分,一点那个意思都没有。他小的时候教过喜姐儿识字,所以,喜姐儿就拿他当亲哥哥看,他就不必再说了。”
余氏一听,不免觉得有些可惜,叹息道:“这么好的一个俊俏儿郎,咋的就便宜了旁家姑娘了呢,真是可惜啊。”她望了卫三娘一眼,见她脸上似乎也闪过一丝失落,又赶紧道,“不过,咱们大姑娘这么好的姑娘,将来定说个比他更好的。”
郭氏咳了一声,余氏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帮着卫三娘绕绣线。
且说卫二娘回到家后,简直是火冒三丈,一直伺候着她的丫鬟小莲见状,只敢低头小心翼翼奉茶。
卫二娘此时心烦得很,哪里还有闲功夫喝茶?一挥手就将茶杯打落在地,那滚烫的茶水泼了小莲一身,自然也烫到了卫二娘的手。卫二娘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反手一巴掌就朝小莲甩过去,打得小莲嘴角立即渗着血。
“你这个黑了心肝的贱人,你想烫死我啊?”卫二娘骂了打了还不解气,伸腿就朝小莲使劲踹,“打死你这个小贱人,我让你得意,我让你嘚瑟。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我今儿非撕烂你的嘴不可,看你往后还怎么说!”
“饶命啊,夫人饶命。”小莲才来府上没多久,年岁也小,平日里不但被一起伺候夫人的两个姐姐欺负,还时常当夫人的出气筒,就连小少爷都会欺负她,不是踢打就是辱骂。
“饶命?”卫二娘见小莲身子单薄,模样长得不错,娇娇小小的,她忽然就想到那个张牙舞爪骂她的臭丫头来,立即下脚更狠了几分,“现在知道饶命了?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晚了!我非撕烂你的嘴。”
她像是着了魔一般,两只肉手使劲拧着小连的嘴巴,将那张樱桃小嘴拽着往两边用力扯。
站在一边的丫鬟小梅跟小菊原本只是看热闹的,可忽然觉得不对劲,夫人若是再这样打下去的话,怕是能闹出人命来。于是两人相互望了眼,就赶紧上前去帮忙拉着卫二娘。
小菊道:“夫人,小莲不过是一个奴才,您要是看她碍眼,就让奴婢来教训她。您出手教训一个奴才,真是脏了手了。这万一要是真将她打死了,被老爷知道了,就不好收场了。”
卫二娘这才停了手,瞧着眼前被自己打得满脸是血的丫头,心里也算是好受了点。她大口喘着气,用手抹了抹鬓边发丝,端端坐在一边道:“小梅,去给我端杯茶来,真是渴死我了。”
小梅应着声音去了,卫二娘则又对小莲道:“这次就先饶了你,下次要是再敢用开水泼老娘,老娘打不死你。滚吧,自己滚去柴房呆着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不许给饭吃,也不许给水喝。”
小莲自己爬着出去了,候在一边的小菊赶紧抱了个汤婆子来递给卫二娘,然后又琢磨着道:“夫人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啊?谁这么不长眼睛,胆敢惹夫人生气,要是让奴婢知道了,非得好好打她一顿不可。”
虽然打了小莲一顿,可小莲毕竟不是那死丫头啊,打了小莲又管什么用?卫二娘一下子又觉得心里有股子火在攒动,她真想揪着那死丫头头发打一顿,可偏偏她不乖乖站着给她打,她打不着啊。
自己打不着,让别人打不就行了?想到这里,卫二娘忽然心情大好起来,当即就叫小菊附耳过来听。
朱福虽然还没有调配出令自己十分满意的锅底汤料来,不过,她在家用已经配好的汤料做了火锅给家里人吃,一家子人凑在一起吃着滚烫热乎的火锅,心里都是暖烘烘的。
这汤是用猪骨头熬的,上面还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油,朱福又用红辣椒干熬了辣椒油,又将蒜瓣切碎了加点油盐拌了拌。熬红了的辣椒油放进熬好的骨头汤里,然后将汤料都倒进一个事先准备好的陶罐里,陶罐下是烧着的煤炉子,一家人就围着煤炉子吃火锅。
家里的菜不齐全,朱福想着,改明儿多买些肉菜来,改善改善伙食。
朱福简单吃了几口饭,就匆匆放下碗筷来,她得赶着去敬宾楼烧菜去了。这几日有魏明在,朱福又说在家忙着研究新的菜品,萧敬宾就答应朱福可以稍稍去迟一些。
