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家兄给的,”我望着他,“这是姻缘猫,据说当初造出来是一对儿的,其中一只早便遗失了,只剩了这一只。”

“喔?”大盗轻轻扬起眉毛,“那么…这一只又是什么?”边说边探手入怀,用两根手指轻轻捏出一样东西来,定睛看时,竟是与我这只一模一样的姻缘猫!

“这——你——这是你的?”我瞪大了眼睛迟疑地问向他。

“喔…确切地说是我那老鬼师父给我的,”大盗笑,“许是那老家伙从别人家里偷来的,我本想在他升天的时候将这铃儿给他陪了葬,但转念一想,留在身边当个念想儿也好。——月儿你说这铃儿是什么——姻缘猫?”

“是,”我疑惑地道,“听说这两只猫儿铃同处在一定范围内会不动自响,可是…为什么现在却不响呢?”

“嘿!”大盗笑起来,“因为我把它的口用蜡封住了。有一次我在外面闲逛,这铃儿突然自己响了起来,我琢磨了半天也没能弄明白这原因,心道若是在夜里我去盗东西时它突然响了,那岂不是要坏事?因此便用蜡将它封了。”边说边抠去铃口的蜡,就见我手中的铃儿与他的铃儿突然同时振动起来,发出并不甚清脆的铃响。

在外闲逛…也许就是我被那个杀人屠户囚禁在地下菜窖的时候吧,我的猫儿铃在那时曾经响起过…冥冥中我和他就那样错过了…姻缘猫,用猫来象征姻缘实在是个不智之举,要知道…要知道猫这种生物,是同命运一样反复无常、凉薄无情的啊!

低头默然,听他轻笑一声,将猫儿铃揣回怀中,道:“幸好当初没有给那老鬼陪葬…还是留作我自己的陪葬好了。”

我鼻中发酸,背过身去,重新把自己这只猫儿铃塞进荷包里贴身放好,心口处依然能感觉得到它在轻微地颤动,发出闷闷地低吟声。

转回头来,只作淡然地走至那驾龙辇旁,看了眼一直望着我和大盗微微蹙眉不语的季燕然,低声道:“怎么了?”

季燕然笑了笑:“没什么。这驾龙辇不知能同时载几个人,我看还是由我先乘着过去看看罢。”

“燕然哥哥怎么脑筋突然不灵光了?”我瞪他,“这驾龙辇至少能承重二百斤,这一点在我们下金井的时候就已经得到玄机公子的暗示了!”

“喔,对对,到底是灵歌转得快!”季燕然笑起来,略带尴尬地挠挠头。

“不是我转得快,是某人方才的心思不在这儿,满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我意有所指地嘟囔着道。

某人厚着脸皮假装没听出话中之意,只是笑着道:“即使能负重二百斤以上,也还是由我先过去看看罢。”

“要去就一起去,难道燕然哥哥你认为玄机公子最终的目的是让我们原路返回么?”我继续用目光剜他,“既然不可能折返,那么孤峰上就是必去之地,我不信他会在那里安排什么能致人死地的机关!”

“好,好,就依岳大小姐的,”季燕然摇着头笑,“既如此,安全起见,我们两人两人的过去,毕竟这龙辇能承受的重量也是有限度的。不如…我同盗兄先过去,可好?”说着望向大盗。

大盗却笑着道:“我要同小月儿一起过去,我不放心把她交给别人。”

季燕然只好笑了笑,转身向龙辇上迈去。我听得出来,他之所以要请大盗同他一起过去,并不是因为他不想让我和大盗单独相处,而是他有话想要对他私下说。聪明如大盗自然也听出了他的意思,可因为对他一直无法抹去的敌意而直接拒绝了。

神秘人顿了一顿,飘身亦上得龙辇去,大盗便一脚蹬住龙辇的边缘笑道:“我助你们一腿之力。”说着脚下一用力,将龙辇蹬离了岩石,稳稳地向着孤峰飘去。

一时抵达峰顶,季燕然同神秘人下得辇去,又将龙辇推向了岩石这边,正在半空飘着,忽听得身后石门一阵响动,扭头看去,却见呼啦啦地涌进一群人来,为首的一个正是贺兰慕雪那变态!

