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没挣呢,咋就败上了家?
虽不是啥百货大楼的货,可这家门面、这柜台、还有那价钱,他可是去过白沟上货的人啊!卖的真不便宜!
毕成都看傻眼了。
一模一样的天蓝色连衣裙,两件!
白色纯棉女袜子,四双!
牛仔裤两条,一深色一浅色的,关键是他姐居然还嘀咕着,要回家把好好的喇叭裤给剪断!
女士白衬衣一件。再加上他的短袖布衫两件,裤子,书包,钢笔。
毕成心里正流着血,拼命压抑着想要拽走毕月,当他终于忍无可忍想去扯掉毕月手里的衣裳时,看清了,吓的急转过身,耳朵都羞红了。
他姐手里拎起抖擞的是:他的大裤衩,以及他姐的那啥…
买完东西,回了屋,毕月干脆拿起水舀子直接喝凉水,这给她渴的,她大弟抠门,北冰洋汽水,说是她敢买、他就敢不退瓶让她丢人现眼。
女孩子嘛,爱美,那是天性,没条件抑制住天性,稍微有点儿缓和了,自然谁都拉不住。
咔嚓,一剪子下去,被刘雅芳拦了又拦的及腰长发,毕月毫不拖泥带水的剪断。
她笑眯眯的看着小镜子里的自己,这可是她耗尽所有耐心精剪的短发。
要依她看,精剪价格至少得是三十元那个价位的,并且是“马将军”发型,当年啊,煞是流行,尤其是出了“且行且珍惜”桥段。
毕成没了耐心烦:“啥时候挣钱啊?你那头发耗时俩点儿,搞半天就是为了梳个比我还凉快的小子头呗?”
毕月翻白眼,“哼!没眼光。”
没眼光的何止是毕成,还另有其人,“其人”甚至差点儿没发现小月亮。
炸油条麻花的大铁锅再次搭了起来。姐弟里的脚边散落着东北大榛子。
出租房面积不大,又是支锅又要摆开阵势开炒,显得格外的闷热。
没摆到外面大干一场,是怕都一个街坊邻居的住着,就是再不熟悉吧,那也都认识、说过话的,万一谁领淘气孩子路过管她要…
毕月想着:哎呦,她这榛子可是来自千里之外!
小气吧啦的泛起了小心眼。
两扇刷着绿漆的小木窗户敞开着,放着烟味儿,一时小屋里烟熏火燎,呛的毕成直咳嗽。
果形状如桃型,外壳坚硬、内包果肉,味道像极了栗子。
再经过毕月五星大厨的加工包装,炒出来的榛子皮分四叉,让人瞧着还挺有食欲。
电影院的门口,梳着“马将军”短发的毕月,身穿天蓝色连衣裙,嗓门透亮、说话甜腻,笑容可亲。
“糖炒榛子啊,果肉香脆,吃一口,满口留香。尝尝啊?看电影必备法宝了啊?!”
叮铃叮铃的响起了很多杂乱的自行车车铃声,一群大院子弟边骑着车,边讨论着最近新上映的“大片”,从远处驶来…
第五十六章 糖炒了榛子(30月票)三更
这个傍晚,积极向上的青年人,在公园里跳着青春圆舞曲,年纪大的穿着宽松的练功服在比划着气功。
似是像一场全民运动。
只有热闹,闲适,少了份喧嚣。
警民和谐的景象,也能常常遇到。
道边儿处,有被叫作“红领巾”的小朋友们,他们早已扔了书包、吃过晚饭,在马路上你追我赶的疯跑。
不怕汽车,这在后世,简直是不敢想象的。
“大岛茂”西服,高仓健的发型,自认为很帅气、体面的打扮,如此的打扮,电影院门口分散的站着好几位。
毕月卖着糖炒榛子,还不忘偷瞄,闷头憋不住笑。
老人们常说“油头粉面儿”,这样的男人不可靠!
确实,这样的“油头粉面儿”,通常胆子都大的不得了!
