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房添福是个残疾----他有一只手臂被人砍了。

沈穆清气得不轻,叫明霞:“你和凝碧一起走。”

凝碧知道了,却跪到沈穆清面前:“奶奶,我愿意嫁过去。”

“胡说!”沈穆清气还没有消,“难道我是那种有事把身边人推出去的…何况那个房添福的手是被人砍的,不是出事断的,这种人,你还是小惹为妙。”

凝碧伏在她的膝头大哭起来:“奶奶,我愿意嫁过去…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挑别人的。”

“你人长得漂亮,又能干,什么样的人都配得上,”沈穆清让喜鹊拉她起来,“你不要妄自菲薄。”

凝碧哭起来,喜鹊也眼泪婆娑地去拉她。

正闹着,小丫鬟禀道:“房夫人来了!”

沈穆清皱了皱眉头,让人请房夫人去了花厅。

这一次,房夫人不是一个人来的,和她同来的还有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身材伟岸,相貌堂堂,神色精明干练,穿了件深蓝色素面妆花直裰,一只袖子空荡荡的。

沈穆清看得明白,笑着:“哎呀”一声,退出花厅,“我还是叫了相公回来吧!”

“夫人不要误会!”那男子忙向沈穆清行礼,“在下房添福,特来给萧太太请安。”说着一挥手,有七八个汉子抬了四个箱笼放在了屋檐下,“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沈穆清看着这行事怎么像那些江湖上讨生活的。

房夫人看着也变了脸,轻声责斥房添福,“你这是做什么?萧太太可是从京都来的,不是你平日里接触的那些粗妇,快快收了。”说着,又向沈穆清屈膝行礼:“萧太太不要见怪,我这侄儿是个直肠子。”

沈穆清笑着还了礼:“夫人不要客气,我年纪轻,经历的少,还实在是没见过这种场面”说着,已在心里冷笑。

那房添福对着沈穆清一揖到底,“早听说过萧爷才智过人,以一人之力阻元蒙人万人之势,萧太太深明大义,为夫千里奔波到沪定,房某不才,仰慕这样的英雄豪杰,求太太垂怜,将婢女许配与我。”

“相公不在家,我也不便留房公子多坐。”沈穆清喊了小厮,“送房公子到花厅坐,派人去眼爷说一声,就说家里来了客人。”

小厮应声而去。

沈穆清就看见那房添福眼神一暗,然后恭敬地给自己行了礼,跟着小厮退了下去。

“萧太太,我这侄儿太鲁莽。”房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我也跟他提过这件事,他心里就十分的愿意,后来萧爷抗元立了大功,他就更是想攀了你们家这门亲事…萧太太,我也是诚心诚意。”

沈穆清看房添福的年纪,微微笑起来,“您也是知道的,凝碧虽然是我身边的婢女,可一直贴身服侍我,我把她当自己家人看待。这女人嫁人,穿衣吃饭,别的我也不挑,一是人品可靠,二是有一技之长…”

她就看见房夫人松了一口气,“我这侄儿,别的不敢说,这人品,却是少有的纯良。您要是不信啊,可以到蓉城去打听打听…我可不是王婆卖瓜。”

沈穆清根本不想答应这门亲事,最主要的还是不知根知底,怕凝碧吃亏,她自然是百般阻挠,房夫人见沈穆清是个随和人,但没想到在这件事上这样的固执,又想到她父亲是做过首辅的,虽然现在跟着丈夫落难,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怕是瞧不起她们。

这样一想,心里就淡了几分,和沈穆清寒暄了几句,没等到萧飒回来,就和房添福告辞了。

萧飒回来听说了,只是笑道:“你做主就行了!”

“会不会给你添麻烦。”沈穆清当时见房添福行事有几份气愤,现在静下来,又有些后悔自己做事太直接。

萧飒笑道:“因生擒雅里,彭县令马上升雅安知府,吏部的喻令这几天就要到了…彭县令想让我跟他一起去雅安。”

“啊!”沈穆清高兴地一把抱住萧飒,“那我们是不是要搬到雅安去了!”

萧飒看着她笑颜如花,爱怜之心顿起,笑着摸了摸头:“我拒绝了!”

沈穆清微怔。

萧飒笑道:“我要学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你这个狡猾的家伙!”沈穆清笑着亲他的脸,“彭大人想把你弄到雅安去,只怕要说动很多人。”

“你什么都知道。”萧飒吸吮着她白嬾纤细的脖子,“那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沈穆清索性握着他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衣襟:“是不是想这个!”