大盗闪身将我护在身后,冷眼睨着这伙人,就见贺兰慕雪阴阴一笑,道:“季夫人,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请代下官向季大人道个谢,多亏他带路,才不致使下官被困在那石塔阵中!”

——这怎么会呢?季燕然明明是在石塔阵中甩掉这伙人了啊!

正当我疑惑之时,听得一声沉喝:“丫头!你怎样了?”却见正是田幽宇,一手钳在步九霄的喉上从这伙人的最后面走了出来,以其作掩护走到了我和大盗的这一边。

“宇哥哥!你没事罢?”我心中激动,最怕“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样的事情发生,如今见田幽宇完好无伤地出现,总算放下心头一个重担。

田幽宇哧笑一声,道:“大内龙禁卫中竟也不乏鸡鸣狗盗之士,那个押着季燕然入石塔阵的龙禁卫虽然被甩掉了,但他却提前在季燕然的身上下了千里寻踪香,无论姓季的走到哪里,他都可以嗅香寻人。我暗中跟着这帮蠢货从石塔阵回到石谷内,他们原想接了姓步的循着那香一起过阵,被我出其不意制住了姓步的,双方达成了协议,让他们在前引路,带我过阵入九龙谷来找丫头你——现在你跟我走,先把你带到安全之地后我再来跟姓贺兰的算账!”

不等我答话,却又听得步九霄忽然向着贺兰慕雪那厢冷声道:“贺兰大人,不必顾虑本官的生死,先将这干忤逆朝廷的罪人就地正法再说!”

喊!姓步的果然够阴够奸!说什么不必顾虑他的生死!他才舍不得死,这个视权如命的混蛋!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在场,他知道季燕然和田幽宇的软肋就是我,想以我来要挟他们两个就范。

贺兰慕雪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来他的话中之意,向着步九霄一拱手,道:“步大人,下官会向朝廷上本奏呈步大人为君献身的功绩的!”说罢一挥手,被他带着来的那些神箭手们立刻张弓引箭,齐齐对准了我们四人,“放箭!”贺兰慕雪冷酷至极地一声令下,一时间弓弦嗡响,乱箭齐飞!

——贺兰慕雪——他竟是想连步九霄也一起干掉,独自吞功!

风水·祭祀

步九霄显然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变至此,一愣间已被田幽宇扯着挡在了我的身前,然而一阵“叮叮当当”地金石交碰之声过后,却见那些射向我们的箭早在半空转向,全部贴在了神箭手们身后的洞壁或脚下的岩石之上!

喔——玄机大神!小女子对您的崇敬之情简直如潜龙江之水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啊!在这磁石洞里动不得刀箭利器,这也是您老将此处设计为真墓的原因之一吧?!

贺兰慕雪那伙人还不知道这洞里全是磁石,被眼前奇怪的情形惊得呆了一呆,然而到底是凶残的本性使然,顾不得究其原因,很快便又挥手下令道:“杀!一个不留!”

龙禁卫们持刀欲上,却发现刀出鞘后挥动起来极为困难,趁着这当口,就觉大盗猛地揽住我的腰,腾空向后跃去,正落在已缓缓飘近的龙辇之上,我连忙向田幽宇叫道:“宇哥哥快跟来!”

田幽宇扭头看了一眼,顾不得惊讶,钳制着步九霄飞身掠上龙辇,听得贺兰慕雪喝令着龙禁卫道:“追!”龙禁卫们纷纷腾身跃起,大盗挥掌,掌风击上岩石,藉着这股反弹之力,龙辇未抵得岩石便折返方向向着孤峰飘去。田幽宇一指点晕步九霄,将他扔在辇内,双掌连发,正击在欲跳上龙辇的几名龙禁卫身上,龙禁卫们身在半空不好抵挡,只得纷纷向后翻着筋斗避开掌风跳回岩石上去。

有大盗和田幽宇两位高手挡着,龙禁卫们几次尝试飞身跃上龙辇皆未成功,眼看着龙辇越飘越远,终于无人敢再不顾死活地扑上来了。

暂时进入安全地带,我轻轻吁了口气,弯身在晕倒着的步九霄的脸上狠狠掴了一巴掌,惹得大盗笑个不止,道:“怎么了小辣妞?这个牛眼的家伙欺负过你么?要不要我把他扔下去?”