到她这买完糖炒榛子递给女伴儿时,好几个“油头粉面儿”都不忘趁机用手指尖碰对方小手背儿,一碰就是三下五下的。
有的胆子更大的,甚至再递给女伴儿的时候,嘴上问着:“她那榛子热乎不?”行动上是,两只大手包裹住女伴的小手、以及毕月牌糖炒榛子…
毕月挑挑眉,嘴角上翘,每当看到这一幕,她都想吐槽:大妹砸,榛子没多少钱,你吃他的,还得搭点儿!
“糖炒榛子啦!糖炒榛子啦!外皮儿咬一口嘎嘣脆,果肉充实,尝一尝,满口留香!”
毕月穿的体体面面,满场绕圈圈的叫卖着,就连门口管事儿验票的大爷大叔啥的,她都给送了点儿。
“同志,你尝尝?一会儿进去看电影,边看边吃,多好!没事儿,扒一个,不买不要紧。”
毕月专挑一对儿一对儿的,她倒要看看,哪个老爷们那么抠门。
并且坚持一个原则,那就是每每站在情侣面前,她都是先问问女同志,最开始兜卖时,她一开腔就叫人家“美女”,把那漂亮妹子羞红了脸,买了两纸包…
不得不说,这时代,还能忽悠来俩钱儿!
另一边儿,绿荫遮蔽、郁郁葱葱的小路上,十多个大院子弟,骑着二八锰钢单车,边鼓足劲儿猛蹬着车,边兴奋的对话!
“杜丘,你看,多么蓝的天…”
一个人带头开了腔,其他人跟着一起念起了电影《追捕》里的经典台词。
“走过去,你可以融化在那蓝天里,一直走,不要朝两边看,明白吗?杜丘,快,去吧!”随着“去吧”,这些人加快了骑车的马力!
所谓缘分,也许就是在某个转弯,人海茫茫中,不经意的遇见。
“糖炒栗子啦,快进场啦,还有买的吗?”
哎呦,毕月心里泛起了点儿嘀咕,也不知道大弟守着另一个电影院那卖的咋样,她这咋剩下了呢?!不是爱情大片吗?这些男的咋辣么抠、女人咋都不馋呢?
清清爽爽,叫卖声是那么的脆亮。
刚刚第一个带头念《追捕》台词的男青年,他叫军辉,他没有楚亦锋长的“漂亮”,可他却不比楚亦锋少魅力。
男人分很多种,小麦色的皮肤,结实的双臂,爱说爱笑,小时候调皮,长成青年、向上、大气。
摊开手掌心,错乱复杂的感情线,有些人或许就是命中注定的遇见。
闻声,军辉忽然抬眸向毕月的方向望去。
而楚亦锋根本没留意,他在踹身旁那台飞奔的车轮子,让丫撩闲,欠削!
乐观的人,她通常都带点儿没心没肺,还爱憧憬“好运常伴”四个字。这是乐天派的特征。
毕月跨着筐,寻思打一枪换个地方吧,她要去找毕成啦,备不住、万一那面卖断货了呢?
军辉锁好自行车,他又再次回头看了眼往马路边儿走的倩影。
男人吧,也许真的和女人的审美存在着差异。
声音是一点,但还不算重点。
他们打眼先看型、女人的形态,要不然也不会有“空姐制服癖”,“护、士服”的审美观。
先形后脸,而不是像女人一般先看五官评价美女是否。
他们单一的脑回路,就是对胖美女来讲,最残酷的事实。
天蓝色的连衣裙,走路腰板挺直,前凸后翘,小腰条,一米七的瘦弱个头,清清爽爽的小短发。
毕月不死心,她也看到了又骑车过来十好几个人,虽都是傻小子们,但万一有馋鬼呢?
回头、驻足,侧着半张脸,微微抬起下巴的俏丽姿态:“糖炒榛子啦?外皮儿嘎嘣脆,吃进嘴里香死啦!”
军辉摸了摸下巴,对着身边的众兄弟挥了挥手:“嗳?你们先进去吧,我给你们买点儿榛子!”
