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德笑嘻嘻道:“侄子也是想快点见到六叔嘛。哪曾想那个守门的校尉那么没眼色,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连我们霍家的都敢拦!六叔,这明摆着不将您放在眼里啊,万一哪天府里有急事,晚上出个门难不成还要向他一个小校尉请示?”
要搁在原来的老侯爷身上,肯定要给侄子出气,更何况霍明德一向是家族里颇受老侯爷喜欢的一个侄子,所以霍明德更加有峙无恐。他小时候曾来过博陵,可以说是在一县横着走,闹出什么事都有老侯爷收拾,还会拍手叫好。
可惜老侯爷已经换人做了。聂冬瞧这小子那嚣张的样子就想给他两巴掌老子刚被皇帝骂了,你还来添乱,是嫌老子被骂的不够惨吗!!
“宵禁时想要通行必须要有令牌,那校尉又认不得你,万一是什么匪人冒充侯府之人,本侯的安危谁担待得起?!”聂冬重重哼了声,“少拿话来搪塞你六叔,你每天赶多少路难道自己不清楚?还有那女的到底是什么来历?!”
霍明德前面都没留意,就听到最后一个问题,顿时笑的格外有深意,刻意压低了声音:“六叔,您这话问得,能大半夜和侄子一起走的女人还能是谁啊,当然是侄子的人了。”见老侯爷还要再问,连忙道,“哎呀六叔,我都赶了一天的路,累都要累死了,您容我睡一觉醒来再问成不?”
说完就开始打呼噜,真是一点都不讲究。聂冬算是服了他,不耐烦的挥着手:“滚滚滚。”
霍明德立刻张开眼,喜笑颜开:“谢六叔!”
回到侯府替他准备好的院子,立刻就搂住了那女子的腰:“我说什么来着,没事吧!六叔这人最好了,在他这儿哪怕是老家伙来了也不敢拿小爷怎么样,咱们就在侯府多住几天。”
月色正是朦胧,霍明德摸怀中娇媚女子那柔滑无骨的小手,顿时打横将她抱起,猴急的向屋里跑去。
霍五老爷的儿子突然到访侯府的事第二天便传开了,府里的老人们个个苦着脸,这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啊。
日上中天的时候,霍文钟终于忍无可忍的冲到给霍明德住的流云院:“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是打算睡一天吗?!”
霍明德随便套了件外衣,勉强睁着眼,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位大堂哥:“我说大哥,你每天这么绷着不累么,我赶了这么长的路,好好歇几天又能怎么呢。我记得六叔这儿没请安的规矩的吧。”又看了一眼跟在霍文钟后面的王家丞,对他招招手:“正好你来了,这院子怎么才一个使粗的,连个屋里伺候的人都没有,哎,罢了,我昨晚来得急你没准备小爷就不怪你了,赶紧让几个一等丫鬟过来,没看见大堂哥都来催了吗,小爷还等着洗漱呢。”
“你没长手脚吗?!”霍文钟早就看这个堂弟不顺眼了,成天吊儿郎当不干正事,偏偏还就入了他爹的眼,小的时候大家没少打架,可无论输赢,只要霍明德告到老侯爷那里,挨揍的就是霍文钟。
正院里,聂冬都起床跟着薛太医打了一套拳,都没等到他那便宜侄子过来请安,一直到了中午,霍明德才慢悠悠的过来蹭午饭。这纨绔脾性和原来的老侯爷是臭味相投,也难怪老侯爷这么喜欢他,看过老侯爷的记忆以后,聂冬无言以对,决定对他眼不见心不烦。
见霍明德正在喝汤,聂冬道:“你要在侯府住几天也没事,但我得写信给你父亲,让他知道你在我这儿。”
“噗…咳咳咳。”霍明德剧烈咳嗽,“六…咳,六叔啊,我来之前已经和老爷子说我来您这儿,您就别麻烦了。”