“不必,”我冷哼着道,“我早就想掴这牛眼的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的亲戚都害!活该他落入此种境地!——到底他现在还是对方的执事官,留着他多少会有些用处。”说罢抬眸盯向岩石上正阴阴望着我们渐行渐远的贺兰慕雪,免费赠送给他一记中指大礼包,管他看得懂看不懂!

“这玩意儿是怎么回事?”田幽宇对这龙辇能在空中飘惊疑不已。

“是磁石和铁。”我坐到龙辇的座位上盯着贺兰慕雪,不知道这个家伙会想出什么法子来追赶我们,他既然已决心置我们于死地,就绝不可能放我们逃出谷去,否则他在皇帝佬儿面前就没法交待了,尤其他方才还想连步九霄都一并杀死,真是利欲熏心。

“宇哥哥,你同他们那伙人来时,石门上的题是谁破解的?”我问向田幽宇。

“何须破解,”田幽宇挑唇一笑,“除了下金井时费了些功夫外,那些石门因落了灰尘,只要仔细一看上面的指印便知道你们按的是哪些字模,一路过来得十分顺畅。”

哼,我就说嘛,凭这些人的智商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突破三道石门关卡呢!只可惜当时只顾着专注于解谜,忘了将字模上的灰尘全部抹去,倒给贺兰慕雪这帮人做了嫁衣。

正怨念着,忽听大盗沉声道:“不妙,这龙辇要停下来了!”

心中一惊,忙转头望向对面孤峰,却见还有将近一半的路程,可这龙辇因载了我们四人有些吃力,已是渐行渐停,眼看悬在了半空,动也不动了。

这下可糟了,近百米的距离,大盗的轻功再好也飞不过去,而四周又没有能够借力的东西让我们用来推动龙辇继续前行,如果不想个办法出来,我们四人只怕会死在这龙辇上!

孤峰上的季燕然眉头紧皱,盯住我们的龙辇苦思良策。听得田幽宇道:“把这姓步的扔下去,减轻些重量!”

“没用的,没有推力,扔他下去咱们也动不了。”我摇摇头,望了望仍旧昏迷着的步九霄,又望了望田幽宇,眼珠儿一转计上心来,道:“宇哥哥,你的箭还在罢?”

“在。”田幽宇向后指指自己的后背,“在箭囊里插着,幸好囊口缚得紧,方才才没有被磁石吸走。”

“好!”我将手一拍,一指步九霄道:“宇哥哥,把这牛眼的衣服扒了!撕成条状连结起来,一端缚在龙辇上,另一端缚在箭尾,然后你冲准孤峰上那些石像射,有磁力加上你的臂力,相信射穿石像不成问题,这么一来燕然哥哥他们就可以扯动布条,带动龙辇继续飘移了!”

“小丫头片子脑筋转得倒蛮快!”田幽宇伸手弹了我个脑崩儿,俯身去扒可怜的牛眼同志的衣服,然而百米的距离仅仅扒他一个人的衣服根本不够,撕成的布条不能太细,否则一抻就断,于是田同志和盗同志也只好牺牲进去,脱下各自外衣撕成布条,全部连结起来,正要系到田幽宇的箭尾,谁知他才一打开箭囊,那些铁制箭头的长箭便纷纷受到磁力的吸引飞出囊去,直射向漆黑不见顶的上空里去,幸好大盗反应迅速,飞身抢下一支箭来,牢牢地攥在手里。

田幽宇皱了皱剑眉,道:“这洞里的磁力太大,只怕我射出去这箭后,半途会改变方向飞到上面去,到时我们便再无办法了。”

“宇哥哥,把铁箭头去掉呢?”我闪着眼睛望着他,“我相信你的神箭,即使没有铁箭头也是可以射到对面孤峰上去的!对罢?!”

田幽宇望着我勾唇笑起,道:“虽然射到孤峰上不成问题,但是这个距离还是太远,且去掉了箭头便增加了阻力,我不保证能射穿石像。”

“放心,”我转头望向孤峰上卓然而立的某人,慢慢地道:“有人会接住它的,与射穿石像的效果一样!开始罢!”

