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铮有些纳闷,你得意什么?待会进闺房的人又不是你。
第二十八章 有女嫣然
这时一位丫鬟走上前来,向方铮笑道:“恭喜这位公子,公子您文才出众,机智过人,嫣然姑娘十分钦佩,想请公子入内,她将为公子单独抚上一曲。”
方铮挠头道:“在下对乐理一窍不通,嫣然姑娘岂不是对牛弹琴?我看还是算了吧…”
“要不,请我旁边这位胖子…嗯,这位周公子代我进去吧,他比较好这一口…咦?胖子,你怎么了?”方铮纳闷的看着胖子一副快吐血的表情。
甭说是他了,就连一旁的丫鬟脸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的,杏眼圆瞪,娇躯颤抖,哆嗦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胖子脸色难看的对着丫鬟强笑道:“这位公子可能高兴得有些糊涂了,一时失言,还请姑娘莫怪,姑娘先行一步,他随后就来。”
丫鬟硬生生挤了一个笑脸出来,也不说话,看都不看方铮,扭头就走。
方铮望着丫鬟的背影嘟嚷道:“不想笑就别笑嘛,笑得那么难看,太职业化了,这画舫在对员工的职业培训方面做得还…哇!胖子,你怎么笑得比她还难看?”方铮探了探胖子的额头。
胖子将头一扭,躲开方铮的手,恭敬的朝他拱手叹道:“方兄,我服你了,我真真实实服你了!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写个大大的‘服’字。”说完他转身在桌上寻摸着什么。
方铮谦虚道:“哪里哪里,不就对了一副对联嘛,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古代人表达钦佩之情还真下老力气呀。
胖子左右找不着合适的物事,只好用手指蘸了蘸壶中的酒,然后竟还真在桌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服”字。方铮拦都拦不住,胖子跟他急。
别说,这字写得真不错,颜筋柳骨,苍劲有力,这小子人长得乱七八糟,字还是挺有功底的,估计浸淫此道多年了。
“好字!”方铮情不自禁夸赞道。
胖子呻吟般抚着额头道:“方兄,别说话,进去吧,求您了,剩下的事交给我,你放心。”不待方铮多说,连推带撵将他赶进画舫后舱,方铮一回头,只见这小子正将王妈妈拉到一边,鬼鬼祟祟说着什么。
他在买单吧?方铮猜测着。接着方大少爷向着胖子喊了一句特多余的话:“哎,记得叫她打折…”
“扑通!”
掀开珠帘,刚才那丫鬟正恭敬的立在一旁等着方铮。见他来了,她话都不说,径直领着方铮朝后面走去。方铮观察了一下,发现整艘画舫分成两个部分,前面的大厅属于船头,大厅之后属于船尾,中间以珠帘相隔。船尾多是雅间,——方铮认为“雅间”这个字眼取得有点意思,说得好听是“雅间”,其实也就是供人宣淫之处,跟现代宾馆的“钟点房”差不多的意思。
丫鬟带着方铮七弯八拐,绕得他头有点晕。中间方铮想跟她搭搭讪,她理都不理,还直哼哼,气得方铮直想投诉。
绕得方铮正忍不住想抗议的时候,终于到了。丫鬟将他带到地方后,招呼都不打,高傲的仰着头,消失了。
眼前的房间看起来比其他的雅间特别些,它独立于那些雅间之外,在整艘画舫的最尾部,为了防止某些没品的人骚扰嫣然姑娘,门口还站着两位肌肉型男,方铮知道,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打手了,古代青楼的特有产物,明面上对付不过去的事,基本上都由他们出马摆平,实在是追债扁人,逼良为娼的必备工具。
俩肌肉男见了方铮也不打招呼,或许是有人吩咐过,只打量了他一下就侧开身,让他进去了。
方铮惴惴不安的先将脑袋伸进去探了探,然后鬼鬼祟祟像做贼似的蹑进去。——其实,他多想像那些翩翩浊世佳公子一样,摇着折扇一脸骚意施施然走进女人的闺房,一开口就“小生”啊“鄙人”啊的一阵乱谦虚。
可惜方铮办不到,明知道警察叔叔不会来查房,但他还是挺心虚的。前面已经说过,逛窑子对方大少爷来说是干坏事,干坏事就得有干坏事的觉悟和姿态。这种时候,贼头贼脑比大摇大摆更合适。
这是方铮第一次进古代女子的闺房,有点害羞,也有点期待,这种心理不好形容,就像女人新婚时等着丈夫进门洞房一样忐忑。——哎,正人君子是不是都这样?