“这样就好。”聂冬点点头,决定等下就让秦苍去驿站。
用过午膳,霍明德打算在老侯爷面前表表孝心,被聂冬直接轰走了,见着这个纨绔就心里烦。霍明德也不在意,他六叔的心情一向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八成又是被霍文钟给气着了。一个每天只会盯着你,让你注意言行的儿子,给他霍明德也得闹心。真搞不懂霍文钟那家伙每天哪有那么多的“正经事”,他们这样的人家,有什么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得了,更何况这里又不是京城,天高皇帝远的,这么图表现皇帝也看不见。好生讨好自己的亲爹不比什么都来的更实惠。要是搁在他身上,早就当上侯府世子了。
霍明德对他六叔还是很有信心,六叔肯定是站在他这边。因为他爹就是霍文钟那类人,一向被六叔瞧不起,没看见博陵侯这个爵位是搁在是六叔身上不是他爹么,更被太后娘娘放在心里的也是六叔么。他爹那人最没意思,一天到晚板着一张脸,想还让他娶那种丑八怪,简直不可理喻!想到自己这次的行动,霍明德嘴角浮现一抹得意的笑意:新郎官不在,小爷看你们怎么娶亲!他六叔这么多年没个正经妻子府里不一样好好的,女人要是不会伺候男人,娶回来作甚。
聂冬直接发了封家书去京城霍五老爷府邸:“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那个女的是什么来历。”
由于事情紧急,便直接由侯府的侍卫来送,高安幸灾乐祸道:“这家伙来的真不是时候。”见秦苍瞪了过来,也没闭嘴,反而乐得更厉害,“谁叫老侯爷怀疑县内有细作呢,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不查清楚怎么能放心啊。”他们侯爷喜欢这个侄子不假,可惜现是特殊时期。
谁料霍五老爷的回信还没收到,却等来了第二道圣旨,侯府上下诸人顿时紧张起来。
“圣上让我们准备粮草,立刻运往吴国!”聂冬沉声道,“随本侯去府衙,那边也应该得到旨意了。”
第42章 夸奖
第二道圣旨本就是写给博陵县衙,聂冬这儿收到的不过是抄送的副本。博陵侯可没有准备粮草的权利, 只是皇帝让侯府知道县内将会出现这件事, 如果县衙为此而劳动到侯府的时候,侯府必须要配合。
县衙内张以鸿等人早就穿戴整齐, 恭恭敬敬的跪迎传旨天使。听完后诸人心中略松一口气不管如何, 看来上次吴国的大捷是真的,吴国扛住了, 这意味着博陵会更加安全。
正将天使们送到别院休息,便听到老侯爷亲自来府衙了,大家又是一同忙乱。不少人纷纷低声讨论:“两天前府衙抓了个人, 你们知道是谁吗?”
“这还能不知道?咱们老侯爷的亲侄子呗,嘿, 这回乐子大了。”另一人仰着下巴悄悄指了指前面的张义鸿,“张大人怕是要头疼了,这才把人家侄子关了,现在又要博陵侯配合咱们准备粮草,你猜老侯爷会怎么样?”
闻此言, 众人背后冒出一股凉气, 按照博陵侯以往的表现, 不一脚踹死府衙诸人都算是客气的。
“依我看不见得。”一个胥吏放下笔, 也加入了讨论,“面对时疫时,老侯爷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我瞧这老侯爷平日里是糊涂了些, 可在大是大非上还是拿得住的,更何况这次要粮草是吴王,那位可是老侯爷拜把子的兄弟,兄弟有难,还不去帮一把?”
这么一说到时让众人都安了不少心。张义鸿也是这么想的,上一道圣旨才把博陵侯给骂了个狗血喷头,下一刻就要让人老实的去配合,若是个普通人倒也罢了,可博陵侯偏偏是个见树还要踹三脚刺头。骂了他,还让他去办事,简直就是做梦!