田幽宇不再多说,拔去箭头,拉弓引箭,瞄准孤峰全力射去。长箭带着布条如长虹般划过虚空,转瞬射至峰前,但见那神秘人身形只一闪,手中便攥住了长箭,尝试着略略用力抻动布条,龙辇却只左右晃了一晃。

毕竟布条不够结实,倘若抻断的话就再也没有办法了,所以谁也不敢轻易冒险用力。大盗看了一阵儿,笑起来道:“不必抻这布条了,有它做桥梁足矣。我带月儿踏‘桥’过去,比坐这龙辇稳妥多了。”

喔!也对,大盗号快车,人家还是软座呢。

大盗转而笑向田幽宇道:“这位神箭大人呢?倘若没有把握,小盗倒是可以再回来接你一趟!”

“哼,田某倒是怕你半路上旧伤复发把丫头摔下去!”田幽宇丝毫不让地冷哼道:“还是由田某来带丫头过去!”

“喔…以田大人的功夫,小盗还真是放心不下呢!”大盗促狭地继续摸着老虎屁股。

“田某的功夫怎样,你现在就可以试试!”田幽宇周身杀气立现。

“你们二位…”我无奈地插嘴,“有话待安全脱险后再慢慢叙来可好?”

“好!”大盗笑答,话音未落,我的腰间已是一紧,待反应过来时人早已落在了孤峰之上,田幽宇紧跟其后落下脚来,并未带着牛眼步九霄。

“那个家伙呢?”大盗问向我,“月儿若想带他一起,我便再去把他弄过来。”

“让他飘着罢,待咱们弄清此处秘密后再管他。”我撇了撇嘴。

季燕然大步迈过来,至面前低下头轻声道:“灵歌可还好?”

“好得很,莫担心。”我也轻声地道。

大盗转身走了开去,跳到一头石刻的大象身上盘膝坐下,盯着峰中心那座白色建筑不知想些什么。

我走近前去细观这建筑,见是白石筑成,表面上刻满了云雷纹,使得顶部那条巨龙看上去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在龙头所冲的方向有一扇石门,门上没有图案也没有谜题,只有被分成四个部分的上百个字模。——如果这就是题目的话,我简直不知该怎么答了,前面那几道门至少还有谜面,而这道门居然连谜面都没有,直接让做答,天知道该答什么——“我爱玄机公子”?——“玄机公子是大神”?——“玄机公子太帅了”?

颓然地望向身边的季燕然,道:“这道题交给季大才子您了,小女子且先歇歇去。”

季燕然便笑道:“去罢,莫要乱跑。”

“不跑,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你。”我边说边坐到一头石猪的身上,眨巴着眼睛等他解谜。

他不再多说,目光放在石门上陷入沉思。过了好半晌,忽听得田幽宇道:“喂,贺兰慕雪那伙人用了咱们方才那招,把衣服撕成布条,用箭射在了龙辇上,只怕很快便要过来了!”

我跳起身转头望过去,果见那些人正在往他们那边拉扯那龙辇,正要开口,却见神秘人挥起掌风劈将过去,拴在我们这一边的布条便断掉了,如此一来就不致使对方一路藉着布条径直飞过孤峰来,若要乘龙辇过来,也只能每次两到三人,神秘人大盗和田幽宇对付起来也容易得多。

眼看交手在即,我不禁焦急起来,走至石门前跟着一起想那答案,见季燕然正伸出手去,在那四部分字模上分别按下七个字组成了四句话,见是:

镜花水月皆虚幻,

海阔天空是桃源。

堪透无常随心去,

一任潇洒到绝巅。

“这不是玄机公子送给燕然哥哥你做为定婚契约的诗么?”我惊讶地望向他。

季燕然笑了笑,道:“我实在想不出这道题的答案,只好以此诗来孤注一掷了,成与不成,我们都已尽了最大努力,且静待其变罢。”

我点了点头,冲他笑笑,与他一同盯住石门,片刻之后,竟见这石门果然慢慢开了,不由与他既惊且喜地对望一眼,扭头招呼大盗他们三人道:“快来!门开了!先进去再说!”