太辣的东西不能给暖姐儿跟寿哥儿吃,所以朱福事先有盛出两碗骨头汤来,给弟弟妹妹一人一碗。
可是暖姐儿嘴馋,趁人不注意就抓着筷子蘸了点辣椒吃,然后小嘴辣得红红的。
见朱福要走了,暖姐儿蹭到朱福跟前去抱住她腰,仰着头说:“二姐姐,你晚上早点回家,我在家等你。”
朱福摸摸妹妹脸道:“好啊,在家等着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暖姐儿嘻嘻笑,然后又在一边靠着寿哥儿坐下,朱福跟家里人打了招呼就走了。
才将到敬宾楼,沈玉珠将菜端给客人后,一转头刚好撞见朱福,就拉着她到一边说:“阿福,刚刚你没在的时候,这全二富全爷,拐弯抹角地骂了贵哥儿一顿。”提到全二富那模样,她就觉得恶心,便蹙起眉心道,“不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罢了,跟东家沾着点亲戚,就作威作福了。”
“怎么回事?”朱福朝朱贵那里望了眼,见他一直低头在拨拉着算盘珠子,好似也没受伤,这才放心心来。
沈玉珠道:“我听说,之前其实全爷也向东家举荐了个人来当账房先生,但是东家最后却用了你举荐的人,他自然心里不舒服。这不,方才根本没啥客人,贵哥儿带着书本来看,被他抓到了,就说了一顿,真是一点情面不留,还带着你的面子。阿东上去劝,也被他骂,他真是跟条疯狗一样,逮着谁就骂。”
“这事情东家知道吗?”朱福想着,这萧敬宾虽然面上瞧着老实憨厚,待酒楼里的人都很仁厚,可他毕竟是生意人,做生意的哪个是不精明的?他不可能瞧不出全二富的不满来。
既然瞧得出来,却依旧装作没瞧见,不但没用他举荐的账房,还用了自己举荐的……这不明摆着要全二富将自己当成是眼中钉肉中刺嘛。
而萧敬宾这般制造内部矛盾,又是为着哪般?这全二富不是跟着敬宾楼一起共患难过来的吗?怎么似乎有些不招萧老板喜欢似的。
朱福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当做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只对沈玉珠道:“既然贵哥儿没事,这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你也别跟旁人说了。还是不要闹到东家那里去,这全二富是东家表侄,若真闹起来,怕贵哥儿这份工就保不住了。”
沈玉珠想了想,觉得朱福说得有些道理,也就同意了。
并且回了后厨后,也再三叮嘱厨房里的人不要多嘴,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敬宾楼关门的时候,朱福跟全二富打了个照面。朱福瞧得清清楚楚,这全二富明显眼里流露出的是对自己的不满,可脸上却勉强挤出笑容。
“朱姑娘,天色晚了,回家可要小心些。”全二富笑眯眯的,他本来就瘦,脸上没有多少肉,笑起来就有些瘆人。
朱福笑着点头回礼道:“全爷也是,路上小心。”
全二富没再说话,只撩起袍子来大步走了,沈玉珠跑来说:“也不知道他拽什么,以为自己是东家亲戚就了不起么?我瞧着东家是没将他放在眼里的,不然的话,怎么也没见着让他当掌柜的啊。”
朱贵收拾好东西走了过来,笑着说:“玉珠姐姐,这里人多口杂,咱们说话还是小心些好。”
“贵哥儿说得对,咱们只做好份内事情就行。”朱福点头,一边往外面去,一边问朱贵道,“贵哥儿,你明年二月就要考县学了,若是觉得世间来不及的话,咱们这份工就不做了吧。”
二更:
朱贵还没开口说话,沈玉珠便抗议道:“阿福,你怕他做什么啊?咱们敬宾楼如今生意能够如此红火起来,靠的可是你啊。那全二富虽然是跟敬宾楼一起共患难过来的,可这又有什么用?能给酒楼带来生意的人才是本事,你咋的还因为他让贵哥儿走呢……”
“是啊堂姐,玉珠姐姐说得对。”朱贵不想丢了这份差事,便道,“我的功课温习得都差不多了,明年二月份的县考也有把握得很,二堂姐别担心我。”
朱福笑说:“那你自己拿捏着看,如果实在做不了,跟我说。”贵哥儿点头应着了。