屋里没人,闺房布置得很简洁,出乎方铮的意料。他以为像嫣然这种被众人追捧的女子,她的闺房一定是精致奢华至极的,什么印度的香料,中亚的宝石,非洲的象牙,波斯的地毯等等,甚至连马桶都是纯金打造,这才不负她才冠京师的赫赫声名嘛。
可方铮没想到,她的闺房里只有一把八棱红木绣凳,一张茶几,一张紫檀木床,茶几上焚着一炉檀香,除此之外再无它物。墙上挂着一幅字,上面写着“%¥#—·?”(草书,方大才子不认识。),知道的说它是女子的闺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小机关单位的传达室呢。
没见着纯金打造的马桶,住在这么一个单间里,她在哪儿上厕所呢?真费解啊。看着屋里的简单摆设,方铮不禁慨然而叹:“这姑娘一定挺缺钱花的。”
“扑哧,”嫣然姑娘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在方铮身后笑道:“这位公子真是语出惊人,奴家万没料到,公子对奴家的闺房竟是如此评价。”声音如黄鹂初啼,娇脆婉转。原来她说话的声音这么好听,方铮还以为她在大厅内不说话可能是因为声音方面有缺陷。
大家都知道,人是不可能完美的,上帝,错了,这里该叫女娲,女娲赐给你一样与众不同的东西同时,也必定会让你某方面不如常人,比如我们熟悉的那位青春玉女偶像张柏芝,貌如天仙,迷死冠西,够漂亮吧?可她一开口却是一副公鸭嗓,这就是公平,否则冠西哪会只拍照片呀,早DV机伺候上了。再比如冠西,长得够帅吧?可他那话儿…咳,不说了,偏题了。
嫣然却仿佛天生就是没有缺陷的,打个比方吧,如果说女娲造人时,造一个我们普通人花了她老人家一分钟,而嫣然却肯定被女娲她老人家精心打造了一个时辰,这样的她,还有缺陷吗?至少到现在方铮还没发现。——或许她脱光了能发现几个?估计她不同意…
方铮一转身,却见她已换了衣裳,一身粉色丽装换成了淡雅的白色素裙,脸上淡妆已卸,一张素面清新脱俗,脂粉不施,更突出她天生丽质的资本,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一样。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这身白色素裙比刚刚在大厅穿的粉色华装更吸引男人的注视。——用“美得冒泡”形容她已经低俗了,高雅点说,“美得太冒泡了”。
此刻她手中捧着一张古琴,也在好奇的打量着方铮,一双灵动的大眼上下巡梭着,眼中隐带笑意。方铮在她肆意的目光下腼腆的扭了扭身子,心中暗道:“莫非她对我的评价是‘帅得太没天理了?’”
场面冷清,帅得没天理的方大少爷,自然要先开口打破这个僵局。于是他拱手道:“在下,哦不对,本少爷,哦也不对,咳,小生见过嫣然姑娘,姑娘国色天香,貌若天仙,倾国倾城,我见犹怜,小生心不胜向往之…”说到后面方铮如同念诗般摇头晃脑起来,越念越顺口,嘿,瞧哥们这文采!
“扑哧”嫣然又掩嘴而笑,道:“公子真是风趣,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哦,小生姓方,单名一个铮字,”方铮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可以叫我方公子,也可以叫我帅哥方,我个人比较喜欢后者。”
嫣然笑道:“奴家还是叫你方公子吧。”说完她抱着古琴款款坐在屋内唯一的一张绣凳上。
方铮眼光四下一扫,叹了口气。得,下手晚了,站着吧,这姑娘还真没拿我当客人。
嫣然轻笑道:“方公子为何叹气?”
