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没有强横,顺着她放了手。
她眼底的疲惫羸弱,她粗糙破损的双手,哪怕是她单薄破旧的宫女衣饰,都让他呼吸紧促起来,心里不由得为之一疼。
他该早些过来看她。
其实,他本也是可以,只是他存了私心,他希望在她更困苦无助的时候出现。他心里那点不明而喻的心思,不是没那么些卑.鄙的。
有时,他也费解,他对她怎么就这般执着,她也不是什么绝色,若论聪明才智,是上乘,但普天之下,聪明的女人也有的是。
她拎得清,一再和他划清界限,他却还是放不下她。
素珍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能感觉到那道幽沉灼热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盘桓。
这十天仿佛过了十年。谁说对于已疼到极致的一个人来说,肉.体上的折磨已谈不上折磨,她整个人紧绷得就似一只随时会张断的弦。
有个熟悉的人出现,对她来说无疑是种欣慰,只是他们之间却不宜多见。
“奸相,谢谢你能来看我。只是以后别来了,我知你有手段,但你没必要为我冒这个险。”她说着转过身,便要出去。
背后劲风擦过,手臂旋即被他紧扣在手中。
“冯素珍。我没什么手段,你知李兆廷把我叫回来是做什么吗?”他忽地一声笑。
“牵制魏成辉。”素珍没有思索。
“你果然是明白人。”他又笑了一声,方道:“所以,我今天来见你,确实如你所说是冒险,我借入内与李兆廷洽谈公务之机过来,若教人发现,你遭殃,我也同样遭殃。”
“那你就更该走。”素珍心里有些堵闷,她不希望他为她冒险。她无法还他什么。
他没有说话,五指如铁,别说她身体不如从前,便是以前,他若强硬,她也挣不脱。她顿了顿,苦笑道:“权非同,你何苦如此?那祈女官是你的人吧,她该打点好一切,你现在走还不晚。顾惜萝还有魏家暗中都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别真出了什么事才好。”
“你也会关心我?”权非同淡淡反问,突然一用力,素珍低叫一声,已被他扯进怀中。
他双臂牢牢收紧,下巴紧压在她发顶上,时而低头嗅嗅她发上皂荚的气息。没有花香醉人,却让他心动,会怒更会心疼。
素珍用力去推他,却不敢轻易发出声来,让人听到,不是件好玩的事——二人于无声处扯抓、纠缠,权非同的唇突然落到她耳畔,“让我抱一下,我老师走了,我心里不好受。”
素珍一惊,好久,方才挤出丝声音来,“听雨大儒他……”
这位大儒跟她说过,他命数将尽,但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格外难受,终于,她垂下双手,没有动,任他搂住。
权非同这人正邪难辨,但对于老师,她并不觉得,他是个寡情的人。
“老头子此前为大周国祚和连玉强卜一卦,因而命数受损。自开战开始,他便病了。如今李兆廷登基,一切既定,明镜和世虞本想携他回书斋,用古法七星灯为他续上三年性命,但他们中途收到我的信,知你被困宫中,他便折了回头,不想尚未赶到,便死在路上。无情来找过我,我知道他求过李兆廷,但李兆廷不答应,我很清楚,我去也是一样,便想到了老头子。”他玩世不恭的声音中,透出丝自嘲。
“我原意是望他回去续命后再回向李兆廷说情。但老头儿似乎忧虑你安危,竟掉头回来。”
素珍好久才回过神来。
“是我害了听雨大儒。连玉也是我害死的。”她张口无
L声,半晌,方才涩然说出话来。
“他们的死与人无尤,都是他们自己选择的结果。再说,若真要追究责任,也该追我,是我写的信,与你无关。”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你罪疚,而是望你无论如何都绝不能放弃希望,那才是我认识的冯素珍。我会继续替你想办法。”
“这祈女官不是我的人,如今的我,再没那般神通广大。是我让晁晃在外捉她的父亲,要挟了她。”
他用力抱着她,一字一字轻声说着,素珍真是累透了,竟忘了挣扎,只是出于本能,喃喃说道:“奸相,我没有办法回报你。”
“我不需要你回报还不行,我权非同自己犯.贝戋还不行,摊上你冯素珍我认栽了还不行?若有一天,你能把连玉忘了我们……”
她没有推开,她在怀中那份充盈,令他陡生一种蠢蠢欲.动的情意,话出口,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但既然说了,他是不会收回的。
素珍却仿佛被蛰到,一震之下推开了他。
“我永远也不可能忘记他。”她语气是那般决绝,几步走到院门口,“哪怕我再无计可施,也不会接受你的帮助。”
