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传奇纨绔少爷/穿越之纨绔少爷上一章:第 120 章
  • 传奇纨绔少爷/穿越之纨绔少爷下一章:第 122 章

此人乃是御史台的御史中丞,名叫郑儒。

郑儒手执芴板,跪奏道:“老臣有奏折面呈皇上,所言之事,乃‘请黜太子疏’,请皇上御览!”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各大臣表情各异,大殿之内顿时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终于发动了么?酝酿了如此之久,皇上与太子之间的争斗,今日开始,便渐渐浮于表面了?众人都是老奸巨猾之辈,自是明白,若无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郑儒断不可能上这道奏折,更不可能当着太子和文武百官的面,弹劾太子。

只是…皇上有把握么?

众大臣议论的同时,纷纷将目光投向龙椅上高高端坐的皇上,和坐在他下首,面色已变得僵硬,仍不得不维持风度微笑着的太子。

宝台下的小黄门走上前来,将他手中的奏折接过,然后恭敬的呈给皇上。

皇上翻阅着奏折,满脸肃然,一言不发。

郑儒在殿下继续道:“老臣参劾太子,其过有四:其一,私结朋党,其二,德行不佳,其三,篡权乱军,其四,圈地占田。”

“早在十年前,太子被册立以后,他便与京中大小官员四处串联,去年太子监国以来,更是大肆结党,排斥异己,打击同僚,趁潘党除灭,朝堂空虚之机,大肆提拔亲信无能之官员,致使朝堂风气大变,隐现当年潘逆独霸朝堂之相。”

“太子府中,豢养美艳歌姬舞女数百人,太子每日与其纵情欢淫,声色犬马,其荒淫无道之举,将来恐非有德之明君也。”

“自太子监国以来,军政要务集于一身,本无甚不妥,可太子未得圣旨,便妄图在拱卫京城的四军之中安插亲信将领,其行不知有何居心。”

“老臣经过查访还了解到,太子被册立的十年之中,以权势强行圈地上万顷,致使数万百姓流离背井,无家可归,甚至卖儿卖女,易子相食…”

“…太子无德乱行,荒淫无道,将来若即位为帝,实非我朝万千百姓之福,故此,老臣请求废黜太子,另立储君。”

郑儒的话掷地有声,如同平静的湖泊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顿时朝堂大哗,满朝文武在震惊的同时,也被这突然发动的争斗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沉默,金銮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太子铁青着脸,紧紧握着拳头,怨毒的盯着殿下跪着,满面凛然的郑儒。

众大臣无一人出声,他们面含震惊之色,在默默消化这件骤然而至的大事。

鸦雀无声的大殿,只有隐隐约约的鼾声一起一伏,节奏稳定而连绵…

鼾声?

众大臣悚然一惊,愕然回头循声望去,却见离大殿门口不远的柱子边,京城守备将军,身负督察百官之责,世袭忠勇侯爷方铮方大人,正倚着柱子,睡得香甜酣然,面露淫荡的笑容,嘴角甚至流下一线晶莹剔透的口水,不知在做着什么美梦…

“方铮!你太放肆了!”皇上狠狠的一拍龙椅的扶手,怒声大喝。

第二百六十章 生前身后事

皇上的怒喝,如同晴空一声炸雷,在静谧的金銮殿上回荡不绝。

正倚着柱子睡得酣畅香甜的方铮被吓得一个踉跄,差点倒头栽到地上。

“谁?谁叫我?”方铮揉着惊恐的眼睛,茫然四顾。

见方铮这副惫懒的混帐模样,皇上气不打一处来,大怒道:“朕在叫你,给朕滚过来!”

方铮吓得顿时一个激灵,连滚带爬抢出班来,悲怆大呼道:“皇上——皇上,微臣冤枉!微臣是清白的…”

众大臣愕然,郑儒正在弹劾太子,你跟太子八竿子打不着,你叫什么冤?

皇上却早已知道方铮的老毛病,任何事情,甭管弄没弄明白,先喊冤再说,这是方铮的生存保命法则之一。

皇上闻言更是怒不可遏,大喝道:“给朕闭嘴!”

