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下人退出去,他又笑起来:“一个残花败柳而已,哪里值得一万,这种骗人的话竟然也有人信,真是太可笑了!”

丫头娇笑了一声,攀上了秦轩明的脖子:“世子爷总是说别人的话做什么?”

秦轩明在那小嘴上嘬了一口,哈哈大笑的将她压倒在地上,嘴里道:“你这妖精呀!”

地上积着厚厚的雪,一丝风也没有,并没有想象中的冷,楚筱悠和致远穿着厚厚的皮袄和皮靴裹的严严实实,在雪地里又笑又喊的撒欢,姑侄两个眼睛明亮的像是天边的星辰,高兴的好像是挖到了天大的宝藏一般。

两个人正玩的高兴,旁边的小道上又过来了人,楚筱悠笑着道:“快,来敌人了!”

致远得到了命令,兴奋的抓起一把雪使劲扔了过去,结果自己身板太小,重心不稳,一下子在雪地里摔倒了,打了个滚,一骨碌的又站起来。

刘曦笑着把他抱起来,看向楚筱悠:“玩了一会了,身上都是雪,拍拍身上的雪,坐下来休息一会喝口热茶在接着玩吧。”

楚筱悠点了点头,随着他往亭子里去:“怎么这会到得空了?”

“陈家的案子有了头绪,我便就空闲了。”

两个人进了亭子,刘曦把致远给了奶娘,一面给楚筱悠解开了大氅,一面又接过了帕子给她擦着脸上的雪花:“难得见你这么高兴,瞧瞧,脸都红了。”

楚筱悠的面颊白里透红,像是熟透了的桃子,透着说不出的诱人的芳香,她的眼眸里流转着耀眼的光华,看的刘曦心里一动,顿了顿才道:“坐下歇歇,要不然,夜里又该嚷着腿疼了。”又帮楚筱悠到了茶,两个人看起来说不出的亲密,

致远从奶娘的怀里滑了下来,一下子钻进了楚筱悠的怀里,紧紧的搂着楚筱悠,戒备的看着刘曦:“远远的!”

刘曦显然是被这凶猛的气势给镇住了,愣了半响,楚筱悠忍不住欢快的笑起来,抱着致远转了个圈:“我们的远远真棒。”

致远显然也觉得自己做的很不错,高兴的搂着楚筱悠的脖子咯咯的笑,刘曦也忍不住笑起来。

白芷从外面走了进来:“秦家二少夫人过来了。”

今天罗秀逸进秦家的门做妾。

“请进来吧。”说着把致远交给了刘曦:“帮我带一会致远。”又交代致远:“要听太子殿下的话。”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刘曦和致远大眼瞪小眼,致远的眼睛又大又明亮看上去和楚筱悠的很像,刘曦被这眼睛看着,很快就败下阵来,叹息了一声:“我最会堆雪人了,我帮你堆一个雪人吧,你想要什么样的?”听上去非常好脾气的样子。

楚筱悠不会堆雪人,刚才做的了一个分不清楚是什么的雪人,他心里虽然不是很满意,但却坚决不能说自己的姑姑哪里不对,他看着刘曦,过了半响,勉强点了点头,清晰的吐出两个字:“兔子。”

刘曦知道他这是要个像兔子一样的雪人,点了点头,牵着他的手:“走吧,我给你做一个。”

楼玉儿看上去还是先前的那个样子,带着绿莹莹的翡翠花冠,走动之间环佩叮当,说不出的璀璨好看,看见楚筱悠就笑的更亲切,拉着楚筱悠的手先打量了一圈:“几天没见,妹妹又变漂亮了!”

这是个不痛不痒的奉承话,楚筱悠也就笑着收下了:“嫂子快坐。”

丫头上了茶水点心,楼玉儿坐在榻上环视了一圈:“谁能知道这世上的事情,世子爷开始的时候还说对罗小姐多么的情深,非要娶到罗小姐,结果今天早上好几个人都没有找到世子,等到罗小姐被小轿从侧门抬进去,世子才沾着一身的脂粉味出现了,你说,这叫什么情深。”

秦轩明不过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到和罗秀逸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楚筱悠垂了眸淡淡的听着,楼玉儿顿了顿接着道:“今日既然来了,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是来听妹妹说结果的。”

楚筱悠抬起了眼眸:“姐姐之所以不孕,是因为长期在吃一种致不孕的药。”

楼玉儿的瞳孔猛的一缩,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她喘息着道:“怎么说?”

