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护着她,再也不会让她出事了,同样他也不会再欺骗她。
萧知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怎么,刚才紧绷的身形,在他这句话之后竟然就缓缓地松软了一些。
***
而此时的东郊。
天已经大黑了,这里却围绕着不少人,每个人不是提着灯笼就是高举火把,这其中有东郊庄子里的人,也有长兴侯府的护卫,至于其他穿官服的就是京兆衙门里的人了。
长兴侯府的人和京兆衙门的人来得迟。
这会庆俞瞧见喜鹊,便上前几步,问道:“怎么样,找到五爷和夫人没?”
喜鹊找了大半日,连声音都哑了,闻言也只是哽咽道:“没,没找到。”她一边哭,一边抹着眼泪,“我跟王管事他们都找了快有一个时辰了,还是没找到五爷和夫人。”
庆俞脸色微变。
这夜越深,踪迹就越难寻,尤其这个地方不仅范围广泛,就连隐蔽的地方也有不少有些地方被草堆遮着,白天可能还找得到路,可这会,就算提着灯笼恐怕也找不到。
要是知道五爷和夫人摔在了哪,从那个地方开始搜寻倒也简单。
可偏偏就是一点踪迹都找不到。
陆承策就在庆俞的身后,听到这番话,他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看了一眼四周,都是黑蒙蒙的一片,他是沉吟了一番才道:“我们人多,总能找到的。”
“何况五叔跟五婶身子都不大好,应该也不会离得太远。”
“我们提着灯笼分散开,尽量往隐蔽的小道去,沿途走去的时候,记得多喊几声。”
他身份高,此时发了话,旁人自然纷纷应是,便把人分了四拨,分了四个方向去寻。
“陆都督!”
“五爷!”
“夫人!”
“五叔!”
山坡底下此时环绕的都是这些声音。
陆承策和庆俞、喜鹊是一拨,这会三个人提着灯笼,寻人,他们沿着一条小溪走着,陆承策眼尖,瞧见一块石头边上有一方丝帕,他提着灯笼走近,然后弯腰拾了起来。
“世子爷,怎么了?”庆俞见他停下脚步,也跟着止了步子,问道。
“这块帕子,你可认识?”陆承策握着那方帕子,问喜鹊。
“这——”
喜鹊拿过帕子一看,在看到上面熟悉的芙蕖花时,忙道:“这是主子的,是我亲自绣给主子的,主子她,她一定在附近!”
大概是眼前有了希望。
她倒是也不觉得腿有多疼了,她一边握着帕子一边喊着:“主子,五爷,你们在哪?”
庆俞和陆承策也连忙跟上。
这四周都是乌漆嘛黑的一片,也没有什么回声,直到陆承策瞧见草丛那边隐有火光透出,才出声提醒,“去那边看看。”说完,他率先迈开步子朝那处走去。
果然,没走多远。
他们就瞧见了一个洞穴,而那些火光正是从洞穴里照出来的。
三人连忙往里头走去,然后就看见了陆重渊和萧知的身影,两人靠着墙壁,肩并着肩,头挨着头。
看起来两个人的样子并不算好。
陆重渊身上几乎全是伤痕,一身墨色锦衫也被磨得差不多了。
至于萧知。
她倒是还好,除了脸色看来钱苍白了些,其余倒是没见有什么伤痕的。
其实早在刚才,陆重渊就听到他们的声音了,原本是想喊身边这个丫头起来,但是喊了几声也没见她有什么反应,知道她是真得累了,索性也就歇了心思,打算等他们找过来。
左右他火堆烧得这么旺,外头的人只要看到,总能找过来的。
而这会——
他见喜鹊看着萧知要扑过来的样子,皱了皱眉,不等她出声,就低声说道:“动静轻点。”
他语气虽然平静,但就是有那么一股子气势在。
喜鹊纵然再焦急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只好安安静静地侯在一旁,眼睛倒是时不时往萧知的方向看去,像是在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没事。
“五叔。”
“五爷。”
陆承策和庆俞先后朝陆重渊拱手一礼。
陆重渊淡淡应了一声,他也没理会陆承策,只是对着庆俞吩咐道,“去把马车和我的轮椅取过来。”
“是。”
等到庆俞走后。
这洞穴也就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陆承策向来是个少言的,这会就安静侯在一侧,等庆俞领着其他人过来,至于喜鹊,她倒是焦急,但是有陆重渊的吩咐在前,她纵然再着急、再担忧,也不敢说什么。
“唔。”
萧知也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了什么,微微睁开眼睛,目光朦胧地看着陆重渊的方向,“怎么了?”