“不是啊,皇上,真的不关微臣的事,微臣是清白的…”方铮犹自沉浸在喊冤中不能自拔。

“再装模作样,朕便责你廷杖了。”皇上脸色铁青。

方铮闻言浑身一抖,立马停了哭嚎,整了整衣冠,一本正经的跪下,没事人似的沉声道:“是,皇上,微臣知错了。”

满朝文武皆报以鄙视的目光。——这什么人呐!太不着调了!

“方铮,你既然出了班,便说说你的看法吧,郑儒参劾太子四大过错,并请废黜,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方铮一楞,原来是这码事儿,接着又是一惊,参劾太子?皇上这么快便发动言官了?

所谓朝争,若非有必胜的把握,一般都不会直接在朝堂之上面对面的撕破脸的,平时互相不对付的人,就算当面恨不得捅你刀子,表面上也不得不装出一派和气的模样,对政敌虚与委蛇,任何争斗若摆上明面,那就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难道皇上竟有必胜的把握?

再看看坐在皇上下首,满脸铁青目露怨毒之色的太子,方铮心中又是一凛,转了转眼珠子,道:“皇上,微臣以为…太子无甚大错,不必废黜。”

“什么?”此言一出,不但是大臣们,连皇上都面露惊愕之色,谁也想不到,一向是太子死敌的方铮,居然会公然为太子说好话,他今儿这是吃错药了?

太子也面露异色,颇有些意外的盯着方铮。

“方铮,说说你的理由。”皇上沉声道,语气不喜不怒,平淡无波。

方铮讨好的朝皇上笑了笑,道“皇上,自古长幼有序,废长而立幼,此乃取祸之道,太子乃皇上之嫡长子,不可轻言废黜,所谓四大过错,更是荒谬无稽,乃欲加之罪也,不值一哂,太子监国期间,将朝事政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更是突显了太子的能力,所以,微臣以为,废黜太子一事,皇上不必理会。”

方铮这番话虽然有点不着边际,可大臣们却听出来了,他这是真的为太子说好话,今儿倒真奇怪了,方铮这是怎么了?众所周知,方铮力捧福王上位,按说以方铮那并不太高尚的人品,此时正该落井下石才对,怎会掉过头来为太子说好话?老鼠给猫求情,这码子事儿,怎么透着一股怪异味道?

方铮话音一落,殿内议论之声纷起。而方铮本人却神色如常的直起腰板,没事人似的左右张望,却见胖子站在文官列班的前两排,正用极其幽怨的目光,满含指责的看着他。如同被人抛弃的怨妇一般凄然欲泣。

方铮一阵恶寒,头皮直发麻,死胖子,你就不长点脑子?

方铮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给他使了个放心的眼色。

胖子收到方铮的目光,不由一楞,接着若有所思,眼皮迅速的耷拉下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言不动。

“皇上,老臣附议方大人。”

“老臣亦附议,废长立幼,实不可为。”

“…”

“…”

不少大臣也站出来搭腔,他们有的是太子的心腹,也有的纯粹是站在祖制的立场,方铮一番话之后,朝堂的整个风向都变了,不利于太子的言论渐渐消失。

以郑儒为首的倒太子派神色怨忿,不解又不满的盯着方铮,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皇上将众人的反应瞧在眼里,又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太子,随即淡淡道:“太子监国乃是朕的旨意,太子也无甚大错,废黜一事,暂不必提,退朝吧。”

于是,一场蓄谋好的废黜风波,在方铮的干预下,却意外的流产了。众大臣摇着头,满怀疑惑的退出了金銮殿。

太子离开之前,特意向方铮笑了笑,以示感激,笑容显得有几分诡异。

※※※

御书房内,皇上正无力的躺在书案旁的软榻上,面色苍白,虚弱的喘着粗气,语气却异常火爆的大骂。

“你…你这个混帐!说!为何在朝堂上胡搅蛮缠,弹压废黜太子之事?今日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朕要砍你的脑袋!”

