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爹跟她、冷血和哥哥讲述江湖凶险,告诉他们有朝一日若要离家,必要贴身带一利物在身,遇到危难或可保命。哥哥和冷血选了威风凛凛的剑,她选的就是这玩意。
“到牌楼找……禁军援手。找……无烟。”她低语一声,便昏倒在追命怀中。
皇陵深处,无烟才走得几步,便被连月追上,然而两人很快便双双顿住脚步。
只见一个黑衣蒙面的男人从前方一处祭台转了出来。
双方照面,都吃了一惊。
黑衣人目透凶光,冷冷出言,“好啊,这里还有两条漏网之鱼。”
连月到底见惯场面,看到不妥,却仍是镇定,她沉声问道:“来者何人,这是皇家陵园,闲人万不可进,违者当斩,你竟敢在此放肆!”
“你若识趣,立刻离开。本宫尚可既往不咎。”
“玉妃一案你们也敢查?死到临头,还敢跟爷说项!我先杀了你!”
对方冷笑一声,身形晃动,已落到二人面前,连月一惊,抚住肚子,无烟亦是浑身发颤,她突然说道:“这位大哥,我们并非查案的人,只是宫中女官,奉命到此祭祀。你看我们两个漂不漂亮,你若肯放我们,我们便侍候你好不好?”
那黑衣人见她素裙淡妆,脸色虽略有些苍白,容颜却是清丽无双,说话之际一双杏眸如烟更是媚眼如丝,明明容光如雪,却又妩媚同存,心中也不禁一荡,但他当然不可能被诱.惑,然而,就在他要抽剑动手之际,胸上却猛烈一痛,他大惊低头,只见胸前插着一枚锋利的匕首。
方才说话的女人,两手微颤,却坚定的握着匕首往他肌肤深处再捅进去——
这一刀,换作是提刑府哪一个人来刺,绝可一刀毙命,然而,无烟一介女流,力气本便不大,兼之病后初愈,这一刀虽中对方要害,却并未能让其立刻殒命,黑衣男人勃然大怒,猛地拔出佩剑,狠狠刺进这女人的心口。
无烟惨烈一笑,她猛然撤手,死死抱住这人,回头紧盯连月,“走,去找禁军,救提刑府的人!好好待……霍长安,和他……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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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303
连月愣在原地,似乎早已惊呆,双脚竟钉地上,纹丝不动。爱睍莼璩
只看到无烟与黑衣人背后,无情一众奔跃过来,将这让人惊骇的一幕尽收眼底,颠簸中,素珍意微复,本悠悠醒转,见状失声大叫,“无烟——”
背后,黑衣人虽汹涌而至,众人当中手脚稍便的铁手已一跃而起,想飞扑过来抢救,然而,黑衣人已从无烟的禁锢中挣脱出来,并未持剑的手掌,运劲如风,向无烟脑门劈下。
铁手距离尚远,出手不及。
“不要……”不知是素珍、连月还是小周的一声嘶喊,众人皆都心灰意冷之际,一道松青袍影如大鹞从陵外方向掠来,身形似风,硬生生插将过去,一掌挥击到黑衣人脑门,那黑衣人惨叫一声,天灵盖骨碎裂,脑浆迸出,死在当场辂。
他伸手接过无烟往下跌摔的身子,一咬牙,拔出她胸前利剑,出手如电,封住她胸前几处大穴,减缓血流速度,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从中倒了一些粉末到她伤口上。
他死死看着怀里的人,粗糙的大掌颤抖的抚上她脸庞,眸光猩红狠戾,脸色狰狞欲裂,整个人都似癫狂了一般。
无烟痴痴看着这个人,泪水夺眶而出,很快,眼梢又以哀求的神色定在一处骓。
原是黑衣人杀到,与无情等人再次激战起来。双方均有死伤,兔死狐悲,皆愤狠出手,但提刑府众人先前中伏,各自带伤在身,到底落了下风。
“救他们……”虚弱的声音从无烟口中逸出。
这人深深看无烟一眼,轻将她平放到地上,身形一顿,已落入众人之间。
他似把命都豁了出去,也不顾刺客刺到身上,只要并非特别要害的地方,他都不加理会,任由剑刺过来,只一下他身上便多了数道剑伤,但这种爆发力度亦是惊人的,他可更快地出招,他甚至没用武器,徒手便杀了几个人,或击碎其天灵盖,或当胸一抓,将脏腑探穿。
这个先人居住之地转瞬之间变成血肉飞溅的地狱,根本无须无情几人再动手。
曾有人说,这人武功霸绝天下,如今看来,绝非虚假。
剩下的黑衣人也是骇然,匪首厉喊,“招子厉害,先退。”
众黑衣人得令各自剑花一挽,欲以虚招攻击,伺机撤退,然而,这人红着眼,像个魔一样,杀得性.起,竟步步进击,不肯放走一个,又连杀了数人。
血热如花,一道道洒泼到他身上,将他的袍子尽数打湿,仿佛道道红锦绕挂在绿袍上,让他看去十足鬼魅。
众人看得噤若寒蝉,直到他冷笑一声,两手分别拎起匪首和最后一名黑衣人,素珍一惊急喊:“霍长安,留活口,我要将这背后的人揪出来!”