方铮无奈的揉着鼻子道:“在下进姑娘闺房,实乃不得已,谁叫我喜欢显摆…嗯,咳咳,错了,是有才华。但至少客人来了起码应该有把凳子坐,有杯热水喝吧。”
嫣然仍在笑,眼中却闪过一丝讥诮:“男人进女人的闺房,何必还假惺惺的坐着,直接躺着不就行了。”
“啊?”这话怎么说的?方铮好奇道:“你们这儿流行…躺着听曲子?”
嫣然笑道:“公子勿怪奴家直言,你们男人呀,但凡进了女人闺房,如何还肯规规矩矩?听曲儿,呵呵,只是个由头罢了,你以为外面那么多才子,员外,使尽才华,扔光银子,为的难道仅仅是听嫣然弹个曲儿么?”
嫣然的笑已变冷:“还不是看上了嫣然这副皮囊,能将容貌,才华,琴技皆冠绝京师的花魁嫣然姑娘搂在怀中恣意轻薄,纵然不能真正成就好事,说出去想必也会令男人的面子大有光彩吧?”
这姑娘只怕是误会了,本少爷像那种好色的人吗?方铮正待开口解释,嫣然又接着叹道:“嫣然既然身陷风尘烟花之地,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方公子,你我本是萍水相逢,方才言语若有冒犯,还请公子不要与小女子计较。”
方铮苦笑道:“嫣然姑娘,在下只是开口向姑娘求一把凳子坐,一杯热水喝而已,除此之外没提过什么非分的要求吧?没想到惹你如此反感,我不坐了还不行么?”
嫣然瞪大眼睛道:“你…真只是为了听曲?”
“也不是为了听曲,其实在下根本听不懂,你不弹也行,就当我只是串串门子好了。没事了吧?没事我走了,你好生歇着,告辞。”这姑娘惹不起,走为上计。方铮胡乱拱了拱手,准备闪人。
第二十九章 推销
“公子慢走!”嫣然站起身来,似乎要送方铮出门。
“别送,太客气了,留步留步。”
嫣然恨恨的一跺脚道:“我是说要你站住!”
“啊?啥意思?”方铮茫然的望着她,“慢走”的意思应该是让我快点走吧?
“公子今日才冠群雄,进了奴家的闺房,怎的轻易就走了?既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归?”嫣然已走到方铮面前,俏目仔细的观察着他。
“男人进你闺房,你反感,男人识趣告退,你又不让人走,嫣然姑娘,你到底想怎样?我只不过是运气不好对上了你出的对子而已,不算十恶不赦吧?”方铮无奈的叹道。
“公子莫非没听说过,女人本来就是善变的吗?嫣然也是女人,当然不例外了。”嫣然笑吟吟的道,眼中的讥诮之色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欣然,还有几分…感激?
“既然女人善变,你该不会下一刻又将在下赶出去吧?”
“那可不一定哦,”嫣然将樱唇慢慢凑近方铮耳边,悄声道:“公子要不要留下来看看女人善变的性子?”说完还轻轻朝方铮的耳朵吹了口气,吐气如兰,美色如醇酒,方铮已醺然欲醉。
这女人太会撩拨人了!方铮的下身已非常争气的有了反应,脸上热热的,不用看就知道红了。
“咦?公子脸红了?”嫣然轻笑道:“莫非公子是第一次出入这烟花之地?”
太伤自尊了!这女人眼光真毒,该死的竟然被她说中了,活了两辈子,方大少爷还真是头一回逛窑子。
“那个,姑娘的闺房很不错…”此情何堪,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怕是公子还没见过如此简陋的闺房吧?”
“不,是简约,简约而不简单,跟简陋不同,再简陋的屋子,你若挂上几幅名家字画,它的风格就不一样了,只能说世人势利,在他们眼中,高雅与粗鄙的区别,也许只有一张纸的厚度。”
“从房间布置能想到世态人心,公子果然聪慧过人,”嫣然笑道:“依公子看,奴家何故要将闺房如此布置?”
