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捷、连琴、严鞑、慕容景侯、司岚风、高朝义及其他保皇党臣子一一上前,言辞慷慨,直道此令造福子民,自当遵执郭。
然,相当一部份官员没有点头,包括权派和以魏太师为首的中立派。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朋友,敌人赞成的自然要反对。
黄中岳自黄天霸的事后,似乎也渐渐从中立派过渡到权派,他上前陈词,显得痛心疾首,“皇上,这可万万使不得!”
“自古以来,三纲五常早有规定,女子应恪守三从四德,在家相夫教子,古诗书更有云,妇有长舌﹐维厉之阶,这妇人少力、无智、善嫉,见识更是浅薄,言行往往是祸事之根,便是持家也时有不达,这若站到朝上为官,那可真真是……亡国之祸呀,请皇上收回此令。”
黄中岳越说越激动,到后来倒非关党派恩怨之争,而确确实实是心中所思、男女之辩了。
魏成辉紧跟出列禀奏,请求连玉三思而后为,切勿乱了祖宗家法。
这位太师往日似乎大多明哲保身,并不往那一边靠拢,然而,这一次,不知是认为有违孔孟之道儒礼思想还是其他原因,也是言辞激烈,并不赞成。
而保皇党中,也有几位老臣持反对意见,他们拥护连玉,但儒家思想根深蒂固,认为女子应试有悖伦常,天地不容。
一时,浩浩庙堂上,百官两厢争持,其况之激烈,竟是自立国后多年再未曾见!
连玉没有说话,年轻的君主,眉眼嘴角爬上一抹烦躁,形容十分焦怒。
权非同不在,权派面上俨然以黄中岳为首,此时他暗瞥魏成辉一眼,后者并未回应,但眼梢余光分明固定在銮座的帝王身上。
倒无须互通什么款曲,两人皆心知肚明,这场改革,民间阻力必定极大,若首先都无法得到全部朝臣认同,消息传到民间,民间学究公知只怕将以此为借口,发表言论,阻止变革。
这女子当中,即便有有心应试者,但如此“离经叛道”的毕竟不会多,世间更多是无知妇人,或以恪守女诫为荣的女子。
那么,即使连玉强将政令推行下去,没有女性应试者,或只有少数,这燎原之火无法燃旺,后继无力,很快便会偃旗息鼓,这场变革也便算彻底失败,徒在大周历史上留下一笔笑话!
黄中岳暗下冷笑,你连玉如此强势,当日不赏黄家半分情面,如今也该受受挫了。
正思忖,一道目光凌厉划来,他微微一惊,却见珠帘之后,孝安几人已揭帘而出,与他对视的正是这位太后。
“黄大人,依你方才所言,妇人无知,哀家是不该在此说话了,可今儿个有些话实在想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孝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
他一时无言以对,朝堂仿佛也为这太后所慑,渐渐安静了下来。
“各位大人,哀家身为女子,浅薄无才,原不该开口——”
孝安却没再往下说,只拿一双微微上翘的凤目扫过堂上众人。
百官齐拜,“太后言重,臣等不敢。”
黄中岳一时无法应对,魏成辉却很快再次出列奏道:“老臣心中,太后娘娘、还有在此的几位娘娘公主都是巾帼之才,可娘娘,这巾帼可遇不可求,民间愚妇又有多少能治国,舍从国本不说,这女子应试一旦实行,妇人不免人人自大,参加考试,然而所作文章只怕大多粗鄙,词藻不通,岂不让邻国笑话?”
孝安脸色微变。
“太师所言有理,倒道出了本宫心声,”连月突然从孝安背后走出,面向朝臣而道:“本宫虽身为女子,亦不赞
L同女子应试。不为其他,只为四字。”
她说着,一笑跪倒在孝安面前,“娘娘,那便是……祖宗家法。连月知道,娘娘支持皇上新令,可连月作为大周宗室公主,不能眼睁睁看着祖宗家法被毁。若母亲在此,她虽也是女身,想来也是不会赞同的。”
连欣、慕容缻一时不意,都被惊住,唯有阿萝还算镇定,孝安目光倏冷,满堂寂静中,她冷笑出声,“很好,不愧是你母亲教出来的好女儿,哀家以为自己善于驯犬,不想有些狗子是怎么驯也驯不服的。”
她语中骂得直白,百官互看二人,都不由得惊诧。
连月不怒反笑,甚至姿态也仍十分恭谨,长睫阖动间,在颊上留下一道淡淡阴影。
连琴等人却急如热锅上蚂蚁。
连琴一拉连捷衣袖,咬牙压下声音,“七哥,你不是说已和长公主谈妥,为何她如今反而倒咬一口?”