霍长安眸光如罩寒霜,尽是杀意,素珍看着他,用力摇头,他长啸一声,终将二人放下,无情几人亦是剑出如电,指向二人,追命咧嘴狠狠一笑,弯腰封住敌人穴道。
霍长安急步跑回无烟身边。然而,连月不知何时,竟失魂落魄的走了过来,地上一名黑衣人尚未死透,竟一跃而起,朝不懂武功的她刺去,似是报复。饶是无情眼疾手快,将连月拉开,对方剑尖还是在她胸.腹上划了重重一下。
“长安……”连月一疼,哽咽低叫,无情将她扶住,铁手见坏人作恶,怒红了眼,一剑将其脖颈刺穿,溅了一身的鲜血。
霍长安此时已奔回无烟身边,他将她扶起,让她靠到自己怀中。无烟看连月一眼,笑笑道:“我就和你说几句话,你能不能……一会再去瞧她?”
霍长安将她抱起一些,虎目含泪。相识多年,这是无烟第一次看到他哭。他这样的人竟也会哭?!她心中一讶。
他看着她,眸中凶戾血红未退,却又透出一丝古怪的温柔,只听得他低哑着声音道:“我哪儿都不去,永远守着你。你伤不深,没事,不会有事的,一定会没事的,知道吗?”
那黑衣人重伤之下一击,力道消减,他方才匆匆一顾伤口,并未深入要害,伤虽重,但能治,他在战场上曾受过比这严重许多的伤,最后还不是安然无事?所以,她也不会有事的!
这并非在安慰她,安慰自己,而是,是这样没错,但她身子孱弱不比他,不能延误医机,他紧紧抱着她,抬头狠狠看住小周,喝道:“还不过来给她疗伤!”
“不,长安,你听我说,我是不行了,我自己能……感觉到。”无烟揪紧他衣襟,就像方才被他击碎天灵骨的刺客,她五脏六腑剧痛得犹如要崩裂开来,呼吸也渐渐困难。
换作平时,面对这种颐指气使的态度,小周保证甩都不甩一下,但此时哪敢怠慢,踉踉跄跄便奔了过来,然而她尚未诊治,便见无烟目光竟似有涣散之态,嘴角一团血沫涌出,并非鲜红,而是暗凝似黑。她暗暗心惊,仿佛福灵心至的脱口便道:“霍侯,你便和娘娘好好说些话罢。”
霍长安只觉心间一闷,那颗心仿佛就这样被抽了出去,全然空了。
“怎么会?怎么会?”他喃喃说道,仿佛在问自己,也仿佛在问她。
“你方才为何要那么傻?啊!”
