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少在这里贫嘴了。”婉娘蹲下,拍了拍弟弟的头,又捏了捏他的肉脸,“不要太皮了,九王的东西不要乱碰,不然又会像上次一样,被方定抓着扔出王府去。”
穆郎有些怕,吐了吐舌头,点头如捣蒜:“穆郎一定乖乖的,一定听话。”小孩子的眼睛又圆又亮,显得一脸真诚,可爱得很。
夕茹起身,拉着穆郎的手,对婉娘道:“九王在书房里等着三小姐呢,您先去,奴婢陪着小公子玩会儿。”
婉娘点头:“如此,就麻烦你了,这孩子皮实得很,他要是闹了,你也别手软。若是碰了什么东西打了什么东西,就将他拎到外面去。”
穆郎立即瞪了姐姐一眼,拽着夕茹的手就走,气呼呼的,边走边说:“我三姐姐不要我了,我真可怜……”
夕茹带着弟弟穆郎离开后,婉娘只身来到了九王书房,门轻轻一推便开了。婉娘进去的时候,正看见一袭青衣的九王施施然立在书架前,他修长的身影被烛光衬得映在地上,摇摇曳曳的,可真好看。
九王双腿已经能落地,在婉娘的精心照顾下,走路已是没有问题。不过双眼还在治疗中,九王此时双眼上蒙着白布,听得动静,转过身,嘴角微微一翘:“你来了……”
婉娘朝着他走近一步,笑容很甜:“看见你好好的,我可真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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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息:“去头屑,用康王!”
九王:“#%¥##”
李二货:“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45章
九王转过身,双手扶着书架,想要往婉娘这边走来。婉娘见了,立即走过去拉着他的手,将他拉到一旁的书案边。
“我将今天的事情都跟二圣说了,匿名信也呈送了上去。”九王眼上蒙着白布条,脸对着婉娘的方向,“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可能会牵扯到朝中不少官员,所以,二圣打算着人暗访江南,彻查此事。各州州官知情不报,恐怕也有端倪,今年夏时那场洪水,想来也没有大到可以冲垮堤坝的地步。”
婉娘在九王对面坐下,暗暗思忖一会儿,若有所悟地点头说:“我想得起来了,好似前两年的时候,二圣有给沿江几个地区拨过款,当时好像为的就是修建堤坝的事。”秀眉挑起,几分严肃,“没想到,竟是有人贪污,偷工减料了,才害得这么多人枉送了性命。”
九王眉心紧紧蹙着,叹息道:“自古以来,各朝各代,最不缺的就是贪官污吏。不过,这次的事情可能比较棘手,二圣一直想方设法打击世族,但世族势力至今却还这般嚣张,其势力可见一斑。此番又公然挑衅皇权,不管成与败,可都是一场血战。这个天下才太平没有多久,怕是百姓又要水深火热了。”
见九王这般忧国忧民,婉娘也跟着一脸愁容,静了会儿又问:“那……二圣这次会派谁去暗访江南彻查此事呢?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如今朝中各机关的要职还是由世族之人担任。而因科举任高位的寒门之子,也就寥寥数个,还都是怕事之人,像这样的烫手山芋,谁会去接?”
九王紧紧抿着秀气的唇,一阵静默,良久方道:“二圣推行科举制度,原是为了牵制世族,可没想到,一届届的考生,中榜之后,竟是攀附世族。不过,真正有气节有担待的人也不是没有,婉娘,你还记得那个张笙吗?”
婉娘惊愕:“他不是请旨外放了吗?好似是去江南的一个小县城里做了县令,怎么,二圣打算招他进京,重新委其重任,彻查此事?”
