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该怎么办?”

没人能回答阿呆,就像没人能回答唐咪。

她将今天的事简单解释了一遍,两人之间不存在误会,可也……继续不下去了。

程昊给自己设置的最后一棵稻草,已经倒了。

“……还真像是昨日重现。”

他笑,颊边的梨涡现了出来。

唐咪也笑,她笑时,总像染了蜜,眼睛一弯,就是两弯月牙儿,“是,像。”

“可不论哪一次,你第一个求助的,永远不是我——就像今天一样。”

程昊叹了口气,他又想抽烟了。

他等了那么久,从来只等到她像个女战士一样,永远在单打独斗。

至于多年前,到底是误会,还是别的什么,他已经不想知道了,毕竟——她才是拿主意的那个。

很神奇的是,两人在临近分手的那一刻,达成了奇妙的和解。

唐咪看着他,月色如水,她在月下微微笑:

“好,我们分手。”

她上前一步,抱住了程昊,紧紧地,像是将所有感情都放在这一抱里,程昊这次没有推开她,唐咪在他耳边轻轻告诉他:

“阿正,我爱你。”

程昊怅然若失。

唐咪退后一步,歪着头,像从前每一次告别那样摆摆手,笑着说:

“再见。”

转身的一刹那,眼泪落了一滴下来。

唐咪捂着心口,茫然地想:原来,爱是这样的。

而她,到现在才懂。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多年后,两人谈起这段分手。

程程:我当时真的想跟你老死不相往来的。

糖糖:恩。

程程:但你那时看着太可怜了,我想了很久,决定还是扶一下贫真好。

糖糖:确定不是我扶贫?

程程:……

第116章 痛彻

程昊使劲往外拽了拽领结, 终于把卡在脖子上的东西拽下来了,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视线里已经看不到唐咪的影子了。

今天是圆月,该团圆的日子。

天空却只有一轮明月,连星子都看不见,程昊有点冷, 又有点松快。从拉锯许久的感情里脱身, 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可松是松了, 心里的屋子,却像空了。

有风呼啦啦地吹过。

程昊弯腰,从地上捡起了戒盒。

唐咪没带走,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留在了台阶上,连走, 都没想起来。

这——

其实不太像她。

可程昊又有点高兴了。

他感觉到了一种隐秘的快乐,这很难以启齿。

倘使分手唐咪还跟从前一样, 笑着跟他说“bye bye”, 继续无动于衷的话,程昊想, 他大概会很难过。

他好像被唐咪的小肚鸡肠传染了。

程昊心想, 手却紧紧攥住了戒盒,半晌没动。

孙特助从暗处走出来,他是见证了boss与唐小姐分手的整个过程的,虽有早该如此的预感, 可也没法不对其报以最大的同情,毕竟,寻常人伤心就伤心了,boss还得强撑着去善后。

“程总,您父亲和母亲,还在老宅等您。”

程昊这才想起正事,“哦”了一声,转身上了路边的车。

三辆车一路驶到老宅时,已经将近十点半。

推门进去,程父和程母就像两个陌生人,正襟危坐在客厅,彼此间谁也没话。

程母显然有点慌,见儿子回来,连忙站起:

“阿正,怎么样?找到她了吗?”

程昊一边脱了外套给张妈挂好,一边撸起袖子,坐沙发上给自己泡茶。

功夫茶很费时间。

程父知道,这是儿子在给自己找词儿。

“不好说?”

程昊这才端了茶杯过来,一人给倒了一杯,摇头:

“也没什么不好说,她错过了,我们……分手了。”

“不喝,喝了晚上睡不着。”

程父拒绝了。

程母只是伸手,轻柔地付了抚儿子的头:

“妈妈新近认识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你要不要……见见?”在她有限的认知里,年轻人总是善变的,能治愈一段感情所带来创伤的,往往是另外一段感情。

程昊摇头:

“妈,我没心情。”

“去见见,啊?”

程母劝他,“说不定见了,就有心情了?”

“孩子不想见,何必逼他。”

程父对这些情情爱爱的小事没兴趣,“媒体那,我已经都替你打发了,照片视频都收缴干净,问题是……林家那小子阴得很,保不齐拿这件事阴你。”

到底还是丢人的事儿。

程昊不觉得丢人,“于婷那事,我们收集得差不多,东煌……该动一动了。”

“缺人证。”

这件事,程父从一开始过问了几句,后来几乎全程没管,都是程昊在跟进。

于婷因长期被关在疗养院,精神有问题,是无法作为证人出席的,物证,是于婷姐姐藏在银行的账本,可人证……

“林家上一任被解聘的司机,被我找到了,在国外。”

