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捷十分高兴,待她将饭和药都吃完,他突然说道:“这米饭是我做的,药也是我亲手熬的,无烟。”

无烟一怔,睁大眼睛。

连捷心中一柔,抚上她的发,“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连捷,你走罢,别在我心上白费心机,没有用,不值。”无烟想起霍长安,自嘲一笑,狠狠心,再次堵住他。

连捷也是自嘲一笑,“值不值,我说了算。睡吧,你也累了,你母亲的事有我们,莫担心。魏成辉暂且不会乱来,你赶紧把身子养好才是要紧。”

力气犹如都击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消了去,无烟苦笑,“你如此身份地位,何必如此。”

连捷拍拍她手,“我从前不懂六哥为何如此待怀素,如今算是懂了。”

他一拍之下,又有些惊讶,蹙了眉心,“你手怎这么冷?”

他说着替她拉拢好被子,又搬来一张矮凳,坐将下去,伸手到里面,将她双手团在自己一双大掌中。

无烟想挣脱,却教他紧紧握住。

“无烟,大伙都睡下了,你是挣不开我的,除非将所有人都喊醒,我方才虽骗了你,但并非全是假话,怀素奔波半天也是累了,她明天还有地方公文要处理,也已准备开办六哥生母的案子,你忍心把她吵醒吗?”

“连捷,我从前怎么没觉得你如此可恶。”这果然戳中无烟的软肋,她平素最不愿麻烦到别人,哪怕是最好的朋友。

连捷叹口气笑,眸光更柔亮几分,“好进展,你今晚叫我名字叫了两回。”

无烟被噎,哭笑不得的,侧过头索性不说话,

手迅速暖和起来,两道灼灼的目光始终盘桓在自己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虽疲惫,却毫无睡意,倒是听到了连捷匀称的呼息传来,她挣了挣二人交握的双手,他却握得极紧,丝毫也动弹不得。

她缓缓转身,看着那伏在床沿咫尺之处的英俊脸庞,虽不知所起,但总算自小认识,也是知根究底的,连捷是个温柔自持的人,与表面温柔内里冷漠的连玉相较,实更易相处,和这么一个人一起,应足以安宁和幸福吧。

可是,面对着一个也许可以给你幸福的人,她才知道,她对霍长安的执念有多深。

并非因为再也得不到,而是,在那个刚开始识得情爱的时间里,她遇到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她把所有爱恨都花光在他身上,再也无法爱上别人。

十余天光景,很快过去。

这十余天的时间里,在宫中欲设饯别宴的时候,妙小姐悄然归国,只留下一封信函,说感谢太后和皇上多日来的盛情款待。

其中一个情敌走了,素珍十分高兴,她以古怪的方法开审,提审并矫正了两宗地方上的冤狱,一宗京城无头凶案,再加上岷州的事不知怎地就漏了风声,她的名字在消沉过一阵子后,又再次响亮起来,风头大盛。而双城一直隐于深宫,深居简出。曾以女子之身破案一事渐渐被人们遗忘。

岷州的事传到民间,素珍怀疑是连玉用的手段。她问连玉,连玉笑而不答。

无烟好的甚快,三个专家开药,加上素珍和提刑府的人天天插科打诨,无烟想不恢复健康都难,除去额上那团黑气始终还隐隐浮动着,身体似乎再不见问题。

而无烟好起来,连捷欣慰之余,却是难受。他再无借口赖在提刑府上。

这是无烟第五次让他回府。

他把素珍拉到一处,再次请让她美言。素珍看着他,笑得十分狡猾,“全靠你无烟才好得那么快。我该不该帮你呢?”

“嫂子不必夸我,看在我一片痴心份上行个方便,连捷便将不胜感激。”

“我还真没夸你,我是想说,我曾告诉无烟,如果她想尽快摆脱你的纠缠,就必须快点好起来。你的作用就这点儿。”

连捷愕然,哭笑不得,“你……你这是公报私仇,报复我往日得罪你!”