她的声音有些哑,也没注意到洞穴里多了什么人。
陆重渊见她醒来,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就连声音也很温柔,他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头,“没事,庆俞他们找过来了,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想到这个洞穴里还有个碍眼的人在。
他话一顿,继而又是一句,“你若是觉得困就再睡会。”
萧知的确困得厉害,听到这话,乖乖“嗯”了一声,朝他粲然一笑,然后就继续靠着他的肩膀睡过去了。
手倒是一直抱着陆重渊的胳膊。
陆承策虽然侯在一旁,但余光还是能够看见两人的互动,他倒是没想到自己的五叔还有这样柔情的一面,有些诧异也有些惊愕。
不过更让他诧异的是
萧知刚才醒来时的那副样子,竟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轻轻皱着眉,刚想再看,便瞧见一道凌厉的视线正朝他的方向看过来,而那道视线的主人正是他的五叔。
知道自己这番行为的确不合规矩,陆承策忙垂下双目,背过身去。
直到看不到身后的视线了,他才轻轻抿紧薄唇,他自己也觉得近来行为举止有异而这些异样,竟然十分巧合的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他,到底是怎么了?陆承策紧握着手中的灯笼,沉默着庆俞很快就领着人过来了。
那些人受了吩咐,倒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只是瞧见陆重渊被人推着出来的时候,纷纷拱手一礼,轻声喊道:“陆都督。”
陆重渊没有理会他们。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抱着萧知,时不时低头看一眼,见她睡得安稳,并未被吵醒,这才放下心。
从始至终。
他都没有假借他人之手,一直都把萧知抱在自己的怀里。
等上了马车。
陆重渊才喊过庆俞,吩咐一声。
而后他落下手中的车帘,庆俞走到徐钦的面前,拱手同他说道:“徐大人,今日谋害陆大人的那些杀手,我已着人先看押起来。”
“劳烦您过会去把人带回衙门,仔细审问一番。”
说完。
他循眼四顾,喊了一声:“王管事。”
“哎,小的在,小的在。”某个身穿灰色长衫的中年男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朝众人一礼后,然后又同徐钦说道:“徐大人,人就在庄子里,小的领您过去。”
虽然这位陆都督已经名存实亡,但到底身份还在,身为一品大官却遭遇刺杀,这可是大事,徐钦也不敢拿乔,忙应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审问,争取早日查出真凶。”
庆俞点头,未再多言,又朝他拱手一礼后便走到马车边,同马车里的人说了一声,等里头传出一声“嗯”,他才扬起手中的长鞭,“驾”的一声,马车缓缓朝城中驶去。
而徐钦一行人。
却是等到陆重渊等人离开后,才随王管事去庄子里拿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90章
等陆重渊一行人回到陆家的时候, 已经是亥时末了。
陆老夫人担心了一晚上, 没有得到准确的消息,她也睡不着,刚才合衣在罗汉床上眯了两刻钟, 一得到消息连整理一番都没有, 就立马跑出来了。
她如此, 其余陆家人自然也是如此。
纵然再不喜欢陆重渊和萧知,但明面上他们毕竟是一家人, 该有的表示还是得做到位的。
要不然回头还不知该被这位老太太怎么拾掇呢。
因此这会不管是睡下了的, 还是没睡下的, 只要得到消息的, 大家都急急忙忙出来了。
这会一众人就站在影壁处,眼见马车停下,陆老夫人率先撒开平儿的搀扶,趔趔趄趄迎上前去,对着一辆马车, 焦急道:“老五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庆俞和他的主子一样, 能不说话, 就不说话。
这会他也没有答话,依旧握着马鞭侧坐在车辕上,垂眉敛目,默不作声。
“祖母。”
还是陆承策开了口, 他翻身下马, 走到陆老夫人身边, 伸手搀扶她一把,同她说道:“您别担心,五叔没事。”
听到这话。
陆老夫人稍稍松了一口气,她握着陆承策的手,目光还是一眨不眨地落在那块暗色的锦缎布帘上,刚想再同里头的人说几句话,便听到马车里头传来一道男声,“庆俞,走。”
嗓音清冽,不辨喜怒。
“是。”
庆俞会意,同陆老夫人拱手一礼,“老夫人,劳您让下,属下还得带五爷和夫人回屋,李大夫也已经在屋子里候着了。”
“老五”
陆老夫人担心了一晚上,很想知道陆重渊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但不管她在外头说什么,马车里头始终没有传出什么声音。
陆承策心有不忍,只好扶着她,低声安慰道:“祖母,五叔和五婶都累了,您还是先让他们回屋歇息吧。”
“您也累了,孙儿扶您回屋,可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马车里的人也没有什么表示。
