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崇没有立即吃下去,只是附在独孤后耳边道:“孙儿记得,皇祖母跟孙儿说过‘孔融让梨’的故事,这盘糕点是晋王妃婶婶亲手做的,孙儿想先送过去给穆郎舅舅吃。”

独孤后越瞧这个孙儿越是喜欢,这个孙儿,不但聪慧伶俐,还懂事得很。

“你去吧。”独孤后拍了拍孙儿的头,“咱们崇儿可真乖。”

杨崇捧着一盘子糕点,走到底下婉娘的座位跟前,将糕点盘子递给穆郎:“小舅舅,谢谢你今天陪我玩儿,这是晋王婶婶亲手给我做的糕点,我全送给你吃,你不要客气。”

穆郎嘴馋,非常想吃,可听杨崇说这是晋王妃亲手做的,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谢谢你,我不吃了,我都吃饱了,呵呵呵……”眼神一直瞥着糕点。

杨崇直接塞一块到自己嘴里,然后递给穆郎:“我吃了一块了。”

穆郎实在嘴馋,又见三姐姐没说什么,便也不客气了,直接接过,将头埋进盘里吃。他向来饭量大,糕点吃几块根本不顶饱,于是,一口气全吃了。

韵娘手心里全是汗水,几次想要走过去阻止穆郎,可却一直被太子抓着手。

太子低声对她说:“韵娘,事情已经如此,若是你此番去阻止,被处死的,可就是我们!你不想陪着崇儿吗?”

第72章 陷害

即便韵娘极力忍着,可眼里还是有了泪意。

那天晚上,自她跟太子说了太子妃暗中勾结晋王的事情之后,太子便就如发了疯一般,情绪异常失控,原本从来不愿踏入太子妃宫殿的太子,竟是夜夜宿在太子妃那里。当然,听沁香打听得来的消息说,太子不是去宠幸太子妃的,而是去折磨她的。

至于怎么折磨?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启口,一个男人,在得知被一个女人出卖陷害之后,便拼命在床上虐待她,这算什么?韵娘此时已经不知道,太子到底是太爱太子妃了,还是太恨她。

韵娘原没有想过要陷害任何人,她跟晋王妃都不熟悉,怎么会去害她?只是太子疯了,才出了这样的下策,在晋王妃给崇儿送来的糕点中落毒。韵娘自是不肯,奈何太子这次根本一点听不进去,并且向她保证,落的毒量很轻,只会让崇儿感觉到微微不适,不会有大碍。

当着二圣的面,到时候再宣太医诊治,他晋王府,便就逃脱不了干系。

韵娘知道崇儿爱吃糕点,不过崇儿这个孩子不贪吃,即便再喜欢吃的东西,也只是浅尝辄止,不会如穆郎那般。可是现在呢?或许她的崇儿不会有大碍,但是穆郎,他必是会死的。

而此时站在婉娘身边的穆郎,已经将盘子里的糕点吃得只剩了最后一块,他虽然还没解够馋,但想到婉娘,便自觉地将最后一块递到婉娘嘴边:“三姐姐,你吃,真的可好吃了……你看,我一口气吃了这么多呢。”

婉娘最喜欢看弟弟吃东西的样子,以前还没出嫁的时候,她经常会亲手给弟弟做吃的,她最疼穆郎了。

“三姐不饿,是崇儿让给穆郎的,穆郎乖。”婉娘将穆郎的手推了推,又去捏他肉乎乎的脸蛋儿,“你先吃点垫垫底,等跟着姐姐回了国公府,姐姐亲自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穆郎开心得瞪圆了眼睛,一把将最后那块糕点塞进了自己嘴里,然后抱住婉娘的脸猛亲。他真开心,终于又可以跟三姐姐在一起了,他可喜欢跟三姐睡觉了,以前三姐没有出嫁的时候,他天天挤在姐姐的被窝里睡。可自从姐姐嫁人后,他不但饭吃得不香了,连觉也睡得不好……

李夙尧竟然主动邀请他去国公府做客,他真是爱死李夙尧了,想到此处,穆郎一头便扎进李夙尧怀里。李夙尧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一只鸡腿瞧,刚准备伸手去拎,结果鸡腿还没入口,就被穆郎吞了去。

穆郎腮帮子鼓鼓的,拼命咀嚼,咽了下去后方说:“谢谢姐夫,我最喜欢我三姐跟三姐夫。”

李夙尧气极反笑,伸手捏穆郎肉脸:“跟你三姐小时候一样,长得圆圆的,还是个贪吃鬼。”

