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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鬼点子吗?”

“…我琢磨着,是不是再来个剪彩仪式?剪彩都不懂啊?就是一长溜儿红布,上面系一大串儿疙瘩,然后咱们和几个贵宾拿着剪子,将那疙瘩给剪了,剪完将疙瘩扔盘子里去…”

“什么破仪式,无不无聊啊。”凤姐翻着白眼道。

“…也对,太费布,能省则省。这个步骤免了吧,放几串炮仗得了。”

“差不多就这些了吧?”

“未尽事宜我方家商号下面的人会补充的,放心,绝对万无一失,凤姐您就安心做您的冷艳老板娘吧。”

“去!我是老板娘那你是什么?”

“咱两家合伙,小弟当然是老板啦,哈哈。”

建武十二年六月初一,黄道吉日,宜嫁娶,宜开业,百无禁忌。

天气晴朗,无云有风,金陵城北的石城门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流簇簇。

清晨时分,二十余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皆花容月貌,体态妖娆,身着同一款式的红色宫纱束腰长裙,手执盛满鲜花瓣的小竹篮,莺莺燕燕,笑语声声,一路行来,引得路人注目连连。

众佳人在一家门口横牵着红绸的店铺前驻足,随即店内有伙计搬出一卷波斯国的红色羊毛地毯,铺展开来,地毯长约数丈,宽约丈余,直将门口空地全部盖住,并延伸至大街之上。

地毯铺好后,众佳人纷纷将手中竹篮内的鲜花瓣慢慢的均匀的洒在了地毯上,一时香气扑鼻,闻者欲醉。

花瓣洒过,佳人们分成两队,呈雁形分列在店铺门口,双手于腹前执扣,面带微笑的注视着过往的每一个行人。

店铺门口聚集围观的人渐渐多了,大家都在好奇,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又是花儿又是美女又是地毯的,方式新颖,别出一格,这家店到底卖什么?

直到太阳出来,门口围聚的人已是层层叠叠,连石城门的大街都占了一半去,可这家店铺门口除了站着的面带微笑的二十余位美貌女子外,仍旧是大门紧闭,没有丝毫动静。

不一会儿,两辆马车远远驶来,马蹄敲打在街面的青石板上,静谧中传出清脆的蹄音。

转瞬马车便在店门前停住。当先的一辆马车内跳下来一位年轻男子,此男子面如白玉,鼻如悬胆,红唇白齿,相貌堂堂。身着一袭白色长衫,领口袖边缀着蓝色的花边,脚蹬青缎粉底小朝靴,腰悬流云百福玉如意,举手时尽显风流,投足间神采奕奕,只可惜面上总是带着几分贼兮兮的奸笑,令整幅画面失色不少。

年轻男子没理会围观众人的注视和窃窃私语,径直走到后面那辆马车处,伸手轻轻挽扶下来一位绝色女子。

此女子二十来岁年纪,一张鹅蛋粉脸,妩媚的明眸顾盼有神,粉面红唇,身材高挑,肤色白皙胜雪,眉目含情如画,身穿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行在烟中雾里,项颈上挂了一串明珠,发出淡淡的光晕,更映得她如粉装玉琢一般。

不消说,此二人便是这家店铺的东主,方铮和凤姐是也。

二人下了马车,款款行至门口处,方铮贼头贼脑的左看右看,望着两列如花似玉的美女迎宾们,啧啧称奇不已。

凤姐瞪了他一眼,道:“小坏蛋,看什么呢?贵客们马上便要来了,记着你是大东家,可别胡闹丢了咱如玉斋的脸面。”

方铮笑道:“放心吧,凤姐,小弟办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就奇怪啊,这么多美女,你上哪儿给找来的?她们真是秦淮画舫里的姑娘?”