权非同双手紧握,一抹灰凉在他眼中一闪而逝。他看着她背影,“在你被魏成辉捉走的时候,连玉曾来找过我,他说,权非同,你已放弃她两次,这一次我希望你莫要再弃她。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情况不同,但对我来说,却是一样,我不想再放手。”
“上回我问你,若我日后设法把你救出来,你愿不愿跟我走,你拒绝了我。我当时恨极了你,可再恨,我也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你遭罪,没办法让自己不管你。”
门口,素珍停住,微微闭上酸涩的眼睛,没有说话,不回应,就是最好的答案。
此时此刻,哪怕是他话中的连玉,竟也勾起了她的惦念。她爱过还是爱过她的人中,在她有事的时候,只有这个男人会不惜一切,生命,尊严。有一次,他就曾向这人下跪。
她是感激这个人,可时间过了就是过了。
似乎是见她便要推门而出,他的声音沉沉在后面传来。
“你不爱听这些,我便不再说。我只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思。至于你怎么想,我管不着!但有几句话,你必须听完再走。我强行‘收买’了祈女官,让她面上还依照那些人的吩咐为难你,但暗里会为你减少活事,给你些帮衬。只是深宫险恶,除了那个万人之上的男人,如今最有权势的那些人都算计着你,为安全见,我还在浣衣局收买了一个宫女,名唤陈彩。这婢子还算机灵,你找到这人,不必相认,但务必把她长相认住。”
他说着轻轻吹了几声口哨。
夜中,仿佛忽而百灵啼唱,花开微响,晦涩又宛转。
“学会它。在危急的时候,若连言语也无法传达,你便这般吹奏,她听到,会立刻出宫通知,我会在第一时间闯宫助你。”
他吹罢,又循循叮咛,而后,口哨声又起,连续三遍,仿佛怕她记不住。
素珍突然便想起,很久以前,乐器店中,红花绿树下他一身白裘低头弹琴的模样,一遍又一遍,仿佛不知疲倦。
无论是李兆廷,还是连玉,她都曾怜惜过他们。
只有这个人……
他从不是好人,那些日子,他在床边给她说那些故事的时候,她似乎没有多问过什么。
但如今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应了。
她紧紧闭住眼睛。
她若要死记,哪怕只翻过一遍的书也能在短时间内背诵出大半来,何况是这么几句。
这记忆力,连李兆廷也是比不过的。
何况,只是这么几句曲调,哪怕她再不精通音律,不似其他闺阁小姐。
很快,她依样画葫芦,吹奏了一遍,随即没入了前路昏黑之中。
“若你真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想办法去见李兆廷,说你还……喜欢他。那是你最好的……”
“武器。他对你动了心。我不会……看错!”
那单薄萧瑟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一刹,权非同牙关紧绷,一直深藏在心底的一句,终究出了口。
不知道,她有没有
听到。
呵呵。
而后,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再次燃亮火折子,想寻路出去。
可是,直到滋滋作响的声音传中,手上剧痛,他才察觉,他忘了动作,这手竟也不知时候握到了火苗上面。
他似乎不知疼痛,漠然看了自己的手一眼,良久,方才把火折子再次弄熄,慢慢摸黑离开。
两天后。
这天晨光乍现的时侯,素珍像往常一样干着自己的活。四周,宫女们也在忙碌着,时而相互搭个嘴,说几句什么,无非是皇上又到了哪个妃子殿中过夜,皇上怎么宠爱皇后,鹣鲽缠.绵。
素珍对这些一点兴趣也没有。对这个年轻英俊的新君,她全然没有这些年轻女人的倾慕和浮想。她对这个人,如今只剩几与魏成辉同等的恨。
“大事,出大事儿了,”众人正说得起劲,一个宫女忽从院外跑进来,脸上带着惊恐和震撼,“前……皇帝和叛将霍长安……二人的尸首被从宫中冰窖起出,听说皇上和一品侯他们要拿来游街示众呢。”
504 问情(一)
手中衣衫猛跌到浴盆中,水花四溅,打到脸身,素珍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她随即起身,便往门外冲去。
浣衣局的人并不知道她和连玉的尘缘羁绊,眼见她疯了般往外奔,吉儿眼疾手快,立刻招过两名宫女,挡到她前面,沉声便喝:“你这是要做什么?糌”
素珍双眼通红,“我要见祈姑姑。”
吉儿闻言冷笑,“祈姑姑外出办事去了,今儿这里由我看着,你发什么疯,还不快滚回去干活!”