婉娘不乐意了,瞥了李夙尧一眼:“不知是谁在我家的时候,竟是将刷锅水当作美味汤羹喝了,倒是说起我来。”

李夙尧噎住!这事儿他自己都快忘了,肉丸子竟然还记得?嗯,说明肉丸子是爱他的啊,好开心。

杨崇回到了独孤后身边,韵娘一直瞧着穆郎,见他没什么反应,微微蹙了下眉,但到底是松了口气。

外面突然有些哄闹,似是有人在争吵,吵闹声原是有些远,可渐渐的,似是到了殿门口。

“谁在外面大声喧哗?”圣上原是在与几个年轻的臣子说话,此番听得有吵闹声,自是给站在一旁的虞公公使眼色,“你去看看,谁人敢如此胡闹,带到朕跟前来,真是胆大包天。”说着瞧了太子一眼,似是对他很不满。

虞公公低头应着出去了,太子虽然一直垂着头,不过,嘴角却划过一丝笑意。

被带上来的人,是一个小丫鬟,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脸上已是被打得出了血,双颊肿了起来,可怀里却死死抱着一个明黄色的包裹样的东西,包裹上还似有花纹,但想得不清。

原是崇儿大喜的好事,却是见了这般血淋淋的东西,独孤后蹙眉说:“底下跪着的是何人?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竟是这般大胆!”又说,“虞公公,可查得出这是哪个府上的奴才?”

“回圣后娘娘的话,这……”虞公公声音小了些,吞吐道,“奴才刚刚问了,跪着的这个小丫鬟叫采如,是太子妃殿里的小宫女,此番哭着跑来,似是有何冤情要向二圣申诉。”

圣上仔细瞧了瞧底下跪着的、叫采如的小宫女,问道:“有何冤情,你说出来,若是确实在理,朕替你做主。”

采如这才松了紧紧抱着的明黄包裹,哭着磕头:“奴婢替主子谢圣上隆恩,奴婢知道,若是此事说了出来,奴婢的性命就不保了。奴婢死了没事,只求圣上替我家主子做主。”说着又是磕头,一声声的响,听得人渗得慌。

“太子妃怎么了?”此时独孤后也觉得有些奇怪了,左右望了望,“对了佼儿,今日是崇儿生辰,怎生没有瞧见太子妃?”

太子立即站了起来,拱手作揖,恭敬回道:“回父皇母后的话,太子妃这几日身体不适,儿臣心疼她,便就要她在自己殿中好生歇着。”

“你说谎!”采如边哭边跪着往太子这边移,“你对太子妃一点都不好,你欺负她……”她是亲眼瞧着太子妃受折磨的,可是太子对太子妃做那样的事,她怎么说得出口?她嘴又笨,说得不好,最后只能双眼腥红地瞪着太子,大口喘气。

太子嘴角虽然微微挂着笑意,可眸光却是阴狠的,他抬腿便一脚踢在采如肩膀上,斥道:“太子妃身边的人,可真是好教养,竟然敢斥责孤?嗯?”似是气极,反腿又是一脚。

晋王此时心情甚好,慢条斯理地起身说:“皇兄莫气,一个小小宫婢而已,莫要气坏了皇兄身子。”又对采如道,“你以下犯上,已是死罪,不过,若是有冤情,便就说出来,圣主是明君,自会替你做主。”

圣上脸色黑如锅底,他偏心晋王,又打自心里觉得此事必是太子的错,便道:“你说!太子对太子妃如何了?不必怕,一切有朕给你做主。”

独孤后似是瞧出一些端倪,制止道:“圣上,此时怕不是时候,不若……”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大兴律法难道是摆设?”圣上冷眼瞧独孤后,气得胸口直起伏,“朕,要的就是群臣都在。”

采如得了圣上的准,便哭着说:“太子宠妾灭妻、宠昭训娘娘而冷落太子妃不说,这些日子,竟是夜夜欺辱太子妃娘娘。这也就罢了,太子妃娘娘说了,即便自己丈夫不喜自己,她也没有办法……可是谁知,前些日子,娘娘竟是发现了太子殿下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

晋王见终于说到了重点上,唇角微挑,眉梢眼角竟是喜意。

圣上坐在上首,威仪四震:“是何大逆不道之事?”