“我说过,我对药味非常敏感,何况姐姐因为长期服用,连呼吸里都是这种带着几丝腥味的鱼前草,想不知道都难。”

楼玉儿听到的是最不可置信的回答,她觉得以自己的心计和谋略怎么可能被人害了这么久还不自知?!但她却偏偏又觉得楚筱悠说的对,很正确,一点都没有骗她,她克制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看着楚筱悠:“如何验证?”

楚筱悠笑了笑:“我想姐姐一定没有一个人去看过大夫吧?”

一个人去看过大夫?这么些年因为害怕被人知道她生不出儿子,大夫都是从外面叫进来的那些排不上名号的,却可以轻易封嘴的,大夫都是茹芸帮她找好的,说是口碑非常的好,私底下很多太太都在找,不会叫外人知道她在吃治不孕的药。

怎么会?

她心里忽然闪现出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却因为过于扎心使得她呼吸都是一滞,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楚府走出去的,浑浑噩噩的进了路边的一个药馆,那大夫看了看她,又把了脉,就叹息着道:“夫人有什么想不通的,偏要常吃那鱼前草,往后,只怕生不得孩子了!”

楼玉儿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窖。

楚筱悠回了园子的时候,致远正坐在刘曦腿上吃果子,刘曦看上去格外有耐心,慢条斯理的给他剥了壳又把碎沫子吹的干净才喂给他,楚筱悠站在一旁看的整颗心都柔软了下来,楚靖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这个太子殿下,有时候还是不碍眼的。”

楚筱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致远和刘曦都转头看了过来,致远兴奋的跑了过来,刘曦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得罪了这熊孩子,往后不叫他和楚筱悠靠近,那这将近一年的时光,他可怎么度过呀?

致远兴高采烈的拉着父亲去看他的雪兔子,楚筱悠坐在刘曦身边笑看着他:“没想到你带孩子到是能手。”

刘曦笑的眼波流转:“我厉害的地方多了去了。”

楚筱悠一下子瞪大了眼,给他嘴里塞了个玫瑰糕:“胡说八道!”

刘曦满脸惊讶:“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胡说八道了?我不但带孩子厉害,而且格外会逗孩子高兴,往后我们有了孩子,一定不会叫你辛苦的。”

其实冷漠有气势的太子殿下应该是很纯情的一个小男孩,毕竟,因为他自己的特殊体质,到现在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童男子。

楚筱悠闹了个大红脸,觉得自己心思太龌龊了,可又被往后我们有了孩子这样的话给电了一下,全身酥麻酥麻的,就站了起来,搓着面颊道:“中午吃什么?庄子上送了牛肉和羊肉,我们要不就在外面赏雪吃烤肉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赏雪和吃烤肉成了绝配,听起来非常有滋味,刘曦还没闹清楚筱悠脸红的原因,只是觉得她这娇羞的模样格外的好看,就看着她道:“你说怎样就怎样,我今日还是有空闲的。”

楚筱悠就去了厨房吩咐,楚靖瑜从旁走了过来和刘曦站在一起,两个人看着不远处白雪覆盖下的亭台楼阁,不徐不疾的说这话,刚才那个看上去像个愣头青的太子殿下,那气势忽然就高贵清冷了起来:“陈家的罪状到底定了多少条?”

“皇上的意思太多了反而就本末倒置了,首要的是霸占田产,打死里长,还有强抢民女,霸占军粮这几条。”

刘曦就点了点头:“还是父皇想的周到,照如今这架势看,陈家也撑不了多久的,现在就看,箫家要做什么呢?”