九王:“不是二圣想要委其重任,是他自己将事情揽到了身上,你知道那封匿名信是谁写的吗?就是他。”没听到婉娘的声音,九王继续道,“圣上曾经看过他写的文章,故此认识他的字迹,我将信件呈给圣上时,圣上说是他。”
婉娘相信九王说的,但她不相信张笙,低声嘟囔道:“他若不是个攀附权贵的人,怎会弃了我姐姐,而去娶长宁郡主呢?原以为他请旨外放,还算是个有气节的,没想到,终还是想着爬回来的!可真不简单。”
九王说:“你对他的意见不要这么大,他真的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只在小地方任官,着实委屈了他。再说了,当年他娶了长宁后,原是可以在京城享受高官厚禄,享受荣华富贵的,可是却没有……”
“那是他有心眼,以退为进!”婉娘显然还在为姐姐抱不平,“他当时闹出那样的事情,若是继续留下来,只怕一辈子都会背个忘恩负义的骂名。他可倒好,负荆请罪,自我惩罚,等过了风头,自己再想个法子耀武扬威地爬回来!”
九王知道,这丫头的气性又上来了,若自己再不顺着她跟她继续死磕到底的话,她还真能一年半载地不理你。之前的四年中,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故此,九王再不敢替张笙说话,只道:“婉娘,这次二圣下了暗旨,派我前去彻查此事。还赐了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
婉娘惊得站了起来,缓了半饷才开口:“京中是没人了吗?你还病着,二圣竟也舍得叫你吃这样的苦!你不要自己的身体了吗?”
九王也站了起来,挠了挠她的头发,声音依旧低缓轻柔:“是我自己请旨要去的,我如今已经二十了,可除了有个康王的封号还有什么,我不想被人说成是废物!”顿了顿,微微垂了头,“再说了,夙尧立了战功,我怎能坐以待毙?”
婉娘脸又红了,一直低着头,用脚尖往地上使劲蹭蹭蹭,就是不言语。
九王竖着耳朵听,听不到动静,心里难免有些着急,可面上还是强装镇定,闲闲开口道:“怎么不说话了?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婉娘轻哼了声,清了清嗓子,抬头道:“不是的,我只是在想,自己回去要怎么跟娘说,她才能够同意我跟你一起去。”
这下换九王惊愕了:“你也去?我可没说过带着你去……”
婉娘将头别向一边,只看着自己被烛光照映在墙上的影子,嘟嘴道:“我只是不想功亏一篑!我已经治好了你的双腿,如今眼瞧着就要治好你的眼睛了,你若是走了,我怎么替你瞧眼睛?”
九王心道,真是死鸭子嘴硬,口上却说:“这李世子凯旋归来,原是以为可以娶你为妻的,若是发现你却跟着我去了江南受苦受难,他还不得气得生生拍死一头牛?”
婉娘不甘心自己的一生给别人做赌注,因此,四年前李夙尧那般说,婉娘对他是有很大意见的。
其实在婉娘心里,她一直觉得李夙尧就是个孩子脾性,跟他性格完全不合,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
尤其是他不问过自己感受,就直接替自己做主,婉娘越想越气,猛地踢了下桌脚:“就是要躲着他,才必须去!”然后眼泪直流,单腿站着,双手抱着另一只腿嗷嗷直叫。
将桌子当作李夙尧了,这一脚下得狠了些。
婉娘在临走之前,亲手拆了九王双眼上的白布,打算给他换药。
九王却左右摇晃了几下脑袋,然后突然抓住婉娘的手,喜道:“别动!”
婉娘惊得停住了手上动作,歪着头瞧九王,又用手使劲在他眼前挥。
“九王,你是不是能够看得到我了?”婉娘努力抑制住心里的狂喜,紧紧咬唇,继续伸手挥,“是看得清楚了,还只是有些模糊的光影?”