采如将怀里的明黄包裹摊开,众人再一瞧,才发现,这哪是什么包裹,这明明是件龙袍!私制龙袍已是死罪,可此番,竟然还对其如此糟蹋蹂/躏,罪该至何?群臣一片哗然。

“这是太子妃娘娘在太子办公的勤思殿里发现的,太子妃生病卧床,不便前来相告,便差着奴婢前来。”采如跪着磕头,“娘娘还说了,太子年轻犯有错事,还求圣上从轻发落。”

太子依旧云淡风轻,因为直到此刻为止,事情都是按照他所知道的一切去发展的,便说:“哼,你有何证据证明这是孤的?只凭你片面之词?还是,凭你家的太子妃?”

“太子可认识这个?”采如取下挂在龙袍腰际的一块紫色玉佩,“这是殿下随身之物,此番竟与龙袍挂在一起,足以正面殿下您的反叛之心!”

太子手不自觉便伸向腰际,果然不见了玉佩,一想到太子妃那个贱/人,更是气得心肝脾肺肾都要炸了,必是她,那个狡猾的女人趁自己不在意时偷偷顺走的!太子原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可谁知,竟又是输给了那个女人。

元氏啊元氏,你竟是这么恨自己吗?竟是这么想置自己于死地吗?

圣上一掌拍在案上,起身怒道:“逆子!你还有何可说?”

太子恨极了,成败一线之间,可他到底是败了。不是败给别人,而是败给了自己妻子。自那天韵娘跟他说了之后,他便就知道,太子妃打算利用假造龙袍一事来陷害自己。

不过不怕,他心里坦荡,他没有谋位之心,谁能害得了他?他只一心想着如何反击回去,倒是没想过怎么去应付别人给自己下的套。

太子双手紧紧攥住,抬眸对自己父皇说:“儿臣……是为人所陷害!”

圣上早就觉得太子不是当皇帝的料,再加之又忌惮独孤后,最怕自己百年之后政权掌握在独孤家的手里,早就想着如何废了太子了,此番刚好逮着机会,才不管他是否被陷害,先废了再说。

“人证物证俱全,你还如何狡辩?来人!”圣上刚刚朝外面呵斥一声,独孤后便声音更高的说:“本宫看谁敢对太子无礼?”刚刚准备进来押制太子的侍卫犹豫着,再不敢上前一步。

此时韵娘瞧了瞧太子,又看了看针锋相对的二圣,垂了眸子,起身缓缓跪了下来:“不知妾身可否前去瞧瞧那件龙袍,因为在妾身心里,太子殿下一直忠于圣上,必是有人陷害。”

独孤后立即说:“你去将那件龙袍捧上来,本宫也想好好瞧瞧,若是发现谁敢污蔑太子,本宫绝不轻易饶恕!”

“是。”韵娘起身,微微低头走到采如身边,然后将龙袍捧到圣后跟前,“请二圣过目。”

作者有话要说:九王叔要回来了o(︶︿︶)o 唉

第73章 中毒

独孤后自韵娘手上接过龙袍,捧在手里左右瞧了瞧,这件龙袍虽然表面上做工细致,可只要仔细观看,便知针线赶得有些紧,必是新近做出来的。若是太子有反叛之心,着人暗中做件龙袍,必不会这般马虎。

“圣上您看。”独孤后至此方镇定下来,将龙袍捧至圣上跟前,“针线马虎得很,且瞧着也崭新,若佼儿有反叛之心,又怎会赶得这么急?依臣妾瞧,必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犀利的眸光微微扫向晋王。

晋王一笑,拱手道:“是啊父皇,皇兄宅心仁厚,又为圣后娘娘所出,有圣后娘娘亲自教导,怎么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必是有人故意栽赃!依儿臣看,倒不如将皇嫂请来,与皇兄当面对峙。”

圣上浓眉紧蹙,心内忽而喟叹一声,太子啊太子,朕叫你娶元氏着实是为你好,可你竟然与元氏的关系弄得如此僵……虽说如今世族势力已是大不如之前,可元氏到底是元氏。

“叫来……”圣上镇定了许多,转身,正襟危坐,瞧着众臣,“今日之事,如非太子之错,便是有人欲陷害太子。但无论真相如何,朕必是会公正处理,有各位爱卿作证。”

群臣立即跪下,直呼吾皇万岁。

没有多久,太子妃元氏便在宫婢绿娥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脸色白如纸,更显得唇红似血。她头上没有戴过多的头饰,只以一支金钗束发,神情永远清淡孤高,即便气色不好,看起来也如落入凡尘的仙子。

“儿臣拜见父皇、母后。”元氏挥开绿娥的手,盈盈跪拜,“祝父皇母后万福金安。”

圣上道:“起来吧。”又说,“给太子妃赐坐。”

独孤后问:“太子妃可认识跪着的这个宫婢?”指了指采如。

元氏拧着丝帕蹙眉,微微咳了一声方瞧一眼答道:“回圣后娘娘的话,跪着的宫婢正是儿臣殿中的宫女,名唤采如。”

独孤后心微微拧了一下,既落实了告状之人的身份,那么,此事若非佼儿有心谋反,便就是这太子妃元氏故意陷害。可元氏一族明明该是东宫之人,什么时候又成了晋王一党的了?