“姑娘的房间,不像是闺房,”方铮再次打量了一眼,“在下倒觉得像高僧的禅房,姑娘年纪不大,莫非已有出世之意?”
“公子果然高才。”嫣然眼睛一亮,“您是第一个说中奴家心思的人。”
她黯然道:“入世即出世,这烟花风尘之地直如第九层油锅地狱,我不入,谁入?”
这姑娘的心理太灰暗了,小小年纪就如此沧桑,以后怕是会走极端。
“佛家讲究的是修行,种善因,得善果,不是简单一句出世入世便能说清。姑娘正值芳年,却如此消极,殊为不妥。”
“连世间的先知智者都无法改变命运,嫣然只是浊世中的弱女子,除了念佛避世,随波逐流,还能怎样?”嫣然幽幽叹息。
“在下不敢苟同姑娘的看法。我认为人定胜天!很多比你还可怜的人,他们也从未向命运低过头,你见过双手双脚都没有了的人,仍在坚持用嘴咬着笔杆写字吗?你见过身患绝症的人每天笑得比我们正常人还开心吗?嫣然姑娘,人的出身无法选择,这不是你的错。但若身陷囹圄而只知自怜身世,那就是你的不对了。哎,嗓子冒烟了,来口茶喝吧。”
渴死了,我容易嘛我,别人逛窑子都是偎红倚翠,左拥右抱,好不快活。方铮倒好,巴巴的站在人家姑娘的闺房里给红牌花魁干动嘴皮子做思想工作,而且连口水都没得喝,同样是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嗯,什么?”嫣然还在慢慢品位方铮刚刚说的话,不过她明显跟不上方大少爷的跳跃性思维。
方铮耐心的重复:“我说,我刚刚跟你讲了这么多大道理,讲得我嗓子眼冒烟了,不知嫣然姑娘能否大方的赏我一口水喝,如果能再给我一把凳子坐,在下就更感激了。谢谢!”
嫣然这才反应过来,她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脸红红的掩嘴一笑,小小的白了方铮一眼,立刻吩咐外面送茶水点心和椅子进来。
没过一会,几个丫鬟鱼贯而入,手中端着茶水,还有的端着几张紫檀圈椅,分两列摆在屋子中间。看格调搭配,这椅子肯定原本就是她房中的物事。——多半是嫣然之前命人将椅子搬出去,好给方铮这位才华出众的大才子一个下马威,以表达她的抗议。
小心眼的古代女人!
方铮狠狠瞪了她一眼,也不跟她客气,抄起茶碗狠狠灌了两大口。嫣然仍是笑吟吟的,眼中不时闪过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狡黠之色。
接下来方铮与她相谈甚欢,天南海北,无所不谈,看得出嫣然对方铮的阅历和见识很钦佩,从她望向方铮的眼神大放异彩可以看出,也许嫣然对方铮不止是钦佩,——穿越人士就这点好,随便说点什么都是后世人几百上千年的总结淬炼,她一个古代小姑娘自然是被他忽悠得频频点头,满口赞同。直到一丝夜风拂过,房中红烛轻轻摇曳了几下,方铮才猛然惊觉天色已晚,该走了。
正待告辞,方铮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嫣然道:“初次见面,区区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姑娘笑纳。”
盒子里是如玉斋的胭脂,对于即将开始的第一份事业,方铮很是上心,见人就送上一盒,给如玉斋打打名气。青楼里的姑娘们是他打算重点发展的潜力市场,今日来逛窑子,当然得带上如玉斋的脂粉,工作娱乐两不耽误嘛。
女人都喜欢别人送她小礼物,她们喜欢的不是礼物本身,而是忽然而至的那份意外和惊喜。
嫣然显然是女人中的女人,她的惊喜瞬间就布满了俏脸,迎来送往的日子里,有人送她金,有人送她银,却没有哪个男人能这样贴心的送过她小礼物。
所以说女人挺容易满足的,有时候一件不值钱的小玩意儿都能让她欣喜半天,可女人又是最不容易满足的,就算你堆座金山银山放在她面前,不喜欢仍是不喜欢。——男人多可怜,穷其一生的精力,也未必能将女人的心思弄懂,经常干些花钱出力又不讨好的事儿。男人上哪儿说理去?