凤姐轻笑道:“我与几家青楼楚馆的妈妈相交甚厚,如玉斋开分号,需要她们手下的姑娘们帮忙,她们二话不说便借给我这么些位,姑娘们稍加调教,倒是有模有样。”

“哇,这手笔可不小,花了多少银子?”

“不多,才一千两。”

方铮心疼的轻皱眉头:“太多啦,能不能跟这些姑娘们打个商量,不给银子,肉偿行吗?小弟亲自肉偿。”

凤姐好笑的白了他一眼:“你呀,你还是给你的嫣然妹妹肉偿去吧,咱如玉斋可用不着大东家出卖色相。”

多日的相处,凤姐已经知道方铮在外宅有了一房妾室,而且竟然是名震秦淮的嫣然姑娘,当日嫣然被人赎身后,神秘的消失了踪迹,令得多少文人雅士叹息扼腕不已,纷纷惋惜金陵失了一大瑰宝,谁能知道这块瑰宝已被方大少爷金屋藏娇,养在了深闺呢?倒是便宜了方铮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少爷。

“创业不易,能省则省嘛,小弟心甘情愿为如玉斋做贡献,年底分红多算我一份便是了。”

“美死你,…咦?那是谁来了?”凤姐忽然惊讶的看着南头的大街。

方铮闻言望去,远远的,走来一队人马,约莫百余人,居中一辆四马齐驾的镶金边豪华马车,马车旁有校尉手执引幡,仪刀,镫杖,班剑等仪仗,前有军士鸣锣开道,行人纷纷闪到一边避让。

“好大的排场,这谁呀?”方铮眯着眼哼道。方大少爷很不高兴,小绿刻意花了不少时间将他打扮成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正在顾盼风骚之时,不料一辆马车便抢走了他的风头,怎能不教方大少爷暗暗恼怒?

原以为马车只是路过,没想到却在方铮的店铺前停下了,仪仗中走出来一位手执拂尘的小黄门,冲着围观众人,用他那尖细的嗓音高唱道:“大华福王殿下到——大华长平公主殿下到——”

话音刚落,只见马车中当先走出一位体态臃肿的胖子,身着紫色四爪蟒袍,面相憨厚,行动迟缓,带着几分若有若无般的笑意。

随后跳下来一位娇俏的少女,身着粉红色宫裙,裙摆绣着繁密的花纹,衣襟上镶满真珠翠领。一张鹅蛋粉脸,眼珠黑漆清澈,两颊晕红,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

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胖子与长平。围观众人见来人竟是亲王与公主,皆大吃一惊,纷纷下拜磕头,一时间嘈杂的场面变得鸦雀无声。直到小黄门大声叫他们平身,众人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胖子与长平下了马车便朝方铮走来,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还未走近便笑道:“恭喜方兄今日开张大吉,我和妹子前来道贺,怎么样?我没来晚吧?”

方铮恨恨的白了他一眼,这小子出场竟然比本少爷还拉风,实在叫人不能忍受。

“我说胖子,你今儿是来道贺的,还是来砸场子的?你看看,这么多人,被你们兄妹吓得声都不敢作,别人开业都是热热闹闹的,我这儿倒好,跟举行葬礼似的,晦不晦气呀。”方铮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胖子紧张得肥手乱摆:“呸呸呸!今儿是大好日子,可别胡说,我这不是来捧场吗,你瞧,连我平日轻易不动用的仪仗都用上了,不就是来给你撑撑面子嘛。”

方铮一想倒也是,脸色顿时缓了下来,笑眯眯的道:“看在你这么捧场的份上,今儿就不敲诈你了,不过红包不能少,给你打个五折。”

一旁的凤姐见亲王与公主来到,不由大是紧张,待他们走近,便盈盈下拜,口中道:“民女拜见福王殿下,长平公主殿下。”

胖子凝目望去,见到凤姐的绝色芳容,不由怪异的瞟了方铮一眼,口中却道:“免礼,这位莫非就是方兄的合伙人?”