“我已经安排好了,去那边花厅吧,暖和一些。”

楚筱悠的声音传了过来,两个男人一转头,眼里都成了温柔。

正文 134.134

这一年的新年因为萧太后的病重而过的非常宁静, 皇上孝敬太后,连鞭炮声都没有, 整日守在太后身边, 那些原本等着在过年的时候能赚一笔的商人们都大大失望, 或者也有几个赔的血本无归,几家欢喜几家忧愁。

来仪殿似乎还是先前的那样,暗沉的颜色里却透出奢华,然而现在这奢华却没了从前的那一股耀眼的精气神,好像是即将散去,说不出的颓丧, 刘子文穿着龙袍手里端着药碗坐在太后的床边,仔细又缓慢的给太后喂药,萧贵妃站在刘子文的身后却觉得心惊胆颤,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德妃,德妃穿着素色的长裙, 比平时更多了几分柔美,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刘子文身边:“这事情还是叫臣妾来做吧, 皇上已经劳累了几日了,先歇一会。”

刘子文看向了萧贵妃, 这个看上去总是温婉柔顺的萧贵妃现在更加的谨小慎微,好像深怕触怒了他一般, 在刘子文的注视下萧贵妃越发的看上去柔软恭顺, 似乎整个人都能贴到地面上去。

刘子文把碗交给了萧贵妃, 萧贵妃伸手去接, 那药碗却擦着她的指尖掉在了厚厚的地衣上,药撒了一地,溅在了刘子文的龙袍上。

萧贵妃慌张的跪在地上,额头紧紧的贴着平放在地上的手背上,整个人呈现出极度惶恐害怕的姿态:“皇上恕罪!”

看着昔日总是高高在上的萧贵妃,此刻露出这样卑微的姿态,站在一旁的德妃眼里的光芒欢快的跳动起来。

床上的萧太后缓缓的睁开了眼,她上了年纪,气血上涌,犯的也是老人病,脑子里有了淤血,说话行动都受到了阻碍,好几日没有好好的梳洗打扮,原本乌黑的头发忽然之间也有了隐隐约约的白色,而眼里的愤怒更使得原本的那个锐不可挡的萧太后成了垂垂老矣的可怜老者。

她张大了嘴巴想说几句话,结果都成了支支吾吾的声音,可笑又滑稽。

刘子文叹息了一声:“朕知道太后是最重规矩的,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也该立些规矩,只是萧贵妃跟了朕这么多年了,没有苦劳也有功劳,又是太后的侄女,朕的表妹,自己人,朕怎么舍得罚,这样吧,把凤印交还就行了。”

交还了凤印就是剥夺了宫中说一不二的地位和权势,箫家也就正式从神坛跌落了。

萧太后又啊啊叫了起来,激动的面色涨红,但却一点作用都没有,跪在地上的萧贵妃一字一句的道:“臣妾遵旨。”

刘子文的眉眼里都有了笑,叫他整个人看上去都疏朗了起来,过了片刻,他转头去看太后,又看起来格外的忧愁:“母后这病还总是不好,朕十分忧心,听说楚家小姐制出来的药用上病也能好三分,这样吧,朕把楚筱悠招进宫,叫她专门在宫中为母后制药,如何?”

萧太后怎么能不知道刘子文在想什么,就好像刘子文小的时候她把刘子文特地关在黑屋子里,叫小太监故意去吓唬一般,为的就是折磨,刘子文叫她活着为的也是折磨,而所谓的制药也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那些真正的好东西又怎么会进她的嘴?

箫家!箫家!

萧太后啊啊的叫了两声又晕了过去。

叫楚筱悠进宫为太后制药的圣旨是刘曦亲自来传的,圣旨才到没多久,消息却已经满城皆知,刘曦看着楚筱悠和丫头们收拾东西:“拿一些贴身用的东西,其余的我都叫人给你准备好了,就不必拿了。”

楚筱悠就按着刘曦说的来,刘曦又在一旁叮嘱:“进了宫什么事也不用管,药材制好了,我会叫胡小六来拿,到时候送去太医院叫太医鉴定之后在给太后用,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刘曦想的还是很周到的,叫他的人送药材,又经过太医院的鉴定,就算后来真的会有什么事,也算不到楚筱悠的头上,楚筱悠笑着道:“上面有人好做官,有你在,我果然不用操心。”

刘曦笑起来,凑近了楚筱悠,低声道:“是不是觉着我的好啦?”