三人闪身而至,一进入这建筑我便飞快地用袖子将所有字模上的灰尘抹去,而后转身将门推上关死,如此一来就算贺兰慕雪他们全员抵达孤峰,也是不可能进入这建筑里面来的,普天之下知道这首诗的只有季燕然一个,这是他们绝料不到的结果!

如今终于可以不必慌张地慢慢探究这座建筑内部的秘密了,见果然是一座墓室,同金井上面的墓室是相同的结构,分为前室后室和左右两间耳室,室内墙壁上镶着数十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将整个室内照得恍如白昼,直看得我眼睛都直了,忍不住想走上前去抠下一颗当纪念品带回去,却被神秘人一把捏住腕子拉了回来,只好作罢。

定睛望向前室中央一方桌子高矮的平台之上,不由吃了一大惊,却见这台子上竟然有一座微型的九龙谷模拟景象!山山水水全部都是按比例缩小制作的,同现实版的毫无二致!

目瞪口呆地走近前去细看,只见九座峰、九道瀑布、九个祭台,甚至谷中央的这座布满磁石的山峰,样样俱全,谷底湖水清澈,可以清楚地看见湖内放置的一套复杂的齿轮连动系统,借助瀑布水的冲击力不停地运转,转动了一定的圈数后,湖水中受齿轮连动系统操控的一个大石匣子里就冒出那个龙式伸缩驾来,之后伸缩驾降下去,又冒出一个石室来,这石室就是带我们下降到湖底空洞的那个如同升降式电梯的机关。——伸缩架和升降式“电”梯这两样东西都是受湖水中的齿轮连动系统控制的,每隔一段时间就起落一次,贺兰慕雪那伙人也是这么进来的。

在这方平台的后面又有一方平台,呈现的是湖水底下空洞的情形,那所冥殿也被做得惟妙惟肖。第三块平台上则是地宫的情形,全部做成了横截面式,于是从旁边就可以看到设有机关的地方的运作原理。比如金井处的跷跷板,以及每道石门是如何自动开启的——原来在刻有正确答案的字模内部设有打火镰和浸了油的麻绳,当字模摁下去后,打火镰打出的火星溅到麻绳上,迅速顺着麻绳燃烧,麻绳的另一端连接着甬路地板下一个盛着装有油的容器,在油的上方是一个盛有水的封闭的金属容器,当油点燃,容器内的气体便逐渐升温,将水挤入连接着容器的虹吸管,虹吸管的另一端则伸入一只大桶中,水顺着虹吸管流入大桶,大桶则用绳子悬挂起来,靠砝码和滑轮平衡整个系统,水桶逐渐变重,推动石门上的枢钮,石门便可以自动打开了。而当油燃烧完毕,石门就会自动关闭,同时将另一只桶里存储的油倒入已经烧空了的盛油的容器之中,以便下一次开启石门用。

第四块平台上展示的是磁洞内的情形,那块岩石的内部也是与石门上的字模连接,用齿轮和连杆操纵木箭的射出,而在孤峰的内部,同样设有机械系统,以将龙辇推出来飘至岩石边。

玄机公子将自己的作品以及设计原理在此处一样不落地展现给了我们,也许他是想向自己的孩子及…女婿炫耀,让他们能为拥有这样一位奇才老爹而感到自豪。这一瞬间我真希望大盗就是他的儿子,虽然他已不在人世,至少大盗不会感到太过遗憾。

从前室进入后室,一口硕大的木棺呈于眼前。如果这里是真墓的话那可够寒碜的,还不如金井上面的那座假墓室,至少那棺材还是玉做的,这幅真棺居然用的是木头,实在让人摸不透玄机公子的想法。

看了看这木棺竟也没有钉上钉子,我二话不说地伸爪一指,大盗已是心有灵犀,上前来一把掀开了棺盖,却见这大棺材里头竟还有一口略小的棺材,这倒也不足为奇,像这样小棺材外面套的大棺材叫做“椁”,在正史上汉朝的时候十分盛行。

大盗毫不犹豫地将小棺材的盖子也掀了去,却见里面仍然没有尸首,只有一只信封。

季燕然伸手将信封拿起,取出里面已发黄的信纸,展开来看了一阵,见我们几个都望着他,便叹了一声,道:“果然与我推测的相差无几…这九龙谷的陵墓,确是为当今的雷炽帝所造。二十多年前,雷炽帝微服游历江南,一日途经九龙谷,惊叹于此处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回朝后令当时任宫中风水师的一名叫毛通的道士前往九龙谷堪探风水,毛通复旨,言道此地乃山川毓秀之所在、日月精华之所依,若在此建陵,必能尸解成仙,化龙飞升。”

