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个女人没必要耽误前程?

他应该不活在这些杂事中,一心一意的向上爬当一个有志青年?就像我从前活的只顾自己?”

福伯急了:“少爷您最有…”

宋外公拍了拍福伯的胳膊,用眼神制止了福伯的赞歌,示意他继续揉着。然后才叹了口气,继续道:

“你啊,一辈子孤家寡人。我呢,从前没活明白。

人活一世,没有能免俗的。说白了,悲也好、喜也好,活的都是一个情字。或者说。是活我愿意三字。

你要是不改这想法。阿福,我是不放心把闹闹交给你护着的。

还有,过了年。你要尽快启程去港都,记住,回来就是投资者的身份,不要再叫我少爷。也要直呼伯煊姓名。

再不睡就天亮了,去休息吧。”

宋外公眯着眼睛看着福伯转身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越老越倔强,想到倔强又想到了夏天。

活的认真的人,对于欺骗是无法接受的。与其说是不能原谅伯煊的欺骗,不如说是她是无法过自己的那道关。

宋老爷子慢慢挪腾着那条老寒腿,挪完忍着疼痛又是一身汗。然而他却笑了:

那丫头倔强,来强硬那一套不管用。

伯煊现在为夏家做的越多。夏家不停地出状况也是给他机会,将来等那丫头回来啊,四口之家、妥妥的!

“局长,那个姓夏说要打电话。”

“给京都打电话。说打完电话再给他这个事儿定性也来得及!”

林业局局长被气笑了:

“好大的口气!没有林木采伐许可证,没有出省木材运输证,还京都?跟我这玩找人那一套,就是特么的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被关的夏爱国,沉稳地坐在审讯室中,虽说他心里已经明了自己这事儿善不了,从今日起,他夏爱国不一定能再次爬起来,但他并没有慌乱,至少表面上来看是这样。

不是不怕,他这次被骗走了全部身家,人又被扔在了这里。

只是他从做生意那天开始,被一次次质询问话的事件太多了,他这个无根无底的农民是迈过了一砍儿又一砍儿。

习惯了、麻木了,懂得了慌乱诉说祈求,“同情”这事儿不可能发生,那是最无用的。

夏爱国听着小赵在不停地解释:

“同志,我们是被骗了!骗我们的是两次在我们手中批发家具的批发商!他给我们出示了这片林子的产权证,谁能想到是假的?

我们要是偷盗,怎么会花重金雇佣大型机械去采伐?闹这么大的动静引你们过来?同志!…”

夏爱国心知小赵的说辞没用,现在后悔更没用!

他被蛇咬过,却总是一次又一次的相信蛇,看来自己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明明已经小心翼翼去看待人性了,却仍然失望至极!

林业局局长推门而入,他笑看夏爱国,看着没有露出慌乱的京都老板,嘲笑道:

“找人?京都来的?找谁让你这么有底气?找吧!现在我以局长的身份提前通知你们,你们这件事的性质及其恶劣,罚款?别在老子面前做梦了!我今晚不睡,好好奉陪,我倒要看看你找谁!”

局长说完这些,在转身出门时,回身看见瞬间表情龟裂的夏爱国,夏爱国的心彻底凉了,而局长这次是真心实意的心里舒坦了。

让你们这些挣钱挣疯的人挖国家墙角,收拾的就是你们这些钱多的跟纸片子似的大老板!

“让他打电话,让他告诉告诉京都那有本事的人,行政案件转刑事案件,天亮就提交!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这地界想压我这个地头蛇!”

正因为夏爱国太过沉稳,似乎是没有悲天跄地的点头祈求,再加上他砍伐树木数量较多,案件太大,局长又被“打电话找关系”给刺激着了。

此次事件成了不能不了了之的状况,也就有了夏秋凌晨去找叶伯煊。

唐庄,当华北大地的第一束阳光越于地平线升起时,一辆军绿色吉普以极快的车速,飚进这片曾让他魂牵梦绕的城市。

犹如他第一次带兵在过断桥时的急切,逼上梁山、直捣黄龙。

他这个女婿,要在夏天不在这两年,必须做到双份!

尽心尽力,即使低头!

他顾不上去观望这座城市的变化,他的车里散发着浓浓的烟味儿,他的手中还夹着一根烟头。

当叶伯煊大力甩上车门站在林业局门口时,他正要找人询问夏爱国身在何处,有一个人影直奔他跑了过来。

“叶团长!”那声音里,透着满满的激动。L

第七五六章 夏天,你知道吗(三更)

叶伯煊看着疾奔过来的人影,看着身高只到自己肩膀的小个子,他疑惑的皱了皱眉头:

“你…你…”

“叶团长,对!倪建树!哎呀,你还记得我,我真是荣幸、荣幸啊!”