“把她逮回去。”她指挥两名宫人,又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以为自己还是皇上的女人么,这蹬鼻子上眼的,呸!”
素珍自不可能跟她解释自己和连玉种种,既知祈执事短时未回,也知这吉儿不会轻易让她出去,她双肘往来捉她的两名宫女身上一戳,对方顿时呼痛松手,她趁机往门外跑去楮。
吉儿大怒,手一招,院内宫人顿时一拥而上,把门口堵住。素珍失却往日所有冷静,不管不顾还是往外冲,她有功夫在身,寻常女子不是她手脚,但此时人多,很快,她头脸便被人抓伤,身上更吃了拳掌,眼见有人拳头往她肚腹捶来,她猝然一惊,猛地冷静下来。
小莲子!
“别打了。”她大声道:“我错了,现下立刻回去干活。”
眼见她抱住肚腹,全然没了往日一丝沉稳安静,吉儿不屑地勾了勾唇,“看,这就是一个娘娘的门面。”
众人哄笑。素珍慢慢走回原处,低头洗衣。
连玉的尸首,她知道,她根本不可能问李兆廷讨回,是以,她一直不问,也不敢多想。只是,她曾做过最坏的打算是,他们把他扔埋进乱葬岗中,她还想,有朝一日出去,她就去问无情位置,然后,把骸骨拣拾起来烧了,带在自己身边。
可是,她想不到,他们还要这样对待他和霍长安。
她知道,他们的用意,他们是想激连捷等人现身。
当日,她曾交给连捷三个锦囊,里面有脱身之计,也有告诫,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许再回来。她早料到,他们会设法诱他们出现。只是不曾想到的是,这用的竟是连玉的尸首。
入夜的时候,祈执事回来,她去求见。
“烦请替我备些衣纸。另替我带个信到六扇门。”她说。
如今,这女官被逼成为权非同的人,只要要求不过份,对方不至于不允。祈执事似乎有些诧异她今日这么早就把活事都做完,毕竟,替她减活也不是这几日的事,得在后面慢慢来,否则这是太后皇后嘱咐过要“关照”的人,让她们知道,她可吃不完兜着走。
目光从对方红肿流脓的手指划过,她冷冷点了点头。
香烟渺渺,仍是前两天废弃的宫院中,素珍半蹲着身子,慢慢把燃着了的纸宝放进盆中。
最后,她什么都没做。
她出不去。
哪怕,她出得了去,她又能做得了什么,问李兆廷把连玉尸首要回来?
那个人肯给?!
魏成辉,李兆廷!
她手抠在盆上,并未蓄甲的指头抠得皮破血流。
另只手慢慢把项上玉石和玉佩拿出,紧紧握住,她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夜空。
“连玉,若时间可以重来,我宁愿你永远爱着你心中那个少女,你我从未认识。”
……
门外,阿萝一言不发地看着,眼中如要滴出血来。她问了祈执事,知这人来了这里。今晚过来,本是要告诉她,连玉的尸首,被起出带去游街示众了。
不能只是她一个人难受!
但她似乎不必她提醒,也知道了。虽不知是谁传出的消息,但看到她伤心欲绝的模样,她心里高兴的很。
但那玉石还有那句话,却生生刺进她心里!
连玉!
他为了这个人连命也不要!哈哈!爱逾性命,这就是爱逾性命!他却从未这样待过她。他甚至碰过这个人,这个连李兆廷也看不上的女人。
心,仿佛被一柄巨大的刀匕狠狠捅进去,拔出又深进!她大步进去,朝她脸上便是一掌!
