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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话间眼皮又垂落下去,却还强撑着不睡过去。好在他们离自家的院子很近,一进门,先去洗漱,等赵延煜出来的时候,饭菜已经摆上桌子。

大概是饿得狠了,端起碗就开始吃,两口之后,想起什么,“爹呢?”

傅清凝忙递过去一碗汤,“公公那边和你一样,我还请了大夫,先前就付过银子了的,会先过来看,等大夫看过他,一并过来给你把脉。”

赵延煜听到傅清凝说赵谨那边和他一样时又重新埋头吃饭 ,往日里尽显斯文的翩翩公子,此时对着一桌饭菜,几乎是狼吞虎咽。

听到大夫要过来给他把脉,也没拒绝,最上却抽空道,“其实我没事。”

傅清凝已经过去铺床,笑道,“你就当是让我放心,可好?”

赵延煜不再说了。

赵谨那边是饥饿太过,又太费神才有些伤了身子,赵延煜年轻,身子要好一些,不过两人都开了药方补身。

父子两人先洗漱,再吃过饭后上床沉沉睡去。

等他们睡了,天色已过午,傅清凝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昨夜她也没睡好,现在人已经平安回来了,暂且顾不上其他,她也困顿起来,干脆上床陪着他一起睡。熟悉的墨香萦绕在鼻尖,她很快沉沉睡起,嘴角笑容勾起,有种安心的感觉。

翌日早上,赵延煜醒过来后又睡了过去,傅清凝则起身了,她睡得背疼,干脆起来走走。

沐雪从前院进来,“夫人,老爷的丫鬟过来了,非要见人。”

傅清凝这才想起,赵谨还住在前院呢,“让她们来,轮流伺候。”

就赵谨那荤素不忌的,傅清凝还真不太想让自己的丫鬟去伺候他。她们只是送上门来,刚好。

沐雪应声去了,却又飞快进来,面色不太好,“夫人,老爷唤不醒,她们闹着要请大夫。现在这个时候,大夫……”应该是请不到的。

“我看看去。”傅清凝去了前院,一眼就看到围着床前嘤嘤哭泣的几人,烟儿因为有身孕,并不挤在前面,只扶着并不明显的肚子站在一旁担忧的看着。看到她进来,烟儿最先奔过来,“少夫人,老爷他为何不醒?您倒是让人去请个大夫啊!”

傅清凝无奈,看着她的肚子退后一步,道,“昨日已经请过大夫了,大概是因为太累……”

“太累!”烟儿明显不相信,质问道,“什么样的累会这么多人搁床前闹腾都不醒?”

傅清凝扬眉,看了看那边低眉顺眼的如颜和荔枝,又看看面前张牙舞爪的烟儿,很明显,面前这位最近胆子见涨。“你不信我,那你去请啊。”

烟儿噎住,“我有孕,怎么好上街?挤着了可怎么好?你安的什么心?”

傅清凝摇头,伸手一指门口,“你出去。”

烟儿一愣,傅清凝已经不耐烦的看向沐雪,“拉她出去,小心她的肚子。以后别让她出现在我面前。”

沐雪上前,不由分说钳住她双手,拉着她就往外走,烟儿不敢挣扎,顺着沐雪的力道往外走,大叫道,“我肚子里有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爷不会放过你们。”

声音渐渐地远去,傅清凝掏掏耳朵,“她太吵了,大夫说公公需要静养,她如此对病情不利,身上有孕不好伺候,免得过了病气。你们俩轮流伺候着,要是发现不对,可以让人来找我。”

恰在这时,床上的赵谨睁开了眼睛。

傅清凝无语,就像是烟儿说的,方才那样闹腾他都没醒,现在安静些了他反倒醒过来了。

看到他醒了,如颜扑了上去,“老爷可算是醒了,我好怕。”

边说,眼泪就掉下来了。

荔枝也一脸忧色,“老爷,您好些了吗?”

赵谨看了看屋子里的人,一只手搭上额头,皱眉问道,“方才在闹什么?”

如颜看了一眼傅清凝,率先解释,声音如水,“是烟儿过来大吵大闹,少夫人怕她吵着您,又看她有身孕怕被过了病气,让她回去静养。她非不肯,少夫人就让人扶了她回去歇着。”

荔枝闻言,面色不变,附和道,“烟儿妹妹年轻不知事,多亏了少夫人。”

傅清凝哑然,没想到这俩会帮着她说话。上前问道,“您可有哪里不适?”

如颜忙接过话,“老爷您饿不饿?要不要请大夫?”