楚筱悠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像个等着夸奖的孩子,忍不住笑着点头:“是呀,觉得你非常好。”

刘曦眉飞色舞。

因为即刻就要进宫,楚筱悠就又去看了致远,她一走,她哥哥又总要忙衙门的事情,孩子也没人照看,就算下人在小心也终归不能叫人放心,所以就要送去安平王府,致远明亮的眼睛里分明的露着委屈,但还是乖巧的点头,这叫楚筱悠的心又酸又软,虽然安平王妃和安平王把他当眼珠子一般疼爱,可他终归还是爱在自己家中。

楚筱悠用力的抱了抱他,给他许诺了好几样好吃的,他才勉强笑起来。

楚筱悠叫人去通知了安平王府的人,王平王妃贴身的妈妈很快就过来了,高高兴兴的接走了致远,楚筱悠才跟着刘曦一起进宫。

刘曦问楚筱悠:“你哥哥难道真的打算一辈子不娶吗?致远怎么办?总要个母亲照顾呀。”

“我哥哥说他内心里一点都不想在娶亲,至于致远,明年他会专门建一个学前的学堂,收三到七岁的孩子念书,到时候致远到了年纪,就可以去学堂,平常的时候和同龄的孩子还有先生一起,下了学的时候他也就回了家中,自然也可以陪伴致远,不会有什么问题。”

“学前学堂?”刘曦显然对这个更感兴趣。

“是呀,哥哥说三到四岁的年龄段是非常重要的,这个时候要是能够正确的引导这些小孩子们,将来他们念书也会事半功倍。”

刘曦觉得这个想法非常好,他觉得楚靖瑜这个人心中的那些想法都是足以改变天下的东西,简直如同一个大宝藏一般,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轻松的进了宫。

说起来,和刘曦在一起的时候,楚筱悠总觉得很轻松,似乎从来都不会有什么烦心事一样。

刘曦带着楚筱悠去拜见了皇上,刘子文坐在紫宸殿书房的大炕上,对面正坐着楚靖瑜,炕上的案几上摆满了奏折,显然两个人正在商讨国家大事,寒冬腊月,外面寒风凌烈,屋子里却温暖如春,刘子文看见楚筱悠,非常温和的笑着亲自扶起了楚筱悠,像个和蔼的长辈一样叮嘱:“宫里的事情你一概不用操心,一心一意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若是有什么难事,就找太子帮你解决,他若是解决不了,你就直接来找朕,绝对不会委屈了你。”

刘子文的目光若有似无的从楚靖瑜的身上掠过。

楚筱悠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受到这么好的待遇,完全是沾了哥哥的光,她恭敬的行了一礼:“谢皇上隆恩。”

是个懂事的孩子,刘子文赞赏的点了点头:“行了,太子带着楚小姐下去安顿吧。”

刘曦带着楚筱悠下去,刘子文又和楚靖瑜一同坐下,刘子文看着楚靖瑜:“可还满意?”

楚靖瑜当然知道刘子文是什么意思,可他堂堂皇帝,这样一脸邀功的表情,实在叫他啼笑皆非,楚靖瑜顿了顿,到底点了点头:“多谢你,照顾我妹妹。”

一句话,刘子文整个人的面庞都亮了起来,楚靖瑜微怔。

箫二太太站在堂屋里吩咐:“叫人好好去外面找,上等的天麻人参这样的东西花多少银子都可以,找回来在送进宫里去,一定要治好太后娘娘!”

不知道谁嗤笑了一声:“如果不是你们家那个扫把星,家里何至于到了这一步!”

箫二太太整个人都是一僵,箫老太爷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居高临下的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周后,冷冷的道:“老太爷要见箫灵雁!”