指下嫩滑的皮肤,沈穆清妩媚的眼神,让萧飒大笑起来:“你这妖精。”

沈穆清怕房添福请郑夫人之流来说亲,急急打发明霞带着凝碧回京都。

房夫人听了不由得叹了一声。

房添福却不想放弃。

像萧飒和沈穆清这样的人家,也只有落难的时候他才可能认识…以后只怕是难遇到了。

他就去了一趟锦州。

过几天,郑三奶奶来看霁娘,提起房添福,“…原是个跑江湖的,很有些身手,在四川也是小有名气的人,后来在雅安买了地,在蓉城做起了小买卖,我们三爷与他也有几面之缘。这样的人,认识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女子嫁人,不光要看外面,还要看内在,这个房添福倒是个能过日子的。”

沈穆清打定主意不睬这人,如果是别人来说,她定是一口回绝了,可来说媒的是郑三奶奶,她却不能如此行事,不由抱怨道:“也不知道这房添福看中了凝碧什么,要是只为相公的关系就求娶,我是不放心的。而且此人我们不知根底,就更不能随便成了这门亲事。”又把凝碧以前的事告诉了郑三奶奶,“…她是童养媳,被婆婆卖的。我是宁愿她就在家里待着,也不想随便就找一个。”

郑三奶奶倒是真想做这媒人,笑道:“这事你放心,我来跟房家的人说。”

事已至此,沈穆清只好去找萧飒,“…我不想和他们家结亲家。”

萧飒看她嘟着嘴,笑着刮她的鼻子,“你呀!”到底是为她说话,去找了郑三奶奶:“这事也不要勉强。”

郑三奶奶就劝他:“与房家结亲,百利而无一害。”

萧飒犹豫片刻,坦言道:“何必惹得穆清不高兴。”又道,“这里山穷水恶,她放着老父幼弟不管,也只是为了跟着我,我不想再惹得她不快活。”

郑三奶奶无言以对。

不几日,倒传出萧飒惧内的传言来,气得沈穆清跳脚 :“这是谁在造谣?”

萧飒心里有几分明白。

只怕是郑三奶奶怕房大人责怪,只好把责任推在沈穆清身上,只好说是沈穆清舍不得就这样把贴身的婢女嫁了,房大人事先又跟萧飒打过招呼,这样一来,不免说他夫纲不振之类的话来。

“既然是造谣,你就别生气了!”萧飒哄着沈穆清,“是不是惧内,别人乱说,你还不知道啊!”

第二百四十九章 观点不一

沈穆清意难平,在家嘀咕了几天,恨不得和萧飒在泸*大街上走一道,自己在萧飒一旁服侍着,让萧飒抖抖威风,让人知道到底是谁怕谁才好。

萧飒看着这不是办法,提醒她:“要给老爷送端午节礼了吧!”

沈穆清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忙打起精神来打点端午节礼,又想到五月二十六是戴宝的周岁生日,只怕也要准备准备,少不得又去开了库房找些合适的东西。

正在这时,李妈妈回来了,说萧芸娘二月十二生了个大胖小子。

沈穆清也为她高兴。

“…一个院子套着一个院子,里面的东西精贵的很,比得上我们以前在明时坊的家了。我听周妈妈说,这院子、屋里的摆设,全是姑奶奶去了以后盖的。”李妈妈兴高采烈地说着清源的见闻,“两位庄姑娘,长得不知道有多伶俐,知道我是您身边的人,姑奶奶不知道有多客气,不仅特意让两位姑娘出来给我行礼,还赏了我十匹妆花,十匹细葛,十匹潞绸,两副须虾赤金镯子,两支赤金寿字金簪。”说着,将首饰拿出来给沈穆清,“走的时候,装了半车的干货。还说,要是觉得什么好吃,只管让人带信去说,准早早的运来。”

沈穆清没想到萧芸娘对李妈妈这样的礼遇,特别是让自己的女儿出来给李妈妈行礼…她有点担心李妈妈在外面倚老卖老:“你可受了两位庄姑娘的礼?”

“那哪能!”李妈妈忙道,“我当时就跪下给两位庄姑娘磕头了。还把您给的见面礼呈了出来。”

沈穆清微微点头:“大家都是亲戚,人见敬我一尺,我们就要敬别人一丈,切不可坏了尊卑。”

这是她第一次对身边的人说起“尊卑”这个词…实在是因为她拿不定萧芸娘是个怎样的人。她主动派人给自己请安,自己总不能拿乔把姑子得罪了吧!

沈穆清让李妈妈把东西收下:“既然是姑奶奶赏你的,你就收下。只是要常常记得姑奶奶好才是。以后见到了姑奶奶和庄姑娘,要毕恭毕敬的才好。”说着,又看了看屋里服侍的。

屋里的人俱都屈膝行礼,高声应“是”。

沈穆清和李妈妈去看那些干货。

果然是用心准备了的。从银鱼、干贝、墨鱼到鲍鱼,能说得出名字的东西都送来了。

沈穆清心里倒是生出几分歉意来。

相对芸娘,自己的态度还是随便了些。

因明霞和凝碧都回了京都,沈穆清让李妈妈帮着管管新买进来的几个小丫鬟。

两人正说着话,有小厮进来禀道:“有个叫花模样的人,说叫常惠,要见您。”

沈穆清听着一怔,忙站起来道:“快,快把人请进来。”又吩嘱身边的人:“做几样下酒好菜,把家里的二百干搬一坛出来。把爷叫回来,就说常师傅来了!”说完,想到常惠不拘小节,有笑着迎了出去。

她刚走到院门,就看见常惠背着个铺盖卷东张西望地朝里走。

“常师傅!”沈穆清高兴地喊他,“你不是说去长白山捉鹿去了吗?怎么到我这里来了?戴将军那里,您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