凤姐款款回道:“民女正是。”

胖子苦笑一声,又望了一眼长平,这没心没肺的丫头,再不抓紧时机,方兄身边的红颜女子可就越来越多了,到时看你怎么办。

长平一见到凤姐便不高兴,俏脸板得紧紧的,小嘴嘟得老高。这狐媚子,竟然不知怎么便撺掇了这没良心的合伙开店,要银子要人手,本公主有的是,这死没良心怎么不来找我合伙?定是那狐媚子勾引得他色令智昏了。

见方铮和兄长谈笑正欢,长平猛地跳到方铮面前,一把拍上他的肩膀,大声道:“喂!你这混蛋…呃,你这些天在干嘛呢?怎么不来找我玩儿?”

方铮如今最头疼的便是这位刁蛮的公主,闻言不禁苦笑道:“我忙啊,大大小小的事哪样不得我去忙活?你以为都像你这么闲?”

说完方铮一楞,哥们什么时候竟能说出这番话来?貌似只有那些成功的精英人士才一天到晚将“忙”字挂在嘴边上,以证明他是个栋梁,国家缺了他就没戏了,百姓缺了他就活不了了…

方铮自豪不已,哥们是精英了呀,而且都精英一个多月了,难得啊!

第五十一章 开业(下)

三人旁若无人的大声谈笑着,围观的百姓们心里却犯了嘀咕:这店铺的东家什么来头呀?年纪轻轻的,瞧这架势,貌似跟福王和长平公主的交情还不错,有这么一座靠山在,生意想不红火都难呐。

这时街上驶来一辆马车,单马双辕,虽不豪华,却见精致,方铮一瞧,道:“我爹来了,凤姐,快快,咱们去迎接。”

胖子在一旁赶紧道:“我们一块去吧。”长平在旁边使劲点头。

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了门前的空地上,方老爷施施然从里面走出来,方铮赶紧上前躬身行礼。方老爷含笑点了点头,一侧头见福王和长平公主竟然也在,不由一楞,接着赶紧向他兄妹拱手为礼道:“草民见过福王殿下,长平公主殿下。”

胖子一脸无奈,却也只能拱手还礼,在方府作为子侄辈,胖子向方老爷行礼倒是说得过去。可在外面就不同了,这么多人都盯着呢,身为亲王,不能失了皇族的权威和体统。若是胖子当着众人的面叫一声“方伯父”,方家第二天就得被禁军给抄了。

方老爷行礼,最受不起的便是长平了。这丫头一门心思想嫁给方铮,若是任由心目中未来的公公给她行礼,那她还不得折寿?以后还怎么嫁进方家的门?所以方老爷刚一拱手,这丫头便立马机灵的闪到一边,躲得远远的。

凤姐虽说认识方铮这么久了,却从未见过方老爷,毕竟以方老爷在商界的地位,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此时凤姐盈盈上前拜道:“崔凤娘见过老东家。老东家亲自莅临,凤娘感激不尽。”

方老爷双目微眯,道:“跟铮儿合伙做买卖的便是你?”

“正是凤娘。”

方老爷颌首道:“嗯,不错,有担当,有本事。巾帼犹胜须眉,铮儿年纪尚轻,性子有些胡闹,有你一旁提醒,老夫便放心了。”

长平在旁一听便不高兴了,“方伯…方老东家,这不还有我呢,我也会帮方铮的,要人要银子只管开口。”

方老爷笑道:“公主说笑了,公主是金枝玉叶,岂能做这种等而下之的贱业,如此,老夫之罪也。”

长平闻言小脸一垮,委委屈屈的望着方铮。方铮却不答话,只看着她笑。

凤姐将眼前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不禁有些好笑,人虽不多,各有各的心思,真不知这一团混乱的麻怎生解开才好。

几人在门口聊了一会儿,这时客人们也陆陆续续都来了,方铮和凤姐愈加忙乱起来,请的客人都是金陵商界的大掌柜,大东家,各个行业的都有,若非大家都冲着方家商号的面子,仅凭这小小的如玉斋,怎么可能请得动他们?