“把她给
L本宫捉住!”
她沉声命道,眸中迸出厉光。
眼见尾随的侍卫随即进来把这人紧紧按住,她扯下她脖中绳子,把它们用力掷到地上,如此反复几次,那玉佩先碎掉,接着是那玉石。
素珍死死看着,只是,这次却没有挣扎,只是一动不动看着。
为了小莲子,她不能。
脸上痛楚再次传来,她没有躲。
任顾惜萝一掌一掌打下来。
只要不伤到肚腹,她都可以忍。尽量不挑起对方的怒气,让她下更重的手。她心中有些什么彻底坍塌,有些什么迅速涌起!
眼见素珍本已鼻青口肿的脸,被不断溢出鲜血涂满,梅儿心中虽恨极素珍,却心惊地出声,“主子,不能再打了!太后虽说不许妙音来探,但若教那小蹄子知道,到皇上面前参你一本那便麻烦!这冯素珍要死,也绝不能死在咱们手中呀。”
阿萝哭着,只觉满心怒火,满腔委屈,无处可泄,唯有那清脆入肉的声音方才若她稍稍舒缓一些,听梅儿一说,但见素珍满脸鲜血歪着脸静静看着她,她心中一惊,终住了手。
门外,看着阿萝欲走,无泪作了个噤声的动作,悄然带着心腹丫头樱哥先行离开。走到一处,她方才轻轻的勾了勾唇。
她来的颇是时候。祈女官告知冯素珍和皇后娘娘都往这边来了。
甫一来到,便看到有趣的一幕。
呵呵,本来,低.贝戋的浣衣宫女又怎会知道前任皇帝的事?
是她让人传播开去的。
游街三天后,尸首将被悬挂在城楼上。父亲提议皇上这么做,可谓一箭双雕,一诱连捷等人出来盗尸,哪怕不成,也可能令冯素珍发疯。若她彻底把李兆廷惹怒,他们便不必顾忌。没想到还牵出个顾惜萝过来泄恨。
若她亲手将人除掉更好,他们可以省却许多功夫。
再说,皇上再爱这个皇后,心里还是念着冯家的恩,冯素珍死了,不一定能动摇到顾惜萝的后位,但至少能让皇上动怒一阵,她怀上龙嗣的机会就更大了。
想到年轻俊逸的皇帝,她唇边笑意一改狠辣。
六扇门。
夜色深沉,此时,作为一门统领的无情没在自个屋中歇息,却站在院中另外一间屋子门前。他倚廊柱而立,目光沉默地落在门上,仿佛在守着什么。
过了不知多久,那扇门突然打开,一个女人从里面走出,劈手便往他头上打,“谁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滚开!”
声音充满怨恨。
他不声不语,让她打了几下,方才伸手把她手紧紧抓住,沉声道:“我妹子在宫中我没有办法,但我不能不管你。连玉已经死了,他的尸体再怎样又如何?朱小周,你冷静点!”
小周大怒,抬脚便往他腿上旧患踢去,无情任她踢了脚,闷哼忍住剧痛,眼见她第二第三脚又踹过来,心中不觉一怒,双臂如铁把她压到门上,便朝她嘴上吻了下去。
小周起先怒极,但那无处可泄的悲恸情绪让她慢慢止住了挣扎,如行尸走肉般任其施为,无情也一样,素珍被困宫中,他如困兽般却苦无办法营救,眼前这个他爱着的女人,二人之间嫌隙满布,他心中痛苦,却找不到出处,这是发泄,也是征服。他想要她!
一来二去,二人气息紊乱,他探手进她衣衫深处揉弄,小周被堵得呜呜低叫,不觉又用力踢他!