叶伯煊有点儿尴尬地笑了笑,倪建树热情似火的凑近叶伯煊继续道:

“我是那个当年在大坝上差点儿被吓尿喽,顾不上让老母、媳妇入土为安,把宝娃往别人怀里一推,为了大坝别决堤,为了唐庄人民,我是磨破了嘴、跑断了腿…

这回我那形象立体点儿没?就是我啊,老倪!那个和你一起并肩作战的老倪!”

这形象…确实立体了。全想起来了,被吓哭、哭的要死要活的泥人。

叶伯煊伸出右手:“老倪,我怎么会忘?几年不见,还好吧?”

林业局局长倪建树却挥开叶伯煊的手掌:

“握啥手!抱一个吧?”直接上前一步,一头扎进叶伯煊的怀里。

倪建树惊叫出声:“什么?那个京都的夏…”顾不上和叶伯煊多说,他刚才怎么热情的拽着叶伯煊衣服袖子进办公室,又怎么带小跑的重新冲出了门。

“刚子?快!去撵小王的车,跟执法大队打招呼,就说我说的!京都夏爱国那个案件,刑事再转行政,我这有证据,要快!”

倪建树再次推开办公室门,他吱吱呜呜、满脸涨红,最后两手使劲一拍巴掌: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嘛!”

叶伯煊推诿不得倪建树大清早必须要喝两口的提议,他一口吃下两个小包子,基本上也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老倪。我的情况你也知道。咱就是一个普通当兵的,没有干涉地方行政执法权的意思。只是这事儿真得拜托你了。”叶伯煊摆了摆手,制止倪建树想要说话,他继续道:

“夏爱国是我老丈人。他原来是一名农民,对这些证件之类的,基本上不懂,这就是没文化且无人给普及的悲哀。不了解才被骗嘛!

我敢保证。这并不是他主观上要占国家的便宜,他从做生意那天开始,帮助过很多贫苦的人家。

可以说。他是一位有良知和社会责任感的生意人。希望老倪你,在或左或右问题上,能够高抬贵手。老叶我谢谢了!”

叶伯煊举杯先干为敬,二两半白酒呛的一夜未睡的叶伯煊连声咳嗽。

倪建树摇摇头笑了。叹气出声:

“叶团长,你将来就是将军、大将军。在我老倪心里也还是那个最先奔赴唐庄的叶团长,给唐庄百姓率先撑起一片天的团长,一辈子都是!

你这么说话,跟我外道了。没有你,我不说其他人,不给你扣高帽子。单说我家宝娃,他还念书?念个屁啊。早被大水冲走了!”

叶伯煊真心地笑了:

“职责!每一名人民解放军该做的。

老倪,既然你这么说,咱哥俩就透句实话,我知道我老丈人这事儿麻烦。我一定让你对上有说法、对下有交代。

砍伐的木头可以扣下,我们认栽,几倍的罚款,信着我吧?我陪你两天,咱们好好叙叙旧,我们交上。”

倪建树直接拿茶缸子喝白酒,一口闷下去小半斤,大手抹了抹嘴:

“愧疚啊!都是我自个儿作的,把这事儿给捅大了!妈了个巴子的,第一次寻思好好治治那些奸商,治你老丈人脑袋上了,他还不是个奸商!真是…

叶团长,这两天你也别白呆,损失的几倍罚款,劝你老丈人,别上火、慢慢挣,我跟他再签个合同,签一个正规伐木外加出省木材运输证的合同。

另外我给他被骗那个事儿,找人立案!那事儿不能不了了之!能减少点儿损失最好。”

当夏爱国和小赵躺在林业招待所里,两人不约而同都在回忆着早上被戴手铐那一幕,心惊胆战外加后怕席卷全身。

小赵蔫头耷脑地对夏爱国表忠心,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安慰自己:

“叔,只要你不把中心店盘出去,我会一直跟你干的,就是、就是今早真进去了,我认!”

而夏爱国是真的没听清,他只觉得耳朵嗡嗡乱响,满脑子里除了戴手铐的画面,其余全是一句话在晃动:

“又拖累孩子了,他要拖垮孩子了。”耳朵边儿似还能听见叶伯煊那句:“爹,没事儿,一切有我。”

倪建树对着宝娃的脑袋上去就是一撇子,让叶伯煊这个当了父亲的人,习惯性上前一步护着。

倪建树哈哈大笑道:“叶团长,这你就不懂了。我这是稀罕他的一种方式!没想到啊,你也成了俩娃的爹,还是在救灾后发现的,龙凤胎、福气,你该得的!我该叫弟妹吧?弟妹做什么呢?”