“哎,陛下既然要咱们转运粮草,又何必…”张义鸿叹了声,“好歹等吴国之事了了再说吧。若老侯爷在这次事上做了配合,加上在赵县的表现,也算是功过相抵了,又何必专下旨训斥呢。结果这现在闹得,只求吴王他老人家的面子够大吧。”
沈江卓也觉得难办。霍文钟都特地大半夜的跑来和霍文萱分享老侯爷被骂的喜悦了,可见博陵侯被圣上骂的够惨。加之上次抓了霍明德的那个小校尉正是他手下的人,还不知道霍明德在博陵侯跟前怎么给他穿小鞋呢。
沈家不算什么名门,但好歹是个三流的世家,家族里也出过几任九卿,放在京城不起眼,可在一县只地上也是颇有名望的,毕竟纵观本朝,能称得上是世家的家族本就不多,必须是有明确可考的家族历史一百年以上才能有入选世家的资格。博陵沈家虽然是旁支,可终归还是姓沈。沈江卓年纪轻轻便是一县县尉,与其姓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也正是如此,他只是一介县尉,而非县令才更令人困惑。
县尉再如何有地位,再是县里的二把手,但毕竟是是涉武了,在这个文治的时代,官场里武将天生就低人一等,除非是做到类似于大将军这个位置上,其他的在文官眼里都不能算是官儿。沈江卓世家出身,又娶了堂堂列侯的唯一嫡女,到如今竟然只是个六百石的小小县尉,这背后不能多想,一想头皮就要发麻。是以在府衙里,张义鸿等人也不敢和沈江卓深交,明摆着老侯爷在暗地里整他,虽然沈江卓是个不错的同事,可大家也不想得罪博陵侯啊,于是沈江卓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在县尉一职上待了三年了。
加上又出了霍明德的事,张义鸿同情的看向他,老侯爷或许会配合府衙,但肯定会找个人出气,这个人会是谁,不言而喻,大家默默的替沈江卓点了根蜡。
除了还在赵县的曹县丞,张义鸿等人都齐齐站在大门处迎接博陵侯。不等聂冬从轿中下来,张义鸿就赶紧迎了过去,语气里透着无比的关切,仿佛博陵侯是他亲爹一样:“侯爷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直接让人来说一声不就行了。现在天正热呢,您老身子要紧啊。”
聂冬疑惑的抬头看了一天,四月初的天有啥热的,这难道不是一年中最舒服的季节之一,见张县令伸手想要扶他,聂冬赶紧往旁边站了站。
一个快四十岁的大老爷们做出一副太监模样,真嫌不够恶心的。他聂冬的手是能随便摸得吗,侯府那些年轻貌美的小妾丫鬟都不给摸,更何况对方还是个老爷们!
“张县令太客气了,事关粮草大事,本侯还是亲自来府衙为好。”说罢,呵呵了两声,“省的有人说本侯只顾吃喝玩乐,酗酒闹事啊。”
“这就是胡说八道!”张义鸿比聂冬还要气愤,“侯爷您不必放在心上,要不是由您在主持大局,咱们博陵能有今天这般繁荣?要不是有您,在时疫的时候咱们这几个怕是都要死上七八回了,您老人家做的可都是大功德,菩萨们都瞧在眼里呢。”
所以菩萨就让我穿成了一个四十八岁的老大爷?聂冬特别想去亲自问候一下那位管穿越的菩萨,这货绝对是fff团的,见不得别人小两口好!