嫣然双手捧着盒子,眼中满是惊喜:“这是…送给我的?”
方铮眼睛望着嫣然,深情道:“对,虽说它不太值钱,可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你看,这盒子包装是多么的精美,看见这暗扣了吗?这暗扣还是包银的,看着就上档次,而且它还不怕摔。你再打开看,瞧,这胭脂多红,如春天里的杜鹃,红得鲜艳,如秋日里的落花,美得凄凉。里面还掺了少许南海珍珠粉,既能美容,还能养颜,最重要的是,它价格不贵,量又足,一盒上等的玫红胭脂,只要十两银子,却能用上好些天…”
嫣然本来还满脸笑意的听着方铮介绍送给她的礼物,后来却越听越不是味儿了,这情景…不像是送礼呀。
见方大少爷犹自滔滔不绝,嫣然忍不住打断道:“方公子,…方公子!这个胭脂,真是…送给我的?”
“啊?”方铮一楞,赶紧道:“当然,当然是送给你的。”
接着方铮不好意思的挠头道:“主要是送给你,如果你能顺便帮着给我的如玉斋做做宣传,那就更好了…”
“…”
嫣然心里那个气呀,这人怎么这样?还以为他多好心呢,合着忙活半天是来做买卖了。这个人可真奇怪,说他满身铜臭吧,他却偏能对上那个难倒无数才子的对联,说他有才吧,这会儿他表现得完全就是个满脸市侩的黑心商人。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定了定神,嫣然似笑非笑道:“方公子,您这礼物,可送得没诚意呀。”
方铮赶紧道:“有诚意,当然有诚意,我八你二怎么样?七三也可以商量嘛。月底分红,绝不拖欠…”
嫣然隐秘的翻了翻白眼,谁跟他说这个呀,这家伙怎的这般不着调?
“方公子,东西奴家收下了,至于你所说的‘做宣传’,奴家可没听见,权当是您诚心诚意送给奴家的,嘻嘻。”嫣然笑颜如花。
“啊?”方铮有点心疼,碍于面子又不得不点头“好好好,在下本就是真心诚意送你的,别的不说,不说了,呵呵。”
古代女人难道不知道收礼不办事这种行为很恶劣么?
眼见天色不早,方铮起身告辞。
嫣然将他送到门口,忽然在方铮身后笑道:“公子慢走,奴家想,咱们一定很快就会见面的。”
方铮没仔细想她这句“慢走”是送他呢还是叫他站住,客气的与嫣然告别,往厅中走去。背对着嫣然的他,丝毫没发觉,嫣然那缠绵炙热的目光,目送着他的身影直至消失。
想着他推销胭脂时的市侩嘴脸,嫣然不由掩嘴轻笑,房中的红烛跳了一下,结出两朵并蒂灯花…
第三十章 公主的追求
回到大厅,见胖子和王妈妈还在说着话,胖子一脸气愤之色,王妈妈虽在一旁不停的陪着小心,但她神色却颇为坚定。
见方铮出来,胖子赶紧迎上前去,指着王妈妈道:“方兄,你来得正好。这老鸨子好不识趣,死活不肯给嫣然脱籍,好说歹说都不答应。”
王妈妈满脸堆笑,语气却不容商榷:“两位爷,不是奴家拿乔想抬价,真真是使不得。以前想为嫣然姑娘赎身的青年才俊,商号东主,甚至是王孙贵族都不少,可奴家一个都没答应。不是奴家不识抬举,实在是奴家这小小的画舫少不得嫣然呀。说句实话,一条船上下近百张嘴,都指着她吃饭呢,少了她,奴家这条船如何还开得动?还望两位爷体谅一下奴家的难处。”说完她福了一福。
话说得很周到,意思也很明确,连王孙贵族都拒绝了,你俩乳臭未脱的毛头小子就闪一边玩去吧。
方铮倒觉得没什么,不愿就算了吧,若真将嫣然赎了身,该头疼的就是他了,爹娘那边怎么交代?给她一个什么名分?是养在外宅还是让她跟在身边?那些仰慕嫣然的才子富豪们半夜扔石头砸他家瓦片,谁出钱修?这位才女有事没事拉着他作诗对对子怎么办?这都是很现实的问题啊。
胖子却是下不来台了,话头本就是他提起的,拍着胸脯打了包票将嫣然赎身后送给方铮,结果却碰了钉子。做为当朝皇帝的儿子,福王殿下的身份,比一般的平民百姓更注重信誉,说出的话做不到,无异于用巴掌扇他的脸。所以这会儿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显然是动了真怒。
他目露凶光,铁青着脸道:“王妈妈,好话歹话我已说尽,既然你如此坚持,我就不多说什么,还请将画舫靠岸,我与方兄有事要先走。”
王妈妈见胖子的神色,知道怕是得罪人了,可她却没多少惧色,微微点头,转身吩咐画舫靠岸。
方铮将胖子拉到一边,问道:“胖子,你想干嘛?”