“由于此前毛通也曾言中过几回或大或小之事,雷炽帝对其言语信任有加,再兼之自古帝王皆盼长生,纵不能不死,往生成仙也是所求。因此雷炽帝便下旨令玄机公子在九龙谷设计督造陵墓,由毛通负责风水策划,不惜花费巨资,历时三年终于落成。”

“然而当竣工的那一日,毛通突然找到玄机公子,说此地既是神墓,落成之时必得祭神,否则龙神迁怒,于我皇我朝不利。玄机公子便问他如何祭神,毛通则道…以人牲为祭。杀猪宰羊掷于孤峰之下,所有参与建陵工匠…一个不留!”

听至此处我气得打颤,虽然早就听说过古时为皇帝建陵的工匠十有八九都会落得同样的下场,但一想到这九龙谷的皇陵工程如此浩大,当时所用工匠何止上千,若一个不留…简直不啻是一场大屠杀!

季燕然安慰地望了我一眼,继续沉声道:“玄机公子自然不肯,当场痛斥毛通妖道害人,毛通盛怒中无意又透露了一个更为骇人的消息——还记得我们在祭台之上所见到的那个石槽罢?石槽底部连接着青铜管,穿过湖水一直通到磁洞上方的那九条龙口之中。却原来——那石槽是用作将来雷炽帝驾崩下葬后,宰杀人祭,以令鲜血顺着青铜管流入磁洞的!直到鲜血盛满洞底,一直溢上孤峰来——我们方才所见到的孤峰地上遍布的凹槽就是用来引导鲜血环绕这座墓室所用。当血祭过后,雷炽帝的魂魄便会有龙神前来接引,由磁洞的顶端飞升而去,化元成仙!”

我简直要气疯了——血漫孤峰——那要杀多少人才能做到?成千上万啊!

正当我气得哆嗦之时,只听得砰地一声响,见是田幽宇一掌击碎了棺材盖子,溅得木屑乱飞,咬牙切齿地道:“那妖道何在!?待我卸了他祭狗!”

“毛通十年前便死了,”季燕然道,“听说是给皇上炼什么长生不老丹,自己试药时毒死了。”

“死得好!”我和田幽宇异口同声地恨恨道。

季燕然便接着说道:“玄机公子悄悄放走了所有的工匠,要他们出去后永远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自己曾为皇上造陵,以免惹来杀身之祸。毛通闻讯后又气又恨,当即飞书往朝廷上报,大进谗言,皇上盛怒之下下旨赐死玄机公子,玄机公子则利用谷外石塔阵挡住前来缉捕他的官兵,使朝廷一时未能得逞。然而毛通却抓住了他的软肋,言道若他不肯束手就擒,便诛他与其妻苏璃的九族。因此,玄机公子…最终还是死于了朝廷的刀下。”

话音落后许久没有人吱声,大盗的脸上始终没有任何的表情,一双眼睛望在地上,眨也不眨。

“信上只写了这些么?”我轻声开口,问向季燕然。

“只有这些了。”季燕然道答道。

“没有写他的孩子的下落?没有提到奈何堡么?”我不甘心地追问。

季燕然摇头,将信递给我看。仔细地看了几遍,果然其中只字未提玄机公子家人之事,所有的线索至此全部断掉了。

“现在要怎样?原路返回么?”田幽宇挑眉问道。

“不可能…绝不可能是原路返回…”我摇头喃喃地道,“一定还有我们未解开的谜,一定还有答案!”我转身走回前室,左右耳室的入口都开在前室的两侧。进入左耳室,却见里面堆满了大缸大桶等各种容器以及木头竹片皮管麻绳油布之类的器具,似乎是当初玄机公子为躲避朝廷的诛杀时躲在这里重新改动了部分机关后所留下的物料。

探头看了看那些大缸,里面盛的是桐油,还有几个金属制的桶,都是密闭的,只开了一个小口,和那布置在地下的用来开启石门的系统是一模一样的器具。

细看了一遍见没有什么发现,便又转去右耳室,却见大盗已经在这里了,正摆弄着嵌在墙壁上的一个如同方向盘似的转轮。

“这是什么?”我走过去问道。

“也许又是什么机关。”他慢慢地转动这转轮,我警惕地盯着四周,半晌没有动静。

正继续尝试着转动,却见田幽宇忽地蹿进来,看了转轮一眼,低声道:“原来如此——这转轮控制的是后室的房顶!”