所以方铮和凤姐忙,方老爷却更忙,客人们来后只是随口与他们说了几句话,勉励了他们几句,然后全都凑到方老爷跟前去了,这些客人中有的对方老爷阿谀奉承,有的低声下气。方老爷的态度则不冷不热,有时假笑两声,有时随口敷衍几句,那些掌柜的却不以为忤,纷纷以方老爷跟他们说了两句话,甚至是对他笑了一下为荣。

方铮在旁看得暗暗咋舌,没想到老爹在金陵商界混得如此风光,自己何时能混到老爹这个地步,也不枉穿越一场啊。

方老爷见众人将福王和公主给晾在了一边,赶紧对众人介绍道:“各位,各位,请来见过福王殿下和长平公主殿下。”

众人闻言一惊,赶紧叩拜,刚才只顾着拍方老爷的马屁,倒是没注意到人群中有这么两位大人物。心下不由对方家商号更是忌惮,店铺开业,连亲王和公主都能请来捧场,数遍华朝各大商号,谁有这么大面子?这方家商号背后竟然有着朝廷的背景,不简单呐!

众人起身后像一群闻见血腥味的鲨鱼似的,“轰”的一声将胖子和长平围在中间,不见了人影。一时间歌功颂德,马屁如潮。吓得福王府的侍卫们在一旁提心吊胆,纷纷紧握刀柄,凝神戒备。——这要有人趁乱冷不丁出手捅福王殿下一刀,凶手都没办法确认。

胖子和长平被挤在人群中动弹不得,胖子脾气好,除了强笑着点头倒没什么别的反应,长平公主可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这丫头除了方铮,何曾对人客气过?

见众人仍在夹缠个没完,长平勃然大怒道:“都给我滚开!小心本宫诛你们九族!”说完忽然警醒,小心翼翼的看了方老爷一眼,见他捋须微笑,似乎没有见怪,这下放下心来。

众老板见这位公主殿下脾气不太好,纷纷退开老远,臊眉搭眼的又凑到了方老爷身边。

胖子擦了擦汗,将方铮拉到一边,苦笑道:“方兄,这阵势我可真是没遇到过,今儿可算开了眼界了。”

方铮笑道:“这还算好的,你是没见过商人谈判,那才叫一个惨烈呀。”

胖子意味深长地笑道:“今日这情景,让我想起你曾经跟我说过的食物链。”

说着胖子朝那群人努了努嘴,道:“看见没?这一幕,像不像你跟我说过的自…哦,自然界法则?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现在看来,方兄的话果然是有道理呀。”

方铮点头:“不错,其实人跟动物在有些方面是一样的,不论什么圈子,都有着它的游戏规则,违反了规则,或者无视于规则,其结果必然不能被这个圈子所容。”

胖子忽然意味深长的道:“方兄,在这条食物链中,你觉得你是属于哪一环的?是吃别人,还是被别人所吃?”

方铮一楞,然后笑眯眯的道:“嘿嘿,我胃口不太好,吃素。”

胖子悠然道:“鲜衣怒马,花间宿眠,佳肴美酒,红袖添香。方兄,这样的日子固然惬意风流,可你能过得多久?一年?两年?或是三五年?方家产业如此之大,若无权无势,你怎么守护它?拿你方家来说,在我华朝的域内,算是食物链中的哪一环?也许现在是风光,可若没有一个强而有力的人物在背后支撑,你觉得方家还能风光几年?这个问题,也许你还没想过,但我敢肯定,方伯父一定想过,而且隐忧渐深,不信,你可去问伯父。”