眼看他一脸颓丧,素珍又道:“过来,给你支个招儿。我明儿便开始操办你哥母亲的案子。我要到皇陵开棺验尸,因是天子亲母,打扰先人,必须有份量的故人前去祭祀、以安亡魂才好。我以你六哥名义请了霍长安两口子,一个代表太后,一人代表霭太妃,无烟不是要和我一起办这案子么,她还不知道他们要去,到时你也过去,你若表现良好,让霍长安和你姐不高兴了,老子就替你美言,怎么样?”

298

这天天没亮,提刑府一干人就出发往皇陵开拔而去。 皇陵在皇城以郊甚远之地,路程不短。在

小厮驾的车,马车内,众人积极补眠。追命脑袋老往铁手肩上挂,铁手每每一拳揍过去,小周这边待遇完全不同,她闭目养神,无情体贴的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小周积怒未消归积怒未消,不用白不用,索性横在他膝上睡。无情微微的笑。

素珍和无烟靠在一起,无烟闭目养神,素珍知道无烟并未睡着,突然低声说道:“无烟,你想不想知道,霍府那天的巧合是怎么做到的。”

程而积小。这些天她看无烟精神恢复过来,想替她解开这个结。

果然,无烟微微一震,坐直身子,紧紧看着她。

其他人耳目灵敏,瞬间醒了,齐齐看过来。这件事众人也听说过,都颇有些不得其解。

“你说。”无烟轻声道,声音虽无异样,神色却是明显一紧。

素珍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众人,“当时你告诉我,即使仔细问了府中布局和你所见到的详细情形,我还是想不明白,但当我进宫去找连玉,连玉派人通知七爷,回到提刑府七爷已然到达,我就突然明白了。”

追命搔头,“这什么跟什么啊,这跟这有什么关系?”

“别打岔!”铁手和小周同时横他一眼,追命立时噤声,只仔细听说。

“要布下这个小局,关键有两点,一是对霍府人事非常熟悉,二是这过程中必须有人串联起来。”素珍眸光闪熠,笑,“本来连玉不清楚我们这边的情况,是我过去了,告诉他,所以他知道了,就是这个理儿。”

“我还是不懂……”

追命刚开口,这次就被无情信手点了穴。

引得无烟也和众人一起莞尔。

小周挑挑眉毛,道:“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些明白了。你意思是说有人在暗中照拂着。”

无烟:“可是,梁婶是真心待我好。她不可能……还有,即使连月再熟悉这个情况,又怎能精确预料到每个人下一步一定会做些什么,从而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素珍摇头,“无烟,你人聪明,但你太老实了。连月不是预料,是促成。暗中‘照拂”的那个人不是梁婶,是梁叔。”

众人脸上无不现出一层惊愕之色。

只听得素珍又道:“长公主要对付你是肯定的,但这个想法却是她临时起意的。来,我们首先回到你们在厅上用膳的情景。当时梁叔梁婶也在厅上是不是?”

无烟:“不错。”

素珍:“你说,当时,连月有注意打量过你。也便是说,我们的长公主当时便知道你吃的少。”

无烟很快点头,铁手却是疑惑,他连声提出疑问,“可即算如此,连月怎么知道,梁婶一定会过去?”

“铁手,你听下去就明白。连月是非常熟悉霍长安时间安排的,她知道他午膳短暂休息过后定去练武,这样便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安排后面一切。怎么安排?她先将每一步的时间都大致算好。然后首先要找的便是娉娉和竹歆。竹歆不坏,可连月懂经营之道,她要说服这个朝夕相处的姑娘并不难,娉娉自不消说。这是第一步。第二步,她找到梁叔。梁婶是心向无烟的,这位大娘的丈夫却恰好相反。连月只需交代梁叔做两件事。第一,回屋找梁婶,假装在梁婶面前提及方才用膳情景,提及无烟终尝恶果,苦难下咽。梁婶也许本便留意到无烟少食,也许没有,但经丈夫这‘无意’一提,却是上心了,到无烟处劝说并传膳。梁叔亲眼看着梁婶出门,然后,立即去找霍长安,禀报一些他必须需回屋处理的事情,比如说府中薪银开销,需他批阅。霍长安回去,却发现原该在屋中休憩的连月不见了。连月很可能留下书信,告诉他,她因你的事离开。”