叶伯煊笑了笑,他站在山坡上望向远处:“忙着读书。你呢?成家了没?”

倪建树又对着宝娃踢了一脚:“这是你亲叔,必须给行个礼。行完滚去找你于姨去吧!”

“找了个娘们陪我睡觉,给我照顾孩子,就是没成家!其实跟一家三口没区别。”

叶伯煊有点儿吃惊。

倪建树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就因为这,我被人拿出来说事儿影响前程了。

值,为老于没爬上去,只当个局长,她就一心一意跟我了!我这也叫对得起陪我母亲的媳妇,她们在地底下都能安心,到啥时候,我也得让她活着死了都当老大!”

张毅第一次摔了叶伯煊的电话,他被叶伯煊气的在办公室来回转圈儿。

那个工程能助他们一炮而红,工程项目是叶小叔都出面了才谈妥下来的。可想而知,如果干成了,之后会有更多更大的生意接踵而来。

可他听到了什么?工程款都给伯煊转移过去,去救什么狗屁老丈人!他工作都无暇分身,却帮着忙着这些事儿,到底是图点儿什么!忙了一六十三招,白忙活?!

叶伯煊的日记本里是这样记录唐庄一行的:

“夏天,机缘巧合下,我去了一趟唐庄。

你知道吗?曾经我们在绝望中踩在脚下的那片废墟,如今一栋栋楼房从废墟上拔地而起。

唐庄,弥漫着小城镇式的安详生活气息。五层的条式楼,看起来是那么的规矩。

据说再盖起时,施工人员一定要做到“大震不倒、中震可修、小震不坏。”所以,他们是安全的,我想我不会再做关于唐庄地震的噩梦了。

我替你在李彤的墓前献上了一束花,是老倪家中花盆养的新鲜花儿,花朵很漂亮。

听说,李彤她们也要即将搬迁新家,她们会有一个更大更漂亮的家,唐庄人民也会用墓碑的方式来祭奠这段历史,子子孙孙都将不忘那些英魂。

真好,是不是?”L

第七五七章 给我个理由坚挺下来(四更)

华侨尹画家的夫人摇了摇头笑了。

她就知道,她该看出来的,眼前这个刚来纽黑文市、只坐在角落里不爱多言、略显忧郁的女孩,此刻一定会在这里。

尹夫人还清晰的记得,她第一次见到这个中国女孩,只是礼貌的问询个人情况,这个姑娘瞬间紧抱双肩,肩膀颤动,她哭的摆动着手,只来得及哽咽的对她们说“抱歉”二字。

她变了,真好。

这个女孩用了大半年的时间调整自己,也终于找对了方式,终不再用繁重的学习压垮她那瘦弱的双肩。

被祖国选送到这里的学子,又怎么能是简单的人?

徘徊、孤单、伤感、思乡,尹夫人觉得夏天不是忘了,而是把那些埋进了骨髓里、融进了血液中,不轻易被她们发现了。

还记得前几天夏天在她们家吃饭时说,要学一学西餐手艺:

“等我回国,给我儿子、女儿也做一顿尝尝,我怕他们忘了我。”

也许这个中国女孩是真恐惧又回到忧郁的状态吧,她在情绪低落时又马上甩甩头和她笑谈道:

“不哭了,哭了近一年,够没出息的,现在想起他们,胸口满是温热。”

似乎她喜欢这项运动,也因为这项运动本身的魅力就在于持久的爆发力。

尹夫人怀中抱着热乎乎的水饺,她等着,等着夏天洒脱的打完这场球,运动中的她就像迎来破晓那一刻,对人生、生活更炙热。

网球场上的正在挥汗如雨的中国女孩夏天,她的小臂结实有力。谁又能想象得到,在两个半月前,她已经瘦到了八十斤。在某一个最平常的午后,晕倒在图书馆的书架前。后被校医确诊为营养不良。

从那天病倒后再次站起,她改变了生活方式,正如今天的她,她用网球诉说,诉说完、再次把那些情绪埋进角落。

而她此刻眼神专注,脸上满是倔强和不服输。

正手切球、反手拉球、双手抽球、拼劲最后一丝气力网前阻截每一个球。

夏天头上搭着一条毛巾,头发湿漉漉的,嘴里还塞着饺子。透过玻璃窗看向操场。

她的手中有美国的华侨名单,她要在最后一年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把自己折腾成爱哭鬼。

她不能停下脚步。

夏天的眼神慢慢变的坚定了起来,她对自己说:她不要把倒计时定在下一年,而是从这一刻开始。

“闹闹,老实点儿!上蹿下跳的,要那么多红包你干嘛使?”