方铮怔住了,胖子和他一直都是嘻嘻哈哈的,从未跟他郑重的说过这些话。不得不承认,这些话很有道理,而且方铮也不是没想过,他只是懒得去想,或者说他不愿去想。

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后,方铮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并不高,只要有钱花,有妞泡,日子过得舒坦,又何必一定要去追求那些不着边际的权势?通读史书的他,自然是知道,从古至今,多少权倾一时的权宦名臣,他们曾经一呼百应领袖群臣,曾经翻云覆雨笑傲朝堂,可这些人中,有几个得以善终的?最后不是被砍了脑袋,就是被下了大狱,能善始善终的寥寥可数。也许他们自己也不想太过引人注目,可人一旦到了一定的位置上,很多事情是由不得自己的,很多事情不得不做,就算你不做,也有人帮你做,官场上要做到韬光养晦,谈何容易!

方铮不愿当官,说到底,还是内心深处对皇权有一种畏惧,权势再大,皇帝一句话就可以让你灰飞烟灭,这种胆战心惊的日子,傻子才愿意过呢。

可今日胖子的一番话触动了他,是啊,不涉足官场就能保得平安么?俗话说官商官商,官与商是密不可分的,方家如今产业确实够庞大,可方家在官场中却没有一个可依赖的靠山,产业再大,也只是海市蜃楼,当官的哪天不高兴,方家说垮就垮了,到那时候怎么办?搀着年迈的老爹老娘上街要饭去?

也许他能倚着胖子这棵大树,他毕竟是亲王嘛,保一个区区的商贾之家还是不难。可是方铮不愿自己与胖子之间掺杂进这么些关乎利益的事情。交情就是交情,朋友之间若是跟利益扯上关系,那还是朋友么?

想了这么多,方铮不觉有些头疼,好久没有这么正儿八经想过事情了,智商似乎有些退化的迹象。

“胖子,咱今天不说这事行吗?这事,我得再仔细想想。”

“行,呵呵,今日也不适合说这事,你好生招待客人吧,莫怠慢了他们。”

看着方铮皱着眉苦恼的走向那些道贺的客人,胖子脸上浮起一丝诡计得逞的奸笑。

这时有店伙计见客人差不多来齐了,便点起了早已悬挂在门侧上方的炮仗,一时间噼里啪啦热闹无比,吉时已到,方铮和凤姐在众人的簇拥下,一人一头拉住了高悬在店门上方的一块牌匾,缓缓拉下,牌匾上露出三个黑底金色大字,“如玉斋”。

方老爷适时朝众人道:“诸位,这如玉斋想必大家都知道,今日如玉斋开的这家分号,里面有我方家商号出的份子,平日里便交由犬子打理,还望金陵城的各大商号同行以后多多照顾,提携,老夫在这里谢过了!”说完方老爷朝众人拱了拱手。

这句话如何说,方老爷心里打了很久的腹稿,后来决定,干脆尽量不提凤姐,这样在金陵城的商号东主眼中,会认为这如玉斋是方家商号占了大头,也好震慑那些对如玉斋心怀不轨的商界对手们,如此,他们有了忌惮,想必以后会少很多麻烦。

凤姐倒是不在意方老爷提没提她,在她看来,傍着大树好乘凉,方老爷如此说正合了她意,反正她要的是利益,而不是那些虚无的名头。

众掌柜纷纷点头应是,转头向方铮和凤姐道贺,方铮和凤姐也一一回礼应答,一圈儿作揖下来,方铮只觉得脸也笑僵了,手也举酸了,看来开业这喜庆事儿也是个体力活呀。

本来够累了,偏偏长平公主不甘寂寞,跟在方铮屁股后面添乱,见方铮只顾着跟各位前来道贺的掌柜东主们寒暄,冷落了她,长平不由嘟起了嘴,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哪位掌柜若跟方铮多说几句话,长平便在方铮身后恶狠狠的盯着,盯得客人们心惊胆战,擦着冷汗胡乱恭喜几句掉头就走,令方铮苦笑不已,大好的日子他不想冲长平发火,只好听之任之。

第五十二章 圣旨到

半天的时光很快过去,方老爷抬头看了看天色,便邀请众宾客到酒楼用饭,众人正待举步,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大街的北头传来,大伙转头一看,见一人一马,正疾驰在大街上,由远及近,马上的骑士风尘仆仆,背着一方用布包起来的长匣,长匣之外斜斜插着一支红翎,众人见到骑士身后的红翎,纷纷大惊失色,众所周知,这支红翎在华朝代表着十万火急的军报,此时出现在京城,莫非突厥大军已经南下了?