这太子妃,她是糊涂了吗?她不是一直想做圣后的吗?现在又联合晋王陷害自己丈夫,这算什么?

挪了挪屁股,独孤后却有些不敢问下去,便看圣上。圣上直接说:“太子妃托人状告太子谋反,可真有此事?”

元氏抬眸,远远朝着太子的方向瞧去,正见太子也在看自己。她远远瞧着那个男子,一想无论成败,马上就可以脱离这苦海了,竟是有些开心。

“是真的,此事千真万确。”元氏微微一挑唇角,笑容几分冰冷,“自打五年之前晋王领兵战西夏时起,太子便就开始筹谋了,甚至还在东宫行巫蛊之术。二圣若是不信,大可以着人前去殿下寝宫搜查,若是儿臣没有猜错,殿下必是现在还藏着当初陷害晋王的小人。”

圣上对虞昊道:“你亲自带人去查,必要细细查。”虞昊连连称是。

独孤后转头去瞧太子,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竟是会做出这般愚蠢的事情。

虞昊得了圣上的圣旨,带着禁卫军前去搜查,果然搜出了被针扎着的小人,小人的背后贴着晋王杨睿的名字。

虞昊惊得一身汗,他伸手抹了抹,腿肚子都有些软,看来,朝廷是要有一场暴风雨了。圣上最讨厌人行巫蛊之术,这个太子,做什么不好,偏偏玩这些,这下被抓到把柄了吧!

一刻不敢耽误,立即回来向圣上汇报情况,圣上瞧了,气得将一旁的茶盏扔挥向太子。太子简直觉得莫名其妙,他何曾……何曾做过这些?被害了,这是被害了。

元氏女,又是她!

而这,是连韵娘也没有想得到的,她防得了龙袍,却防不了太子妃的其它行为。而圣后,此番已是不言一语,只是紧紧攥住了拳头。

韵娘跪了下来,对圣后说:“请圣上圣后明察,太子殿□为储君,将来自是天下之主,又怎会冒险做出这些?先是龙袍之事,后又是巫蛊之术,全凭太子妃娘娘一家之言,做不得数。如果妾身说,这所有的东西,事先都是太子妃有预谋准备好的,为的就是陷害太子,也不无可能。”

太子妃淡淡说:“父皇母后,儿臣身为太子正妻,若不是太子做法儿臣实在瞧不下去,又怎会自断活路,揭发自己夫君呢?儿臣所言属实。”

韵娘跪着看太子妃,眸光隐隐有股恨意,韵娘不知道她跟太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太子即便冷落她,也不会舍得要了她性命的。太过于不寻常的恨,有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求而不得的爱。

“太子妃娘娘,妾身这里有您与晋王殿下暗中勾结的亲笔书信一封,您还不承认自己是陷害太子吗?”说着便自袖中掏出那封信件,转身呈给圣上圣后,“请二圣过目。”

独孤后接过,匆匆瞧了一眼,信上所述内容,确实如云昭训所说。

看完之后,独孤后便将信件递给圣上:“圣上您瞧,白纸黑字为证,还有何可说的?太子妃诬陷太子的那些个证据,实有漏洞之处,可云昭训手上的这封信件,却不可伪造吧?这是不是太子妃的字迹,只要找了其殿中书信笔迹一对照,便可知。”

圣上冷着脸,一个字一个字瞧了之后,起身怒道:“来人!去太子妃殿中取信件笔迹来对照。”

虞昊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弯着身子去了,底下非晋王党亦非太子胆的臣子,倒是抱有几分看热闹的心情。而晋王一党的、或是太子一党的大臣,此时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生怕此事牵扯到自己。

其它的信件没有找得到,倒是找到了太子妃平时抄写的佛经,虞昊捧了几张过来,恭敬递给圣上。

圣上仔细比对了笔迹,眉心一蹙,一掌拍在案上,怒道:“云氏女可知罪!”

韵娘心里虽诧异,可还是俯身行大礼道:“妾身……不知何罪……”想着太子妃何等精明之人,做事必是留有一手,自是给自己留了后路,这个给晋王的信件,莫非不是她亲自执笔写的?