楚亦锋正低着头锁自行车,直起身子又伸手接电影票,在毕月喊着“香死啦”时,他没当回事儿,只是扫了一眼。
还别说,音儿真像,就是那丫头是长发。估计还在家过“小年”呢,过两天…他打算过一周就去吃油条。
“嗳?嗳?那个?”
毕月站住脚了,看着面前一米八一的军辉:“买榛子?”说完,眼睛冒光,这大帅哥!大帅哥看起来条件还成,能不能包了(liao)?
军辉落落大方,盯着毕月那双闪亮亮冒光的大眼睛问道:“怎么卖的?我这人多,多来点儿。你常在这卖吗?”
毕月笑的甜腻腻的:“不是,第一天,属于试营业。那我给你算便宜点儿,正好收摊了!”
军辉掏裤兜,先是掏右口袋,“明天还来卖?”不知道为何,他自然而然的就和毕月搭了话,按照往常,这有点儿不合情理。
“啊,是啊,你们吃好了,明天再买。东北山上的榛子,大个儿,好吃!”
军辉再掏左兜…
所以说,缘分,玄之又玄,里面藏着秘密。
军辉倒没不好意思,还不忘指挥着毕月:“你这剩下的都装上吧,那篮子里散的也塞里面。都算钱。”嘱咐完,回头干脆利落的对楚亦锋背影喊道:“锋哥,给我点儿钱!我忘揣钱啦!”
锋哥,这次驻足转身了,他是侦察能力满分的优秀中校,又怎能看不到露出整个儿小脸儿、正对军辉傻笑的毕月呢?
第五十七章 无以伦比(月票60+)四更
在大雨里,他等着和她打招呼。
这小妞,打着把雨伞,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路过,脚步匆匆。
害他有了表错情的尴尬。
现在跟军辉微微笑,暖的跟个小太阳似的,手舞足蹈的指着她那个破筐!
还换了个形象。
骨子里冷静、外表一向潇洒的楚亦锋,表情自然也无懈可击。
只是他迈开的大步,每一步都是那么用力,向着军辉和毕月的方向走去。
白色纯棉半截袖,浅灰色亚麻长裤,白色带着红条纹的球鞋,和毕月差不多长度的发型。
低沉、醇和、性感的嗓音,楚亦锋站在毕月一米远的地方,微扬着下巴,声音平静,眼神锁定毕月,开口直接问道:“你怎么在这?”
毕月正抿着两腿上的裙摆,弯腰在捡着土篮子里散落的榛子,两只小手紧着忙活,心心念念的是:都装上,得加点儿钱!真包了(liao)啦,瞧瞧她这运气,真是没谁了!
军辉喊着远处的楚亦锋时,毕月确实看到了有一位更高大、更帅气的男人往她的方向走了。
但她却没认出来是楚亦锋,只是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打了个照面,没空辨认,更没时间感慨这大帅哥怎么今儿个扎了堆儿!
送钱的都来了,那她得抓紧装袋啊!
所以,她当楚亦锋的问句是空气,以为不是和她说的呢!
和毕月脑回路完全相同的军辉,纳闷的瞧了瞧楚亦锋,可…
这不可能啊!
锋哥那是谁?身边儿围着的尖果儿、蜜妞,可海了去了!
楚亦锋抿了抿唇,左脸颊处的酒窝若隐若现,可见抿唇有多用力。
他先是抬眼看了一眼身侧的军辉,那眼神里的意思,让本就莫名其妙的军辉更是微皱了下眉。
楚亦锋往前挪动了半步,正要踢踢筐,恰巧毕月嘴边儿含笑抬头。
离的近了,只一眼就认出来了。
“咦?怎么是你?”
这算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对视。
认出来了,不容易。心里回暖。
正要回答时,身边的军辉说话了,截断了楚亦锋:“我说锋哥,怎么是个妞,你就认识吶?!”
“滚丫的”仨字,差点儿从嗓子眼里冒出来,这不是胡说八道毁他形象吗?他什么时候是个妞就认识了?!