九王刚刚确实能够瞧见一些光影,所以他才能够准确无误地一把抓住婉娘的手的,可闭上眼后再次睁开,一切又回到了过去。
什么都没有,眼前依旧一片黑暗,他瞧不见婉娘,他还是个瞎子。
“不是,我在逗你玩呢……”九王松了手,笑容几分苦涩,“快替我上药吧,你都治好我的双腿了,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也会治好我的眼睛的。”
可能是刚刚抱得期望太大了,此番听九王说还是瞧不见,婉娘有些泄气。
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在九王眼睛上敷了新药,然后再用新的白色绸带包起来。
她做这样的事情已经有两年了,因此,非常熟稔,包扎得又快又好。
九王摸了摸缠在眼睛上的白布,微微侧耳静听,然后说:“你带着穆郎来了?我似乎听到他的哭声了……”
婉娘惊愕:“你听到了?怎么哭了……”说着便转身去开门,可不是么,那自回廊处正往自己跑来的,肉肉的一团子,不就是穆郎么……
穆郎见到姐姐了,不但没有止住哭,反而哭得更汹涌,一头扎进婉娘怀里,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夕茹站在一旁说:“奴婢带着小公子去吃了点点心,吃完了小公子困了,奴婢便抱他在炕上睡觉,谁知他一睁眼,见着是奴婢,就哭了。”
原来弟弟是找不着自己才哭的,婉娘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揉他的脸:“穆郎,你丢不丢人啊,堂堂男子汉,尽爱哭鼻子!”抽出丝帕给他擦脸上的泪水,“是不是起床没瞧见姐姐,想姐姐了,所以才哭的?”
穆郎憋着一口气,努力抑制着,不叫自己哭出来,使劲点头:“我以为姐姐自己走了,不要我了,所以才哭的。”伸出肉肉的手臂,环住婉娘脖子,嘻嘻笑道,“三姐姐对我最好了,经常亲手给我做吃的,我只一刻瞧不见你就想你。”
婉娘哼道:“是想吃的还是想姐姐啊?”
穆郎立即说:“当然是想姐姐了,有了姐姐,必然有吃的。可只有吃的,能给我这么个好姐姐么。”
婉娘忍不住笑道:“臭小子,打小就一肚子鬼主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没一句实诚的。你老实说,是不是想吃烤红薯了?”
穆郎舔了下舌头,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朝婉娘努力点头:“想吃!就想吃三姐亲手给我烤的,别人的,不爱吃。”
婉娘给穆郎理了理衣服,又拉着他起身:“好啦,三姐这就陪你回去,先将你喂饱了,然后搂着你睡觉。”转身却见九王站在身后,婉娘又说,“九王,见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我先带我弟弟回去。”
九王向着婉娘的方向轻轻点头,又转头向着穆郎的方向,嘴角微微翘着。
穆郎立即说:“九王哥哥,我得走了,我跟三姐姐在家里等着你的八抬大轿,你……啊……”
婉娘脸老红了,拽着弟弟就往外跑。
九王笑意更深,吩咐夕茹:“找人护送他们安全回府,然后回来向我复命。”
婉娘没回来,苏氏跟曼娘也睡不着觉,两人一直坐在大厅里等着。此番见得婉娘带着穆郎回来了,才放下了心去休息。婉娘见母亲跟姐姐睡觉去了,便将早先丢在碳盆里的红薯扒了出来,剥了皮递给穆郎吃。
穆郎觉得三姐姐对他实在太好了,他有点舍不得姐姐嫁人了,晚上硬是要跟姐姐挤一个被窝。
婉娘侧躺在床上,一边哄弟弟睡觉,一边又问他:“穆郎,爹就要回家了,你想他吗?”
黑暗中,穆郎瞪着圆圆的眼睛,使劲往姐姐怀里挤:“想爹,我还没见过爹呢,我爹是大英雄!姐姐,娘说她有了我的时候,爹可开心了,爹肯定也想我的。”
婉娘点头:“爹一定喜欢你,你是我们这房的独苗苗嘛。”
到了第二日一早,云傲给苏氏母女带来了一个消息,就是自西南打败西夏国正凯旋而归的十万大军,愣是被一群匪寇给劫持住了。又说,这群匪寇是自江南逃出来的难民,活不下去了,才入山为匪的。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o(︶︿︶)o
第46章
皇宫的宣政殿里,圣上坐在龙案前批折子,独孤后伴在一边,为其研磨。
太子杨佼,身着明紫朝服,头束金冠,丰神俊朗,气度翩翩。此时的他,正站在大厅中央,微微垂着头,等着父皇母后问话。
一月之内,一连接到两个噩耗,圣上十分头疼,甚至可以说是气愤的,江南洪灾之事,竟是被底下一群贪官污吏瞒得如此紧,真是其心可诛。好好的良民,愣是被逼得入山为寇,不但如此,竟还意图截住凯旋而归的十万大军。
好在唐国公李烈智勇双全,不但带兵突出重围,而且还反扣住了数千匪寇。此时的征西大军,正压着西夏老国王、王后并王子公主,还有数千匪寇一起往京城赶,如不出意外,该是在正月里能抵达京城。
不过,好在是有件开心的事情的,至少,那处于中原西南部数百年屹立不倒的西夏国,终是对天朝降服了。如今中原一统,文皇帝算是完成了登基以来的第一个计划,接下来需要对付的,便是四周蛮夷。
太子静静站在大厅正中央,站得笔直如劲松,过一会儿抬一下眉,偷偷瞄眼去瞧父皇母后,心里好生奇怪。父皇母后急召自己入宫,却又只将自己晒在一边,这算是怎么回事?