此事非同小可,若不是她本人,便是最最贴心的婢女,思及此,韵娘道:“许是太子妃娘娘着婢女之手写的,二圣,是否可以着人拿来婢女绿娥的书信笔迹…….”于是,虞昊在得了圣上眼色后,又跑了一趟。

果不其然,这私通晋王的信件,正是绿娥笔迹。

而此时,正偎在婉娘怀里一声不出、正昏昏欲睡的穆郎却拼命咳了起来,婉娘原还担心着姐姐,待反应过来之后,便立即轻拍穆郎后背,结果不拍还好,这一拍,穆郎咳得更加厉害,最后竟是吐了一口黑血出来。

婉娘吓得要死,立即用丝帕去擦穆郎嘴角的黑血,手微微颤抖着,穆郎他这是中了毒了。杨崇也渐渐有些不适,不过他吃得少,因此情况稍微好点,只额头沁出汗,喊着头晕。

杨崇可是圣后命根子,一听乖孙子出了事,立即着人去太医院请太医去。

好在在座的臣子中,便就是有太医院的人,主动出来给杨崇跟穆郎把了脉,最后得出结论:“两位公子这都是中毒迹象,此为慢性之毒,一般混在茶水中落毒毒效最烈。可依臣看,两位公子必不是因茶水中毒,该是误食了什么。”

杨崇只是捂着肚子喊疼,穆郎已是疼得滚在地上,嘴角还流着黑血。

韵娘眼中含泪道:“已经很明显了,晋王勾结太子妃陷害太子在前,命晋王妃于崇儿食物中落毒欲害死崇儿在后。”跪着移到杨崇身边,一把将其抱住,哭道,“我崇儿还只是一个四岁孩子,到底犯了何错?竟是被卷入这样的战争之中!!”

一直静静坐于一旁的晋王妃立即跪了下来,低头道:“父皇母后,儿臣冤枉。”她胆子小,又被韵娘一口咬定做了坏事,竟是有些害怕起来,“儿臣……没想过害太子长子的,或许不一定是吃了儿臣的糕点的缘故……”

话未说完,婉娘便跪下道:“圣上圣后,臣妇弟弟穆郎中毒太深,不知臣妇可否先带着穆郎回府给其解毒?若是时间久了,怕是穆郎性命堪忧!”额头磕地,声声作响。

“准!”圣上又指了指韵娘身边的沁香,“你,带着长公子跟着李少夫人一起去唐国公府上,务必确保公子无事!否则,谁也别活了!”又道,“禁卫军何在?”

一声令下,门外立即来了数名劲装扮相的侍卫兵,抱拳道:“微臣在。”

圣上起身,威仪四震,只道:“将太子晋王及其府上相关人等一律禁于府上,不得有他人私自靠近,胆有违抗君命者,格杀勿论!”这是两败俱伤的节奏。

婉娘带着穆郎回到府上,便先喂穆郎跟崇儿各吃了一粒药丸,至此,方才松下一口气。

婉娘精通医书,这种毒自是也于书中见过,毒性慢,若是少食,只会腹泻头晕,可若是吃得多了、且未及时清毒,便有生命之忧。因此,崇儿没事,只需多喝几碗茶就好。

而穆郎,体内毒素多,便就要熬解药,十二个时辰之内如是未能熬出解药,便是华佗再世,穆郎也没得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23333333妹纸们,冒个泡撒嘤嘤嘤!!!

第74章 元氏公子

穆郎肉乎乎的一张脸惨白得可怖,额头上不间断地滴着汗,小小的肉手却紧紧攥着婉娘的袖子,整个胖乎乎的身子也缩在婉娘怀里,连话都说的不连贯。

“三姐姐,穆郎好难受,浑身都疼,是不是快要死了?”他不想死,好不易可以和三姐在一起了,他才不想死呢,于是眼泪汹涌道,“呜呜呜呜呜……我要活着,我要永远跟我三姐在一起,我在不要死呢……”嘤嘤嘤嘤嘤

苏氏也跟着来了,坐在一旁,轻轻抚着穆郎的脸:“有你三姐在,你不会有事的,只要乖乖听话就不会有事,知道吗?”又问一旁正在忙着吩咐浮香她们几个小丫鬟做事的婉娘,“婉儿,你弟弟一定会没事的吧?”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肯定。

婉娘着实忙得有些累,单手撑着腰,另一只手将穆郎搂得更紧,替他擦泪道:“娘,您就放心吧,我若是连自己弟弟都医治不好,也枉读了这么些书了。穆郎不会有事的,他会健健康康地长大。”