骑士显然已驭马奔跑了很长的路程,人已经快虚脱了,马嘴也不停往外冒着白沫,可他进了京城马速仍是丝毫未减,边跑边用沙哑的声音大声喊着:“紧急军报!突厥退兵了!突厥退兵了!”骑士一路高喊着,绝尘往禁宫方向驰去。

众人闻言先是呆楞了片刻,既而大喜过望,高声欢呼,稍稳重点的人纷纷额手称庆,直叹老天保佑。骑士所过之处,一些商铺和住户竟然放起了炮仗庆祝起来。

胖子冲上前来,激动的狠狠拍着方铮的肩膀,拍得方铮一趔趄,“方兄,成功了!你献的计策成功了!哈哈,你可为我华朝立下了不世的功勋呀!”

长平公主也跑过来,激动的在方铮手臂上又掐又打,欢喜得竟恨不得活活打死方铮才好。

方铮被这两兄妹折腾得直咧嘴,大叫道:“停!住手!再打就没命了!”

胖子和长平这才住了手,眼神却炽热而崇拜的盯着方铮,盯得方铮头皮麻麻的…

“刚刚那人只说突厥退兵了,你们怎么知道一定是我的计策奏了效?没准是突厥可汗自己不想打了,所以才退了兵呢。”

胖子瞪着他道:“如果你是突厥可汗,率二十万大军一路势如破竹,无敌于天下,这种时候你会退兵吗?”

方铮老老实实回答道:“不会,最少也得打到长江以北才够本呀。”

“这不就得了,”胖子白了方铮一眼,“如今突厥大军占了绝对优势,若非草原后方有了变故,以突厥可汗的性子,怎会无缘无故退兵?由此可断定,定是那冯仇刀在草原上得手了。”

方铮一想也是,嘴上却仍是不服软道:“也许那突厥可汗是个傻子呢…”

胖子闻言懒得理他了,站在一旁的方老爷听了个稀里糊涂,凑过来疑惑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献的计策,不世的功勋之类的…”

长平闻言乖巧的将方老爷拉到一边,眉飞色舞的跟方老爷述说着前因后果。

※※※

“什么?!退突厥大军的计策是你献上朝廷的?”方老爷听了以后大吃一惊,怔怔的望着方铮,一动不动。

长平在一旁得意的笑,仿佛这个功劳是她想出来的一样…

“爹,孩儿只是胡乱说说,没想到胖子…呃,福王殿下当真了,呵呵,呵呵…”方铮干笑道。

方老爷使劲摇摇头,似乎认为刚刚听到的都是幻觉。想开口骂他几句,又不知从何骂起。

以前那个败家儿子脱胎换骨这他知道,可方老爷却没想到脱胎换骨也太彻底了,不再败家就不说了,他还参与到了军国大事中去,最不可思议的是,竟然让他立下这泼天的功劳,方老爷年纪大了,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抚着胸口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直喘粗气。

方铮三人见状吓坏了,老爷子不会被吓出什么好歹来吧?三人赶紧上前,帮着抚胸摩背顺气,半晌,方老爷才平静下来。

对外界众人欣喜的欢呼嘈杂声置若罔闻,方老爷使劲盯着方铮,不发一语。

方铮在方老爷的注视下,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转念一想,我心虚什么呀?一没偷二没抢,又没做错事,我干嘛心虚?于是方铮昂然抬起头来,与方老爷平静的目光对视着。