他忽而厉声质问,问着,竟痛哭出声。
无烟心想,这样的结果倒是很好,她从没想过他们还能靠那么近,不针锋相对,不剑拔弩张的说会话,她吃力的伸出手去抚他的脸,“我没那么良善,只是,方才的结果,要么两个一起死,要么还有一个机会。既然如此,我为何不选择好的,还能让你负疚,这不是很好么。可是,其实你真不必愧疚,我娘亲的事,是我欠你夫妻一份人情。而且,我之前便生过重病,我有预感,自己活不长的。”
霍长安,我真比你想的……爱你。你爱她,所以我成全你。我从前想,如果命运让我再选一回,我还会这样选,但是,如今,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也许,我会等你从战场回来,也许,我们可以一起找到解决的方法。
可是,这些何必告诉你,何必让你负疚,就这样好好活着吧。哪怕你爱的已经不是我。
我累了,就这样,很好。
她微微笑着,眼梢微扬,向不远处的素珍告别。手从他脸上缓缓跌下,那双看着他的乌黑邃亮的眸子,让她想起,蹴鞠场上,那时他们都还年少,连玉,阿萝,双城、连捷、连琴、连欣、她、他,甚至连月。
她仿佛看到,他将皮球踢飞,然后流里流气的笑着向她走来……
小周蹲跪下去,一探她鼻息,缓缓摇了摇头。
霍长安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笑着,在他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嘴角鲜血好似最美的胭脂。
可他竟没来得及告诉她,他心里的话。
所有人都凝重得发不出一丝声音来,直到素珍捂住嘴巴,失声痛哭出来。
她连滚带爬走到两人身边,握住无烟的手。
连月教无情和铁手搀扶着,她呆呆看着霍长安轻轻吻上那尸体的额头。
这人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
这人不能死!
她从来没想过要她死。她不能就这样死了,死人是月光色,活人却是蚊子血。
她突然有些害怕,霍长安必定会内疚,她花了这么久时间才得到他的爱、他的心——她骗了这女人,她和霍长安之间并无人前那般幸福,只是,外人面前,他给足了她面子,也许该说,他同时在刺激这女人。每回进出宫闱,他陪着她,就是要做给这女人看。
他们之间其实有个约定。
她偶尔会问他还记得那个约定不。
她其实很怕,他记得。
设法将这女人赶出府中的那一天,她还问过他,从前那个约定还作数吗?
她永远记得,他从战场回来,魏无烟出阁,她以慕容氏一族的荣誉相逼,让他和她成亲。
他笑问,若他果真娶她,一辈子不碰她,她也快活吗?
她将匕首架到脖子上,告诉他,若他敢让她当寡妇,她死便是。
那晚,她故意走进他军帐,其时他神识不清,但确然将她当军妓嫖了。她知道,他能成就将王之名,有慕容氏的栽培大功。她若死了,她母亲和弟弟,必向慕容氏向连玉讨问公道,天下人面前,骄傲的慕容氏丢不起这个脸。他们相识于前,交情也不薄,他夺了她清白之身,即知是计,亦不无愧疚。
他不会看着她死的。
果然,心灰意冷之下,又因此种种,他答应了。这也许是他们这些皇室孩子的悲哀吧。每个人身上有属于自己的社稷责任。
但是,她会让他幸福。
谁知,大婚之夜,他却与她定下七年之约,他说,那晚她用计在前,他犯错在后。他将以七载夫妻之情,来赔她一晚。除非届时他爱上她,二人有了子嗣,否则,无论她死多少回,七年后,他还是会和她和离。
他说,如此,他尽了道义,再也无愧于慕容氏与大周皇室。
他待她很好,他们能聊的东西也多,只是,他心里也许还是怪她,一半时间宿在姬妾屋中,和她一起的时候,每月只碰她一次,尽这夫妻之道,除此,无论她怎么诱惑,他每次都十分克制,不让她怀上孩子。
她痛苦伤心,可是,她已逼他圆房,还能要求他时常与她欢好?她是公主,她为爱他已丢弃所有自尊,不能连这最后一点女儿家的面子也丢了。
直到岷州那个夜晚,更深露重,他从外面回来,她热情邀约,头一次,他没有拒绝。她趁机问他要孩子。
经历岷州案子、宫中对峙的事后,他待她更好,有一晚,他说他将魏无烟带回来,她哭了,他第一次哄她,亲自将她抱回屋子。
后来,他更为她将魏无烟赶出府。昨天,为她向七弟动手的。看的出,她和他婚后做的,潜移默化中也悄然改变了他。这些年来的付出,是值得的。
她不知道他为何会过来。而魏无烟偏偏死了,这一次,他得伤心吧,他心里多少还是有她的位置吧,是以,她肚腹受伤他也管顾不上,这次,她得花多少年时间来平复他心里的伤?