穆郎止住哭,皱着肉肉的脸,可怜兮兮地瞧婉娘:“穆郎以为,三姐自从嫁人后就不再要我了呢,三姐现在只爱李夙尧了,只跟他睡觉,再不会搂着穆郎睡觉了。”

苏氏脸一木,有些为难道:“小孩子不懂别乱说话,省点力气好好歇着。既然你三姐姐说你没事,你顶多在这歇个一两日,等好了,就跟娘回家去。”

穆郎不依:“才不要回去,三姐夫说了,他邀请我在国公府里住,我想什么时候回去再回去,我以后想什么时候来就可以什么时候来。”又推他娘,“娘,您自己回去吧,让我跟三姐单独呆一会,好久没跟姐姐说说心里话了。”

肉小子打小身体就健壮,此番竟然没事,苏氏重重松了口气,现在又听到用这种口吻说话,气得笑了:“我看你是怕回去后你二叔给你请授课先生来授课,浑小子,成天只知道舞刀弄枪的,就是被你爹给宠的!”

许是药丸见效的缘故,穆郎气色稍稍好了点,瞪圆了眼睛:“我爹是大英雄,我是大英雄的儿子。将门之子,将来可不是得能够拿得起刀枪的么?我将来也要带兵打仗去,我也要做大将军。”

一直坐在旁边,被沁香紧紧抱着的杨崇答话道:“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晋王妃婶婶原该是想害我的。我却将有毒的糕点端去给你吃了,才害得小舅舅你受苦了。”

“没关系没关系!”穆郎使劲挥着肉手,赶忙说,“亏得是给我吃了,你瞧,我身体这么壮,现在一点事都没有。要你真被你吃了的话,你那么瘦,肯定早就病倒了。你病倒了,昭训姐姐该是会哭的,穆郎也心疼昭训姐姐。”

婉娘心想,到现在还不承认自己贪吃。又想到自己小的时候,那个时候的自己,也贪吃,也是长得一身肉,不过倒没穆郎这么幸福。因为那个时候,肥肥肉肉的她,不得爹爹喜爱,还隔三差五地被画娘欺负。

浮香端来了两碗黑乎乎的东西,对婉娘说:“少夫人,药煎好了。”

杨崇看着这黑乎乎的药汁儿,有些畏惧,蹙眉说:“我可以不喝吗?我觉得我一点事都没有,现在可好了。”

穆郎则毫不客气地自己端过药碗,闷着头一口气全喝了,喝完自己擦嘴,然后自己从腰间系着的荷包里掏了几颗蜜饯塞在嘴里吃。

“怎么可以不喝药呢?学我这样,捏着鼻子,一口气就喝了。”将药碗推到杨崇嘴边,“来,小舅舅教你喝,喝完给你蜜饯吃哦。”

沁香见小公子还是不肯,便劝道:“若是公子您有个三长两短,还让昭训娘娘怎么活?公子听李少夫人的话,喝了药,就可以去见昭训娘娘了。”杨崇这才听话地喝了药。

婉娘却有些沉默,太子府跟晋王府竟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所有人的心思都不是她能够猜得到的。若说龙袍一事是太子妃联合晋王诬陷的太子,那么,崇儿跟穆郎中毒,则很有可能是太子诬陷的晋王府。

穆郎是误食了有毒的糕点,若不是穆郎,此番真正受害的,怕是崇儿。可崇儿不是太子最爱的女人所生的吗?崇儿不是太子最宠爱的儿子吗?婉娘忽而觉得有些可怖,生在皇家,有的时候,为了打败对手,竟是可以这般不顾手足之情,甚至……连亲生儿子的性命都不顾了。

杨崇跟穆郎喝了药后,都流了一身汗,两人都打着哈欠,吵着要睡觉。婉娘早命丫鬟收拾出了一间房,此番便叫丫鬟带着两位公子去客房里睡,吩咐务必好生照顾。

杨崇听话地走了,穆郎却不肯,赖在婉娘身边不走,刚好此时李夙尧回来了,主动留下了穆郎,婉娘也就没再说什么。苏氏见穆郎没事,便就起身回府,李夙尧命人亲自将她送了回去。

婉娘坐在床边哄穆郎睡觉,并保证不会在他睡着时将他送走,穆郎这才乖乖地阖上双目。或许是累极了,又或许是药效上来了,穆郎一阖上眼,便就睡了过去,沉沉的,雷打都醒不了。