张义鸿见老侯爷脸色不妙,赶紧闭了嘴,直接引人去府衙内小坐。见张义鸿叫人上完茶后还要摆出各色点心,甚至开始寻觅去后宅找两个丫鬟来打扇了,聂冬立刻道,“你不必忙了,本侯来就是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众人微微弯腰,洗耳恭听状。
“现在天气转热,薛太医对本侯说要防着时疫复发,所以你们自己商量一下,是继续让曹县丞留在赵县看着那一摊子事,还是派个人过去和他轮换一下,这是其一。其二,圣上让诸位准备运往吴国的粮草,由于咱们博陵路途便利,整个易阳郡的粮草都将运往博陵,再一道运向吴国,你们立刻腾出库房来,安排人手日夜巡视。”
聂冬深知自己比起这些古代土著在一些常识上肯定会有所缺乏,让专业的来一向都是他的行为准则,当即道:“这是博陵侯府的令牌,凡有要侯府做的地方,拿此令牌直接去找大郎便是,五千石以下粮草,不必告知本侯,可与大郎自行处理。”
五千石,基本是一支一万人的军队十日的口粮,作为初批应急的粮草,五千石足够他们暂时周转了。
“侯爷如此深明大义,吾等自愧不如。”张义鸿赶紧道,“卑职一定不负所托,如今县衙已准备好了五处粮库,若侯爷得空…”
“这么快?”聂冬截过他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吧,装粮草的仓库一定要慎重,尤其是要注意水火。”
张义鸿见老侯爷都吃有些吃惊,颇为得意道:“今年太常府颁布历法后,卑职便特地去卜了一卦,卦象道咱们博陵今年乃是丰年,所以卑职便提前准备好了早些年空置的粮草。”
“县令如此未雨绸缪,真乃我博陵之幸啊。”聂冬毫不吝啬的送上称赞,“粮草一事也得县令多多费心了。”
张义鸿受宠若惊:“不敢不敢,此乃卑职职责所在,不敢有一丝懈怠。”这么多年了,终于的到老侯爷一句称赞,真是太不容易了。
众人随老侯爷一道往五处粮仓而去。这种时候沈江卓一向不往跟前凑,免得老侯爷看见他心烦。虽然是县内二把手,但此刻他刻意走在众人身后,也没人不长眼的提出来。直到张义鸿对老侯爷解说粮仓的安排时,一个不起眼的胥吏突然走到沈江卓身边,低声道:“大人,您府上的管事说有要事要见您。”
沈江卓心中咯噔一下,有些不妙。悄悄走到外面,沈府大管事见他出来,连忙过去,只说了一句话:“少夫人回侯府去了!”
与此同时,秦苍也收到了府里侍卫的消息,见到同样站在粮仓外的沈江卓,不由微微蹙眉。沈江卓尴尬的笑了笑,秦苍不再看他,大步走到里处,趁着一个空隙,附在聂冬耳旁低声道:“大姑奶奶回府了,似乎与十六郎有些不合,原因属下暂时还不清楚。”
霍文萱杠上了霍明德?!
聂冬的眼睛嗖的一下瞪大了,这是要火星撞地球的节奏吗?!
第43章 揣测
最近一向平静的博陵侯府,突然间热闹起来。霍明德气得发抖, 出嫁女这么大大咧咧回娘家的本就不多见, 竟然还是个泼妇!
霍文萱放下手中的茶碗,又摇着团扇, 在她斜对面站着的便是霍明德带来的那个女人, 此刻是瑟瑟发抖,仿佛霍文萱会活吃她一般。
“这种来路不明的女人十六郎竟然敢往侯府带, 哎…果然叔叔不是亲爹啊,万一这要是个刺客可怎么办?”霍文萱冲着霍明德笑了笑,“还是说十六郎在五伯府里也经常带女人回去, 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做法呢?”
“噗”
周围的丫鬟们低头闷笑。以往听大姑奶奶呛老侯爷大家都心惊胆战的,可今天大姑奶奶对上了霍明德各个都仿佛瞧好戏一样, 这两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瞧你这张口闭口说的都是什么!往年读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霍明德一向不将霍文萱放在眼里,这种女人要是搁在他府里,早就该家法伺候跪祠堂了!一点女人该有的贤良淑德都有没有,活该六叔不待见她!
“我当然没有十六郎饱读诗经了,所以我做不出带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去亲戚家做客这种举动来啊。”啪地一声, 霍文萱将扇子扣在桌上, 猛地走到那女人跟前, 目光异常锐利:“路引在哪里?名碟又在何处?是士人之女还是庶民?堂堂博陵侯府里岂能有一个身份不明之人留下!”
“哈!我倒是长见识了, 一个出嫁女竟然还管起娘家的事了。”霍明德一把将玉娘拦到身后,“我的小妾难道还要向你说明身份不成!”
“哦?小妾?”霍文萱笑道,“是良是贱,可给官府上报过?”妾, 也是名分的一种。后宅中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有资格称为妾,没看见连皇上后宫里的娘娘们都不能随便封吗。
说完,又鄙夷的看了眼霍明德,“我记得十六郎还没娶亲吧,难不成五伯同意你在娶妻之前纳妾了?”