傅清凝哑然,好像这会儿确实轮不到她去关心。

看到如颜,赵谨面色柔和,“不饿,不用请大夫。”

如颜笑容越发温柔,“那老爷要不要搬回院子去住?”

赵谨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我就在这边住着,养好了身子再回。”

他的话,面前这几人都没法反驳。

傅清凝趁机退了出来,让沐雪去给他准备饭菜。还听到两丫鬟对赵谨的殷殷询问,语气担忧,满腔情意隔着门都能听到。

回了后院,赵延煜已经起床,看到她进门,问道,“爹那边如何了?”

“没事。”傅清凝浑然不在意,无意一般道,“那几个丫鬟追过来伺候,我让她们留下了,只是烟儿质问我为何不给请大夫,我直接让人送她回去安胎了。”

赵延煜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下,“难为你了。”

这话傅清凝听了妥帖,上下打量他,问道,“好些了吗?”

赵延煜点头,“好许多了。”

傅清凝让人摆了饭,和他一起吃了,赵延煜昨夜吃得太多,有些撑着,只吃了一碗就放下碗筷。傅清凝见了,嘱咐道,“下一次可不能这么吃了。”

又让留书端了药来,傅清凝接了递给他,“喝了。”

赵延煜垂眸,看着面前黑乎乎的汤药,面色扭曲了下,“这是什么?”

傅清凝一本正经,“你劳累过度,伤了身子,我昨天特意让大夫给你开的补身子的方子。”

赵延煜接了药碗,却没喝,放在桌上,笑意盈盈问道,“夫人,是为夫让你不满意了?”

傅清凝的脸腾地红了,瞪他一眼,“一码归一码。”

赵延煜不接这话,看了一眼门口,起身去关了门,回身走到桌旁,弯腰抱起她,“我身子亏不亏,你试试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下一章还没写完,得等等。晚一点,11点多吧。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贵人

等傅清凝试过, 已经是下午,外面夕阳西下,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

她扶着腰, 瞪向旁边被子里笑得奸猾的某人,这个还不知道他是为何就是他她傻了。要知道昨夜的那碗药他就是忘记了没喝。后来傅清凝见他累得睡着了就没再叫他起来。

想到这里,她冷笑一声, 扬声道,“留书, 把公子的药端来!”

赵延煜闻言,挑眉笑问,“夫人试过,还不满意?”

傅清凝冷哼一声,“今儿无论如何, 这药你必须喝!”

赵延煜笑容敛了下,正色道,“夫人, 你要不要再试试?”

傅清凝瞄他一眼,“药必须喝!”

赵延煜笑容一滞, “夫人, 我们商量个事。”

傅清凝抬手止住, 一本正经,“要是因为喝药,就不必商量了,这件事没得商量。”

留书动作飞快, 很快就在门口敲门,傅清凝起身去门口接过,连着托盘一起端到床前,直接递到他面前。

赵延煜看着几乎是递到嘴边的药碗,问着那苦味,感觉都苦到了心里,眉心不自觉皱了起来,“我真不需要补。”

“这个是大夫说的。”傅清凝端起凑到他唇边,“这边有蜜饯,等你喝了药塞两颗就不会苦了。”

赵延煜忙道,“我不怕苦。”

“不怕苦你倒是喝啊!”傅清凝又往前送了送药碗。

赵延煜无奈,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忙拿起边上的蜜饯塞进口中,看到傅清凝一脸笑意,忍不住一把拿过托盘放在一旁,伸手捧住她的脸,吻了上去。

傅清凝挣扎不得,半晌才被放开,但口中满是苦涩,忙到桌边倒水。床上的赵延煜笑容满面,“夫人,这个叫同甘共苦。”

同甘共苦后的傅清凝喝过水冲淡口中的苦味后,咬牙切齿的看着床上的人,“希望你一辈子都记得这句话才好。”

两日过后,赵延煜已经修养了过来,倒是前院的赵谨身子还挺虚弱,面色苍白浑身无力,还得好好养一段时间。

烟儿又来两次,都被沐央挡在了外面,傅清凝说不见她不是玩笑话。管家那样的一家人,傅清凝反正是不喜的。

烟儿见不到人,就拖人告诉赵谨,说她身子不适,大夫说动了胎气。赵谨担忧她,也知道傅清凝不喜烟儿,干脆带着如颜她们搬了回去。

赵谨搬了回去,前院又空了下来,余兰氏最近也不进后院了,关系冷淡了下来,她只在前院做好饭菜送回去。

赵延煜身子养好之后,就想要上街。会试过去,街上的气氛瞬间一松,许多举子去酒楼茶馆喝酒吟诗,尤其是以前接待过会元解元的酒楼更是人满为患,好多举子都想去沾沾喜气。

赵延煜上街,却不是自己去,他还带上了傅清凝。

当然了,带着傅清凝,他自然就不能去大堂和众人一起吟诗,只在酒楼上面的包间中看看热闹。

底下一群人正对着坐在大堂中一个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公子追捧,“顾公子此次文采斐然,此次会试定能榜上有名。”

边上众人纷纷附和,那顾公子一脸谦虚,“诸位过奖,过奖,此次参加会试的诸位也一样,日后定能为皇上分忧解劳,成为国之栋梁。”

赵延煜看着,面色不变,傅清凝看了一眼那顾公子,问道,“他的文采真有那么好?”