箫二太太打了个哆嗦,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老太爷终于来算账了。

箫灵雁被人一直带进了箫祁年的书房,她脸上的痕迹还很明显,她又没有刻意的收拾打扮,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小袄和素面的长裙,眼里一点生气都没有,看上去像个被人遗弃的旧玩偶,刚一进门,就被老当益壮的箫祁年一脚给踹倒在了地上,箫灵雁趴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半响都没有起来。

箫祁年冷漠的看着箫灵雁,好像看着个将死的仇人,他甚至一句话都懒得跟萧灵雁这种人说,要不是这个妖孽暴露了暗卫,箫家又怎么可能会是如今如此被动的局面,在加上太后生病,这简直是要叫箫家灭族的准备,想到这里,箫祁年就更加愤恨,他看着坐在地上的萧灵雁朝着身旁的人吩咐:“送去刑房,叫她后悔来这世上!”

侍候的人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眼里甚至露出了怜悯的神色,箫家这样的世家大族,从来都不缺少折磨人的手段。

但萧灵雁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事情,看上去昂首挺胸,傲骨铮铮,一副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模样。

侍从心里叹息,年轻人还是太无知了些。

楚筱悠住在宫中比较偏僻的芳草轩中,因为地处偏僻地方向阳温暖,还是很适合楚筱悠来制药的,屋子里烧着温暖的地龙,床上是厚软的被褥,东宫的管事姑姑王姑姑从外面带着宫人送来吃食进来:“小姐歇息一会吧,这些都是太子殿下亲自交代做给小姐的。”

刘曦简直事无巨细都安排妥当,还叫了王姑姑专门来侍候她,楚筱悠拉着王姑姑的手叫坐下:“叫小宫女们去做就行了,您快坐下歇歇。”

王姑姑笑起来:“这是下人的本分,小姐太客气了。”

“您同别人不一样,您帮了我的大忙,对我们家里有恩。”

不过是奉太子殿下的命令去帮忙照看惠安郡主留下的孩子,楚筱悠却把这些都算作了恩情,可不得不说,这样子叫王姑姑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她就坐在了一旁给楚筱悠布菜,小宫女从外面进来:“秦才人想见见小姐。”

秦才人?秦佳人?!从前的时候也并不怎么亲热,这会却想到了她,但在这多事之秋,楚筱悠并不想节外生枝,王姑姑看的分明,站了起来道:“我去帮小姐打发了吧。”

楚筱悠点了点头:“有劳姑姑了。”

正文 135.完结

秦佳人披着半旧不新的粉白色大氅,站在轩外的一株老梅树下, 因为寒冷而她又穿着单薄, 人就显得佝偻了起来,和从前少女时候的水灵丰盈相比干瘪枯萎了一样, 那一双还有几分神采的眼现在看着也浑浊了起来, 露出漆黑的污浊,同那些长年被冷落的宫妃们是一个模样。

这个秦才人, 此后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王姑姑想着, 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见过秦才人。”

秦佳怡急切的向前站了一步:“我妹妹呢?”

王姑姑微笑着道:“楚小姐已经开始为太后娘娘制药了, 只怕一时半会也不能见才人了。”

秦佳人眼里是明显的失望,她忍不住抓住了王姑姑的手:“难道没有告诉我妹妹吗?我是她秦家表姐,从前的时候一起坐卧一起玩耍, 怎么能忙的顾不上见我一面呢?”

王姑姑眼里的不悦一闪而过, 这个秦佳怡怎么这么不会看眼色, 如今的局势随随便便的招惹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怎么这样的话都听不明白。

王姑姑推开了秦佳人的手:“才人还是请回吧, 实在是皇命在身,楚小姐一时半会抽不开身, 等年底楚小姐进了东宫, 那时候多的是时间和才人见面叙旧。”

她哪里能等到那个时候去, 秦佳人着急的往前走了一步, 王姑姑却转过了身, 淡淡的吩咐:“送才人出去, 楚小姐现在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见的。”

两个太监走了过来,半拉半推的送走了秦佳怡,暗地里不知道是谁躲在那里嗤笑了一声,秦佳怡的血瞬间都涌到了头上去,她之所以急切的想见见楚筱悠,就是为了叫那些对她虎视眈眈的人知道,她的身后还是有靠山的并不是随意由人欺凌,但楚筱悠并没有见她,那些背地里等着要把她拆入腹中的人,只怕正在高兴着,只要这样一想,秦佳怡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铺天盖地的恐惧,几乎要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这些事情楚筱悠当然并不知道,她换了衣裳,已经全心投入了制药中。