霍明德当然没给玉娘名分,霍五老爷也不可能让他这么做,只是霍文萱逼的太紧,他随口一说罢了,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还就和他玩这些花巧。
“我的事用得着向你说么!”霍明德哼了一声,不耐烦道,“我说六叔府里怎么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
“府里当然有主事的。”霍文萱接过丫鬟递来的团扇,又慢悠悠的摇了起来,“只是我们侯府一向是什么身份的人由什么身份的人来见。像十六郎这样的贵客,自然是大哥亲自招待了,只是你身边的这位姑娘,呵…好吧,是十六郎的妾室,博陵侯府可没有当家主母接待个妾室的道理。哎哟,要不我受些委屈,不如请这位姑娘到我府上去小住几日?”
玉娘被霍文萱左一句不明身份,右一句妾室给气得撂倒。一个不得宠出嫁女竟然在她面前摆起主子谱了,她算是哪门子的主子!侯府的人都对她是客客气气的,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上来就指手画脚,别以为她不清楚这个所谓嫡女的底细,听说原来在侯府过的日子连个姨娘都不如,如今不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用身份压人。呵,这个女人也不想想,她可是随霍明德一起来的,堂堂霍府嫡子,霍明德的身份难道不一个出嫁女贵重?!
哼,等老侯爷回来,知道霍文萱这般怠慢霍明德,霍文萱就死定了!玉娘心中愤恨,她好好呆在侯府,又没招惹这个女人,为何一来就针对她,简直莫名其妙。
霍文萱心中远没有表面那么淡定。圣上下旨训斥老神仙,哦不,是她“爹”,这件事本就显得很奇怪。今天一早沈江卓告诉她又来了第二道圣旨,是关于转运粮草之事的。如今大战在即,丝毫不比当初赵县时疫之事轻松,她爹刚被训斥,万一又有那不安好心之人拿霍明德的突然到访做文章怎么办?!
魏君廷魏文杰父子可是条毒蛇,如今正联络各地士人和书生,准备借着圣上下旨训斥的时机彻底扳倒博陵侯,哪怕降不了他的爵位,也要扒掉他一层皮。霍文萱是个阴谋家,一向喜欢从最阴暗最毒的方面去揣测事情,如果她是魏君廷,得知了博陵侯的亲侄子带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来侯府,绝对会想尽办法给她按上一个北疆细作的名头放上去,再将水搅浑,哪怕最后不成功,但也可以给世人留下霍府弟子贪恋美色的印象。更何况皇帝现在摆明了不待见博陵侯,如今夹着尾巴做人都来不及,露出这么大个把柄出来,是要主动找死么?!而魏君廷会做出来得事,说不定比她所设想的还要恶毒百倍。
再看霍明德那张还算俊俏的脸,霍文萱恨不得直接将他揍成猪头,你自己死不要紧,不要带上别人啊。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怎么就这么难?!
霍明德等了半天,除了霍文萱外,竟然一个侯府正经主子都没出来。霍文钟去府衙了,霍家老二最近也被聂冬谋了个正经差事,送出去镀镀金,几个小的在上学,没有聂冬的允许,先生们不会让他走出书斋半步,更别提那里还有高安带着侍卫守着。姨娘们没有之前杨氏那样的底气,不敢冒头,余氏更是留在自己的院子里,她之前连杨氏都不放在眼里,难道现在要让她去见身份不明的女人,更何况叔嫂得避嫌。
若是侯夫人还在,霍明德倒是还能找到个主事的,偏偏偌大的博陵侯府,这十几年都没有正经的侯夫人!霍明德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霍文萱身上,然后这个女人就笑了笑。
霍文萱:“呵呵。”
霍明德:“……………”啊!小爷要气死了!!!
“好好好!”霍明德抬手指着霍文萱,“等六叔回来,我倒是要问问,这就是三娘你的待客之礼!”
霍文萱仿佛没听到一般,对身边的丫鬟道:“去给我端碗玫瑰露来,有些渴了,再上几样点心。”
霍明德哪里受过这样的无视,直接拉过一直当壁花的王家丞:“老侯爷在哪儿,我去寻他!”