连捷脸色难看,眸中早已现出清怒之色。
“六哥说对了,她不会帮我们,她骗了我!我总以为,她心有大周宗室,这是宗室推行的改革,以为她会相助,谁知霍长安的事让她全然变了。本来,六哥和太后便不让我找她,是我太愚笨!”
严鞑亦朝慕容景侯支了个眼色,“国舅爷,这事本便难办,如今恐怕更落人口实……”
慕容景侯苦笑,长吁了口气,“老夫这妹子什么都好,可一旦遇上霭妃的事……”
“草民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成辉和黄中岳相视一笑,魏成辉眸光暗哑,更不失时机进言,“请恕老臣冒犯,饶是太后与长公主都是女中凰鸟,可如今竟也因政见不合言语上……起了龌龊,这天下平凡女子、妇人之心,又如何担得起这庙堂之重,天下之远?”
他说到激昂处,掀袍跪下,甚至故意作出一副死谏之态。而受他鼓动,甚至,保皇党那几个老臣也下跪死谏。
“坏了!”严鞑、连捷等人互换眼色,心中都惊,长公主非但与他们唱反调,只怕更是故意激怒孝安。
“草民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黄中岳心笑,正要率众臣下跪请愿,却陡见连玉眉眼躁意早已不再,他缓缓站起,唇角微勾。他心中生疑,突听得声音从殿外传来。
百官惊起返身,只见三名老者缓缓走进,这三人已年届花甲古稀,一人于前,二人在后,分着白衫灰袍缁衣,都是布衣平凡。后两人或相貌清平或身材矮瘦,并无任何特别之处,但眉宇间却都是书卷漪涟之气,而前面那人,身形高大,眉目清癯,眸蕴莹光,尘世一切仿也已都尽收眼底,竟是一派仙风道骨之姿,若他手上所携并非一卷沉厚纸宣,而是一柄拂尘,那俨然便是个化外修仙高人。
百官也越发疑虑,这三个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连玉却已从銮座步下,走到正中,竟笑朝三人一揖,“今日有幸与明镜、世虞两位先生及……听雨大儒会面,朕深感荣幸。”
众人一听,都大为震惊,这三人虽不曾见过,但这三个名字却誉满大周,代表的都是这世间最高深的学问,其中大儒听雨的名望更是响彻各国。
以学济世,桃李天下。
其中,今日缺席的户部侍郎李兆廷与当朝权相权非同都是他的弟子。同时,在这堂上,也还有他的一位女弟子,昔日的顾双城,今日的顾惜萝。
他隐于深谷,先帝曾想请他出世,拜他为相,他却无答应,谁想今日竟突然出现在这朝堂上。
“皇上客气,听雨等山野之民,如何担得圣君大礼?”最前方,白衫老者低首回礼,随之微微一笑,目光落到连月和魏成辉身上,“公主与太师所言有理,只是,草民窃以为,这世间万物,此消彼长,消长有时,有破有立,无破不立。大周以前,此处朝堂岂非为唐人所主,然后唐昏庸,周太祖顺应天道,灭旧建新,错耶对耶?都道牝鸡司晨,然世间男女,谁非牝鸡所出?心怀天下,又岂止男儿独为?”
他说着,持轴之手疾动,手中卷宗一泄而下,铺展开来,延绵数丈,直到连玉脚下。
——
情场较量庙堂之争,明天素珍出来继续“闯祸”,但也算是她成长的第二步,非常重要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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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纸上墨迹如瀑,密密麻麻,百官不少人移步踮足看去,但见篆隶草楷行,种种皆有,或矫若惊龙、泼墨千里,或铁画银钩、既雄亦秀,或婉约灵逸,空山点雨……
似乎都是人名,不下千万!
“此都是草民、明镜兄与世虞兄还有几位朋友塾中女弟子所书,她们希望也能如男子般参加科举考试,为社稷效力,当然,这只是其中一小部份罢,大周有多少好男儿,便有多少好女儿。况者,这是否能站到此处,指点江山,可并非应试便能为,须得状元才、榜眼智、探花力。若有此如此才智,是男还是女又有何区别?”
“前人有云,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如今岂非女子不必不如男子,男子不必贤于女子,也是如此而已。难道大周男子反怕这一试?还是各位精通文墨的大人也怯了,只恐比不过口中那区区女辈?”