正在此时,圣上将笔搁置一旁,正襟危坐,肃容问太子:“你可知道朕为什么找你过来?”
听得父皇问话,太子原本垂立在身侧的双手缓缓交握于胸前,犹豫道:“父皇,可是为了征西大军被匪所劫一事?”说完抬眸去瞧他母后一眼,却见自己母后也是皱眉肃容看自己,太子心里直打鼓。
圣上浓眉紧皱,看着自己儿子,面上几分不悦,语气也是冰冷冷的:“征西大军在唐国公父子的带领下,在你二弟晋王的带领下,不但突破了重围,并且还俘获了数千匪寇,你觉得朕还有必要来找你商谈此事吗?”
“儿臣知罪!”太子微微垂头,恭恭敬敬。
此时太子终于知道父皇召自己所为何事了,原是要特意告诉自己二弟立了战功一事,父皇这是在怪自己呢,母后也在怪自己。不过,没有战功,这能是自己的错吗?自己是太子,是天朝储君,将来可是要继承帝位的,再说,自古以来,哪有储君带兵出征的?
太子觉得很冤,相当冤,父皇这简直就是不讲理嘛……
圣上虽不知道太子在想什么,但只看他这副表情,心里便就很不爽了。他站起身子,直接将刚刚特地分出来搁置在一旁的一摞奏折全数挥落,砸在太子身上。
“你看看!你自己亲眼看看!”皇帝气得发抖,哽了一下才方继续道,“你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了?天朝将士为国为民,浴血奋战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竟然又养起了乐姬,成日地在东宫里歌舞升平!”越说越生气,顺手抄起案上的砚台,便狠狠朝太子砸去。
太子没想到父皇竟气得会打自己,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敏捷地侧身躲开。
皇帝气得暴跳,三步并作两步便走到太子跟前,照着他屁股就狠狠踹一脚,怒骂:“臭小子,老子打儿子,天子打臣子,只有受的份!你竟然还敢躲?”说着不解气,又抬腿照着儿子屁股使劲踹踹踹。
太子这下没躲了,忍着疼,稳稳当当地受着,可心里却委屈。
难怪父皇生气了,原是有朝中大臣弹劾了他,可他被冤枉了,他是冤枉的。自从纳了韵娘为昭训后,他就一直宠爱着韵娘,根本再没干过那些不着调的荒唐事情。
只是最近韵娘又有了身孕,吐得很厉害,心情也大不如从前了,他心疼韵娘,这才听了太子妃的话,自外面请了几个会弹琴的女子到东宫来,他是打算让她们弹几首曲子给韵娘解解闷的。可没想到,韵娘连她们的面还没见着呢,却是自己遭殃了。
那些个老顽固,竟是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一直找自己的错。
太子知道父皇此方正在气头上,他既是信了大臣所言,那么自己说什么,他也是听不进去的,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儿臣知错了。”太子态度诚恳,依旧站得笔直如松,“儿臣回去之后,会立即遣了那几个歌女,并且以后除了太子妃跟云昭训,儿臣再不会纳其她女子。父皇母后伉俪情深,儿臣会以父皇为榜样!”
