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萧飒开口向她要人之前,沈穆清还有几分自信,自信自己对身边的人够好。可现在,凝碧的这句话却像个讽刺。

她淡淡地笑:“你又不是她,怎能为她做决定。你们也不要有什么负担,只要是你们自己愿意,我都会成全的。”

“不是,不是!”凝碧很是惶恐,“我和盈袖好,我知道…她不想离开的…”

沈穆清笑望着凝碧:“去吧,去把盈袖叫进来——你们也不用骗我,什么明霞拉肚子的。把她叫进来吧!”

凝碧跪着不动,泪眼朦胧地望着她。

“你先退下去,我有话和你们姑奶奶说。”一旁的萧飒冷冷的吩咐凝碧。

凝碧一听,竟然爬起来急步走了出去。

沈穆清吃惊地望着凝碧的背影。

“穆清,我那里真的需要个浆衣洗裳的人,”萧飒目光真诚地望着沈穆清,“你调教出来的人,我放心。要是你觉得盈袖不合适,给我找个婆子也行。”

你把庞德宝放到我铺子里,我再放个贴身的婢女到你身边,这算什么事?

沈穆清微微地笑:“就盈袖吧,难得你记得她的名字!”

萧飒听了,就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穆清,你别发脾气…”

沈穆清也叹气。

如果当时能控制情绪不丢那个茶盅就好了——以至于现在萧飒以为自己是在和他赌气。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就釜底抽薪吧!

萧飒很沮丧的样子:“穆清,我明天一拿到文书就要回甘肃了!”

“明天就回甘肃?”沈穆清果然被转移了视线。她惊讶得望着萧飒。

萧飒点了点头:“今年的雪比往年的早,元蒙人到时候没吃的又要入关抢粮食。曾大人已经给我写了好几封信了,让我一拿到文书就回去——饷粮不能及时到,万一元蒙人入侵,谁还有心思去打仗啊!”

“也是!”沈穆清笑道,“你任重而道远,早点把饷粮催回去,那些将士也可以早一天安心。”

“穆清,今年年底我三年就任满了。”

萧飒望着沈穆清,目光很是殷切,“明年春天回京述职的…到时候我再来看你!”

这语气太暧昧了!

沈穆清不由急切地道:“不用了。明年春天,我可能会和时静姝去趟福建…到时候你恐怕见不到我。”

萧飒笑着点了点头,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沈穆清笑道,“如果那边的茶场很顺利,争取回来过年吧!如果不顺利,可能会在福建呆上一、两年。”

萧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怅然地道:“你什么时候才玩够?”

无可奈何的样子。

沈穆清竟然心中一颤。

“什么玩啊?”她辩道,“我是去做生意!”

萧飒望着她笑:“记得把庞德宝带在身边。他是老手,有经验。”

“嗯!”沈穆清点头。

“姑奶奶,老爷请您和萧公子去一趟。”帘子外面就传来橙香的声音。

沈穆清下江南前做主将橙香许配给了水香,回京都后,沈箴把水香介绍给了一个在山东任知府的门生做了刑名师爷,橙香则继续在沈箴屋里当差——只是从丫鬟变成了管事的妈妈。

沈箴知道萧飒在自己这里?

沈穆清虽然觉得意外,又觉得是在清理之中。

她不由失笑。

萧飒却有几分狼狈。

两人一起去了沈箴的书房。

行过礼,沈箴问萧飒:“听说你准备明天一拿到文书就回甘肃?”

萧飒点头,又将自己要回去的原因说了一遍。

沈箴听了很是宽慰的样子:“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就好!”

然后又对萧飒道:“既然如此,你早点回去收拾行李吧。免得明天启程的时候慌慌张张的落下什么东西。”

萧飒看了沈穆清一眼,有些落寞地应了一声“是”,然后给沈箴行礼退了下去。

沈箴这才指了指一旁的太师椅对沈穆清道:“坐下来说话。”

看这样子,是要长谈了。

沈穆清笑坐在了太师椅上。

沈箴问道:“萧飒找你干什么?”

沈穆清心中一动。

自萧飒住进来后,两人一直没有见面的机会,偏偏萧飒要走了,两人就很顺利地见了一面。

她微微垂下头去,一副哀怨的样子:“向我要盈袖呢?”

沈箴一怔:“要盈袖?”

“是啊!”沈穆清叹道,“说是身边差个浆衣洗裳的人,想让盈袖在身边服侍着。”

这一刻,沈穆清心里已有个七、八分明白。

她瞪着沈箴:“老爷,你们到底对萧飒做了些什么?”

“你就别管了。”沈箴呵呵笑着,从画案上抽出一个红色的拜帖,“曾菊给我来了一封信,想为萧飒保媒求娶你…”

“您不会是答应了吧?”沈穆清愕然,很紧张地望着沈箴。

“你放心!”沈箴怅然地叹了一口气,“我已经错过一次了,不会再错第二次。萧飒这小伙子虽然不错,但我还要看看再说。”

“您就不用看了!”沈穆清苦笑道:“我是不会嫁给他的!”

“为什么?”沈箴惊愕地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观察他,觉得这小伙子的确很不错。最难得的是能在酒后对盈袖不乱性…”

沈穆清摇了摇头,把二姐的事告诉了沈箴:“…老爷,他身边还有个通房呢?”

沈箴颇有些意外:“没想到,他竟然收了个这样的通房?”

沈穆清上前挽了沈箴的胳膊:“老爷,这件事就算了吧!”

沈箴很遗憾地摇头:“要是从长辈所赐我也就没话说了…既然这样,就当是没有这缘分吧!”

“我很感激您在狱里的时候他能为我们家奔走!”沈穆清和沈箴谈心,“把他当成兄弟一样的走动,有什么事,我都尽量的帮他。其他的,我恐怕难以做到。”

沈箴轻轻叹了一口气,爱怜地摸着沈穆清的头:“好孩子,我们以后一定能遇到个更好的!”

沈穆清笑着点头。

心底却像被剜了一大块似地空荡荡的。

也许是沈穆清的话起了作用,也许是没有机会,萧飒走的时候,并没有来向沈穆清告辞。而沈穆清冷静下来,也很快相通了那天萧飒的反常之举。

她把英纷几个叫来问话。

原来,自从萧飒住进来以后,英纷就常借着沈穆清的名义让盈袖给萧飒送点吃食去,看萧飒对着盈袖是个怎样的态度。除了第一次萧飒看盈袖有些惊艳外,其他几次都和对待秋桂和秋香的态度没什么两样,英纷这才放下心来,每天都殷情地去厢房走一圈,看看火盆烧的旺不旺,木炭够不够用,屋子打扫得干净不干净,被絮暖和不暖和…

谁知道那天下大雪,沈箴让人来找她拿库房的钥匙拿高粱酒,还点着要盈袖送去。盈袖送了酒,就被陈姨娘拉着换了身绡纱衣裳,然后由田妈妈和秋桂、秋香把她给带到了萧飒的屋子…再后来,萧飒喝得酩酊大醉回来了…看见盈袖,他脸色铁青地把她给赶了出去。

剩下的,别人不讲沈穆清也能明白。

本来这次让盈袖“招待”他是沈箴主意,但他一定是见盈袖总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所以误会盈袖,觉得定是盈袖居心不良,又怕自己知道贴身丫鬟做出这种事来伤心,所以想把她先从自己身边要走,再想办法收拾她…

沈穆清望着跪在她面前脸白如纸的丫鬟们,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六十五章 萧飒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