胖子与长平见这父子二人之间气氛沉默,他们也不敢出声,兄妹俩互视一眼,长平娇俏的吐了吐舌头,朝胖子做了个鬼脸。

约莫盏茶时辰后,方老爷终于缓缓开口:“铮儿,你将来的成就必将远远超过为父,很好。”说完方老爷笑了,一句“很好”似乎包含了老人对孩子的无尽褒奖,方老爷的表情,欣慰中仿佛带着几分落寞,似是为儿子的争气欣喜不已,又似乎在悼念着渐渐逝去的,属于他的那个时代。一代新人换旧人,这其中包含了多少旧人的慨叹。

※※※

第二天,方铮躺在小院的屋子里,嘴里哼着江南小调,小绿在旁一片一片的剥下橘子,喂到方铮的嘴里。——自从小绿知道方铮为她的事情奔忙求告后,芳心大是感动,对方铮也愈发好了起来,虽然仍是一副冷淡模样,可比以前懂情趣多了,比如现在这样喂方铮吃橘子,换了以前,打死她也不会干的,现在她做起这些事来却自然之极。

如玉斋开业后,生意火爆,当天的收入便超过了五千两银子,方铮知道后大喜,暗自赞叹自己眼光独到,聪慧无比。像方大少爷这样的聪明人,自然是不会安份的守在店铺里。

于是他堂而皇之的做起了甩手掌柜,将如玉斋的一大摊子事丢给了凤姐,方大少爷却悠哉悠哉的回家继续做他的大少爷。明道书院派人送了信,由于突厥大军已退,三日后书院恢复上课。

也就是说,方大少爷能悠哉的日子不多了。

找点什么事做呢?无聊的方大少爷郁闷不已,这年头没电影院,没卡拉OK,也没酒吧,古代人的娱乐生活单调乏味至极,无非就是赌博,斗蛐蛐儿,玩鸟之类的。这些东西玩久了也无趣。

“小绿呀,会唱歌吗?”

“少爷,奴婢不会唱。”

“怎么能不会唱歌呢,来,哥哥教你唱,嗯,唱个欢快点的…”

“还是少爷你唱吧,奴婢在旁边听着。”

“好,我先唱,多唱几遍,等你记住了,再唱给我听,听着啊…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唱到一半,忽然房门被人一脚狠狠踹开,孙管家满头大汗神情惶急的跑了进来。

方铮皱了皱眉,这老头怎么回事?以前挺温和的呀,怎么现在这么粗鲁了?

孙管家气喘如牛,汗都顾不上擦,上气不接下气道:“少爷,快…快!门口,…圣旨…”

方铮不满道:“孙管家,你今儿怎么啦?话都说不顺,先坐下,喝口水,顺顺气,想好了再说。”

孙管家摆了摆手,扶着腰深呼吸了几口气,急吼吼道:“少爷,快去大门口,皇宫来人了,叫您去门口接圣旨呢,老爷和夫人已经在门口摆好香案等着您了,您快点儿!这事耽误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方铮闻言一楞,圣旨?我跟皇帝不熟呀,他没事给我下旨干嘛?

孙管家见方铮还在发楞,急得直跺脚:“哎呀,少爷,别楞着啦,快去接旨呀!”

方铮回过神,赶紧从床上弹起来,衣服都没换就出去了。

孙管家在后面跟着,嘴里还直嘟嚷:“咱方家这么多年,皇上还从没给咱家下过旨意呢,也不知这是道什么旨意…”

方铮一路急跑,来到方府大门口一看,嘿,瞧这排场!只见大队的军士分两列左右静静伫立,鲜衣亮甲,满面肃然,为首的是一位太监,眼睛半阖着站在香案前,烟雾缭绕之中,远远望去,就跟庙里供着的三清道君似的。

太监身着绛色太监服饰,左手执拂尘,右手高高托着一束黄色丝绢,想必就是传说中的圣旨了吧。

方老爷和夫人正恭谨的垂手低头站在那位太监面前,大气都不敢出,方老爷身后静静跪着一两百号方府的下人,整个场面肃穆而凝重。

方铮走上前去,悄悄扯了扯老爹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问道:“爹,这怎么了?圣旨下给谁呀?”