一整个正月里,大雪纷飞,那些被陈家所害的人家跪在雪地里上了血书,皇上要求大理寺彻查,加上太后病重,朝野肃然。

等到开春的时节,陈家一族获罪,在春暖花开春光灿烂的一日里,财产充公,男子流放,女子充掖庭,辉煌了几百年的世家大族,顷刻之间就土崩瓦解。

然后边境上又传来了战报,鞑坦不断侵犯,更大量集结兵力,仿佛在酝酿一场大战,箫家有几元大将,正是得用的时候,这样的时候似乎就不能乘胜追击,还要安抚。

刘子文非常不甘:“难道就这样放过箫家的人?”

打仗对楚靖瑜来说,才是他最熟悉的事情,他站在了刘子文面前:“皇上若相信,就叫我带兵去,必定能彻底剿灭鞑坦。”

刘子文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边关太过危险,你一个文臣…”

他这样说着却莫名停了下来,因为他想起了楚靖瑜的种种表现,开始的时候,他还曾觉得楚靖瑜是个将军,而他的武力和能耐足够做个大将军。

刘子文把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看着楚靖瑜:“如果朕不答应呢?”

“我早说过,我想做的事情,一定会做成的。”

到了最后的关头,他肯定还是会同意的,因为这样一个大好的搬到箫家的机会他等了太久了,并不想错过。

楚靖瑜了解自己,更了解刘子文,他蹲下来仰头看着刘子文笑着道:“该是你放手施展的时候了,千万不要犹豫。”

刘子文怔怔的看着楚靖瑜,他坚毅的眼中却只有包容和鼓励,说不出的温暖安宁。

楚筱悠对于哥哥忽然要去边关打仗的事情是非常惊讶和不满的:“哥哥为什要去?到如今仁远哥哥都还没有回来,哥哥又要去,叫人怎么能放心。”

楚靖瑜笑着道:“致远在那边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将军了,我若过去,有他帮助,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等到你成亲的时候,必定能一起回来。”

又说这样的话,说的楚筱悠觉得酸酸的,她知道到了现在自己也是劝不着的,只得打起精神准备楚靖瑜远行的东西,但她准备的东西到最后也没有用上什么,楚靖瑜出征都是拿着自己私下里准备好的,那些她并不认识的东西。

楚靖瑜走的时候,交代了刘曦照看好楚筱悠,大军出行,正是绿柳成荫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大军走了,京城里的风云却还在继续。

陈家下了大狱,又牵连众多,朝野之中也是人心惶惶。

罗秀逸一转身就看见秦轩明走了进来,他脸上的神色看上去并不怎么好,罗秀逸体贴的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秦轩明脸上的神色松缓了不少,叹息着道:“三弟真的出家了,还安顿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寺庙里,母亲气的生病,我又去外面请了一趟大夫,这家里的事,真的叫人…”

罗秀逸心里鄙夷,这样的小事也要拿出来给人说,若是她三两下也就办好了,但她嘴里却道:“所以这家里所有的事情可都要靠着爷,爷可千万要保重身子。”

秦轩明非常受用,把罗秀逸柔软的手在手中不断把玩,心里却思量着最春楼里的头牌,今晚肯定能得到了,而罗秀逸却在想,秦轩宇真的出家了,她曾今的最美好的那些回忆都荡然无存了,真是叫人觉得心酸又心痛。

同床异梦,说的也就是这样吧。

外面忽然传来了嘈杂的声响,秦轩明心里很不高兴,站了起来,正要向外吩咐,却见门忽然被踹开,一群带刀的侍卫冲了进来,为首的那个人看见秦轩明,淡淡的吩咐:“拿下!”

