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她有关系吗？
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怎么可以说…
她不知道！不知道！她现在只想要——逃！
“你想要去哪里？”两道人影蓦然出现在门口，挡住了米雪的去路。
米雪微微一怔，抬头。
琉璃愣住了！王子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但这远远比不上海纱的震惊！
那两个人竟然是…
失踪了整整三天的夏浠灵和莫晓辰？！
四周一片寂然。
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不，三个人——夏浠灵拉起米雪的手，不分由说，也将她带回到琉璃面前。
“对不起，海纱公主，给你带来了这么多麻烦。” 夏浠灵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这是她歉意的开场白。
“喂喂喂…你凭什么跟她道歉？”琉璃努了努嘴，不满地抗议道。
“不，没有，那个…”海纱公主惊讶地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你认识他们？”王子又将诧异的目光转向海纱。
“对，他们就是…”
“喂，你们够了没有！”莫晓辰不耐烦地叫了起来，“这样没完没了地吵来吵去，事情可以结束吗？”
沉默不语。
王子跟海纱面面相觑。
全场鸦雀无声。
“那你有办法令事情结束么？”琉璃哼了哼，一副瞧不起你的样子。
“既然用语言说不清楚，那么就让你们亲身经历一次，这次的事情吧…”这时，夏浠灵站了出来，轻声叹息道。她轻轻闭上眼睛，举起一只手，凌空画了一圈，于是，一圈圈光芒随着她的手势如湖中涟漪般泛起，一层又一层地，荡漾开去…
往昔的大门，随着那阵白光，被推开了…
四周转眼间被白光紧紧包围起来，白亮一片，再也分不清彼此…
……
白光消失了。
王子，还有海纱，依然停留在呆滞的状态，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刚才的幻境中，
那个快乐的女孩，是那个忧伤的哑巴孤女吗？
那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女孩，是那个孤独的哑巴孤女吗？
那个天真无忧的女孩，是那个抑郁的哑巴孤女吗？
…是。
…不是。
“哑巴孤女，这个真的是你吗？”良久，王子上前询问道，声音微微发颤，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他的脚像一块铁，走起路来是那样沉重。
米雪痴痴地望着他，早已在眼睑内蓄积已久的泪水夺眶而出，哗哗地流下雪白的面颊。最终，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即使是真的，又能怎样呢？又能怎样！
她苦涩地笑了笑，两对明亮如珍珠的眼睛直视着他，她说，你，喜欢我吗？
“哑巴孤女，我爱你，甚至胜过爱我自己，但是这种爱…我…对不起…如果可以早一点认识你…”王子仿佛被她一眼洞穿心思，他愧疚地低下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如果可以早一点认识你，我一定会喜欢上你的。
但是，他爱的，毕竟不是她啊。
我知道了。米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两只眸子露出悲哀之色——她哭不出来，人鱼是没有眼泪的。
——她究竟，得不到一个不灭的灵魂，和一份永恒的爱。
好吧，就让她带着悲哀，从此消失在这个世上…
“其实，你何必这样执着呢？”夏浠灵慢慢地走到米雪面前，将手搭落在她的肩上。她叹息，初时读这个故事时，觉得王子很没良心，明明是小人鱼救了他，他却爱上了别人。现在才发现，原来不是。或许王子真的认错了救命恩人，但她看得出，他和海纱公主是真心相爱的。爱这种东西，根本没有对与错。原来这个没有结局的爱情故事，从人鱼公主爱上王子的那一刻，就注定是一个悲剧…
米雪回过头，悲哀地摇摇头，或者她本来就属于悲哀的一类型？
少女的笑容好像四月樱花般馨香醉人，她微笑着抚了抚米雪的长发，意味深长地说道：“…其实，爱一个人，何必这样痛苦呢？爱，不一定要拥有，只要对方嫩够幸福，就足够了，不是吗？”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或者你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但是毕竟，你也努力过了啊…”