“老大,有客——”进来的人说得几字,便陡然顿住,小周惊得一把将人推开,却又旋即怔住,半晌方才发出声音来:“公主……”
青衣捕和无名女捕中间,是一个作少年打扮的女子,她淡淡看着二人,嗤地笑了,“我打扰到你们的好事了?我每次出现总是那么不合时宜。只是,嫂嫂留给七哥和九哥他们的信说了,这帝都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断不能再回来,可我们每个人都痛苦难熬,无烟也偷偷离开了,我只是个女子,无法打着旗号东山再起,便由我回来祭祀六哥和表哥,寻找无烟。七哥说可以来这里找你们,让你带着我去看看他们,是你害死了长安表哥。”
她说着看了无情一眼。
她眼中斥着恨意、讥诮,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无情陡然笑了,“连欣,你有求于我,还敢如此
说话,真不愧是当……过公主的人。”
连欣被他一刺,看着那张俊秀狠决更是凉薄阴冷到极致的脸,竟无法说出话来。
她如今确然什么也不是了,至少,小周还是他爱的。
翌日,叛王和叛将的尸首继续被押解游行。负责监守的是当朝一品大员魏成辉,还有国师无量。官兵守卫森严。
百姓带着惶恐,又充满古怪地看着官兵队伍中那两具尸首。许多人都不愿看到这情景,这皇帝在位时,人人安居乐业,赋税又轻,皇帝虽狠,但治的大多是酷吏,这样一个人死了,百姓心头还是惋惜的,哪怕据说如今的皇上才是顺应天命、合该继位的真龙天子。
而那位霍将军,据说好些年前是守过边疆的,打退过不少外敌。
如今,两人衣衫破烂衣不蔽体的倒卧在两扇薄板上,尤其是那年轻的皇帝,全身竟没有一处是好的,衣衫破败处可见到处都是黑洞洞的窟窿,可知死时是何其惨.烈痛苦,不禁让人唏嘘。
可是,这些话,谁也不敢说。
而让他们惊异古怪的是,这两具尸首,昨日便开始曝于夏日之下,其中一具迅速腐败,一具竟还栩栩如生。
——
下节宫中李素之间开始有个转折,考虑到剧情看去更连贯一点,明天可能不更,后天一起。
505 问情(二)
因天气炎热,又是从冰窖起出,这急冷急热的,尸首腐败是很正常的事,这开始见腐的是皇帝的尸身,看去还十分完好的却是那霍将军的。
不说人群暗暗称奇,这魏成辉无量等人也大为奇怪菟。
魏成辉又看了眼地上尸首,朝无量开口,“这倒教人好生费解,国师可知其中因由?”
无量略一沉吟,道:“有些得道高僧,死后躯体不坏,贫道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这当中大多经些处理,如今正是炎热天时,确是颇为吊诡,只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我们尚且不俱,还怕他死后不成?”
魏成辉笑道:“此言倒是。”
另一边,连欣仍作男装打扮,又画了妆,作六扇门捕快打扮,在无情的带携下,与小周等混在人群之中。因无情知道路线,早便选了好位置,看得很是清晰逖。
她一言不发,死死捂住口鼻。看的出,虽压极力压抑住情绪,却还是十分激动。无情另一侧,小周低头没看,这消息朝廷是早些天便贴皇榜公布了,昨日游行第一天,她便过来看,连欣这痛苦她在昨日回来便经历过,她想安慰连欣几句,并劝诫她悲恸莫要太外露,毕竟无情虽从门中调了好些捕快出来,一是让她混在其中以掩耳目,二是寻找魏无烟,冷血和铁手此时已领人四处寻去了——她偷走出来,必定是来见霍长安,必须在游行结束城楼悬尸前把她找到,否则,以她一介女流若想去盗尸敛葬,必死无疑。
但魏成辉等有备而来,也必定有人混在人群之中监察着。他们务必一切小心,决不能让他发现连欣的行踪。她伸出手去正要拍拍她肩,随即又想她未必需要她的问候,迟疑了一下,终缓缓收手回去,只拧眉把霍长安看住——连玉是她主子,这多年来如主如兄,她不敢再看。可这霍长安的尸首却委实古怪,按说也该如同她主子般开始腐败才对,但……她微微侧头,却见无情也朝她看来,眸中带着同样疑虑。
因是游行,这尸身放得一处少许时间,便继续行走,又往下个街道走去。
此时,眼见魏无均示意,负责担抬的官兵准备起尸,却见得有人从人前方人群中,挤身过来,这人一缟素,秀发挽髻,却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