独孤后原也是生气的,气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竟是这般不争气,他不争气,自己丢了脸面是小,若是因此让圣上有了改选储君的想法,那便遭了。可听得太子这番话,她心里也有些酸,外人都道自己与圣上夫妻情深,可也只有自己知道,圣上心里,最中意的是元华夫人。
他之所以器重自己,给自己这般高的地位,不过是看中自己在行政方面的才能罢了。
圣上虽然觉得二皇子晋王是储君最佳人选,可废长立幼,这可是大忌讳,于江山于社稷都无利的。况且,这太子,也不是完全扶不起的刘阿斗。
此番想着,语气软了,只道:“你既知道,以后便收敛一点,作为太子就要有个太子的样子。行了,也别杵在这了,回去吧。”
“是,那儿臣告退。”太子朝着圣上一拜后,又向独孤后拜一拜,行了礼,后退数步,方才转身离开。
独孤后心里还悬着,她原就有些忌惮元华夫人,此番晋王又立了军功,太子若再如此下去,自己便是没得希望了。
此番想着,便想到了姐姐的夫家,想到了夙尧侄儿,眼睛一亮,笑说:“此番征西大军凯旋而归,圣上可想好了嘉许什么?”边说边在圣上身边坐了下来,不等圣上回答,又道,“旁的人奖励什么,臣妾是管不着的,不过,臣妾的这个姨侄儿……圣上可还记得四年前的承诺?”
圣上想到了唐国公家的那个臭小子,心情不错,微笑点头:“自是记得,朕跟他有个四年之约,他若是赢了,朕便给他跟骠骑将军家的那个小女儿指婚。”想到婉娘,圣上笑着摇头说,“云家的女儿个个都是水葱似的,那丫头这几年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倒是配得上这李世子。”
提到婉娘,独孤后心情也瞬间明朗不少,笑得真诚:“是啊,四年前,那丫头人还胖着的时候,夙尧的一双眼睛就已是馋馋地盯在她身上了。此番若是见到她竟是出落得这般明艳动人,还不得想方设法地尽快娶回去。那李老太太对云家这三丫头可是喜欢得不得了,夙尧被劫匪围困那段时日,听说李老太太气得睡不着觉,直言他孙儿赶不回来了,这个孙媳妇要跑了……”
圣上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情,就是自己的庶弟康王,康王请旨前去江南彻查洪灾一事,好似也向自己提了条件,说若是事情办成了,也想娶婉娘为妻。
九王也是谋算好了的,他算准李夙尧会因匪寇一事迟归,到时候自己若是再立了功,便就没李夙尧什么事了。
不过,圣上倒是有些心虚,云家三娘子的婚事,竟是被他利用了两次。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康王跟李世子都吵着跟自己要人怎么办?自己到哪里再去变出一个云三娘子来……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这征西大军,可一定得在年后回来,千万拜托!
此时的婉娘忽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坐在她对面的韵娘微微蹙眉,关心道:“三妹可是着了凉?今年冬天真冷,你平日出门,要多穿些衣服才行。”又转头吩咐陪嫁丫头暗香,“你去将我平日惯用的那个暖手炉拿过来,给三妹妹暖暖手。”
暗香正趴在一旁跟穆郎玩,听得昭训娘娘的吩咐,立即应着去了。
穆郎爬了起来,“啪嗒啪嗒”几步便跑到婉娘身边,蹭在婉娘怀里,要她抱。
苏氏瞪了儿子一眼,嗔怪道:“穆郎,在昭训娘娘面前,可不许这般没规矩。下来,在一旁好好站着!”
穆郎就喜欢跟着三姐姐睡觉,就喜欢没事蹭在她怀里,就喜欢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才不理他娘呢。
苏氏真生气了,伸手便在儿子屁股上打了下:“娘说话你不听了是不是?都快四岁了,还这般不懂事,你几个姐姐有你这般大的时候,谁像你这样!给我规矩点,站好!”一边说,一边已是伸手去拽儿子的肉胳膊。
穆郎知道昭训姐姐肚子里又有小宝宝了,他怕吵了她,所以没哭,此番使劲伸手揉眼睛,委屈得很。
韵娘觉得好笑,对苏氏说:“娘,您也别管他太严,他是我们这房最小的,该是受着姐姐们的疼爱的。可惜我出了嫁后他才落的地,否则我也得好好疼着他,会比三妹妹更疼他……”似乎又想到以前在家的时候,有些怀念,笑得很纯澈。
婉娘却是没再如往常一样宠着弟弟,而是伸手拍了拍他屁股,用眼神示意他站好。这里是东宫,凡事规矩大着呢,她可不想让姐姐被有心人害了去。
韵娘挪了挪身子,又裹了裹披在身上的大袄子,问苏氏:“曼娘她……近日怎么样了?她十八岁了,也不能一颗心总放在那张笙身上,娘近日可有再在给她寻思一门亲事?”