听雨握卷,侧身笑问百官。
堂上早已悄然无声。
黄中岳率众欲跪未跪,先前几名死谏的保皇党老臣也面面相觑。方才争辩之中,曾有不少人提出,不仅他们不赞成此举,这民间学者学子都会反对到底,不想听雨突然到来,这位几可代表天下学子的大儒竟是这般态度,而一番话点滴不漏,一纸请愿书气势弘大,到得最后,若再辩反显得男子不如女子,若让人驳无可驳郭。
权派的人脸色都有些难看,都心忖这会不会是天子之计,设法将权相调开,找人冒充听雨大儒?!
可若说是冒充,这人也委实厉害。
魏成辉一直紧皱着眉头,此时极快地开口道:“三位先生受我皇之邀前来,今日我等得闻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诗书,请先生多留数天,待朝会一毕,老夫也想向先生讨教些做学问的问题。”
听雨似乎一眼看出他心中所思,这位大儒笑道;“大人客气,山野鲁民,怎敢在大人面前班门弄斧?草民今日得见大雄宝殿,心中不胜敬畏,只望能在这富贵地上多待一时半会,草民与两名弟子已是许久未见,既然有幸到此,无论多久,总该等上一等。”
他说着向身旁两位老者做了个邀请之势,又朝连玉施了一礼,便即退立到一侧。礼律之极。
这一说等于替己坐实了身份,却让百官更为惊讶,听雨是权非同之师,这连玉是如何请动这位大学问家的?
黄中岳到底是三朝老臣,仔细一想,四两拨千斤,“皇上,既而此举今日悬而未决,何不容后再议?皇上也好再考虑考虑。”
此时,反对者虽不比方才之众,但立时还是有十多名臣子跟着附议,包括保皇党几位老臣。严鞑和连捷见状,慌忙出列,道:“皇上,今日之事今日解决,又非灾情、军需、粮饷等变化之物,何须择日再议?”
孝安狠狠扫连月一眼,看着连玉的目光有些担忧。
谁都知道,今日连玉出其不意,用听雨将这伙人的气焰打压下去,过后让对方有了准备,再来施行便难了!
不想连玉却道:“何妨,便容后再议罢,就是今儿个也无甚大事了,退——”
他似乎要宣布退朝,那明镜突然上前道:“皇上,既而暂无要紧之事,我三人有二位慕大周女子应试之名远道而来的友人,不知皇上可愿见上一面?”
“有何不可?”连玉颔首。
明镜拜谢,走出殿外,很快将两人带进来,群臣惊诧不已——这又是什么名目?
只见随世虞而进的二人三四十岁年纪,一高健微髭,一张脸棱角分明,方正阳刚,一俊雅温文,白净无须,都是锦袍绶带,与这模样平凡的明镜世虞相较出色太多,一看便是非富则贵。
“洛大人,多年前本官曾出使过贵国,一别经年,不想今日在此重逢,有失远迎,还望洛大人海涵。”这时,吏部尚书梁艺达走了出来,甚是惊讶地冲第二个男子打了声招呼。
那白面男子洛子骏连忙笑回,“梁大人哪里话,大人太客气了。今日前来拜见大周国君,是我等荣幸。”
梁艺达疑惑地看着连玉,有些惶恐地开口:“皇上,这晋国有使到,为何未曾通知我等准备相迎?”
“噢?这朕也不知几位先生带来了宾客,且还是邻国要员。”连玉语气微微上扬,似乎确然不知。
百官心中却是七上八下,这皇上倒真是不知?经梁艺达和明镜作介,原来,那
L洛姓男子是晋国翰林院编修洛子骏,微髭男子来头更大,竟是楚国大学士石守敬。
楚国与魏国为敌,两人互为强敌,连玉在莫愁案中曾与妙相结盟,他日楚魏两国开战,必不相助于楚,谁想到这楚国今日竟派使来周?!
一波未平又一波起,此时,百官心中疑虑实到了极点。
而洛、石二人也向连玉见礼,至礼毕,道明来意。
原来,明镜与多国学者颇有交情,互有书信往来,言及大周开办女子恩科之事,二人都觉不可思议,报于自家国君,随后奉国君之令来周来参看大周女子应试相关政令举措,回去奏禀详细。
二人言辞间,显得大为雀跃。
连玉却略一迟疑,方才出声道:“怕是要让二位白行一趟了。此令敝国仍在商榷之中,并未施行。”
二人一怔,半晌,石守敬先笑出声来,对洛子骏道:“洛兄,你输了。我便说这女子应试不可能办成。”
他眼中虽带着笑意,但明显还藏着一丝傲慢。
听雨三人先变了脸色。明镜压低声音道:“石学士,请注意言行,此乃在大周国境,你应当尊重我皇。”
石守敬摆摆手,颇有些不以为意,“明兄,末将岂敢不尊大周国主,就是这女子应试却是荒唐,倒是大周女子比别国女子更为聪慧,这大周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倒是大周女者多女昌.,此前不是还有件案子祸涉大魏世子么?”