有钱人都爱往国外藏人,可只要是人,他就有社会关系,出于亲情渴望,总会与过去联系,塞点钱,意志不那么坚定的人就投降了。

两人就这么在老宅,三言两语地商量出最近让娱乐圈地动山摇的一件大事。

而唐咪的事儿,就这么过了。

谁也没提。

程父觉得,儿子不至于那么没出息,被人涮了还没骨气地跑去吃回头草,既然跟未来没关系,那就没什么好提。

程母则是另一种心肠,她不想触动儿子的伤心事,心里张罗着赶快给儿子找第二春,至于唐小姐,能赶快过去就赶快过去,儿子可千万不能像她,认死扣,半辈子拔不出来。

以至于该被全程家人共同谴责的唐小姐,在当晚的议题里,再也没出现过。

——————

这时的唐咪,才刚回到小区。

谢过tony,理也没理诞着脸的阿呆,唐咪抬脚上了台阶。

保镖如影随形,小区的人都睡了。

夜极静。

唐咪在台阶上痴痴地站了一会,她想起她有一回就这么提着拖鞋,赤着脚,跨过这一层层的台阶,扑棱着往程昊怀里去的场景。

一切还仿如昨日。

可一切,再回不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唐咪的心脏,像被一股蛮力死死攥紧,完全透不过气来。她大喘了口气,扶着台阶旁的扶手,慢慢坐了下来。

漂亮的准备用来约会的呢子裙摆落到了台阶上,唐咪闷着头,一动不动。

保镖安静地站在台阶下,齐齐转过身去。

她没哭。

真实的唐咪,几乎冷酷到不会掉眼泪,她所有的眼泪,都是武器,是美丽的假象。

孤独的眼泪,没有任何力量。

唐咪揩了揩眼眶,果然,是干涩的,即使心里一阵阵地发紧,可眼眶却像是干涸了的沙漠,出不了水。

她现在不想回家,她不想对父母解释,为什么放了人鸽子,也不想对李蓉,述说那些被她错过的曾经。

她只想安静地理一理思路。

唐咪试图剖析自己。

为什么,阿呆随便一骗,她就上当了,没有想过其中的不合理?为什么每每在面对秦思思时,她就像失了智,无法从容?

她总在害怕那个被她虚构出的世界意志,可世界意志……

是真的存在吗?

还是,她给自己找的理由?

唐咪从自己得知穿书那刻,开始回忆。

夜深人静,连心都是透彻而明朗的,既骗不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

再回忆起一切的源头,唐咪不得不承认,程昊对她来说,始终是特别的。

以至于得知那两千万的负债,她当时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如乳燕投林一般,投向了程昊,没有一丝犹豫。

她将自己牢牢地钉在女配的角色上,并沉迷于将自己变为可怜的,即将要锒铛入狱的受害者,时时害怕,时时小心——

以至于,一不小心丢失了自己。

苗苗的噩耗传来,她第一反应是世界意志,已经说明了一切。

唐咪猛然清醒了,可清醒的同时,不免悲哀了起来。

她扶着栏杆,上了一楼的台阶。

刷卡,上电梯,唐咪没回去,而是去了程昊买的那个房子。

密码还是原来的密码,一切都跟她离开前一模一样。

沙发、吧台、厨房、阳台,还有,她端到他书桌上的一个仙人掌。

唐咪终于捂住脸,哀哀哭泣了起来。

她爱他。

可在懂得的同时,又失去了他。

阳台外的窗帘,被风吹得呼啦啦响,仙人掌安安静静地蹲在书桌台前,一切都没变,可一切都又变了。

第117章 交代

唐咪临走前, 给阳台上的花儿浇了点水。

程昊昨晚还在这儿住, 茶几上落了一支派克笔, 笔头看得出磨得有点旧了,牛皮笔记本随意地摊开,扉页上还有她调皮时画的一个爱心,与程昊的名字并排列着。

她去了衣帽间。

格子抽分成了两块, 一块给她, 一块给他。

内衣裤被叠成了整整齐齐的小豆腐块,这些私密的东西, 程昊从不肯假手于他人,常常在她睡醒的当口,已经洗了晒了。

睡衣,裙子、外套,分门别类地挂好, 此时与程昊的西装外套紧紧地挨在一块。

就像两人还未分开。

想一想,他们在去年夏天重逢, 在今年冬天分手, 时间悄然无声地过了一年,可她想起来, 一切, 都仿佛还在昨日。

他在灯红酒绿姹紫嫣红里,端着酒杯朝她一笑: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唐咪捏了捏鼻子,又有点酸了。

她本来是想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收一收,留给他一个干干净净的房间, 可最后发现,并不那么容易。

构建生活的东西,琐碎而繁多,一个纸袋压根装不完,只能随便捡了几件私隐的东西带走,其余的,等空了再来说——或者干脆不收。

唐咪拎着纸袋,在楼道里站了站。

声控灯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保镖们将自己站成了三座雕像,唐咪看着他们,突然意识到,这也是上一段感情的馈赠,而她显然是付不起八十万一人的工资。

“你们去找程总,就说,物归原主。”

“是。”

保镖们左右看看,干脆地应了下来。

他们当然也知道,这位美丽的年轻姑娘已经跟他们的雇主分开了。作为非物质“遗产”,显然也是要处理掉的。

“唐小姐再见。”

唐咪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转头开了自家密码门,门一开,她发现半夜三更的,客厅灯还开得敞亮,她家老头老太打扮得贵气千条,就这么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跟李蓉大眼瞪小眼。

“怎么了这是?”

唐咪将纸袋留在了玄关,踢开鞋,趿拉着绒毛拖进门、

客厅里的三人面面相觑,一时谁都没敢说话。

“闺女啊……饿吗?妈给你下疙瘩汤。”

老太太不说,唐咪还感觉不出饿,这么一提,肚子倒是骨碌碌叫了起来,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她点头:

“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