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清接过茶,沈箴笑道:“找我有什么事?
大舍今年都八岁了,该取个学名了。
“已经八岁了吗?“沈箴微微发怔。
沈穆清没有作声,低头喝茶。
沈箴沉默良久,突然道:“对了,一文茶铺现在怎么样了?
沈穆清从善如流,不再提大舍的事。
…把后面紧挨着院子买了下来,写信给时静姝让她帮着找个治院的高手,以景引人,把一文茶铺作出口碑来再说…
沈箴听着点头。
你先前跟我说想自己种茶,现在又想到请治院的人布置茶铺。。。
这些电子毕竟只是一个想法…能得到沈箴的认同,沈穆清信心百倍。
我有一个学生,叫李义,今年春天被放到了福建泉州知府,安徽县就是他的辖县。“沈箴道,”我在南京额时候曾修书一封。我昨天收到他的回信,说随时欢迎你去他那里。
福建安溪?最好的铁观音就是产自安溪…
沈穆清大喜过望,拉了沈箴的胳膊:“老爷谢谢您!
“好了,好了!“沈箴眼底也是喜悦,”现在说谢,早了点。等你的茶园办起来了,再说谢也不迟。
“那是一定,那是一定”沈穆清眉飞色舞,回到听雨轩就给时静姝写了一信,把这件事向时静姝说了,并请她派个懂茶的人去安溪看地。
因为太兴奋,沈穆清第二天起的晚了一些,英纷提醒她,今天还要去见那个不知来历的妇人,沈穆清喊了一声“糟糕”,忙起来梳洗一番,赶去了一文茶铺。
还好二掌柜是个能干的。虽然没得到沈穆清的吩咐,他还是把修整院子的工匠放了一天假,并且把后花园的一个暖亭收拾出来,在四周挂上了夹棉帘子,黑漆家具擦得程亮,墙角高几上摆了几盆茉莉花,全套的掐丝琳琅海棠春睡的茶盏。
“姑奶奶只管放心,几个镖师就躲在林子里,一有动静,立刻冲进来。”说着,还指了指太师椅后竖放着的一个大棒,要是万一——您还可以挡一下!”
沈穆清怎么觉得自己像和人谈判的黑社会老大呢?
她苦笑着点头,表扬了二掌柜几句,准备到账房里歇歇脚,然后等人来。
两人刚走出暖亭,一旁的林子里就走出七、八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他们都穿着清一色的黑色短褐,腰间围着宽宽的牛皮腰带,要带上插着飞镖,手上提着大刀,很是威武的样子。
二掌柜忙解释道:“这几位就是镖局里派来的师傅,说是要去林子里探探路。”
他正说着,一个身材矮小、同样穿着黑色短褐、却围着布腰带、空着手的男子从比他高一个头的同伴中走到了前面,然后冲着沈穆清咧嘴一笑。
沈穆清一怔,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是常惠。
常惠见沈穆清认出了自己,笑得更欢乐。
“岳山,”二掌柜见一群威风凛凛的汉子中间突然跑出来一个像跳蚤似的矮个子,还神色猥琐地朝着自己的东家淫笑,立刻大声喊着领头人的名字,“我和你们总镖头说好的,要身材高大的——”说着,他指着常惠,“这是什么人?”
一个国字脸的汉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掌柜的,这个人是不要钱的——他是自己跟着来的——不用出钱——他是我们镖局里最好的趟子手——人可机灵了——会望风——要是暖亭里出了事,他立马就能知道!”
趟子手,就是在路途中扬起镖旗吆喝什么“虎啸忠州”,“请江湖朋友借道”的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 啼笑皆非
当着沈穆清的面,竟然出了这样的意外。
二掌柜的脸色绯红。
他上前几步正要开口训斥,沈穆清却想到了六娘每年固执地还五两银子的事——“算了,来的都是愿意帮忙的朋友。”她笑指着常惠,“按谈好的价钱加一份给这位师傅。”
二掌柜一怔。
和常恩同来的几个镖师已起哄:“这位奶奶真是豪爽!”
常惠却脸色一红,朝着沈穆清直摆手:“姑奶奶,我,我是真的不要钱——我是听说有人到您这里来捣乱,所以自己跟过来的,真的——”
沈穆清见他窘迫的样子,忍俊不住笑起来:“你既然把沈家当朋友,那就更不要推辞——就当看字我们沈家父老弟幼我不方便招待你份上,给你喝酒的钱。”
常惠听了,嘴角微翕,还欲辩解,那叫岳山的人已道:“常兄弟,你家姑奶奶瞧得上你,你就不要再推辞了。再说,你人最机敏,我们也想你来,你就留下来吧!”