素珍说到此处,顿了一下,方道:“无论怎样,连月怀有身孕,他怕她会出事,定然追了过去。二人见面后,连月用话激.将,于是,霍长安决意去找你。”

“梁婶前去找你并吩咐丫头传膳,梁叔借故让霍长安及时回去发现连月离开,此两点,是整件事情中最不可确定的因素,但却是可以办到的,连月将它们做成了。而霍长安去找你,这点却是可以预料的。连月事先必已探听过霍长安心里的……一些想法。”

“与此同时,梁婶进了你的屋,竹歆二人已按连月吩咐,在院门口监视着你们的行动,她们无需窃听,只要窥见丫鬟出门,就立即离去,就在院子到厨房必经之路上埋伏,待丫鬟经过,便开始拿你要害连月的事说事,那是你的丫头,自然会回去报与你,无论谁听到这子虚乌有之谣,都会愤怒和疑惑,会过去一探究竟,即便你不去,梁婶担忧,必定也会劝你过去瞧瞧怎么回事。于是,你们出门了。”

“我曾问过你,霍府布局,你说过,西厢毗邻后院,你们出去之时,便是霍长安赶到西厢的时间。看到你们行迹古怪,他们悄悄一跟顺理成章。”

“后面的就不必再说了。梁叔一再强调,连月能料到每个人都做什么吗,强调时间上的差误,实际上,只要有人配合,人心和时间上都是能控制的。”

素珍说到这里,嘎然止住。

车厢内一片沉默,谁都没有出声,好一会,被无情解开穴道的追命终于跳将起来,破口怒骂,“这女人怎能如此狠毒。”

话口一落,被众人狠狠瞪了一眼,这时,谁都不愿多说什么,只怕勾起无烟的伤痛。

无烟本垂着眸,见一刹沉默,抬头笑笑。素珍知她心中难受,但有些事她不得不提,她低声在她耳边道:“要我把事情告诉霍长安吗,我知道你已不愿再纠缠于他和连月之间去,但该让他知道真相。”

无烟摇头,“真相,我知已然足够。痛定思痛,一切不在对错,而在于,他怎么想。他若爱我胜于连月,无论谁对谁错,他都会护我,而他明显爱连月胜于我,说了,他是会负疚,但负疚终非情爱,我要这负疚何用,就让他和连月好好的,看在孩子份上,也总归报了我母亲一事所欠之情。”

素珍不由自主点点头,换她,无论如何做不到无烟这般,无烟不爱霍长安吗,在看她看来,她爱霍长安已然胜于自己。

有人低低叹了口气,是小周。几个男人各自看到别处,各自沉默。

这时,马车也到了皇陵入口之处。

入目是一个非常开阔的牌楼,前面驻守着百数禁军,往里眺去,是数幢高大雄伟的庙堂,此是供放牌位所在之地。

而历代帝王后后妃的地宫,依次建在这些庙堂之后。

素珍跳下车,只见牌楼外各式马车星罗棋布,或奢华或古拙,本来,纵是寻常百姓家,开棺验尸也是大不敬,况是皇帝亲母?连玉当日在朝堂提出重审此案,朝廷一片震惊,老臣上疏如潮,力陈不可,最后是连玉力排众议,方才促成此事。若由素珍请奏,早被臣子口水淹没。6983216

开棺既已事在必行,礼部自然不敢怠慢,请旨大祭天地,是以,今日连玉将率群臣拜祭。如今,百官已到,各下了车辇步行到地宫门口等待皇帝。

明炎初依照连玉吩咐,在禁军前面侯着,看到她迎面便笑,“李提刑,奴才这厢有礼了,娘娘呢?”