李夙尧抬手,用袖子去擦婉娘额头上的汗水,一下一下的,及其温柔细心,也难得他一个武将能够做出这般温柔的动作。

“夫人又辛苦了。”李夙尧将婉娘轻轻搂抱在怀里,低头亲吻她的头发,搂紧了一点,“为夫其它都不怕,最怕的就是夫人辛苦受累……”直到现在他才觉得,婉娘跟着他,着实辛苦了。

他当初死皮赖脸拽着婉娘不肯丢手,可婉娘现在嫁给他了,又渐渐地将心跟他融合,可他自己却怎么样呢?不得不反思,他做得不好,一点不好,若是九王此时尚未去封地,太子跟晋王闹得这般,他怕是会给圣上出谋划策。

若是肉丸子当初嫁得九王……李夙尧忽然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他跟肉丸子间的感情,真的是差点东西的,即便现在两人的心在渐渐靠近,可那份夫妻间该有的默契,还是一点没有。

婉娘见丈夫一直低头抿唇沉默着,便将手轻轻附在他手背上,微微抿唇一笑:“你不必担心我,孩子也没事,夙尧,太子跟晋王……”换了个问法,“自古以来,生在帝王之家便就身不由己,此番不知……是否会牵连到你我两家?”

李夙尧反手将婉娘的手握在掌心,紧紧攥住,声音轻柔地道:“我们李家向来只忠于皇帝的,夫人放心,云家也不会有事。”

“嗯。”婉娘不再多想,只紧紧靠在李夙尧怀里,很快就睡了过去。

李夙尧垂眸瞧着怀里睡得正熟的娇妻,满心满眼都觉得甜蜜,又想到婉娘就快给他生个孩子了,更是开心。

圣上是着自己的亲信大臣前去查的此事,最后的结果是,晋王被贬为蜀中王,却依旧留在京都。晋王妃自请削发为尼,太子妃则被赐三尺白绫。太子被废,贬为房陵王,继续圈禁于太子府中。其他相关人等,一律赐死。

至于崇儿,则被独孤后亲自接到身边抚养。

圣上到底是偏心于蜀中王的,被贬了,竟也没被打发去封地。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入了冬,马上又要过年了。

中原边境之地,突厥人猖狂得很,今年雪下得大,突厥人竟持刀持枪,于边境之城肆意烧杀掳虐,还强抢民女,害得百姓连连叫苦。原是北方边境有长孙鸿镇着,突厥人不敢乱来,可此番长孙鸿不在,他们便就无所顾忌了。

圣上得到北方边境首领八百里加急传上来的折子,发了怒,立即传来长孙鸿。

长孙鸿原也早想回去了,奈何曼娘想再多多陪着爹娘一段时日,原是打算过完年再走的,可现在看来,怕是得立即动身了。

得了圣上旨意,长孙鸿便回去对曼娘说了自己的意思,曼娘纵使不舍,可如今已是嫁入长孙家,即便丈夫百般宠爱自己,自己也不能胡来,便点头同意。

婉娘得了消息,心里不舍得很,真怕此时一别,往后再不能相见。婉娘在给李老太太请安时说了想去长孙将军府见见姐姐的意思,李老太太跟独孤氏自是同意。

自老太太那里请了早安回来,婉娘便带着穆郎去长孙将军府,刚好遇上早朝回来的李夙尧。李夙尧问了情况,到底不放心婉娘,便主动将穆郎抱起,陪着他们姐弟一起去。

几人坐在马车里,婉娘见李夙尧脸色不太好,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朝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夙尧原是目光呆滞地盯着一处,只默默想着自己的心思,此番听得婉娘问话,方才回神。

“朝中有人弹劾父亲,说我父亲兵权太重,呵……朝廷的兵,父亲每次征战回来,早就主动将兵权交给圣上了。而我李家军,那是我祖父亲自训练的军队,历经数朝,子子孙孙都忠于我李家,难道……”

婉娘将手指挡在他的唇上:“夫君纵使心里百分不满,也毋须言于表。”

李夙尧也知道自己这是过于激动了,便没再往下说,只道:“好,听你的,不说。”将婉娘附在自己唇上的手攥住,亲了一下方才松开。

穆郎瞪圆眼睛瞧着两人,忽然将眼睛蒙住,叫道:“哎呀呀,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瞧得见。”

婉娘脸微微红了一下,然后将穆郎拽到自己身边,边给他整衣服边说:“天气冷了,以后就呆在房里念书,少跑出去瞎混。以后犯了错姐姐不会手软,谁替你求情都没用。你若是不听话,姐姐就不要你了。”

穆郎立即抱住婉娘脖子:“姐姐姐姐,二姐姐要走了,五姐六姐也都快嫁人了,以后穆郎就只有你一个亲姐姐了,你可不能不要我。你要是再不要我,我就真可怜了。”