我和大盗对视一眼,连忙往外走,想去后室看个究竟,谁知手才一离开那转轮,便听得后室传来轰地一声巨响,真震得我耳膜欲裂,险些昏过去,不由惊叫一声:“燕然哥哥——”发了疯般冲向后室,却见季燕然正靠在墙上揉耳朵,满室的灰尘乱飞,迷得人睁不开眼睛。

见他没事,这才放下心来,连忙上前伸了胳膊帮他揉太阳穴,道:“发生了什么?方才那声巨响是?”

季燕然笑着握住我的手,道:“方才这房顶如窗户般从中间裂开,向上开启,却不知为何又突然倒下来合住了,震得人耳朵生疼。”

“是右侧耳室的一处机关控制的,”我想了想,“转动那机关,房顶就会慢慢地打开,然而一但停止转动,房顶就会轰然合闭,没有丝毫缓冲。”

“唔…玄机公子的意思,莫非是要我们由房顶出去?”季燕然握着我的手去摸他的下巴,边想边道。

“可是从房顶出去有什么用呢?我们从门口出去一样能到外面啊。”我道,“而外面除了原路返回,并没有其它的出路了。”

“错了,灵儿。”季燕然笑着伸出手指向上指了指,“还有一条出路,就是磁洞的洞口。我们方才看了前室内的缩览图可以得知,这磁洞的洞口是开在头顶上的,而这座墓室的顶部不是有一条欲腾空飞去的巨龙石雕么?龙头向上仰着,其意图很明显,就是要从磁洞的出口直入九霄,化仙归去呢。”

“燕然哥哥是说…玄机公子的意思是要我们从磁洞口出去?”我睁大眼睛望着他。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出路了。”季燕然笑道。

“可是这磁洞口距离我们少说也有上千米高,要怎么才能出去呢…”我凝眉沉思,突然眼前一亮——

“——‘用孔明灯’!”我和季燕然异口同声,相视而笑。

谜中有谜,解中有解,来时的三道石门的答案组合在一起就是最后这道机关的答案——玄机公子,玄机公子!我要怎样膜拜你才好?!

升空·悬浮

孔明灯和热气球的原理是一样的,都是利用加热空气进行的升空飞行,只不过因这个时代还没有“气球”这个词,否则玄机公子留给我们的答案就不是“用孔明灯”,而是“用热气球”了。因为用热气球说来更贴切些,且热气球载人升空更为合适。

记得正史上记载的最早一次热气球升空是十八世纪的法国造纸商蒙戈菲尔兄弟进行的。他们用了一个圆周为110英尺(约合33米)的模拟气球,这个气球用糊纸的布制成,布的接缝用扣子扣住。然后用稻草和木材在气球下面点火,气球慢慢升空,飘然飞行了1.5英里。事隔不久,这对兄弟就制造出了第一只能载人的热气球,足足飞行了二十五分钟。

仅用布、稻草和木材就可以载人飞行,我对玄机公子提供的这一方法深信不疑。虽然不知道我们做的热气球飞出了磁洞之后要怎样才能操纵它跨越山谷落回地面,但是既然玄机公子给了这样的指点,就大胆一试好了。

于是抓了大盗和田幽宇两个家伙充当壮丁,我和季燕然打下手,神秘人同志…因有伤在身,被我强行摁到石台上坐下运功调息。

来至左边耳室找寻做热气球的材料,瞥见墙根处卷成大大一卷的油布,打开来竟是又宽又长,正可以做成气球的球身,由此又可见,果然是玄机公子早便为我们准备好了一切,我们所要做的就只是动脑+动手而已。