赵延煜笑着摇头,“那谁知道呢?每次会试赶来京城的举子何止几千,但都只录一百多人,落榜者众,于是,好些知道会落榜家中有资财者就会找些路子。”

傅清凝疑惑,“举人是可以为官的,捐官?”

一般是去衙门报备过后等空缺,但全国举子那么多,得轮到什么时候去。于是,其中有门路的,自然就会快人一步。

赵延煜伸出手指摇了摇,“捐官是其一,还有个一步登天的法子,且不需要银子和门路。比如有贵人看中他的学识,直接招为幕僚,而后去争那从龙之功,富贵险中求,说不准博一把就成功了,然后就什么都有了。”

傅清凝默了下,“我们还是平平安安的,不世之功什么的,还是给别人吧。”

赵延煜笑了,拉过她的手,“我知道。不会做危险的事的。”

看了半天,真正卖弄学识的也没几个,大多都是追捧别人的。也对,真正清高的也不会来。

此时已经过午,两人下楼准备回家,突然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赵兄。”

赵延煜回身,看到来人,错身挡住傅清凝,点点头,“胡兄。”

那人的眼神落到了傅清凝身上,“这位是……”

赵延煜这才道,“这是我夫人。”

那位胡兄有些诧异,上下打量傅清凝,却因为赵延煜挡住看不清楚,只看得到纤细的身形和绿色的裙摆。“原来你几次拒绝我们相邀,是因为夫人吗?”

赵延煜随意点点头,“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很冷淡的样子。见他如此,傅清凝也没有和人打招呼的心思。

他这边息事宁人,那人却不想轻轻放过,扬声道,“没想到赵兄竟是个惧内的?”

这话声音不大,但楼梯上上下的人应该都听清楚了,傅清凝有些恼怒,惧内可不是什么好话。这人分明就是故意,正想要反驳,却被赵延煜拉了下,“敬重妻子而已,胡兄言重了。”

胡裕也跟着下楼,似闲聊一般,问道,“听说赵兄如今和父亲一起靠妻子的嫁妆供着,不会是因为人穷志短吧?”

满色柔和,但话语却并不友好,赵延煜没回头,随口应付道,“不知胡兄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都这么说。”胡裕一脸茫然,“难道不是吗?”

赵延煜摇头,“是不是又如何?都是我的家事而已,胡兄如此,失礼了。”

胡裕站在楼梯上,并不生气,但眼神中的恶意几乎溢出。

却在这时,楼梯处又下来一行人,为首那人满身贵气,一身月白衣衫隐绣金线,底下有人认识,立时跪下,“见过太子。”

傅清凝惊讶,没想到这酒楼中还真有贵人来,随大流跪下,眼神偷瞄一眼那位太子,大概二十多岁年纪,容貌方正,一脸柔和。

她只瞄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并不敢多看。虽然她没接触过真正的王孙贵族,但她也知道这是个多瞄一眼也可能会丢命的社会。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太子一脸随和,“诸位随意就是,今日孤只是个普通客人,和你们一样。父皇总说民生要紧,孤今日特意出来看看,天底下的百姓都是如何生存的。不曾想看到我大誉人才济济,有才者众多,日后诸位该都是我誉国肱骨,孤心甚慰!”

底下一片赞誉之声,赞太子爱民如子,也有感叹他们父子情深的,傅清凝听在耳中,只觉得不愧是读书人,一大片赞誉中,大家的赞词还能都不重复。

众人起身,却没有乱动,傅清凝刚好站在楼梯转角处,赵延煜除了一开始行礼,并不多话,太子不紧不慢下楼,路过两人时,似乎看了他们一眼,又似乎没看,很随意的下楼去了。

他并没有再说话,带着人一路不紧不慢,越过大堂出门去了。众人跪地恭送,等他走了才缓缓起身。

等他上了马车离开了,安静的大堂中渐渐地响起了众人低声议论的声音,仔细听的话,都是盛赞太子龙章凤姿性子随和爱民如子的话。

傅清凝两人本就打算回家,再不耽搁,起身往外走,临走前,赵延煜回身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胡裕,“胡兄今日馈赠,赵某记住了。”

说完,再不停留,拉着傅清凝出门。

傅清凝有些恼那胡裕,问道,“他故意那样说的?”