皇上气得浑身直颤,连花白的胡须都禁不住抖了起来。

方铮习惯性的一缩脖子,苦着脸道:“皇上,您消消气,您身子不好,可别气坏了…太子废不得啊,至少现在废不得,此时若废,朝堂必有祸事…”

皇上神情一凝,沉声道:“什么意思?说清楚。”

方铮小心的看了看皇上的脸色,低声道:“皇上,微臣前几日跟您说过,太子在京城之外的某处秘密训练了一支军队,这支军队到底有多少人,装备如何,训练怎样,领兵者是何人,咱们对这些一无所知,更何况太子与边军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了,此时若废了太子,不但不能给朝臣和天下百姓们一个说法,反而容易将自己给搁进去,您知道,赔本的买卖是做不得的,微臣…微臣实在不知,皇上您…您这次为何如此急于求成?这不像您的风格呀,以前您都是老奸巨…咳咳,老谋深算的。”

皇上神色渐缓,捂嘴咳了两声,接着叹了口气,神色郁卒道:“你说的这些,朕何尝不知?罢了,朕刚才不过是泄一泄怒火,你做得没错,是朕错了…”

方铮陪笑道:“哪能呢,皇上永远是正确的,微臣只不过是给皇上提了个醒而已,在微臣心目中,皇上一直都是高瞻远瞩,高屋建瓴,高深莫测…”

“行了行了,把你的马屁收起来吧,朕消受不了…”

皇上沉沉的叹了口气,浑浊的老眼定定的望着门外层层叠叠金瓦红墙的宫殿,目光苍凉而绝望,就像一位溺水的老人,正拼命在浮沉间寻找救命的稻草。

“知道朕今日为何大反常态,如此心急的废黜太子么?”

“前些日子,宫里的御医们给朕会诊,他们已经断言,朕…可能只有一个月左右的寿命了…”

“什么?”方铮大惊失色,脸上顿现焦急之色:“皇上,别开玩笑啊,微臣胆子小,受不得惊吓…”

“朕会拿自己的寿数来开玩笑么?”皇上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咳嗽了几声,尽显龙钟病态。

“这几日上朝,几乎都是太监们把朕抬上龙椅的,朕担心…也许明日,朕便倒在了床榻上,再也起不来了…”

方铮怔怔的看着皇上,想起以前皇上待他的种种好处,不由双目涌上一阵湿意。前情尚历历在目,斯人却即将驾鹤西去,想到这里,方铮再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傻孩子,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哭什么…”皇上面色苍白的瞧着他,脸上却满是慈祥的笑意。

“没…没哭,风大,沙子吹进眼里了。”方铮嘴硬道。

似乎不想让二人沉浸在这种悲伤的气氛中,皇上继续道:“…所以,朕才如此着急废黜太子,因为时间不多了,朕若身死,诸皇子野心勃勃,天下必将大乱,百姓们又将陷于刀兵战火之灾,而朕的这几个皇子,也必同室操戈,手足相残,这是朕最不愿看到的。所有这一切的因由,完全都是太子这个名位而引起,所以朕必须在死之前,抓紧时间将此事安排妥当…”

“现在的关键,便是找出京城外太子掌握的那支军队的具体位置,在太子还未来得及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之前,彻底的剿灭它!”皇上说到这里,浑浊的老眼猛然睁开,精光暴射,杀意凛然。

“微臣已将影子的所有人手全都派出去了,想必这几日会有结果。”

皇上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胸膛急促的起伏着,仿佛不堪重荷一般,无力的躺在龙榻上,喘息道:“若一时找不到,也要预先做好防范,朕昨夜已秘令冯仇刀的龙武军,和韩大石的龙襄军连夜拔营,向京城方向推进,驻扎在离京城只有数里之遥的城外,若有变故,他们可以用最快的速度驰援京城。这也是朕今日为何敢命人参劾太子的原因。”

皇上忽又睁开眼,盯着方铮道:“方铮,近来京城危机重重,你要保护好你的家人和宓儿,莫要令他们受到伤害才是…”

方铮含泪点头笑了笑,道:“微臣也会保护好皇上,不令您受到伤害。”