此时天色已晚,路上行人只有稀稀落落几个,到处都是黑漆漆一片,朱福三人打着灯笼往自家走去。
就在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前头忽然冒出三个高壮的汉子来,三个壮汉环手抱胸,像是三座山一样挡在朱福三人跟前。
朱福原本远远瞧着就觉得前面好似有人,走得近了,她就提着灯笼照了照,这一照,可巧不巧就清清楚楚瞧见站在中间那个人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她吓得丢了灯笼,然后张口使劲大叫。
沈家今儿傍晚的时候到了一位客人,此人是沈玉楼在金陵书院的同窗,姓谢单名一个逸字。
这谢逸乃是京城世家子弟,在金陵书院的时候,是跟沈玉楼住在一间屋子的同窗。两人虽然身份天差地别,性格也迥异,但是却兴趣相投,三年时间,就成了把酒言欢的好知交。
沈玉楼对谢逸的到来,表示十分惊讶,谢逸则抱手道:“你别再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了,我这次来湖州,其实是奉了我祖父的命,来湖州探望我三叔的。我三叔前些日子修书回家说生了病,今年过年怕是不能回家去了,祖父就让我过来看看。”
沈玉楼这才想得起来,谢逸以前说过,他的三叔是湖州知州谢知林谢大人。
谢逸带着祖父的命令,不敢耽搁半刻,一路快马加鞭赶到湖州。探望了三叔,见他只是偶感风寒,而且已经吃了药没事了,他才放心。又想着既然三叔没事,家里又有三婶跟一众丫鬟伺候着,他索性就跑来松阳县找沈玉楼了。
一路快马,真是片刻没有停歇,谢逸只觉得累得半死,倒是也不客气,四仰八叉就仰倒在沈玉楼的床上。
沈大娘端着饭菜进来说:“谢公子,小地方人家没啥好吃的,尽是些粗茶淡饭,你就将就着吃些吧。”
谢逸一个鲤鱼打挺赶紧坐了起来,倒是也不客气,连声道了谢后就抓起筷子划拉米饭。
沈大娘见这衣着华贵的公子并不嫌弃粗茶淡饭,似乎也是真心跟玉楼交朋友的,心里也开心,忙劝着说:“慢些吃,要是不够的话,大娘再给你盛去,别噎着。”
他这副吃相要是被他娘瞧见了,少不得又要说叨他,谢逸想着,出来可真是好,在家什么事情都得守着规矩,真是憋屈死了。
沈玉楼说:“你打算在这里呆几日?”
谢逸划拉完最后一口饭菜,使劲咽了下去方说:“没想到你的家乡还真挺漂亮的,到处都是小桥流水,我喜欢得很。”他抬手随意抹了把嘴,继续说,“我已经修书回去跟我祖父说了,要在湖州陪着三叔一家过年,所以,不急着走。”
沈玉楼点了点头,又望了谢逸一眼,然后笑着道:“我家隔壁有位妹妹,一手的好厨艺,我虽然还没吃过她亲手做的菜,不过,这几日她家的菜香味儿一直往我家这边飘,连我都嘴馋。”
说完后,他自己也觉得有趣,便摇头笑了笑。
这谢逸可谓算是吃遍天下美食的贵族公子,甚至连皇宫里御膳房中的御厨做的菜他都吃过,又怎么会将小不点做的菜放在眼里呢?许是他自己馋小不点做的菜了吧……这样一想,沈玉楼又想起这几日那诱人的香味来,好几次他都登门去了,最后还是没有厚得住脸皮去蹭饭吃。
那丫头也是,说好要请自己吃饭的,到现在也没个动静。
谢逸见一向形色镇定的沈玉楼面上有些异样,倒是来了兴趣,他笑眯眯凑过来道:“你的邻家小妹妹?还是个厨艺高超的小妹妹……玉楼兄,怪道你这般急着赶回家来了……”
沈玉楼板着脸道:“你别胡说,她才多大点……”又道,“好了,既然你吃宝喝足,便先歇着吧,明儿带你去吃一顿便是。”他望了望外面的天,想着玉珠跟小不点这个时候应该要回来了,便站起身子来道,“你先歇着吧,我出去一趟。”
话音才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喊叫声,他一听就听得出是小不点儿的,赶紧推门就闻声跑了出去。
谢逸一骨碌爬坐起来,眨了下眼睛,兀自嘀咕道:“瞧玉楼兄方才的样子,似乎出了大事情?哪个不长眼睛的小毛贼,胆敢在爷的眼皮子底下为非作歹,且叫爷教训教训你。”说完伸手一够,“玉楼兄,等等我。”然后晃了晃身子就跑了。
外头朱福使劲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后,就近的街坊已经开了门,个个伸头出来看。