陆老夫人那双呈现出老态的眼见泛着泪花,她咬了咬唇,终究还是移开了步子,马车一点都不留情的穿过陆家众人,朝五房的方向驶去。
而滞留在原地的一众人,眼见马车离得越来越远,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五弟也真是的,咱们为他操心了一晚上,他倒好,连见都肯不见”说话的是李氏,她向来是个喜欢挑事的,这会嘴巴一张,就一刻不停的说道:“我们也就算了,母亲都这么大年纪了,为了他连晚饭都没怎么吃。”
“真是想想,就替母亲觉得不值呢。”
王氏也跟着说话,“五弟不懂事也就罢了,五弟妹怎么也一点规矩都不懂?我们这些长辈都在外头,她竟是连句问安的话都不说。”
“行了。”
长兴侯沉着脸,打断她的话,“五弟他们折腾了一天,已经累了,何况”他轻轻抿唇,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叹气,“五弟他本来就是那么个性子。”
陆承策正扶着陆老夫人往正院走去,听到这话,脚步微微停顿了下,他想说不是这样的,其实五叔并非他们想象的那么冷漠无情,他也是有柔情一面的。
只是那份柔情只给了一个人罢了
陆老夫人心情不好。
这会白着一张脸,神色疲惫的由陆承策扶着她回屋。
长兴侯之前又说了那样一番话,一群人余后倒是没再说什么话,就这样默不作声的跟着陆老夫人朝正院走去。
崔妤是小辈,这会就走在后头。
她的手搭在顺心的胳膊上,脸上虽然如常带着一抹温婉的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她的情绪并不高自从得到陆重渊和萧知出事的消息后,她就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等着消息。
虽然不知道陆崇越派出了多少人马。
但按照陆崇越对陆重渊和萧知的恨意,他既然这么想让他们死,必定是打算一击即中,派出的人肯定不会少。
没想到——
崔妤想到刚才丫鬟来回禀消息,说陆重渊和萧知平安无事的回来了,扣在顺心胳膊上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一些。
派出这么多人。
从千丈山坡摔下去都能平安无事的回来,这两人的命怎么就这么大!
顺心吃痛,却不敢呼出声。
她只敢偷偷把目光朝崔妤的方向看过去,眼见向来温柔的主子此时竟然阴沉着一张脸,心下猛地一跳,再想细看的时候,身边的主子又恢复成以往那副温柔婉约的样子了。
仿佛之前她看到的只是一场错觉。
她压下心底的震惊,抿着唇,难不成真的是她眼花了吗?
崔妤倒是不知道顺心在想什么,她把心底那些情绪压下去的时候,就不动声色地朝不远处的陆崇越看过去。
见他始终低着头,握着拳,被灯笼里的火光映衬的脸惨白的要死,若是细看的话还能瞧见他双肩微颤,仿佛在极力压抑着心底的愤怒和不甘。
没用的饭桶。
崔妤在心底对陆崇越做了这么一声评价,余后也就不再看了,左右这事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
就算陆崇越真的出事,也弄不到她的头上。
她现在也只是烦,陆重渊和萧知没死,想要拿回中馈恐怕不易不过她最大的优点就是比旁人有耐心。
总会有办法的
等把陆老夫人送回正院,其余人等便打算各自回房间了。
王氏等人都已经回去了,崔妤原本是想等陆承策一起回屋,却没想到陆承策竟脚步不停地往外走,她心下一惊,忙松开平儿的搀扶,小跑着迎上前,气喘吁吁的问道:“夫君,您这是还要出去吗?”
陆承策听到声响,脚步微顿。
他其实还是有些不大习惯自己已经再次成婚了,自从顾珍死后,他就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日子了,不过说到底,崔妤也是他的新婚妻子。
何况崔妤无论行事还是为人都很不错。
这段日子,家里有她操持,也的确让他放心了不少。
他对她虽然没有夫妻情意,但终究有一份感谢在,该给的体面还是得给的,思及此,他紧绷着的脸也放松了一些,“五叔遇刺是大事,我打算去京兆衙门看看,能不能找到幕后真凶。”
知道那几个杀手被京兆衙门的人带走,也明白陆承策的性子,崔妤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很大度,也很温柔,仿佛很寻常的拿着帕子,踮起脚尖替人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柔声道,“既是如此,我也不拦你,只是你近来忙于公务,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歇息了。”
“祖母如今又是这样,你”
陆承策明白她的意思,薄唇微抿,似是沉吟一番,道:“等查完这件事,我就回家。”
话落。
他看着崔妤眼下的乌青,声音也柔和了一些:“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崔妤从来不怕辛苦,只怕自己做的这些事,没有被人看到,如今听到陆承策这番话,她纵然心里再有怨,也都被人抚平了,眉梢眼角俱是笑意,她望着陆承策,笑得十分温柔,“不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