魏无烟所做的是她始料不及的,她当时也是动容的,只是,她明白,这个人是要用死来牵制住霍长安的心。
可是,霍长安现在最爱的已经不是她,不管花多少时间,她都陪着他。
她不顾伤痛,挣脱无情铁手,向霍长安一步一步走过去,她柔声开口,“长安,你看,无烟死了,我心里也很是难受,可是,无烟不会愿意看到你为她伤心难过。”
她苦笑一声,忍着疼痛,蹲下身去,抚上无烟肩膀,“谢谢,我会和长安好好的,你放心——”
“滚开,谁许你碰她!你是她心中最恨的人,我不许你碰她,滚!”她话口未毕,却听得一声暴喝,霍长安猛然抬头,他紧抱着无烟,目中凶光如虎狼,那般恶毒,那般嗜血,如两道利箭射到她脸上,就像她若敢碰这尸体一下,他便要将她碎尸万段一般!
她震骇得一下跌坐到地上,心仿佛也被这箭簇穿心,她怔怔看着他,“长安,你怎能这般对我,我还怀着你的孩子,我受了伤,我们的孩子可能已经没了。我知道你痛苦,可我的伤我的痛你就半点都没放进眼里吗?”
霍长安眸光本如痴如狂,闻言,猩红浑浊的眸子竟挑起一丝冷笑。
“连月,你怎么可能有我的孩子,有,也不可能是我的种。”
连月大怒,她冷冷看着他,“你难道没有与我行.房吗,那些枕畔恩爱难道全是假的?可那就是你,霍长安!我对你的心意,你不是不懂,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背叛你,不是你的种那你告诉我,这孩子是谁的?”
霍长安笑,“那便是没有孩子。你知道吗,在与你成亲之前,我便让老院主配了一帖药,这帖药喝下去,我看似与普通男人无异,可永不可能再有子嗣。”
连月浑身一震,她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疯了!那不是真的,你怎可能将你老霍家的香火给断了?”
这一下,出去素珍仍在噎哭,提刑府各人脸上都现出震惊之色。
霍长安仰天大笑,“断了又如何,她既不愿给我生孩子,我还要子嗣来做什么!我原本也没什么可在乎的。”
“你一个月多前便假装身子不适,你希望借此令我以为你真怀上了,以后和你欢好时便不再忌讳,如此,也许你很快便真能怀上孩子。后来,她过了来,你便让太医宣布你有孕。”
他每说一个字,都好似有人拿着尖锐的东西,在她脑里心里,钻上一个洞。那股钝缓的痛,让她觉得全身都痛,她不断摇头,突地站起身来,指着他,厉声嘶叫,“孩子便罢,你对我的那些好,又岂能作的了假?岷州那晚,你对我百般恩爱,不再忌讳孩子的事;宫中,你护我伤她;还有那晚,你说接她进府,我伤心得哭了,你低声下气哄我;你为我将她赶出霍府,你为我差点和我兄弟动手;你昨晚甚至忘情的与我在府中人前亲热……”
“这么多的事情都能是假的吗,我知道,她死了,你伤心,因为你从不曾得到过她,可是,你不能因为她死了就否定了我俩的一切,长安,死而已,若你说,想要我死,我可以眼睛不眨一下,把命就给你……”她说着,开始发笑,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
这也是,这许多年来,连月第一次哭得如此撕心裂肺。
霍长安一手抱紧无烟,一手狠狠抚住额角,狠戾又冰冷的眸中忽而透出一抹笑意。
甚是温柔的笑意。
“是,我平素待你是真心的,无论如何,是我毁了你的清白。若非你算计我,我与你该是知己良朋。我是喜欢你的。可是,你方才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的。岷州那晚,我悄悄去看她,听到她说,心里有连玉,我方才大怒失控。宫中你被她挟持,我其时对她余怒未消,更怕她被我姨母拿住话柄,怕她即便有连玉护荫,惹怒了我姨母宫中日子也是不好过,是以狠心伤了她的手。你哭那晚,是我故意做给她看的,因为我早便听到她的声息。”
“我早说过,我将她带回府,就是要她嫉妒,我说累了,这些话全都不假,可放手一句,却是骗她的。我想她也尝一尝我每次进宫的滋味,她的皇宫,我的侯府,不觉得情景大为熟悉么,不过是交换过来。我想她在乎我,想她明白只有一个人的戏到底有多难演。”
“竹歆和娉娉的事,我知道是你的手段。我不知道为何你能计算得如此准确,可我信她不会害你,她这个人骄傲的可恨,但正因如此,她永不可能害你。其实,即便她要害你,我会阻止,但我更会高兴,因为那是她在乎我。”