李夙尧看着穆郎,这个肉肉的浑小子,忽然觉得,他或许早该将穆郎接来陪着婉娘了。因为他发现,有穆郎在,婉娘总能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年快完了,妹纸们快快归来哦o(∩_∩)o

第75章 元氏兄妹

长孙鸿的府邸,曼娘穿着华丽衣裙,妇人装扮,脸上尽是幸福的喜悦之情。

她嫁入长孙家虽为填房,可长孙鸿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姐妹,曼娘不必每日早起晨昏定省,且丈夫待她也及好,日子过得甜蜜而又滋润。

曼娘轻轻依偎在自己夫君怀里,微微抿唇,笑得幸福:“今日我命厨房做了夫君最爱吃的菜,今晚也是留在京都的最后一个晚上了,妾身要与夫君多饮几杯。”轻轻抬眸,凝视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只是,此次离开京都,不知道何时再能够回来……”

这也正是长孙鸿在意的,他早就不想留在这勾心斗角的京都了,早就想着要回北漠,可曼娘是他的新婚妻子,他不得不在乎她的感受。此番听了曼娘的话,长孙鸿将妻子搂得更紧一点,声音微微有些沉:“我们到了北漠边境,你要是想家了,为夫随时向皇帝请旨,带你回来。”

曼娘摇摇头:“嫁夫随夫,以后你呆在哪儿,哪儿便就是我的家。”双手轻轻搂住他矫健的腰肢,“其实,若不是担心爹跟娘,妾身也想离开这复杂的京都。想来能够随夫君驻守塞外、不必卷入二王夺储的战争中也是件可喜的事情。”

长孙鸿敛眸:“夫人在担心云府?”

“嗯。”曼娘没有片刻犹豫,点头说,“当今圣上诸多子嗣中,也就只有房龄王与蜀中王可为未来帝王之人选。而房龄王为嫡出长子,若是继承皇位,实为合情合理之事,蜀中王……战功赫赫……妾身知道自己不该管这些,可妾身父亲与叔父皆在朝为官,若是有朝一日两王刀枪相对,必有一伤,妾身担心家人。”

“我明白。”长孙鸿出身行伍,也从不参与什么党派之争,但此番娶了安璟侯府千金后,必是要站在太子一党上,“为夫答应你,若真有那么一日,为夫不会袖手旁观。”

曼娘知道自己说这么多来干预朝政、左右丈夫的想法已是不妥,且此番丈夫既是对自己做了承诺,便也不再多言。可到底心里有些不舍,默默流了眼泪。

府里的管家来说:“英武将军与将军夫人来了,正候在前厅呢。”

曼娘立即擦了擦眼角泪水,道:“李世子跟三妹来了……”

前厅里,穆郎一身华丽锦服,正在蹦来蹦去,对长孙府里什么都好奇。可待得曼娘出来时,穆郎便“哇”一声哭了出来,肉肉的身子一头扎进曼娘怀里,说舍不得二姐。

说得曼娘又落了泪,倒是给婉娘劝住了。

婉娘道:“我是舍不得姐姐,知道二姐明日便要走了,特来看二姐。”

长孙鸿单手背负,冰冷的唇角微微扯出一丝弧度,笑说:“三姨妹不必担心,我长孙鸿不会叫你姐姐吃一点苦头的。”

李夙尧转过身道:“长孙将军此番离开京都,以后还会再回来吗?”

长孙鸿向着门外的方向一抱拳,只道:“听圣上差遣。”他知道朝中有人弹劾了唐国公,唐国公府此番……怕是成为众矢之的。

似是有人背后串通好了一般,接下来的两个月,朝中不断有人弹劾唐国公,弹劾李家。后来,更是有心人蓄意抓住了李家军的“把柄”,有人逮到喝醉酒了的李家军于城内调戏良家女……

而受害之女,正是当朝王太尉幼女,王小姐不堪受辱,竟是悬梁自尽。

圣上大怒,直接一道圣旨下来,竟然想要坑焚所有李家军。朝廷之上,但凡有点眼力劲的人都知道,圣上这是想要彻底灭了李家,因此,之前与唐国公府交好的人,也不敢多做求情。

不过,圣上到底是念着李家之前的功劳的,将李家打发到了偏远的山西为地方官,李烈任山西河东抚慰大使,以后举家不得再踏入京都一步,否则以谋反论处。而李家军所有家将——坑焚。

李府被贬,而云府则未受一点牵连,那云傲,甚至还升了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