趁着那三个家伙用油布和竹条木头按制作孔明灯的方法制作热气球的功夫,我又在那些堆放着的物品里找出了好几箱子木炭,正好可以用来做燃料,如果浇上油的话,火焰大约能燃起数米高,提供的热量应该足够。

经过一番忙碌,总算完成了球身的制作,再用细细的铜环套成的锁链将球身和盛满木炭的大铜盆连起来,做为燃烧装置。这个大铜盆是经过特别加工的,很薄,以减轻气球负担的重量,边缘还留有孔洞,用来穿过锁链。

接下来就是载人用的东西了,不能再用铜盆,五个人的体重已经不轻,再加上铜盆的重量,只怕这种简易的热气球难以承受。想了一阵,突然灵光一闪,道:“用棺材!三个人坐在大棺材里,两个人坐在小棺材里,把边缘打出孔来,用以将它们吊在气球——呃,灯身上!”

大盗便笑道:“一个大棺材就足够了,我可以用轻功上去,偶尔在这灯上借一下力便可。”

田幽宇点头道:“我也是。”

“既如此,我有个主意,”我望着他们两人道,“我们不妨再多做些小的孔明灯,随着大灯一起升空,你们两个到时就可以借助这些小灯借力腾跃,以免大灯在速度上出现问题,使你们在空中捉襟见肘。”

“到底是小月儿想得周到,就这么办罢。如果小灯比大灯升得快的话,我还可以提前上到洞口打探一下洞外虚实。”大盗笑着道。

“说到洞外,这孔明灯升出去后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不如我二人一人带上一条绳子,一端绑在灯上,先上得洞口等着,待这灯一升出洞口去便拉扯绳子将它固定住,以免乱飘乱飞出什么危险。”田幽宇心思也很细腻,道。

“如果洞口比洞腹的宽度还宽,只怕你们上去后难以落脚,不如做好两种准备,棺材还是用两个,以防不时之需。”季燕然道。

大盗和田幽宇点头同意,加工棺材的加工棺材,做小灯的做小灯,又是一番忙碌。

且说将那棺材移开之后,又有一口金井,这却是名符其实的金井了,里面注满了水,深不见底。

一切准备就绪后又面临了一个最大的难题:墓室顶是受右侧耳室的那个转轮机关操控的,只有不停地转动转轮才能使墓室顶保持开启状态,一但转轮停止转动,房顶就会轰然关闭,回复原态。也就是说…也就是说,我们之中必须有人留下来操纵转轮。留下的这个人要等到热气球彻底升出墓室之后才能松手,可是这么一来,他唯一的出路就只能是从石门出去,然而石门外是虎视眈眈的贺兰慕雪及一干龙禁卫,落入他们的包围后结果注定有死无生。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侥幸脱出重围,可热气球的升空速度通常为每秒五米,如果说我们这种简易版气球相对较慢,每秒上升一米也足能达到,这间墓室的高度大约十米,当气球升出房顶之后,从耳室绕到前室,再打开石门,冲破龙禁卫的包围…谁也不敢说最少要用几秒钟的时间,那时只怕已经赶不上高高升起的热气球了…

机会只有一次,我们不能冒这样的风险!冥思苦想之际,听得大盗笑道:“我留下。就算赶不上孔明灯,也可以凭借轻功原路返回…”

“不许!”我打断他的话,怨恼地瞪住他,“贺兰慕雪进不了墓室,必定已经在外面将我们团团包围了,他等着我们撑不住了由石门出去,而后将我们一举拿下,你根本没有机会冲破拦阻,且我相信对面的岩石上必也留着兵力,你出得了孤峰也出不了这磁洞!我们既是一起进来的就要一起出去!别说你现在还活着,就是死了,我也要把你的尸体一起带出去!”

“嗳嗳!”大盗笑起来,伸手揉了揉我的发丝,“是我错了!看把我家小月儿气的!——好,一起出去,死也要死在月儿的怀里才是!”

田幽宇闻言冷哼了一声,因正忙着想主意,便也没顾上跟大盗较真儿。

我走至右侧耳室,盯着墙上的转轮苦思良策。…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在不用人力的情况下让这个转轮保持转动呢?

“我看,不如试试玄机公子的办法。”季燕然随后跟来,从身后轻轻握住我的肩头,大手一片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