米雪一个激灵，仿佛清水冲刷掉心中的污迹，她恍然大悟。
是啊，为什么自己要去悲伤呢？爱一个人并没有错，爱，是幸福的，是快乐的。毕竟，她希望过，快乐过，幸福过…这一切，就已经足够了…
我明白了，谢谢。她苍白的面容上盛开了久违的花朵，她微笑着朝夏浠灵点点头。
但是，目光掠过夏浠灵，她的动作却明显迟疑下来了。
她呢？米…米莉呢？
“你在找琉璃吗？”夏浠灵心里暗叫不妙，这么快就被她发现了啊？但她只能硬着头皮胡乱找个理由搪塞过去，“那个…那个…对了，她有事，先回去了…呵呵，呵呵…你不会怪她吧？”
其实，她是怕琉璃再惹事，将她暂时封印在精灵之书里了哦…
真是蹙脚的理由…莫晓辰面无表情地督了她一眼。
米雪片刻失神。
没有关系吧。她微笑着摇了摇头，两只会说话的眸子闪烁着泪水，请你转告她，我从来的没有后悔过…
是的，从来的没有后悔过…
“…好。”夏浠灵仿佛能够懂得她的意思。
午后明亮的阳光透过教堂顶部的玻璃窗，一道苍白的光柱照落到米雪的身上。
“…小人鱼，我来接你了。”一个缥缈、虚幻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着，那个慈爱的声音，就像小时候，母亲哄自己睡觉时所唱的童谣。
米雪虔诚地伸出双手，微笑着闭上眼睛，微风吹拂起她长长的蓝色纱裙，她如羽毛般轻盈地飘了起来，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一点一点地溶化成泡沫…
阳光一下子放射出夺目耀眼的光彩，将教堂照得无比明亮。
…那个少女消失了。
七彩的泡沫漂浮在教堂四周，终于，终于，聚拢成一个七彩光团，向着光明与希望的地方飞升而去…
对不起，琉璃，没有救回米雪，我食言了…一滴泪水顺着夏浠灵的脸颊悄然滑落…
在场的所有人，也早已泣不成声…
…
当众人从这一场变故中缓缓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刚才还站在教堂中央的那两个人，居然不见了嗳！才刚恢复平静的人群，又陷入了震惊当中，纷纷议论起来。
难道他们人间蒸发了？还是…他们也化作泡沫了？
“天！快看，你不是安琪儿吗？“
骚乱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起来，伸手指向上方。
“啊！是真的！”
“安琪儿！上帝的使者…”
五彩斑斓的泡沫漂浮在屋顶上，那双洁白的羽翼下，是一张天使般纯真的笑脸，金发安琪儿双手捧起那团七彩光团，高举向阳光——
刹那，万籁俱寂，眼前似乎只剩下了这几样美好的东西：善良、美好、和平与幸福。
“他们一定是上帝派来的使者吧？”海纱公主望着那如梦的情景，不知不觉，落下了幸福的泪水…
…
三百年后，人鱼公主一定会得到幸福吧？
或者我们并不能得到永恒的幸福，但是，我们毕竟曾经幸福过…
……
永远，有多远呢？
我们都不知道。
但我们应该清楚，其实幸福，一直都在我们身边。
如果有一天，你看见漂浮在天空中绚丽的泡泡，会不会想起那个蓝色的忧郁少女？
或者，她一直都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对着我们微笑。
或者，她一直都在守护我们的幸福。
或者，她已经拥有了幸福…
然而，我们不能永远停留在昨天。看向前方，一定有更美好的事物在等着我们。
正如人鱼公主不会再为昨天的事情而悲伤哭泣…
因为，翻开新的一页，又是一个全新的故事，又是幸福的起点…
4.1.晨曦如雪
微风柔如丝，轻轻地撩起白色的轻纱窗帘。
阳光透过那细小的窗缝，悄悄溜进，不经意地给白色的床单镀上一层炫目的金色。
上午七时。
医院，急救室。手术中。
少年孤独的身影焦虑地徘徊在大门前，那盏耀目的红灯始终未灭。
滴答，滴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去。
八时整。
少年坐在急救室外那排胶椅上，双手紧握成拳，愁眉紧锁，额上泌出了细细的汗珠，布满红丝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焦距。
金色的阳光如琉璃般照耀在他胸前的学生证上，闪闪发亮，上面的名字显得格外耀眼——李浩蓝。
八时五十分。
突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啪咔——
不知道哪里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李浩蓝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直到远处的声音令他回到现实。