苏氏沉沉叹了口气,很是头疼:“怎么没有,该说的都说了,可这丫头打小就一根筋,脾气还拧得很,愣说自己被退了亲,不光彩,嫁到婆家也会受气。她哪儿是怕受气,她这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穆郎见母亲不说自己了,又蹭着身子往婉娘身上靠去,悄悄抚在婉娘耳边呵气:“三姐,娘是在说二姐吗?娘说二姐脾气拧……”
婉娘瞪了他一眼,伸手揉他肉脸,将他拽得站好,又悄悄对他说:“你若是再不听话,回去三姐不给你烤红薯吃了,以后去了哪里也都不带着你,谁叫你这般调皮的!”
穆郎小嘴一嘟,嘴巴翘得老高,头昂着,浑身上下都不爽,挑衅说:“那等爹回来若是执意将你嫁给那个什么李世子,我也不帮着你,让你哭去……”
嘿,臭小子学会威胁了嘛,婉娘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就去拧他耳朵。
那边韵娘说:“这都过去快四年了,二妹怎还这般忘不了,即便那张笙再好,他也已是娶了长宁郡主了……”微微垂了眸子,手轻轻抚在自己小腹上,又道,“倒是三妹有福气得很,等过完年,怕是要先嫁了。”
婉娘手一抖,闷着头说:“自是二姐先嫁人,二姐不嫁,我才不嫁呢。”
穆郎趁机将自己肉脸揉得变形,向三姐做鬼脸,适时讨好她:“三姐要嫁给九王……”
韵娘招了招手,将穆郎拉到自己跟前,揉揉他圆圆的脑袋,亲切道:“穆郎,舍不舍得三姐姐嫁人?”
穆郎怕碰着有了身孕的昭训姐姐,此番正规规矩矩站着,只低头玩自己手指,摇头:“不舍得,三姐姐一辈子不嫁人才好呢,就陪着穆郎一人才好。三姐姐可好了,天天给我做好吃的,我就喜欢我三姐!”
苏氏气得差点岔气,这个浑崽子,打出生时就能吃,这辈子怕是得栽到吃的上面。
暗香走了进来,将暖手炉递给婉娘,低着头说:“娘娘,太子殿下回来了,说是先去换身衣服,呆会儿来瞧娘娘。”
苏氏立即拉着婉娘起身,又将穆郎拉到一旁,恭敬道:“既如此,那昭训娘娘安歇,臣妇先行退下去了。”
韵娘微微蹙着秀眉,有些不快,娘家人才来没多久,竟是就要离开了。
暗香又说:“太子殿下已是知道夫人跟三小姐在娘娘这边,太子说他先去换身衣服马上过来,让夫人跟三小姐再等片刻。”
韵娘很平静,挥手说:“知道了。”又看苏氏跟婉娘,“既然太子殿下都这般说了,那娘跟三妹就再陪陪我,这好不易见着一面。”又吩咐暗香,“你去瞧瞧绯儿,看他睡醒了没有,若是醒了,就抱到我这边来。”
“是。”暗香应着便去了。
此时太子正大步跨进来,暗香赶紧俯身行礼,太子心情不错地朝她挥了挥手。
太子换了身便装,蓝色宽袖对襟长袍,领口跟绣扣处都镶了金线,比起刚刚的贵气,此番倒显得平和儒雅一点。
苏氏跟婉娘见了,赶紧拉着穆郎一起行礼。
太子免了礼,又就近伸手去扶婉娘,笑道:“快不必多礼了,这里不是外边,自家人不必行如此大礼。”
婉娘谢了恩,又不着痕迹地推开太子的手,然后拉着穆郎,远远站在一旁。
自打韵娘又有了身孕,太子就吩咐了,她见到自己可以免了那些虚礼。此番又全是自家人,韵娘未行礼,只是站了起来。
太子走到韵娘身边,扶着她一起坐下,笑道:“好在孤回来得快点,否则怕是见不着三姨妹……跟岳母了。”他侧眸瞧着婉娘,笑容温和,“三姨妹过完年,可是十四岁了?”