他说是不敢不尊大周国主,但语中一派张扬疏狂之气,百官无不又惊又怒!
谁都知道,魏与楚不和,这楚国学士借明镜借这节骨眼到此,定是报周魏立盟之仇,只听那洛子骏叹息一声,“石兄言重,这女子应试确是荒谬,只是,小弟与你之赌约,你先选否者,我无可再选,只能作肯定回答。”
“但你说大周女者chang妓却是大大逾礼了,还不快向周主叩拜认错?”他又出言相劝道。
石守敬冷笑,“便是chang妓为多,却硬说女中也有状元才,力压男子,这岂非太可笑了?不过是想借此提高大周女子名望罢!”
百官再也按捺不住,哪怕是洛子骏看去虽总算还有礼,但一句荒谬终究让人难忍,而那石守敬一番言行又如何能让人能咽下这口气!
严鞑沉声喝道:“石大人,你若再敢口出妄言,莫怪敝国不顾两国情谊,将你扣下。”
“我堂堂大周,千万大周女儿岂容你一个小学士所诬?”
“楚国便无chang了?大周有女为chang者,更有女为才者,你看堂上太后公主顾妃,这些人曾大破国内三宗大案。”
“不错,你大楚可有此等能主审案子者?若无,请滚回井底之地。”
……
“皇上,请容老臣把此人收押入牢!”
严鞑之后,司岚风、高朝义等相继出声,便连此前与众人持反对意见的保皇派老臣、多名中立派臣子、权派臣子都义愤填膺,出列禀奏。
众臣以慕容景侯厉声一句“将人收押”作结,然而,连玉却并无太大火气,双眸甚至还显得颇为缓和。
“皇上——”百官跪劝。
“都给朕起来!”终于,连玉冷冷下令,又背手侧身打量石守敬和洛子骏。
眸光点点,似宽静流溪。
百官不由得惊愕,虽顾忌两国交恶,但当前岂能不争!而作为周主,连玉此时的模样根本就是不打算争。
此时,保皇党方才死谏的老臣都鱼贯而出,只待跪下再次死奏,惩处这楚国之臣,未曾跪下,连玉已先开了口。他微微笑着,依旧不怒不惊,目光从石、洛二人身上划过,却似最锋利的刀。
“两位大人何必如此着急下结论,朕说此次怕是要让你二位白走一趟,此令敝国仍在商榷之中,可并不曾说,不推行此令,不过是早晚问题罢。”
“惟今,两位客人既如此看重,为不让你们交差无门,朕下令,三月后,朕将开办登基以来第二届科举考试,第一次大周国民全民恩科。全国上下,不论男女,皆可应试!”
“众卿可还有异议?即便你等还有顾虑,朕亦将强推此令!”
他声音清又沉,响彻整个朝堂。
“臣等谨遵我皇旨意!”
朝堂上,除去黄中岳和魏成辉,所有人都跪了下去。二人相视一眼,黄中岳咬牙掀袍,魏成辉跪下之际,朝连玉扫了一眼,果见他目中挂着最寒冽的笑意。
假的,都是假的!魏成辉悄握双拳也笑了,心知肚明,连玉此前烦躁不休的怒意,面对邻国来客的温和,统统都是假的,都是故意做出来的,这个才是他。
听雨等人也许也是真的,这石、洛额二人却是真还是假?但无论如何,这场戏总是他安排的,他要朝中再无反对声音!
权非同为何竟肯将听雨介绍给他?
他握紧拳。
冯少卿,女子科举而今开办,不仅连玉实现了他的政治理想,你那女儿即便身份被揭于天下人前,也是无罪!
可是,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不是?她终究是冯家儿女待罪之身!
百官以牙还牙,回视石守敬,而魏成辉眼中似真似假的石守敬却依旧狂妄,挑眉笑道:“大周皇帝好气魄,但就是不知到时,倒能有多少女子考进会试?”
会试在乡试之后,百官愤怒,严鞑正想说话,却见众目睽睽下,阿萝走了下来。走到听雨面前,她低头一揖,拔下头上凤钗,猛然刺破了食指,众人讶然,却见她突然弯下腰,在地上纸宣上,楷行如飞。
顷刻,“顾惜萝”三字宛如朱砂,签落在满纸泼墨之中,如雪中红梅。
她很快将钗子插回头上,转身跪到连玉面前,声音无比沉着说道:“皇上,阿萝愿做第一个参试女子,为示公允,将乔名参试,并在此向——”
她说着面向石守敬,一字一字的道:“石学士保证,必定走进殿试,接受学士的检验,若无法办到,自愿摘掉妃位,从此成为寻常民女。这赌约如何?”