“在这里。”素珍回他一笑,扶无烟下车,无烟随明炎初留下,等候连玉,而素珍先行进内,否则,妃子与臣子一起,实是于理不合。

素珍进得去,只见群臣几与到齐,她赶紧按照席次站好,再次受到瞩目。

因为,谁都知道,这件案子由她来审,百官的表情十分微妙。幸灾乐祸有之、替她捏把汗有之。当然,后者十分的少。

李兆廷瞥了她一眼,权非同却是放肆惯了,从前排走到她面前。淡淡说道:“本相怎么说你好,你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皇室的案子都敢接。”

素珍:“君有命,臣不得不为。”

“本相等着看你怎么死。当然,你若求我,我可以考虑帮帮你。”权非同目光微沉,不知为何竟不似跟她说笑的语气,冷冷掷下话,走了回去。

299

素珍有些奇怪权非同的反应,但转念一想,她应该明白权非同顾虑些什么,若果真非霭太妃所为,权非同策反连捷的事就少了一个幌子。爱睍莼璩

倒是权非同知不知道霭太妃是否凶手?

她思量间,朝权非同使眼色,意图打探,权非同挑了挑眉,口型无声:私下找我谈。

素珍坚决摇头,权非同冷笑一声,再不理她。

这人向来“亲切”,这下让素珍好气又好笑辂。

百官有就此事低语议论,也有看她和权非同言行举止私.语的。素珍特意看了下魏成辉,魏太师和几个老臣聚首说着什么。

他非常敏锐,一下便觉察到她的目光,眯眸朝她看来,明明目中含笑,却让素珍说不出的厌恶,每次,她看这个人,都非常不舒服!更别说经过无烟的事,这时内侍宣呼逍遥侯长公主到,紧接着又报皇上、缻妃、魏妃、七王爷、九王爷和公主到。

连玉到来,居中一立,皇室人员依次随侍下首,百官见礼,他朝她方向淡淡一瞥,又看向礼部尚书朱秉元嫖。

一瞬,声息戛止。皇陵四周,只余幽幽风声。

此处地宫乃连玉专为母亲所造,当年连玉未尝发迹前,按照宫规,宫女身死,宫中自通知家属将尸体取回安葬,然小玉身世不,自小便被卖进宫中,根本不知其亲,遂草草殓于宫外宫女冢地。

先帝在位一日,连玉也不可迁移尸首,后连玉登基,手执大权,方将母亲从乱葬岗般之地迁进大周皇家陵园。但因其母身份低微,连玉虽贵为天子,也不能安排其母与先帝合葬,连玉心中亦是不愿,便另修了陵寝,将母亲安葬于此。赐了皇妃谥号,总算尽了一场孝悌。

其时,地宫之前,宏大的桌案之上,但见三畜齐备,瓜果菜肴丰茂,各品总数逾百,两侧编钟、磬器、大鼓等礼乐之具数十,硕大无比,品相庄严,旁有礼部众员负责奏乐,案下设跪褥。

朱秉元谨恭颔首,他略一等候,观时辰已至,朝司乐处一点头,但听得钟声和鸣,既过,罄鼓不绝。

连玉转身,率皇族与百官面对天地行礼,念读祭文。

一番繁琐的礼节下来,素珍已是晕头转向,但此处是连玉母亲阴宅,她自然不敢怠慢,毕恭毕敬的跪拜叩首。比谁都认真。

终于,朱大人唱喏礼毕。

及至,司造局相关人员打开皇陵入口,后面等待穴内秽气散去,禁军点火进内,确认空气流通,并无毒害,并于墓室点上长明灯等等,已是数个时辰之后。晌午阳光最猛之时。

因要请尸,为安亡魂,连玉率皇族人员亲自进内进行一个起棺仪式,除此,作为提刑官的素珍被连玉唤了出来。

众目睽睽下,素珍恭恭谨谨的走上前去,站到最下首。

好些天不见的连欣向她挤眉弄眼,她压低低声说道:“选你当驸马的事后,我又被母后禁足,不曾去看你们。我老想你们了……无情最近可好,你告诉他,我再等些日子,便央六哥带我出去找你们。”

素珍心道老子和提刑府的人一点也不想你,无情和小周很好,小祖宗你别来捣乱。但见她眉眼含笑,倒是一副十分真挚的小心翼翼之情,又不由暗叹了口气,这丫头也没那么讨厌,何况她还帮过她!