罗秀逸整个人软到在了地上。

楚筱悠正带着致远陪着顾太太在调香,小孩子是坐不住的,致远和阿毛两个在院子里玩的高兴,下人把消息传了进来刘妈妈唏嘘的道:“亏的老太太去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听说秦侯爷还不知道为什么家里被查,等在后宅里翻出了有陈家印记的脏物才反应了过来,当场就把楼夫人踢翻在了地上,家里的所有财物都被抄检,侯爷和世子下了大狱,女眷们被赶出了侯府。”

这事情原本还要好些时候的,等她死去,做了鬼的时候才会发生,现在却早早就发生了。

之前是因为箫家,这一次却是因为陈家。

楚筱悠因为早就知道,所以显得很淡然:“外祖母去世,那里就在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以后秦家的事情,就不必跟我说了。”

顾太太不想叫楚筱悠为这事情不高兴,拉着她的手道:“我和老爷给你准备了些嫁妆,一些是从前给你那没福气的姐姐的,一些是后来专门给你置办的,你去看看吧,要是还缺什么,我叫人再去准备。”

楚筱悠觉得心里立刻温暖了起来,挽着顾太太的胳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我何其有幸,能在外祖母之后又碰上您。”

顾太太笑起来:“也是我的福气。”

春日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有太阳,这一会却下了雨,秦家的女眷们被从宅子里赶了出来,慌乱之中跑了一些下人,但还是剩下不少,一大群人挤挤挨挨的站在街头,在细如牛毛的春雨之中,犹如丧家之犬。

这样的情景,叫罗秀逸恍恍惚惚的又记起了父母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天下着细蒙蒙的雨,本家的叔叔带着几个彪形大汉提着棍子把她和哥哥赶出了家中,她和哥哥两个人也是这样立在街头,惶恐无助,那时候,他们就发誓,总有一日叫那个欺负了他们的人血债血偿!

然而多少年过去了,她吃了那么多的苦,费了那么多的心思,竟然又回到了原点,和当初一样,一无所有的站在街头,落魄无助。

罗秀逸蹲下来尖叫了一声,楼夫人转头看了一眼,嫌恶的道:“谁要是不愿跟着,那就回去好了。”

楼玉儿站在楼夫人身边,神情非常的冷漠,她已经看的非常清楚了,她不怀孕,就是因为茹芸长年累月的给她下药,一直在骗她,为的就是能够自己上位,反正她已经不能怀孕生孩子了,往后的家好也罢坏也罢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茹芸却浑然不觉,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焦急的等待着外出找房子的秦轩河的到来,然而她的肚子却忽然疼了起来,她起先并没有在意,但很快这疼痛很快就从下向上蔓延开来,越来越剧烈起来,茹芸才开始害怕了,她慌张的看着楼玉儿,想要抓住楼玉儿的手,楼玉儿却冷漠的向后站了一步,于是茹芸心里彻底慌了起来,她想说话,张嘴却成了控制不住的痛苦的□□。

楼夫人慌张的叫人去请大夫,但茹芸下身鲜血直流,根本来不及了…

楚筱悠知道秦家一大家子住在了城北的一家旧宅子里,总共只有一进的院子却挤着几十个人,而茹芸流产和罗秀逸的疯魔又似乎都在预料之中。

楚筱悠把最后一笔写完,下个月就是她大婚的日子了,夏末的时节炎热渐渐散出多了几分清凉,冰盆也早就撤走了,她写完了字就坐下庑廊下的摇椅上闭目养神,听着耳畔的鸟叫声,但熟悉的脚步声却叫她睁开了眼,刘曦缓步走了过来,他眉眼间的君王之气遇见浓郁,站在那里就是君临天下的气势,然而在弯了腰在她耳边轻声说话的时候,却只有无限的柔情蜜意:“关外大捷,你哥哥不日就可进京!”

楚筱悠提起来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去,她站了起来,给刘曦沾了沾额头的汗:“正是吃饭的时候,你想用些什么?”

他们一起站在夕阳里,两个人好像一起融进了金灿灿的光里,那彼此的目光里的柔情蜜意,似乎能到地老天荒…

金秋十月,丹桂飘香,围观的百姓们看着十里红妆都啧啧赞叹未来的太子妃好大的排场,有人笑着道:“太子妃的两位哥哥打了胜仗,皇上给楚家封侯,另外一个是辅国将军,还有个顾家是干亲,做的大都督,这样的家世,其他的那些小姐想比也比不上吧?”

大家都连连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