林铁柱也闻声提着灯笼出来,他活像是一头棕熊一样,厚实的身子板挡在朱福跟前,臭着一张脸瞪着那三个壮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三个壮汉手上还拿着麻袋跟粗大的木棍,那麻袋跟木棍还没派上用场呢,就已经有人出来救场了。他们互相看了看,还算识相,想着要逃,可哪里逃得了,才将转身去,就被沈玉楼跟谢逸打得趴在地方。
朱福见已经没了危险,伸手拍了拍胸脯后就立即跳了过去,大声质问:“说!是谁派你们来的?你们想做什么!”朱福话刚说完,沈玉楼脚下又用了几分力道,疼得那壮汉哇哇叫。
“误会……是误会……姑娘你误会了。”那脸上有刀疤的男子疼得眼泪汪汪流,嚎着道,“我们不过是路过这里而已,是路过,怎么就被认为是歹人了呢?这绝对是误会。”
谢逸使劲一脚踩在旁边一人的手腕上,用足了脚劲去揉,哼哈道:“我看爷不给你们一点苦头吃,你们是不知道爷的厉害!现在说的话,爷心情好的话许还能留你们一条小命,要是把爷惹急了,哼哼,你们自己瞧着办!”
虽然手被踩着很疼,可是他们又没有伤着对方,就算闹到县太爷那里去,那也是没有多大关系的。
“冤枉,真的是被冤枉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谢逸一脚踹开了,那一脚正踹中命根子,他捂着下面睡在地方滚。
朱福瞧着滚在地方的人那副痛苦的模样,张了张嘴巴,这才看向身边的这位穿着月白锦袍、头上以一根白玉簪子束发的公子来。刚刚瞧着,这公子似乎是跟沈大哥一起出来的,便将目光落在沈玉楼身上。
沈玉楼道:“这是我在金陵书院的同窗,今日刚刚来我家做客的谢逸谢公子。”
谢逸到底是在天子脚下的京城长大的,又是出身豪门世家,平素虽然会嬉笑玩闹,但是但凡遇到事情的时候,世家公子那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做派便摆了出来。他此时见有人竟然敢欺负他同窗好友的朋友,登时冷了一张俊脸,弯腰在一边蹲下道:“还不肯说是吧?走,去见你们县太爷!”一边说,一边拎着一个人的衣领就将他往前面拽去,走了好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又拽着人回来,问沈玉楼,“县衙门往哪里走?”
沈玉楼伸手朝相反的方向指了指,谢逸嘟囔道:“见我走错方向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拽着这头死肥猪走,不知道多费劲。”
朱福忽然觉得十分好笑,就忍不住抿着嘴笑了一下,谢逸眼尖,恰巧就瞧在眼里,他不满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第35章
朱福瞧着这谢逸公子的穿着打扮,以及行事时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作风,就知道,他的身份怕是不一般。她初来乍到,只知道自己所在的这个国家叫大齐,应该是历史上某个架空的朝代,而她现在所在的松阳县,则是南方一个小县城,小县城隶属于湖州,其它的就一概不知了。
她目前见到的身份最大的就是廖知县,其他平日里相处的都是一些小老百姓,有吵有闹也有明争暗斗,但都是无关紧要的,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快遇见身份高贵的公子爷来。
而且瞧着沈玉楼方才介绍的时候望着她的眼神,他想,眼前这公子定然是非富即贵了,又是为自己抱的不平,定然不能得罪。
小脑袋瓜子迅速转了转,她眼珠子滴溜转了几下,便颇为规矩地道:“我是笑他们几个。他们深更半夜手上拿着麻袋跟武器(也就是粗木棍)巴巴等在这里,刚刚见到我跟玉珠还有贵哥儿的时候,那眼里都是露出吓人的凶光的,如今被谢公子跟沈大哥抓住了,竟然还敢在谢公子跟前耍小聪明,我是笑他们实在太没有眼力劲儿了。我要是他们,就老老实实招了,或许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