叶伯煊本想控制住自己大过年的不骂孩子,谁想到这小子没脸没皮,越说越赛脸,连爷爷的勤务兵他都讨要红包。

闹闹两只小手背在身后。斩钉截铁道:“给妈妈买礼物!”

小碗儿掏衣兜,抓了一把钱摆在餐桌上,她有眼力见。甜蜜蜜的对叶伯煊说:“给爸爸买烟。”

电视里忽然传来新闻播报的声音:

“春字的大红灯笼与悬挂在四周的中国结交相辉映…天涯之远隔不断游子心底最珍视的情感,海外侨胞、留学生向全国人民拜年…家国情怀…”

别说叶家的其他人了,就是略显没心没肺的叶伯亭在抱住她家的小星空愣了一瞬后,都看向了叶伯煊。

叶伯煊却把眼神落在了电话机上,在那之后,无论闹闹和小碗儿怎么楼上楼下乱窜,他都是无言状态,只坐在电话旁边,然而并没有。真的没有…

宋雅萍心想着:夏天啊,连我都想知道你在那面过的怎么样了。

而这个守岁夜。叶伯煊冲了两次冷水澡,他想夏天。又必须静待。

他只能靠降温,让自己看起来还是那个坚强的男子汉。

大年初一清晨,叶伯煊正在嘱咐着两个孩子到了夏家不准再要钱,许晴那一直慢声慢语的音调终于有了变化。

“伯、伯煊啊?伯煊?快着点儿,接电话!”

宋雅萍紧皱双眉,一把夺过许晴手里的电话,她听到苏美丽在电话里带着哭腔的声音,紧闭了一下眼睛:

“别哭了!我们马上就到!”

夏家这面早已经乱了套。

倒下的何止是偷听的老太太,她只要一想到她儿子被骗了那么多钱,全部身家啊!她是今天才知道。

要不是儿媳叫过大孙子偷摸说话嘱咐,还把私房钱全都拿出来递给秋儿,让秋儿去给老师傅们拜年问好,老太太和夏老头至今都被瞒着。

想起前几天她还用那所谓的慈母心,商量着夏爱国给离婚的夏玲安排进店里,说着你大哥也挺上火,你帮他分担分担,劝着雇谁不是雇,又不差那点儿钱…

愧疚、难过等等情绪其上头,一口气没上来,她直接软倒在了厨房里。

而从唐庄回来后,耳鸣伴随着鼻孔经常出血的夏爱国,在听到苏美丽的一声惊叫后,极速的跑了过来。

当夏爱国在看到老太太被掐人中都人事不省后,他捂住胸口,一言未发的情况下,后脑勺着地,哐当一声,也跟着昏迷了过去。

两手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倒着气的叶伯煊,用手背抹了把汗,即便他连续几次深呼吸,都没有调节过来加速的心跳声。

他茫然地站在手术室的门前,听着身后乱糟糟的跑动声,只觉得心也跟着紧揪着。

他真是怕了。

他母亲说了什么?

急性心肌炎,如果不是发现的及时,有很高的猝死可能?

奶奶是老毛病,可年龄大了,同样也是很危险。

老丈人又是急性心肌炎。

叶伯煊只觉得一切乱的似没了头绪,可他又要在这一时刻保持冷静,能冷静吗?有个三长两短,他和夏天怎么交代?!

苏美丽尖利的哭声,夏老头咒骂骗子的毒咒声,夏冬无助地一遍遍大声问他:

“咱爹没事儿的,是吧?姐夫?啊?还有奶奶,还有奶奶!”

直到一九八一年的四月份,夏爱国仍旧是一副浑浑噩噩的状态,一蹶不振。

叶伯煊只能亲自坐镇支撑起了“夏木原”,从那天起,他没有在凌晨一点钟之前休息的时候。

而无论是夏秋还是小毛,小毛碰到的大事小情不断,可她们却咬牙咽下了,没有和家人说出一句“难”。

在工程款短缺的情况下,为了支持“夏木原”,小毛丢掉了两个单子,对于那些东北来的手下,她也压了两个月的工资未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