皇上闻言笑了,笑容满是欣慰。

出了宫,方铮心中仍沉甸甸的。皇上眼看快驾崩了,回首往事,这位看起来好象时刻凶巴巴,时刻在呵斥训斥他的皇上,其实一直在用他自己的方式,默默的对他好,默默的支持他,甚至容忍他经常闯下的小祸,犯下的小错,更多的时候,他并不像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一位孤独而倔强的老头儿,毫无原则的宠溺着他的晚辈,虽然强势,但心地依然善良。

回过头,方铮望着渐渐闭合的宫门,沉沉的叹了口气。长平在宫里陪着皇上,虽然大家都不说,可他们彼此都知道,她这是想陪她的父皇安静的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希望她在宫里不要太悲伤了,心头同样悲痛,方铮竟也找不出话去安慰她。

回到府里,嫣然正在卧房内拨着算盘珠子清帐,昔日琴棋书画皆是京城一绝的才女,如今嫁与商人妇,使起算盘来却也有模有样了。

看到这幅恬静安然的画面,方铮心头不由浮起淡淡的温馨,悲痛的心情稍稍缓解。来者可追,自己将来也会老,也会像皇上那样病入沉疴,然后慢慢死去,人生短短数十载,若能与心爱之人一起白头偕老,便是死了,也是嘴角含着幸福的轻笑吧?

“不许动!打劫!把衣服脱了,本土匪只劫色,不劫财…”方铮悄悄绕到嫣然身后,一把抱住她,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道。

嫣然吓了一跳,随即听出方铮的声音,顿时格格直笑。

“夫君别闹,妾身在盘帐呢…”嫣然娇笑躲闪。

“盘什么帐呀,这种事儿交给手下人去办嘛,你只管掌握大方向就行,要不然手下养那么些人,都是吃干饭的么?”

嫣然不高兴的嘟嘴道:“什么吃干饭的呀,夫君交给我打理的青楼,手下几个管事都挺能干的呢,以后可别这么说他们了。”

这时下人来禀,福王殿下请方铮去秦淮河边的雅叙楼。

方铮不用猜就知道,这小子沉不住气,打算问他为何在朝堂上帮太子说话了。

“这家伙的脑含量莫非全长到肥肉里去了?现在都还没明白我的用意,对他的智商终于有了新的认识…”方铮不满的一边咕哝一边往外走去。

“侍卫!走!”

“大人,去哪?”

方铮酷酷的打了个响指:“天竺。”

※※※

雅叙楼其实是一座建在秦淮河边可以欣赏江景的茶楼,文人雅士们聚会吟诗一般都会选择此楼,说得好听叫附庸风雅,说得不好听,无非就是方便他们吟完诗后,直接登上画舫召妓。

——好象两种说法都不太好听?

方铮到雅叙楼的时候,胖子已经灌了一肚子茶水,本就圆溜溜的肚子,更显得饱满充实,这要给他一把九齿钉耙,他都不带化妆的。

走进以屏风相隔的雅座,胖子一见方铮,如同见了亲人般,挺着圆溜溜的肚子便朝他滚了过来。

方铮吓得急忙扶住他:“慢点儿,慢点儿,这都几个月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伤着肚里的孩子怎么办?”

胖子满头黑线:“…”

“方兄,现在可怎么办呀!我可急死了,太子估计快坐不住了,咱们得想想办法呀…”胖子急得像颗球似的原地团团转。

方铮大奇:“咦?你不怪我早上为太子说话?怎么问都不问我一句呀?”

胖子一楞,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呵呵,不怪你,我知道你有目的的,为的就是稳住太子,拖延他起兵的时间…”

方铮大惊:“这才半天不见,胖子你吃灵丹妙药啦?怎么脑子忽然变得如此灵光?这么复杂的问题居然能想明白,真是不简单呐…”

胖子苦笑道:“方兄,你就别埋汰我了,这么复杂的问题…咳咳,当然不是我想明白的…”

方铮如释重负,确定了,还是以前的胖子。

胖子笑道:“我给方兄介绍一位故人,此人方兄也是认识的…”

方铮恍然,合着胖子请到了高人,难怪能看清自己的意图。

正在这时,雅座的屏风后传来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声音又软又糯,令人甜腻欲绝。

“你喜欢我吗?”女人深陷爱河的声音。

“喜欢。”男人满含情意。

“那你喜欢我什么呀?”