方老爷狠狠瞪他一眼:“闭嘴!”

半阖着眼仿佛在打瞌睡的太监听见响动,双眼睁开,见到了方铮,转头向方老爷投去询问的眼光。

方老爷拱手道:“这位公公,他便是草民的犬子,方铮。”

太监闻言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一闪即逝,清咳了一声,肃然道:“方铮,跪听圣旨。”

方铮左右望了望,见大家都跪着,连方老爷和夫人也跪了下来,他只好不情愿的一撩长衫下摆,跪在了地上。

太监这才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圣旨慢慢展开,清了清嗓子,以特别别扭的尖细嗓音高声道:“诏曰:金陵方铮,年未及弱冠,然才思过人。于突厥犯边,大华国难之际,献退夷之策,力挽狂澜,拯万民之性命,扶华夏之将倾,朕甚嘉之,故赐方铮同进士出身,封忠勇伯,食邑五百户,授右散骑常侍,并许禁宫行走,尚吾天颜。其父方存义,教子有方,使成奇功,赐黄金千两,丝帛二百匹。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第五十三章 方少当官

太监将圣旨念完,双手小小心心的将圣旨对折,捧到方铮面前,脸上堆满了笑,道:“方伯爷,请您接旨吧。”

方铮被这一长串的“之乎者也”弄了个云山雾罩,根本一句话都没听懂,见太监将圣旨捧过来,方铮只好接过,学着电视里的唱喏道:“草民方铮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赶紧道:“方伯爷,如今您是钦封的伯爵之尊,朝廷已造册在案,往后可再不能自称草民了,切记切记呀。”

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成伯爵了?方铮依稀听出好象是因为退突厥军的事,皇帝封了他个什么爵位还是官位的,可当初献计的时候不是跟胖子说好了不当官的么?莫非这小子忘了?

方老爷见机得快,赶紧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不动声色的塞在太监的手中,并笑道:“公公辛苦了,这点小意思,公公请收下,图个喜庆。”

那太监动作熟练的将银票拢入袖中,笑眯眯的道:“咱家恭喜方老东家,恭喜方伯爷,方伯爷从此可是平步青云,前途不可限量呀。”

方老爷闻言捋须大笑,道:“多谢公公吉言了。”

太监于是命军士将做好的朝服,禁宫腰牌和封爵诰券等送上来,然后与方老爷和方铮告辞离去。

太监走后,方家的下人们互相望望,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方老爷抚着长须开怀大笑,方夫人高兴得使劲揉弄着方铮的脑袋,众下人欢呼过后,纷涌到方铮面前,将方铮抛起抛落,吓得方铮在半空中大喊大叫:“别扯裤子!谁,谁耍流氓呢…”

方老爷出奇的并没有阻止方府众人,只是含笑欣慰的望着方铮。方夫人欢喜过后,早已背过身去,偷偷拭着眼泪。

方铮被抛了个晕头晕脑,下地之后,半晌才站稳。

趁着众人稍微平静,方铮凑到方老爷面前问道:“爹,皇上到底封了我什么呀?刚刚那位公公念得太快,孩儿没听清楚。”

方老爷微笑道:“没听清楚?怕是你没听懂吧?铮儿,以后要多读书,你已是朝廷命官,而且还有钦封的爵位,再像以往那般不学无术,丢的可是你自己的脸啊。”

方铮尴尬的笑,唯唯称是。

方老爷解释道:“皇上赐你同进士出身,就是说以后你是有功名的人了,封你为忠勇伯,就是伯爵,而且授你右散骑常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