王家丞的衣领被拽着,脸色有些难看,低声道:“老侯爷一大早便出门办事了,到底去了哪里小人也不知道。”
“废物!”
霍明德如困兽般走来走去,回头一看,玉娘正委委屈屈的垂着头,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恨得立刻将霍文萱撕成八块。
突然,门外侍从高声道:“侯爷回府了!快快快,都打起精神来!”
霍明德精神一振,得意的看向霍文萱。霍文萱拍了拍胸口,刚才用的点心有些多,毕竟吵架是个体力活。施施然的站起身,也冲霍明德笑了笑:“既然父亲回来了,十六郎与我一起去请安吧。”
霍明德:“正有此意!”
霍文萱:“这位…嗯,十六郎的妾室也一起去?”
玉娘无助的望过去,霍明德心疼的不行,立刻道:“当然去!小爷的女人,怎么就是没身份的人了?哼!”
霍文萱点头不语,心中默默打了个勾:计划通。
第44章 蠢货
聂冬是存着看好戏的心情的回来的,自从来到这个地方, 霍文萱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个魔幻的存在, 这女人的画风太多变了,经常令他措手不及。普通人都有个行为准则, 他们的行动大多可以预测出来, 而霍文萱却是一首歌,聂冬心里是这样唱的:“蛇精病就像是盒子里的巧克力糖, 什么滋味,充满想象~~~~”
聂冬最近很忙啊,忙时疫、忙粮草、忙着研究日记和霍明明之间的关系, 实在是不想将时间浪费在霍文萱身上。往大了说,他是个男人, 霍文萱是个女人,一个大男人总是把精力放在个女人的身上,跟个女人过不去,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诡异。更别提他不仅是个男人,年龄上也比霍文萱足足大了四岁, 所以霍文萱只要乖乖呆在沈府就好, 别乱蹦跶, 这是聂冬对自家“闺女”唯一的要求。
黄大夫早就在大门处候着了, 一见到老侯爷马车,众人立刻跪迎。马车一直驶向了二门才停下,聂冬刚下地便问道:“三娘回来作甚?”
黄大夫立刻道:“大姑奶奶说得了些小巧的首饰,特地来送给琳姐儿。不曾想在后院见到了十六郎带来的那个女子, 便上前问了两句,因不知那女子身份,语气便有些严厉,被十六郎听见了,二人便争执了起来。”
关于这个女子前天晚上他就想问了,却被霍明德打着哈哈蒙混过关,昨天这小子溜达出门聂冬没找到机会,今天被粮草之事耽搁了,如果不是霍文萱来这么一闹,怕是又要被这小子给混过一天。聂冬微微挑眉:“那么…那个女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呢?”
黄大夫微微低头:“十六郎并没有说。”话音刚落,只觉得四周一静,瞧瞧抬头看了一下老侯爷的脸色,又赶紧垂眸。
聂冬似笑非笑,加上老侯爷长久以来的病容,此刻竟然有点狰狞。
小时候霍明德没少见自己的堂姐被老侯爷训斥,一个连姨娘都能肆意欺负的嫡女有什么好怕的,软弱,无害,毫无反抗能力,没有任何依仗,长久以来这便是霍文萱给霍府众人的印象。
她的阴暗不为人知,她的疯狂被悄悄的隐藏,直到老侯爷病的垂危的那一刻,她才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力求一击制敌。哪怕是将自己忍成了一个疯子,在没有大半把握的前提下,都不会主动出击。
霍明德一心要让霍文萱好看,刚一见到聂冬,便立刻迎了上去:“六叔您可算回来了,今儿一早我来给您请安,没想到您那么早就出门了啊。”
“你在家里也是巳时末(11点)才来请安的?”聂冬一甩袖,“本侯一大早就起来了,反而是你们这样年纪轻轻的,不睡到日上三竿都不起来,真不是晚上是忙什么去了!本侯看你就是晚上不睡觉,早上不起床,起床后无所事事瞎溜达,来博陵到底作甚来了?”