“可当我看到她伤心欲绝的样子,虽欣喜若狂,心却先软了,我舍不得她难过,我将计就计将她送到李怀素那里,让她的朋友照顾她,让她不至于胡思乱想,如此我便可以全心去救她母亲,我和连玉早便暗地里制定一计,只有反其道而行之,方能摆魏成辉的威胁。”
“魏成辉在我府中必有眼线,可我们不知道是谁,也许是奴仆爪牙,也许是深藏不露的人,谁知道?这计划只有我和连玉两人知道才算稳妥,如此每个人才能真情流露。我待她坏,一是为让她学着爱我,二是要魏成辉看到并彻底相信,我已爱上你并放下她,让他觉得五夫人再无利用价值,如此他焉能不怒,可这不中用的女儿不在手中,无法对付,他最有可能做的便是将怒气撤到她母亲身上,无论是他亲自去办,还是差人去做,只要他一有动作,我们在他府外四处埋伏的上百探子,我的人,连玉的人,便会行动,魏府每个仆人进出都有探子紧跟着,保证无漏网之鱼,如此,我们便能须藤摸瓜,找到她母亲。”
“至于我昨儿打连捷,是因为他胆敢碰我的女人,昨夜你到你母妃那里去,我便借机到提刑府看她。自从她离开侯府,我几乎每晚都悄悄过去看她,因为我知道,她甫一出府便病倒了。我就像我过去那样,无数个晚上施展轻功夜探皇宫,如果连玉不曾到她寝宫,我便像个疯子一样在她身边悄悄躺下,天亮离开。你终于明白那些姬妾我买来是作什么用了吗?”
“其中,我最喜欢竹歆,因为那丫头性情和她有那么几分相像。”
“昨天教你那宝贝弟弟一番搅局,我心中按捺不住,悄悄过去看她,我知道连捷今日会来,是以待你出门,便过了来……”
他说到此处,声音已是沙哑不堪,他似乎也是累了,不愿再说,低头痴痴看着怀中女人的脸庞,伸出衣袖替她擦净脏污的嘴角,又宠溺的替她碾平衣上的每道褶子。
连月仿佛不认识他似的,一步一步往后退,喉咙涩苦,已然挤不出一句话来。她低头看着自己虚假的肚子,只觉得这是一场最大的讽刺!
她知道,她为何会爱他,因为他和她一样,都是可为爱而狂的人。
如果这份爱情,给予的是彼此,那么必定是最幸福快乐的一双人。可惜的是,她的疯狂给了他,他的……却给了另一个女人。
可是,她不想和他分开,他就是她的命,她全然抛却作为一个公主的自尊,她哭着哀求他,“长安,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无烟她已经死了,死了……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告诉我,你也爱我……”
霍长安又看了无烟一眼,不知为何,他长相冷硬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笑意,神色似乎已全部恢复清明,再非方才疯癫痴狂的状态,
他看向连月,笑道:“也许吧,我对你也不是全然不爱,只是,和她相比起来,什么都不是罢了,从她出宫静养开始,我便盯上了她,你好好保重吧。我们再不欠你。”
“李怀素,为防今日之事被泄出去,你封锁陵园,让所有人留下来五天。我相信,以连玉的能耐,五日之内必可将人救出。我死后,将我和她的尸体一块烧了葬在一起,自此她中有我,我中有她,她一生孤苦,我要永远陪着她。谢谢。”
素珍本便伤恸难耐,听他二人一番说话,心想情深果不寿,造化弄人,若这几个人中有人不爱得那么痴狂,那末,结局也许便完全不一样,直哭得昏昏沉沉,闻言大惊,她虽离霍长安最近,但速度尚不及无情等人迅速,四道身影连着已向霍长安的方向抢了过去。
连月大恸,“不!”
霍长安却已作好必死的打算,哪能让众人救下,众人方才动作,他已抱起无烟,双脚一点,如泥鳅般以绝顶轻功一滑,已滑出数步开外。
他毫不犹豫,一手揽紧无烟,一手运劲往自己的天灵盖狠狠击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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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304
“无烟的身体怎么动了?”