“是啊!”沈穆清笑道,“师傅都说你善于望风——他们离我那么远,万一我吃了闷亏怎么办?”
常惠讪讪地笑了笑:“也是——”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二掌柜按照沈穆清的要求请镖师去不远的大酒楼吃饭;“只是不能喝酒,免得误事。事后,让二掌柜陪着大家去天香楼乐呵乐呵!”
大家都笑了起来。
中午,沈穆清在白纸坊的宅子里吃了饭,小睡了一会,然后起来重新梳洗了一番。
乌黑的头发錧了个髻儿,插了支珠簮,藕荷色小袄和挑线裙,粉红色比甲,整个人显得娇美柔和——形象柔弱些容易让人心生怜惜,谈判的时候有比看上去强硬的人占优势。
看着时候不早了,沈穆清带着英纷、明霞去了一文茶铺。
掌柜迎她去了暖亭:“都安排好了,那个叫常惠的,就趴在亭子里的梁上——你就放心吧!”
沈穆清抬头,就看见常惠正趴在暖亭的大梁上咧着嘴朝她笑。
她回了他一个笑容,吩咐英纷和明霞在花园门口等;“如果来的是男客,由掌柜陪着进来,如果是女客,你和明霞机灵些。”
两人纷纷点头。
沈穆清就拿了一本书看——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她越发要显得镇定从容,看书可以达到这个效果。
二掌柜等人的神色果然不像刚才那么紧绷了。
可手里拿着书看的沈穆清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难关人人都说京都的生意不好做,她资金充裕,手游良将周秉,还借着沈箴的余威,就这样,竟然也有人到铺子里闹事。那些普遍的商贾是怎么做生意的呢?
她突然间想到了萧飒。
萧家是大周四大商贾之一——如果换成是萧家的人,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是像自己这样私了?还是报官后走官府的路子呢?
念头闪过,沈穆清心里顿时乱糟糟的。
昨天萧飒到底看见了自己没有?
这个一直被她压在心底的想法还是冒了出来!
他怎么会穿了一件粗布衣裳?
身边好像也没有小厮随从。
这才刚进十月,他应该在甘肃才是,怎么会在京都?
说起来,两人不通音讯也有快三年了——想到这里,沈穆清在心底暗暗喊了一声“糟糕”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所以他才不愿意和自己想见?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萧飒交的那些人,诸如王公公、冯驸马之流,都是他有所求的人。
说实话,在那些人眼中,你一个商贾出身的小小从七品都事根本算不了什么。赏你脸,才会跟你吃吃喝喝,才会拿你的钱用。不高兴了,来个闭门羹,你还应该感到荣幸才是。至于他的叔叔萧谦,虽然是两榜进士出身,但在官场上的评价一向是“老实、胆小、懦弱”,他从正八品县丞道从六品同知再到正五品同知,虽然升官的速度不算快但也不算慢,问题是他从来就没有主持过一方十五,长期担任副手——如果萧飒真的出了什么事,别说是出头了,他能不撇清都是好的了!
会不会因为这样,他才变得那么厉害——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明朗——很阴沉——她思附着,大冬天的,竟然汗透衣襟。
沈穆清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偏颇。
她一向认为,萧飒的生存能力惊人——就算是这世上一百个人中又九十九个没有饭吃,他也是那个唯一能填饱肚子的。所以在她心底,她从来不认为萧飒会有什么事解决不了——或者,在她的潜意识里,萧飒就算是受了伤害,也只是一时的,他会自己舔干净伤口,然后自愈或是想办法治愈——“英纷,英纷!”沈穆清撩开帘子,不顾形象地大声喊着。
今天情况特殊,英纷还以为沈穆清出了什么事,脸色大变,一溜烟地跑了过来:“姑奶奶,什么事?”
沈穆清把英纷拉倒暖亭;“你还记得柏树胡同萧家吗?”
英纷一怔,点头道:“记得!”
“你快去看看,看萧家是不是还住在那里?如果还住在那里,就向附近的人打听一下,看萧家这几年有没有什么变故?”
英纷犹豫道:“这眼看着酉时只差一刻钟了——要不,我等会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