突如其来的一番训斥让霍明德呆了一下,怎、怎么他六叔和以前不一样了?六叔自己就是个不爱起早的人,最讨厌子女来请安,以前他巳时去见六叔时还被夸懂事来着啊。
霍文萱道:“回父亲,我这堂弟是带他的妾室来博陵散心了。”
聂冬顿时瞪了她一眼:“你噤声,本侯没有问你!”
霍文萱从善如流的闭了嘴,眼睛却冲着霍明德弯成了月牙状,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带着妾室来博陵散心?”聂冬的目光瞬间朝玉娘看去,“她叫什么名字?”
“六叔,你这是做什么啊。”霍明德抱怨道,“审犯人吗?侄子好不容易来看您一次,何必揪着这些小节不放呢。”见聂冬脸色不对,霍明德只好道,“这是玉娘啊,侄子这一路都亏玉娘照顾呢。”说罢,抬手招呼玉娘过来向聂冬行礼。
聂冬哼了声:“玉娘?她到底是你的丫鬟还是你的妾?你还没娶亲,她算哪门子的妾?!你爹娘同意了?!”
霍明德被问得气结,怎么他六叔和霍文萱一个德行。不就是个女人吗,至于要问的这么清楚吗?!干脆让他交代玉娘的祖宗十八代算了!
“玉娘是我的丫鬟,侄子以后打算将玉娘收做妾室。”霍明德无奈道,“她的卖身契被我放在府里了,侄子一路来博陵,难道还要随身带张卖身契不成?”
玉娘见霍明德如此为难,只好道:“奴婢的确是公子的婢子,京城里有奴婢的名册。”
“大胆!有问你了吗!”
霍文萱猛地拍桌,聂冬无奈的望了过去我也没叫你说话啊。只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并不理会玉娘,只问霍明德:“不是六叔不讲道理,只是现在情况特殊,吴国之事想必你也有有所耳闻,如今事态紧急,侯府上下也得多加小心。你若不说到底哎博陵做什么,六叔也只好将你送回京城。”
“别啊,六叔,你问我都说还不行啊。”霍明德就是不想议亲,这才从京城溜出来的,打算在外面飘个一两年再回去。
“好吧,那你得如实回答才行,若是被我发现有一句假话…”
“您立刻送我回去!”霍明德直接道。
聂冬满意的点点头,挥了挥手,霍文萱纹丝不动。心中叹了口气,侧头看向霍文萱:“你出去!”
这场热闹霍文萱正看得起劲,听到聂冬这话一脸的不情愿。可她敢和她爹唱反调,却不敢得罪老神仙,她还想问问她娘在那边过的怎么样呢,万一把老神仙气走了,她问谁去啊。正要念念不舍的离开,聂冬突然道:“这个叫玉娘的也出去。”
霍明德一怔,就听到他六叔下一道:“三娘,你将她带到你嫂子那里去。”
玉娘只觉得天旋地转,无比恐慌的看着霍明德,霍明德硬着头皮道:“让她回院子就好了,何必劳动嫂子呢。”
霍文萱正要接话,奈何聂冬之前下令让她噤声,此刻一番话憋得心里抓狂。
“既然是女眷,让余氏见见又如何,左右她也是闲着。”聂冬这里可没什么严格的等级观念,余氏再怎么摆世家女的架子也没用,如今侯府的安全第一位,旁的通通往后靠。更何况博陵侯素来荒唐,让一个小妾主持中馈十几年的事都干得出来,长媳招呼侄子的妾室又算什么呢,况且这个侄子又一向得博陵侯的宠爱。
霍明德听老侯爷说出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心里又得意了起来。是啊,这是老侯爷给他的面子,所以才抬玉娘的身份。便给了玉娘一个放心的眼神,嘱咐道:“大嫂最是和气了,你去了后规矩矩便好。”
“是。”玉娘柔柔的应下,心中也乐开了花。堂堂世家女来亲自招待她,想想都觉得过瘾!
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见霍明德又要跟他嘻嘻哈哈,聂冬立刻沉下脸:“少来!别以为六叔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
霍明德哎了一声:“六叔啊,我都快要被我爹逼疯了,这才跑到您这里,想着过来松快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