她想了想,也小心翼翼道:“我们等你来玩,就是你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噢,我懂的。但我会变得很好。”连欣低低说了句,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素珍此时心思不在这丫头身上,暗暗打量起霍长安和连月。

无烟和慕容缻一左一右,就在连玉身边,又是此等场面,连月自然不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而似乎,连月也不再将无烟这个昔日劲敌放在眼里。她微微蹙眉,反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兄弟——连捷。

说到连捷,素珍心中忍不住赞了下,不知是真戏还是假做,他时不时悄悄瞥无烟一眼,形容十分关切。

连月眉头越蹙越紧,霍长安偶尔轻瞥一记,素珍对连月如此十分喜见乐闻,但霍长安却让她有些琢磨不透,他眸光异常深沉,竟不知在想什么。

无烟倒是十分平静,除初见一刹,有些惊讶,似没想到连月怀有身孕,也会劳顿前来。

这时,玄武和青龙从墓室里出来,玄武说道:“皇上,吉时到,墓中之气也已疏通,可以进去了。”

连玉颔首,又转看向连月和霍长安,情态颇为亲切,“皇姐情况特殊,小心为上,这就不进去了罢,逍遥侯倒是要与朕走一趟。”

“应当的。”霍长安淡笑,他握了握连月的手,“你留下等我,这种境况就莫要进去了。”

连月微微一笑,“夫君,依礼妾身该唤玉妃一声姨娘,这是跟孩子极亲近的长辈,倒有何见不得的,况只是起棺并非开棺,妾身远远站着,总算替妾身母亲一尽故人之礼。”

素珍不得不佩服这位长公主强大的心理素质。她此举,不仅是要与霍长安共同进退,也为了深陷“嫌疑”的霭太妃,她进墓,也等同向百官昭告,霭太妃并无毒害帝母。

若非为人过于狠毒,横刀夺爱,仅以胆识气魄论,倒足配霍长安。

霍长安约是明白妻子的想法,未再劝阻,连玉是爽快人,道了声“好”,这时,慕容缻身子微微一颤,他侧身拍了拍慕容缻的手,语声温恬,“缻儿留下罢,你从小就害怕这些。”

慕容缻对此忌讳的很,她很快点头,又迟疑说道:“皇上会怪臣妾吗?”

连玉安抚一笑,“自是不会。”

素珍本盯着连月举动,看到这一幕,心中颇不是滋味。连玉多出宫见她,安排妥帖,可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连玉和慕容缻,和他的其他妃子很好吧。

虽无亲口承诺,但她一直默认,连玉对她的情爱和好是唯一的,也是有着这种认知,亲眼看到他为她做了多少,为她拒绝妙音、双城,才能让她有勇气不顾一切便和他有了夫妻之实。他想要,她就给。

她不会自私到要连玉舍弃原来的三宫六院,作为皇帝,连玉有连玉的责任。至少,目前并不现实,可是,她要他独一的爱。慕容缻握住连玉的手臂,暗暗瞥了她一眼。

素珍低头,装作没有看见。

连玉也并未理会,淡淡出言,“诸位,进去罢。”

倒是连欣,手臂轻轻碰了碰她,以示友好。

地宫里面又是另外一个天地。入口是一段深长狭窄、迂回曲折、光线十分昏暗的甬道,高有十来尺,宽度却是只容两三个人经过,墓室内的灯火几乎透不出来,只能看清数步内的距离,玄武等在前面持灯开路,一路走去,古怪幽深的泥土气息扑鼻而来。

进墓之处,连玉君子的向无烟伸出手去,素珍和身旁的连欣连琴耳语两句,连欣虽不明她用意,却表示愿意帮忙,立刻便挤上前去,拉住连玉的手,道:“六哥,我怕,你牵着欣儿。”

连琴也不明所以,只好依样画葫芦,喊了句“六哥,我也怕”,便抢上前去,将连玉另一只手也牵住了。

因是在墓室之内,百官在外,众人排位倒不必过于拘泥。

虽并未看到素珍使绊,连玉还是朝素珍的方向狠狠看了一眼。无烟也不在意,微微笑了一下,

连捷本站在后面的位置,见状侧身,从连霍身边绕过,自发上前站到无烟身边,低道:“请。”