婉娘恭敬回道:“只刚刚过完十三岁的生辰。”
太子点头:“那也不小了,我朝女子,十三岁便可以嫁人了。”
苏氏立即恭敬回说:“太子殿下说得是,小女在四年前便与唐国公世子定了亲事,二圣亲自保的媒,想来也是不远了。”
太子兴致有些蔫蔫的,又侧头瞧韵娘,温柔道:“今日可还是吐得厉害?午饭吃了吗?”
韵娘浅笑着,将自己手附在太子手背上,点头:“今日好得多了。”又道,“殿下,臣妾母亲跟三妹妹来的也有段时日了,不若就叫她们先回去吧,刚好臣妾还有些话想跟殿下说。”
太子垂眸想了会儿,便就准了,待得苏氏母子三人离开后,太子方沉了脸说:“咱们太子府,怕是有线人!”看着韵娘,伸手去抚她耳边鬓发,语气平和了点,“原是朝中有大臣弹劾我,父皇母后才急召我入宫的,可你猜是为着什么事儿?”
韵娘也正想跟太子说这事,微微正了身子道:“臣妾也是刚刚听宫女们说的,说殿下您又自外面请了歌舞女进府,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在二圣面前告你一状。”
太子气愤,一手捶在桌案上:“若叫孤知道那奸细是谁,定是大卸八块!”
韵娘垂眸思忖,片刻才说:“殿下,如今晋王领兵凯旋而归,立了大功,朝堂上的那些大臣,自是会时时刻刻将眼睛放在殿□上。不过,您是储君,晋王是臣子,各司其职罢了,只要您尽心处理朝政事务,他们也就挑不出错。”
“关键是孤近几年来根本就没再做过什么出阁的事情了,不过是怕你闷,才听了太子妃的劝,请了几个歌女入府,希望能够给你弹琴解闷而已。”越想越觉得倒霉,哼道,“谁知道,没让你开心到,倒是孤一头栽了进去,被骂个狗血淋头。父皇还踹了我好几脚,你瞧,腿上都淤青了一片!”他撩开袍子给她看。
韵娘一瞧,可不是紫了一大块么,咬了下唇,伸手去帮他揉了揉,轻声道:“还疼吗?”
太子脸色好了很多,低着头,只感觉那里痒痒的,微微一笑:“再多揉几下,兴许就好了。”
韵娘有些心不在焉,仔细想着方才太子的话,太子说,他是听了太子妃的劝,这才自外面找了歌女进府的。并且,太子请歌女,是为了给自己解闷。
苏氏带着子女回了府后,撇开众人,嘱咐婉娘,叫她以后别再没事往外跑。苏氏静静瞧着小女儿,几年时间,她像是抽了条的柳枝一样,出落得明丽娇艳,亭亭玉立,真真是美貌的,连她这个做娘的见着了,都忍不住要夸几句。
只是,这太过美貌了,反而是祸端,她倒是希望女儿还像以前那样。
婉娘心里清楚,自是听娘的话,总之九王现在已经不在京城了,自己不会再出府半步。
九王年都没过,受了二圣的暗旨,此番已是动身去了江南。婉娘还想陪着娘过完这个年,因此,想等到年后,再找个理由动身前去。
新年的前两天,云盎来了信,信上说现在路上被风雪堵住了,最早,也得到正月十五才能回京。回家过年,已是无望。
虽然老爷今年也不能在家过年,但苏氏母女还是开心的,至少,老爷回来了。
除夕这天晚上,婉娘陪着祖母母亲吃完年夜饭后,就抱着弟弟穆郎守岁。
过了子时,穆郎又赖在她身边不肯走,想跟她挤一个被窝睡觉。
婉娘好不易将弟弟哄睡着了,刚准备熄灯睡觉,此时却有人猛地破窗而入。
破窗而入的采花贼,身着一件玄色铠甲,腰配长剑,身近八尺,英姿飒飒,脸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此时,一双精锐的眸子正在屋子里四处搜寻着,很快便朝婉娘这边看过来。
即便他已经高了,壮了,还黑了,可婉娘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李夙尧回来了!