胖子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回去调集府上侍卫,在三山门等着她,船一靠岸,就将嫣然姑娘抢出来,再一把火烧了这破船!”——这家伙自从认识了方铮,变得越来越粗鲁了。
靠!死胖子真够狠的呀。看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这玩笑可开大了。
方铮赶紧道:“胖子,你可千万要冷静啊,这是京城,天子脚下,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再说那嫣然姑娘我本也没打算要,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胖子执拗道:“不行!我话都说出来了,岂有收回之理?以后我在你面前还如何抬得起头?方兄,等会儿上了岸,我便派侍卫飞马赶去王府调人手,咱们这就去三山门堵这破船。”
方铮不由心里暗暗感激,这家伙,对朋友还是挺仗义的。
感激归感激,可不能由着他胡来,方铮瞪了他一眼,道:“你小子怎么就这么缺心眼?这事你若真做了,明儿就会传遍整个京城,那时朝廷的言官们能放过你吗?随便告你一条纵奴行凶,欺压百姓的罪名,你就吃不了兜着走。再说了,你这又是抢人又是放火,当金吾卫府的人马吃干饭的?若让你父皇知道了…哼哼。”
胖子听到方铮提起他老爹,因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肥脸白了一下,看来这小子颇为惧怕他那个皇帝老子。
方铮拍了拍他肩膀道:“胖子,算了,你有这份心意我已很感激,事不可为也不能强求,否则反而不美。”
沉默了半晌,胖子才开口道:“方兄你放心,容我些时日,纵然不用强,我也要用尽手段将嫣然姑娘赎来送你。人无信不立,我周无病说出来的话还从未食言过!”胖子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
还来?方铮真对他无语了,打死他也想不到,平素憨厚温文的胖子,竟然是个强抢花魁送人情的主儿。方铮懒懒的挥了挥手,随便他吧,只要别把事情闹大,怎样都好。
说话间,船已靠岸,方铮和胖子相携跳上岸来,身后仍跟着他的几个侍卫。王妈妈站在船头再次向胖子和方铮赔礼,胖子不受,冷笑数声后拂袖而去。
方铮比他有风度,彬彬有礼的向她拱了拱手,道:“王妈妈,我这兄弟性情耿直,今日多有得罪,还请宽宥些个。”
王妈妈苦笑道:“公子言重了,此事非是奴家卖乖,实在是有难处,还望公子跟您那位兄弟说明原由,吃这行饭,虽说是赚的皮肉银子,可迎来送往的也不容易呀。”
方铮点点头,他能理解,青楼画舫培养出一位花魁不容易,花魁往往也直接决定了画舫的生意兴隆与否,嫣然姑娘若是被赎走,这艘画舫真有可能撑不下去。
胖子一路上闷闷不乐,对这事还耿耿于怀,以前还真是小看了古人对“信”的执着,方铮一时也找不着话头劝解,于是在沉默的气氛中道别各自回了家。
※※※
接下来的几天方铮过得很充实,凤姐不愧是生意场上的女强人,不知她从什么渠道得知,方老爷已经将合伙经营如玉斋的事全权交给方铮处理,凤姐是个伶俐人,立即来方府拜会方老爷,方老爷没有见她,只是派孙管家传下话,一切事宜由方大少爷处理。
方老爷在商界的地位颇高,一般的商人不是想见就能见得到的。凤姐也不见怪,兴冲冲去找方铮。于是方铮忙活了起来。
方铮并不喜欢这种太细节化的工作,选址,改修商铺,招店伙计,投入成本核算等等,仅是与凤姐签订的合股契约就让方铮大伤脑筋,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前世因为合同条款不明确而被坑的人还少吗?方大少爷可不想在这方面被凤姐算计了,受了损失是小事,古代女人若坑了穿越人士,这个脸方大少爷可丢不起。