听雨看着女徒,轻轻颔首,那石守敬和洛子骏相视一眼,石守敬沉着眉头,良久方阴沉地道:“顾妃娘娘言重,那在下便拭目以待娘娘的大才了。”
阿萝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只看向连玉,旁边,连月脸色有些难看,孝安瞥了她一眼,倒微微点了个头。
连玉幽深目光在她身上曳过,良久,轻轻扬眉,眼中冽色倒藉此消融了好些。
连捷为首,百官齐道:“预祝顾妃娘娘高中。”
阿萝唇角慢慢扬起,心道:能这样站在你身边,支持你,是我最快乐的事。
“江山代有才人出,好志气!”一下、两下、三下……还未及回到他身边,殿外有人鼓掌轻笑,一刹,殿中无人不异,这竟还有一拨人?
怔愣当口,只见一行五六人缓缓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文士,其后,是今日缺席的权非同、李兆廷、晁晃,二文一武,而最后的是告病多日的翰林院大学士顾南光,和同样多日未见的李怀素。
这鼓掌的正是走在前列的文士,然而,“他”虽作男子打扮,但朝上无人不识,“他”正是先帝昔日宠妃,霭妃,如今的霭太妃,先帝在生之年,冠宠六宫。
虽不知这位太妃娘娘为何竟突然现身于此,百官还是连忙见礼。
权非同等人见过礼后,连玉迎上来,不动声色笑问道:“太妃娘娘,许久不见,朕好生挂念。今日来此却是——”
他说着,恰到好处地停下。
“本宫听月儿说皇上有心推行女子科举新政,平日后宫不可干政,但兹事体大,皇室命妇有责,也该参与,便也过来表个态。路上有事耽搁来迟,皇上勿怪。嗯,见过安后姐姐,你我也是多年未见了,姐姐可好?”霭太妃启齿笑答,又面对着孝安缓缓福了一福。
孝安眉目如深甃,刹那暗沉起来,良久,方才淡淡说道:“谢妹妹问候,也无好还是不好,就是这故人都还在呢,也不敢不注意保重,不比人先走一步。”
二人之间,让寂静朝堂上又生出另一股暗涌。霭太妃吃吃而笑,倒并未再聚旧,复又看向连玉,笑道:“皇上,看来关于科举一事朝上已尘埃落定,那也不必本宫多言什么了。”
“倒是本宫方才在路上碰到一件有趣之事该给皇上说一说。”
“噢?”连玉此时微敛去笑意,淡淡应了一声,直接将目光放到权李几人身上。
百官亦然,孝安微微
皱眉,扣住在旁搀扶的红姑的手,听雨、石守敬等也都把目光投了过去。
谁都知道,一个太妃娘娘不会在朝堂上,只为说一件普普通通的有趣事。这件事只怕就与后面几人有关。
权非同以下,个个神色复杂、各异。便连向来言笑晏晏的权相此时目光都是深沉冷峻的,而一向文雅洁净的顾南光不修边幅,浑身邋遢,模样似激动似癫狂,谁都知道这件事不简单。
仿佛一股更大的汹涌深压而来,众人心上都冒起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感觉,似什么都不是,又似惊似惧,让人仿佛被大石所捂。
“李怀素,你既是和太妃娘娘一起来的,你且说说看是怎么回事?”一阵沉默过后,连玉淡淡开口,直指一定。
素珍深吸了口气,如同每次一样,一掠衣摆跪到他面前。
“皇上,微臣接下京中秀水村命案,亦即顾双城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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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连玉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又轻声问了一声。
素珍头皮有些发麻,咬咬牙再回了一遍。
“朕说过,这案子交由刑部处置,各司其位,各尽其职,你,没有听到吗!郭”
连玉脸色铁青,声音更沉更冷油。
素珍的心被刺了下,若是在私人地方,她真的摔门走,或也上去给他吼一嗓子,可这里是朝堂,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微臣知道,微臣也不想接这个案子,无论于公于私,可是,”最后两句,她声音略轻,毕竟,私人爱恨恩怨不该带到这里来,又不是小孩子,她抬头,指向顾南光,“顾大人拦轿告状,言及刑部可能……捉错犯人,皇上,杀人填命,这犯人是要被问斩的。”
“若真非凶徒,岂不冤枉?最重要是,若微臣不接,百姓日后遇到冤屈,谁还敢出来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