看她气鼓鼓的,赵延煜笑了,伸手戳了戳,“应该是故意的。”

傅清凝拍开他做怪的手指,“你不生气?方才那些话可尽数被太子听去了。”

赵延煜手被拍开,也不恼,摊手道,“本来就是事实啊。”

傅清凝哑然,又想起银子没了的原因,“那他们会不会知道公公他花三万两银子买花魁的事?”

赵延煜点头,“有心人一查就知道了,当日那船上可好多都是此次会试的举子。”

傅清凝这回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赵谨也不知道图什么,美色比前程还重要?

“方才那胡裕,也是梁洲来的,只是我们一趟船。以前我们在书院是同窗,此人出身贫寒,才气也有。但最怕人拿他家境说事。你当他为何要说我吃软饭?”

傅清凝双手撑着下巴,没事做这样听听故事也不错,“为何?”

赵延煜语气淡然,“他家境不好,供养他读书艰难,在他考中秀才后,就娶了妻。他妻子家中算是小有家资,且还是独女,他岳父最是喜欢读书人,读女本打算招赘的,因为他要继续考乡试才作罢。后来他乡试得中,招赘之事才没有再提,还凑了银钱送他入京参加会试。”

所以,他才是真的吃软饭的人。

看赵延煜也靠着妻子,他觉得心里安慰。且他今日故意在贵人面前那样说,对赵延煜恶意满满。

傅清凝想起什么,问道,“他还真的约过你一起喝花酒?”

赵延煜默了下,点头道,“有过一次,不过我拒绝了。”

傅清凝点点头,“那他真去了?”

“去了。”赵延煜摇头,“他经常去。”

傅清凝啧啧出声,“那什么,负心多是读书人。”拿了人家的银子还不好好待人家闺女,畜生都不如。

赵延煜敲她一下,“你这话打翻了一船人,我可没有对不起你。”

傅清凝伸手捂住额头,不满道,“你对不起一个试试?”

赵延煜来了兴致,问道,“你待如何?毒死我?”

傅清凝冷笑一声,“毒死你还要赔命,那多划不来,买包药那什么……”她眼神扫一眼赵延煜的小腹,“看你还怎么负?”

赵延煜只觉得某个地方凉了下,忙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对不起夫人的。再说,为妨夫人以后孤单,为夫还要给夫人留下孩子呢。”

提起孩子,傅清凝思绪飘远,伸手抚上小腹,她虽然不想早生孩子,但她和赵延煜成亲后一没有刻意避孕,到现在都快一年了,也不见有孕……

傅清凝转而问道,“对了,今日他那样说被太子听到,对你以后会不会有影响?”

赵延煜看到她抚肚子的动作,垂下眼眸,闻言笑着摇头,“你想得太远了,此次我能否榜上有名还未可知。就算是有,太子也不会记得我的。”

傅清凝点点头,沉默下去。

赵延煜一路上看了她好几次,下马车时拉着她回房,面色慎重,和以往的轻松随意不同。

傅清凝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有什么事吗?”

赵延煜点头,“有件事情我要跟你坦白。”说话间进了屋,看到留书进门,他挥挥手让她下去,还过去关上了门。

赵延煜走过来,坐在她对面拉着她的手,正色道,“清凝,关于孩子。先前我们刚成亲时我有喝药。”

傅清凝惊讶,率先想到的竟然是前几次他喝补药的时候的样子,几乎是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没想到他还有主动喝药的时候。

赵延煜声音低了些,“我想要你陪我一起出来。要是你有孕了,就不能陪我了。再有就是,我知道你不喜欢早早生孩子,才会如此。”

一开始喝了药,自然不会有孕,后来就是一个月的船,到了京城之后他又忙着读书……这样忙碌,就是不喝药,没有身孕也正常。不是自己身子有毛病就行。

傅清凝眯了眯眼睛,“你为何知道我不喜欢早早生孩子?”

她可记得自己似乎没说过这样的话。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当下女子有子嗣才算安稳,她这番话别说对着赵延煜,就是对吴氏都没提过。

赵延煜面色微变,勉强笑道,“成亲那夜,你喝酒了,睡着了说梦话念叨来着,我听到了。”

傅清凝半信半疑,回忆了一下成亲那夜,似乎是有点醉,也有点累,梦话什么的,她哪儿知道自己说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