所以,尽管不喜欢,方铮却难得的认真了一回,光明正大的旷了几天课,没事便在屋里咬着笔杆子琢磨条款。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吸引力,这话可能不假,至少这几天方铮熬夜工作的时候,小绿前后服侍得周到,颇有几分“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的意味。
小绿给了方大少爷几分颜色,方大少爷自然要投桃报李,凤姐送过来请方铮品鉴的几款包装精美的胭脂水粉,便被方铮假公济私,当了自己的人情全送给了小绿。
小绿这回没推辞,接过脂粉后,还冲方铮笑了笑。笑得方铮心旌一阵荡漾,多水灵的姑娘呀,家里有这么一位漂亮贤惠又体贴的小萝莉尚未征服,吃饱了撑的去逛什么窑子,舍近而求远嘛。
方大少爷最近生活充实,还体现在另外一个方面,那就是躲公主。
长平公主追求爱情的态度是热情的,奔放的,混混事件后,她在家休息了两天,等她俏脸上的淤青稍褪了一些,她便找上门来了。不过方铮已打定主意远离公主,每次都让人挡了驾,公主每天乘兴而来,负气而去,如此反复折腾,便是泥人都会激出三分土性,更何况这位公主的脾气还不怎么好。
于是,在一个晴朗的,黄历上写着宜动土,不宜出行的日子里,方铮被长平公主堵在了邀月楼。
可能是长平屡见未果下,安排人盯在了方家门口,方铮一出门便被人跟上了,长平本就窝了一肚子气,听人禀报说方大少爷正在邀月楼喝酒,还有一位姑娘陪着他。公主心里这个气呀,我堂堂公主之尊,数日来欲见你一面而不可得,你却陪着别的女子公然在外面喝酒风流,两相一比较,长平便觉得自己忒下贱,一股滔天的怒意油然而生。
长平公主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行事哪顾什么后果,头脑一发热,便不管不顾的带了几十号随侍的女兵,杀气腾腾的直奔邀月楼而来。
京城之大,闲人懒汉颇多,大伙儿见路上一队英姿飒爽的女兵,在一位娇小女子的带领下,气势汹汹直奔邀月楼而去,不禁议论纷纷。
“哟,这景儿可不多见呐,这群娇滴滴的小娘子上哪儿去呢?”
“瞧这架势,似乎去砸场子…”
“不可能,谁见过一群娘们儿去砸场子的?依我看,没准是哪位小娘子的夫婿在外面偷吃野食,如今这正室夫人上门找麻烦去了…”
“嗯,有理,有理…”
只听啪啪两声,俩嚼舌头的闲汉躺在地上痛得惨叫不已。原来是某位脾气不太好的女侍卫听两人说得越来越难听,声音也越来越大,大怒之下冲上前去将他们两巴掌给扇地上去了。
其余的闲人懒汉们见这位女侍卫如此彪悍,不由吓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毕恭毕敬的目送着众位娇滴滴的小娘子扬长而去。
邀月楼是酒楼,坐落在城南,属于方家的产业,是京城最大最豪华的酒楼,楼高五层。此时方铮正坐在五楼的雅间与凤姐吃饭,顺便讨论合同细节问题。
方大少爷是个挺会享受的人,一边观赏金陵城的美景,一边与凤姐调笑,嘴上吃吃豆腐,百忙之中再抽空说两句正事。在家有红袖添香,在外有红颜侍酒,高楼小酌,持杯举箸,凭目远眺,此乐何极。
方铮觉得意境不错,怎么着也能跟一“雅”字靠边了。想到这里,方大少爷满足的叹息了一声,哥们混到今日,总算有点古代人的味道了。
正享受着,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紧接着,雅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守在门外的小五以一招极漂亮的“平沙落雁”横飞而入。小五倒是忠心耿耿,被长平公主的女兵揍得鼻青脸肿了,还撑着抬起头大叫道:“少爷,快跑!”