“我什么都喜欢。”

“那什么是什么呀?”

“什么就是全部。”

“全部什么呀?”

“全部都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呀?”

“什么都喜欢。”

“…”

“…”

(无限循环中…)

方铮和胖子坐在屏风的另一面,兄弟俩冷得像冬天里的寒号鸟,各自不停的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这情话说的,真他妈提神!

方铮努了努嘴,不可置信道:“别告诉我你介绍认识的就是这俩货啊,我立马派侍卫把他们扔秦淮河里去,正好路不远,省力气。”

胖子急忙摇头,神情茫然。

既然不是熟人,方铮就不客气了,狠狠的敲了敲屏风的木框,朝屏风后面正沉浸在爱河不可自拔的狗男女大喝道:“喂!你们俩都给老子闭嘴!要腻歪滚到客栈开房去,别他妈在公共场所恶心人!”

方铮吼过之后,屏风后面立马就安静下来,半晌没发出声。

方铮这才扭过头,板着脸对胖子道:“明儿我得给皇上提个建议,建议给咱华朝的律法里加上一条,像这种陶冶了自己,恶心了别人的人,罚款!重重的罚款!罚到他惜字如金为止。”

胖子苦笑道:“方兄,此楼叫雅叙楼,你这…也太不雅了吧。”

方铮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雅,你雅不可耐!”

“甭废话了,赶紧把你要介绍认识的高人请出来吧。”

胖子神秘的朝他一笑,然后朝屏风外拍了拍手,只见一位高高瘦瘦,身穿略显陈旧的灰色儒衫,面带微笑朝二人走来。

方铮一见此人,顿时两眼发直,定定的望着此人半晌,忽然拉起胖子的手,大叫道:“快跑!咱俩在书院旷课一年多,东窗事发,陈夫子来逮人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阴险的文化人

方铮和胖子是明道书院的学生,——包括现在也是,只要教授他们课程的夫子没亲口表示他们已学有所成,他们在夫子面前就还得是学生的身份。哪怕这两位不思进取的学生如今一个是亲王之尊,另一个亦是名满天下的朝廷大官。

所以方铮看到陈夫子的时候,不由一阵心虚。

读书的时候他当然不算个好学生,甚至连皇帝下道圣旨,他都得要别人帮他翻译成白话文才能听懂。更过分的是,当他做官以后,立马便离开了书院,挥一挥衣袖,走得潇洒无比,连招呼都未曾打过。

陈夫子站在方铮面前,笑吟吟的看着他,眼中的欣赏之意,一如当年方铮从容对上他出的对联时他望着方铮的眼神。

他穿着略显陈旧,洗得有些发白的儒衫,头发一丝不苟的挽成髻,然后用文士方巾扎起,脸上时刻露着儒雅的笑容,只是笑容之中略显几分沧桑。

胖子见方铮心虚的模样,笑道:“方兄,陈夫子可不是来逮咱们去上课的,他是我特意接到府上帮我出谋划策的,呵呵,你不总说最贵的是人才吗?陈夫子可是个大大的人才啊!”

陈夫子摆摆手,笑道:“不敢不敢,京城卧虎藏龙之地,大隐于市者甚多,我岂敢妄称‘人才’二字,只是为福王和方大人出几个小主意,呵呵,不值一哂。”

方铮恍然,原来胖子已将陈夫子请到府上做了他的幕僚,难怪…

陈夫子说完,笑吟吟的望着方铮,拱手道:“方大人,书院学成,别来无恙乎?”