如此一来,连玉三人在前,紧跟着是无烟二人,霍长安和连月在第三排,素珍非常霸气的独占一排独自殿后。霍长安目光淡淡落在前方。

素珍也最怕这些,她其实十分害怕,也想上前去牵着连玉的手。

走了一段,前方灯火渐亮,她又暗暗着急:连琴这小子办事不力……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轻呼,却是从无烟处传来,她脚上似磕到什么,微微俯下身子,连捷一惊,两手本规规矩矩搁在身边,不敢逾越,闻言立刻伸手搀扶住她,声音也焦急起来,“可有碰到哪儿,莫动,我给你看看。”

他说着甚至飞快地弯下腰,往她足下察看而去。

300

玄武停步,和青龙擎着烛火往后照去,只见连捷屈膝蹲在地上,握住无烟脚踝,仔细察看。爱睍莼璩

无烟:“谢过七爷医者父母心,无烟没事,约莫是硌到石子什么。”

她其实并非足掌磕到什么,而是行走间腿上竟突被一颗石子迅猛击中膝盖,她猜必是素珍搞的鬼。自然不好说破。并以医者父母心来化解这个尴尬。

连月就在二人后面,对连捷一副担忧焦灼的模样看得十分分明,眼看无烟说话,连玉尚未出声,他还微微蹙着眉头,连问几声,心中一怒,厉声道:“连捷,你这是在干什么!叔嫂之礼,男女有别,你都不懂吗?还不赶紧起来,这都成何体统了!”

“姐,这并非在霍府,是你作主的地方。你还嫌害她不够?”连捷这才直起身子,却冷冷一句回过去辂。

“连捷,你!”连月眉眼微微失色,饶是她向来自若,也都一时惊怒,依这情况来看,连捷对魏无烟竟……似上了心?这不是疯了吗?

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弟弟喜欢这个女人!

连捷目光依旧冷冽,与这位长姐对峙着婕。

“七爷,你这是在跟你姐姐说话的语气?”霍长安嘴角微挑,缓缓出言。

连捷冷笑,“你先把自己管好了,姐夫。”

霍长安眸色如鸷,在他和无烟脸上慢慢扫视而过,无烟感到一股莫名的压迫之感,心中虽略有些慌乱,她却是微微仰起头,并无退避,目光尽量平淡。

“很好。”霍长安淡淡一句,突然出手往连捷肩上抓去,“今日,你欠一句道歉。”

“有本事你便让我开口。”连捷倒是笑了,神色十分绝决。

“长安,别——”

连月看你来我往,竟剑拔弩张起来,心惊出声。

素珍一看不好,这得赶紧圆场才是——前方,连玉淡淡出声,“噢,你们是要在朕母亲墓内比划比划是吗?来,朕来作判,若嫌这地方不够大,便到前面墓室里头去打才好。”

霍长安先撤了手,双手一拱,“微臣知罪。请皇上处罚。”

连月急:“皇上……”

连玉眼眸微眯,眸光虽利却颇为平和,“霍侯是无心之失,母亲在此也定不忍苛责,便这样罢。”

他又瞥了连捷一眼,连捷一揖到地,“臣弟有错。”

素珍微松了口气,她目的也已达到,就希望一会出去,连玉千万别冲她发火才好。

回程,连玉让百官散去,连玉遣人先送慕容缻和连欣回宫,又假意遣人送无烟回庙堂静养,实则上了提刑府的马车,待众人皆散,他则和她一道离去,但果然不理她。

马车上,任素珍怎么哀求,连玉一概沉着一张脸,明显十分生气。

到得提刑府,他方才开口道:“滚下去。”

“我真知道错了。但咱娘亲应当不会怪罪于我。你也原谅我吧,下不为例。我回头到皇陵验尸的时候,带上好酒好菜过去孝敬她老人家。”素珍走到车厢门口,又试探地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