方铮一楞,还没反应过来,长平公主已经倒提着马鞭堵在了门口,外面,是一大群身着侍卫服色的女兵,一个个眼神不善的盯着他。盯得方铮头皮一阵发麻,觉得自己就像色情片里的小受受…
方铮不是傻子,长平公主对他的情意,他一开始可能还没察觉,可这几天人家公主殿下放下架子每日上门来寻他,方大少爷纵是再愚钝,心里也早就清楚公主的意思了。
清楚归清楚,接不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在古代封建社会,大男子主义盛行,哪个男人愿意娶公主为妻?驸马是那么好当的?不说别的,全天下的男人都可以纳妾,惟独驸马就不行,想纳妾?不怕你那皇帝岳父砍了你?你还得习惯公主的颐指气使,打不得骂不得,夫妻过日子都得礼数十足,哪怕就是在行房,你还得恭恭敬敬先行个礼,然后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道:“公主,来,请上我吧。”——试问,换了是你,你还愿意娶公主吗?
更别说这位长平公主脾气还不好,这样的女人娶回家,还不得被她欺负死?方铮两世为人,遭遇奇特,初来之时,便立下娇妻美妾成群的远大志向,怎么能让自己摊上这么一老婆?
见着长平公主带领大队人马杀来,方铮当时还是慌张了一下。论道理呢,她确实管不着自己,可别忘了,道理这个东西是讲范围的,这位公主殿下明显不打算跟他讲理。——讲道理的公主那还叫公主吗?
所以,眼下形势不妙,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跑了再说,嗯,找胖子告状去。
长平公主来得快,方铮反应也不慢,观察了一下地形后,方铮从椅子上起身,飞快的窜到窗户前,纵身攀上,然后高喝一声:“凤姐,小五,跟着我一块跳!快点!”形象英勇得一塌糊涂…
接着,在一屋子人怪异的目光注视下,方大少爷又讪讪的摸着鼻子回到座位。——他忘了,这里是五楼,跳下去生还的几率非常渺茫…
第三十一章 方少发威
长平公主冷笑道:“跳啊,他娘的,今儿你不跳就不是男人!”
激将法,哼哼,少爷我岂能上当?方铮滋溜滋溜的喝着酒,没搭理她。
凤姐这时忍不住了,皱眉道:“这是谁家小姑娘呀,这么没规矩,方少爷到底跟你有何仇恨?”
长平公主一见凤姐,气便不打一处来,若不是这狐媚子勾引方铮,给他灌迷魂汤,这负心人又怎会躲着我?
眼见这狐媚子竟然还敢当面骂自己,不由大怒,指着凤姐道:“来人!给我将这不要脸的狐狸精抓起来,扔到天牢里去!”
凤姐脸色一变,还没说话,方铮便拍着桌子厉声道:“谁敢!”
方大少爷平素里一副惫懒油滑好脾气的样子,如今这一发火,倒真有几分气势,一时将这刁蛮公主唬住了,长平吓得不自禁退了一步,众女兵们见公主都吓得后退了,她们也开始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拿人。
长平想到方铮对这狐媚子笑意频频,对自己却是不假辞色,芳心大恸,想到伤心处,泪珠儿便一滴一滴垂了下来,一张娇好的面容顿时梨花带雨,煞是可怜。
方铮没管她什么反应,勃然大怒道:“周宓儿,你够跋扈啊!我方铮犯了哪条王法,值得你如此兴师动众?今儿你不将事情说清楚,老子到禁宫门前击登闻鼓告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