力透头顶之际,只听得素珍一声惊呼,他心头蓦震,几乎立刻撤了劲道,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到地上,正想唤小周来诊,眼角余光碰到素珍悲戚的脸容,立下意识到什么!
若换作是平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上当,此时忘形竟也忘了这个朋友是多么的诡计多端。爱睍莼璩
心骤然从狂喜到落空,抽痛得难以复加。但就是这点间隙,无情等人已攻到,将他牵制住。李怀素是了解他的,知道他即便死也要死在那人身旁,想拖上一丝半会时间。
他摇头一笑,出手狠厉,除去能伤及性命的杀招不用,招招极重,要将尸首夺回辂。
凌乱狼藉中,一人从前方陵园走来,看到早哭得跌跪于地的连月,脸上透出惊色,“姐,你怎么受的伤,我帮你看看——”
话口未完,他脸上表情突然全数僵住,随即拔足狂奔到一处,将地上女人搀扶起来,扭头看向素珍,厉声道:“无烟,无烟她到底怎么……”
未待素珍回答,他已喃喃的自语自话起来,“脉相没了,她死了?死了……嫘”
极度痛苦的神色,几乎将那张年轻俊秀的脸扭曲。
霍长安岂能容别许人相碰无烟的尸首,他目光倏冷,狠下杀招,无情几人不得不跳跃开来,霍长安身形一错,已落到连捷面前,劈手将人夺过。
那分明是小孩子保护心爱东西的姿态。
连捷大怒,牙关咬得格格作响,“是你,是你害死她,你既已娶我皇姐,便该与我皇姐好好的,为何还要招惹她?霍长安,我杀了你!”
他说着,从地上刺客尸体身上手中抽出长剑,剑花一挽,攻了过去。
素珍大急,喝道:“连捷,你他妈的给老子住手。”
霍长安一动不动,低头看着无烟,任他刺来。
小周低咒一声,几人不得不再次横剑上前阻止。
然而,连捷剑尖到得霍长安心口,竟生生顿住,眼中陡然现出一抹极为古怪的激动之色。
“她还没死透,她尚有一丝气息,方才你并无动作,她的头发却动了一下,那是呼息所致。姓霍的,将她给我!”他声音中竟透出几分哽咽。
自素珍以下,提刑府众人无不大喜,霍长安本不相信,但连捷不像素珍会在乎他的命,这让他空洞的心又巍巍的冒出一丝希望。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地将人放到对方手中。
面对着他眼中的近乎卑微的恳求和期盼,连捷心中却是更为痛怒,他冷冷道:“我定会不惜一切救她,但你……你还嫌带给她的灾祸不够吗?你以为你死了便可以赎罪?她便会原谅你?请你离开!”
霍长安高大的身子微微晃动一下,眸光低垂。
“她若能活过来,要我做什么都行,她若再不愿见我,我便离她远远的。”
他沙哑出声。
救命如救火,陵园无可医治之物,众人再次开拔赶回提刑府。
回到提刑府,铁手和追命将两名黑衣人投入大牢,为防二人自杀,依旧点了穴。
连捷立抱了无烟进屋,让小周打下手,幸好小周屋中各种医具也十分齐全,烧了热水,煨了刀剪,二人便将屋门严实关上。
素珍懂些医术,虽对连月十分不待见,但看在霍长安和连捷份上,也不能让她血流不止,还是将她拉进自己屋里,处理了伤口。
情绪一度崩溃的连月已恢复了些理智。
她眉头紧拧,双唇紧抿,似在计量思考着些什么,整个过程不发一言。这让素珍有后悔替她疗伤,她能猜出连月的心思,无烟能活,她和霍长安之间便还有希望。
这一刻,她突然想到自己,在连玉心中,最初爱上的却不幸死去的阿萝是不是也是最好的。
她又替无情等人简单处理了伤势。轮到霍长安,他摇了摇头,只死死盯紧前面的屋子。
而在这番忙活过后,待连玉接获通知,带人匆匆赶到的时候,素珍已几乎累瘫,疲惫地倚站在院中老树上。
无情主动将情况和连玉略略说了,他点点头,过去问了连月的伤势,又拍拍霍长安肩膀,最后走到她身边,手臂一伸,将她揽进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