方铮吓得一激灵,赶紧伸手拦住了陈夫子施礼,苦笑道:“陈夫子,您这不是扇学生的耳光么?哪有老师向学生施礼的?这事儿传出去,朝廷那帮吃饱饭没事干的言官们,不知又要上多少道奏折参劾我了…”

陈夫子见方铮如今身居高位,还对他如此客气,不由更加欣慰,捋了捋胡须,笑道:“那我还是叫你的名字吧,方铮,当年我没有看错你,你果然非池中之物…”

方铮笑道:“我当然不是,池中之物那是王八…”

陈夫子大汗:“…”

胖子笑道:“夫子别理他,这家伙向来不着调惯了,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陈夫子微笑着看着面前的二位年轻人,心头不由泛起几分自豪,曾几何时,当年书院里调皮捣蛋,学业不精的二人,如今已是华朝炙手可热的权势人物,左右朝局,睥睨天下,当年给他们授课之时,可曾想过二人会有今日之荣耀?

看着福王和方铮,陈夫子目露欣赏,纵声笑道:“秦淮声逐影。”

胖子和方铮相视一笑,齐声对曰:“妓院浪翻天。”

这个当年方铮对上的对联,如今再次重温,三人相望之后,不由哈哈大笑。

良久,陈夫子喟叹道:“你二人书院求学之时,何曾想过有今日?不简单,也都不容易啊!特别是方铮,听说你为朝廷立下不少功劳,为百姓消弭了不少灾难,华朝有你,蒙天之幸也!”

方铮谦虚道:“这不算什么,呵呵,都靠大家的帮忙,不然我也成不了事,正所谓:‘一人独叫不是春,众人齐叫春满园’…”

陈夫子脸一黑,叹道:“可惜学问仍无半点长进,悲哀啊…”

方铮脸红:“…”

三人落座,胖子又不着痕迹的介绍了一下陈夫子的生平。原来陈夫子年轻的时候居然还是头甲前百名的进士出身,入朝为官后,由于不懂逢迎上司,又看不惯潘尚书在朝堂内一手遮天的跋扈,于是愤而辞官,隐入书院,甘心平凡的当了一名授业的老师。

胖子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跟陈夫子闲聊,发现他谈吐不俗,而且对当今天下的时政,治军,改制,民生等等很多问题上,有着独到超然又切实可行的见解,欣喜之下,胖子便三顾茅庐,执意请夫子出山帮忙,碍于当年是他的学生,再说陈夫子一直对方铮的印象也不错,于是便答应住入胖子的福王府,暂任幕僚,帮胖子出谋划策。

陈夫子看向方铮,笑道:“你自从做官之后,我便一直暗中关注,见你一路走来磕磕绊绊,跌跌撞撞,我都为你捏了不少次冷汗,纵观你之作为,无一不是险中求胜,稍有偏颇,便是身首异处的下场,方铮,你缺谋略,少血勇,但不得不承认,你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好得连我都忍不住嫉妒…”

方铮谦虚笑道:“陈夫子你可千万别夸我,再夸我会骄傲的…”

二人满头黑线,你运气好而已,这是夸你吗?

陈夫子又转过头看着胖子,道:“福王,如今京城内暗潮汹涌,牵一发而动全身,既然你有意太子之位,切莫轻举妄动,今日早朝,方铮为太子说好话,免了太子当朝被罢黜的命运,他做得很对,此时必须要稳住太子,若今日在朝堂之上真将他废黜了,太子必将横下心来,起兵逼宫,如今万事皆未备妥,你们的能力,还不足以对抗太子的强势。——唉,皇上向来深谋远虑,我一直想不通,今日他为何如此沉不住气,非要这么急着废黜太子呢?”

方铮张了张嘴,想说那是因为皇上命不久矣,急着在他死去之前,将后事安排妥当,想了想,却还是忍住没有开口。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说为好。

陈夫子接着道:“…若要顺利废黜太子,就必须要清楚的了解他的实力,然后将他的羽翼剪除,至少要剪除大部分,如此,将来在朝堂之上,再提废黜之事,福王和方铮你们二人也可从容应对了。所以,我的愚见是,与其坐而等,不如起而行。”

“起而行?”方铮与胖子互视一眼,目光中满是不解。

“对,起而行,主动出击。不能等太子从容布置好了,你们再去与他对抗,那时你们的胜算就太低了,只有趁他还在布置期间,给予他当头一击,大事可定矣。”

方铮疑惑道:“怎样给他当头一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