以冷静自持当骄傲的楚亦锋,又咽回了脏话,怕再次扣分。
毕月站在俩人中间,小圆脸上挂着笑容,用着好奇的语气,没逼对方,直奔主题:“还买不买啦?我都装好了。”
军辉顾不上其他,招呼着毕月:“要,那什么,一共多少钱?”又对楚亦锋发号时令:“锋哥,掏钱。”
爱认识不认识。
这妞、一看就是家庭条件困难,除了长的好点儿,清纯了点儿,一看还很嫩!
就锋哥环肥燕瘦的,小家碧玉型指定瞧不上。
第一次仨人同时相遇,军辉还是有第六直觉的。
比如他率先思考的是楚亦锋和毕月男女关系的可能性,而不是其他。
毕月高兴的双手托起土篮子,正忙活着递给军辉十来个纸袋的功夫,她听到楚亦锋说:“你先进场吧,我跟她有话说。”
“低音炮”的声音格外清晰,毕月愣了一瞬。
这个“她”是指自己?她俩有话说?
军辉抱着糖炒榛子,边走边频频回头张望,疑惑的挑了挑眉。
楚亦锋的眼神,最先落在了毕月那双白色塑料凉鞋上,以及白色的小棉袜。
再抬眼看向毕月那张额头饱满、甜蜜萌乖的小脸时,他一开口就直戳别人肺管子,不像是认识人之间的打听问候,倒像是找茬:“你可真是什么都干呢!”
“嗯,呵呵,还行,闲着也是闲着。”毕月客套着,仰着头笑眯眯的看着楚亦锋。
她当楚亦锋这句是开场白,愣是没听出来其他意思。
这小妞…
两手插在裤兜里,“别人都是买卖往大了干,以前还有个摊儿,现在改挎筐?哪天回来的?”
他和她,有那么熟吗?终于不乐意听了,毕月笑容没变,依旧装零战斗力:“刚回来,生意无大小,就忙活呗。对了,楚慈他哥哥,楚慈回来了没?我还想着过两天去看看他。”
楚亦锋双眸紧盯毕月的那双大眼睛:“我叫楚亦锋,你叫我名,或者叫我楚哥。”气场开了,语气中带出了命令,关于楚慈,言简意赅:“还没。”
“啊。”毕月装尴尬,也确实是尴尬,她俩这是干巴巴的在说啥?
“那你还有事儿吗?”侧了下身子,小短发被微风吹的稍显凌乱,指了指电影院:“你们那伙人都入场了,电影开始了,你快进去吧。”
这回连句回见都免了。
这就是楚亦锋在盼啊盼,盼到见面,以楚亦锋的身份,身边没有楚慈,第一次和毕月面对面的对话。
这几句,他能倒背如流。
为了这几句,他感觉自己等了很久。
他站在原地,看着穿着天蓝色连衣裙的背影,看着挂在她胳膊处挎着的那露出半截的土篮子。
那背影依旧脚步匆匆,挺直着腰板前行。
心里有种奇妙的感受,一时怎么压、都压不住。
黑暗的放映厅里,楚亦锋仰靠在椅子上,看着据说是爱情片的《相约在凤尾竹下》。
随着电影情节,楚亦锋看的若有所思:
傣族姑娘木娜为了使全寨乡亲们富裕起来,买了良种鸡,办了养鸡场,她每一步前行都是那么的努力。
在回城的途中,因为陌生青年恩塞追车,而弄的人仰马翻。鸡群全部出笼、四处乱飞。
傣族姑娘鸡飞蛋打,却没想到…
第二天,青年恩赛带了鸡鸭鹅和很多很多鸡笼,置办了更多的东西,来了她的寨子。
然后他们相爱了,爱的很纯粹。
而楚亦锋,看入了心,吃着手中的糖炒榛子。
嗯,果肉饱满,满口留香。
这天晚上,楚亦锋以“大”字型的姿态,头发湿漉漉的躺在双人床上。
他想着:小短发、蓝裙子、小圆脸、大眼睛、时常翘起的小粉唇,还有倔强的拧眉神情。
漂亮姑娘见多了,可那个小丫头,在他眼中,具有无与伦比的美丽。
有些事情,他明白了。
情动了,就该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