“草？”李浩蓝条件反射般弹跳起来，下意识地望向急救室的大门，依然是那盏未灭的红灯。
“浩蓝！”身后传来一个急促的女声。
李浩蓝失落地转过身去，他看见一个女孩从狭窄的走道向他匆匆走来，火红的长发飘逸，脸上显露出忧愁不安的神色。
“花雨？”
李浩蓝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快步迎了上去。
“我刚到警察局录了口供。” 季花雨点了点头，又道，“手术…还没结束吗？”她看了看头顶上红似火的灯，眼睛微微泛红。
“嗯！”李浩蓝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用双手将脸掩埋起来，语气有点哽咽，“都是…都是我不好，如果当时我没有拒绝陪夏草去…那么她就不会…”
他心疼得如刀绞一样，眼泪无数次在眼眶中转动，他又硬生生地把它逼了回去。
“不。”季花雨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愁绪满怀，小声地道，“要是我当时有拉住她，她就不会被那辆货车撞倒…”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猛地一下，她转过身去捂住脸抽动肩膀呜咽地哭起来：“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夏草，她会不会…”
“不，不关你的事。” 李浩蓝的声音沙哑，他别过脸去，不敢再看她。
“但是…”
“嘀。”
微弱的声音紧紧地揪起两人的心，手术灯终于灭了。
一个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疲倦地揉着太阳穴。
“…浩蓝？” 季花雨愣了愣，小声地提醒李浩蓝，询问他要不要上前问问。
李浩蓝却踌躇起来了，脚像生了根似的紧紧钉在原地，一步都动不了。
未等他考虑完，医生已经摘下脸上的口罩，一脸忧愁地向他走了过来，低声问道：“你们是苏夏草的家人吗？”
“…我是她的男朋友。” 李浩蓝声音颤抖，语无伦次，“夏草，夏草她怎么样了？…我…我不能失去她…”
“先别激动。”医生长长地叹息一声，“病人她…”他又是一声叹息，接着惋惜地摇了摇头，安慰道，“你还是节哀顺变吧…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你还是节哀顺变吧…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这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苏夏草已经不行了？还是说…
“什么？你说夏草她…她…”季花雨冲上前，失声尖叫起来。
“病人已经离世…请做好后面的工作吧…”医生摇着头，蒙上一层阴影的身躯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蓝，夏草她…”季花雨失声痛哭，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捂着脸一下子跑开了。
李浩蓝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他好像掉进了冰窖，从头顶凉到了脚尖。
医生的意思是不是…
苏夏草死了？
苏夏草死了…
她死了。
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再也听不到她甜美的声音，看不见她俏皮的身影。他现在可以做些什么呢？
车祸之前，曾经那么恶劣地对待她。
他的眼睛空洞无神，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将要干什么。混混沌沌地，就像他的世界，什么东西，坍塌了。
脑海无法遏止地浮现出苏夏草的笑脸。
“…浩蓝，不要哭哦。”
他的眼前突然而然浮现起苏夏草的身影。
“草？”他愕然地伸出手去，可触摸到的，只是空气。
是幻觉吗？
“你看，樱花又开了。”可是，苏夏草的笑容依然很清晰地在他面前漂浮，“人，总像樱花一样，始终有一天会凋零。你也不要伤心了…”
“可是，我怕我不能…”他失神。
“不，不是这样的。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知道吗？…还有，请替我，好好照顾花雨，好吗？”
“可是你呢？草，不要走。”
“不，我不能。我要到那个地方去了。”苏夏草对他笑着，笑靥如花，“请你答应我，好么？好好地活下去，照顾好花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