但李夙尧没认出她,微微愣了一会儿,然后低头直言抱歉,又跳了出去。
过了没一会儿,婉娘还没回过神来呢,李夙尧又跳了进来,表情有些呆:“你……你是不是婉娘?”
婉娘点头:“李夙尧,你输了,现在已经过了子时。”
李夙尧狂喜,他现在的心情怎能用一个激动来形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婉娘,他终是见到他心心念念的肉丸子了......
“我说我没输,我就是没输!”李夙尧甩着膀子,大步朝婉娘走去。
此时穆郎却突然醒了,迷迷糊糊地吵着要尿尿,婉娘刚刚脱了他的裤子,臭小子站在床上,自己手把着就尿了出来......
可怜的李夙尧,被打的个措手不及,浇的一身都是!
这臭小子是谁?竟还是个带把的,怎么可以跟着肉丸子一起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李夙尧输了,快马加鞭的,还是迟了几刻钟......
第47章
婉娘见李夙尧一双鹰眸凶凶地瞪着穆郎,立即顺手将半睡半醒的穆郎搂抱在怀里,侧眸睨着李夙尧,哼道,“你想干什么,这是我弟弟,他尿了你一身也是你活该,谁叫你不学好人,深更半夜闯入我的闺房的,”
听着婉娘这番痛骂,李夙尧心里莫名甜得能挤出蜜来,他也觉得自己真是太犯贱了,可是没办法,他愿意被她骂,这四年来,他没有一刻不是在想着她的!只要她能呆在自己身边,被骂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李夙尧毫不在乎,扬唇一笑,大跨一步便坐到婉娘身边,看着婉娘怀里这个肉嘟嘟的臭小子。
“肉丸子,你若是岁数再大一点,我真以为他是你背着我嫁给别人生的呢。”说完,又细细瞧着婉娘,满眼都是柔情,“不愧是姐弟俩,真像!肉丸子,还记得你小的时候吗?也是肉嘟嘟的,简直可爱死了!那个时候,我最喜欢捏你的肉脸了……你还记得吗?”
婉娘不想跟他缅怀过去,只道:“爹来信说还得十多天才回呢,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李夙尧穿着的铠甲,又冷又硬,不方便靠近婉娘,只得眼巴巴地坐在一旁。
“大军是得半个月后才回,可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有你在等着我。”挪了挪屁股,稍微向婉娘靠近了点,“回来的路上,我们遇到了匪寇,人数虽不多,可个个都是不要命的,当时打得我们措手不及,我差点没死掉!”他可怜兮兮地瞧着婉娘,真希望她能安慰自己几句。
可惜婉娘却没有,只是关心匪寇的事情:“这些匪寇原也是良民,是因为江南出了事情,他们是被逼为寇的,九王已经去了江南。”
“哦。”李夙尧淡淡应声,心里却堵得慌,动哪儿哪儿疼,“我这四年不在京城,亏得九王叔照顾你了,改日我见了九王叔,一定好好谢谢他……”
婉娘闷着头,不敢看李夙尧的眼睛,只将穆郎抱在怀里,轻轻哼着歌曲给弟弟听,虽然弟弟已经睡着了。
屋子里突然静得出奇,只听得蜡烛“啪啪”作响的声音,李夙尧借着烛光,悄悄去瞧婉娘。
女孩子乌发红唇,鹅蛋脸型,尖尖下巴,肤若凝脂,眸如秋塘,她就那样静静坐着,说不明道不尽的娴静。李夙尧心里甜甜的,以后她就是自己妻子了,以后每天晚上他都可以这般细细打量她,真好……
穆郎原是在装睡,此番听不到两人说话的声音了,便揉着眼睛爬了起来。
婉娘抽他屁股:“臭小子,你都没睡着,闭着眼睛不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