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莲柔声劝着,“旺儿乖,咱们回去吧!这挨打可痛得很呢。”

牛得旺瘪着嘴左看右看,忽地似下定决心般,将一双小胖手伸了出去,“打了可得收我!哇——”

这还没打,他自个儿倒先哭得惊天动地。

李鸿文戒尺一扔,“我做不了这恶人!”

众人面面相觑,这还真是走不了了!

第166章 飞来横祸

牛得旺宁肯挨打也要留下来跟同龄的孩子们一处上学。赵成材瞧了不忍,只好又把他领了回去。

牛姨妈可真是闹心,家里的生意已经丢下一天了,要是再没人,那伙计不得闹翻天了?

赵成材想了想,“姨妈,能跟您商量下么?”

“有什么主意,你就直说!”牛姨妈着急解决,也不客套了。

赵成材字斟句酌,“我知道您家里生意离不开人,但旺儿不懂事,若是这么闹腾,纵是回去了也不省心。您若是信得过我,能不能就让他和玉莲暂时住下来?您千万别误会,我可没别的意思。只是一来,您既然要在我们这儿筹备开分店,少不得最近也要来来去去地跑,若是旺儿跟着您一路颠簸,实在也辛苦。”

“二来,您若是开店,这边有玉莲。她对您家里的事各方面都清楚些,您有什么在这儿要办的,可以交待给她。咱们在这里,多少也可以帮个忙,这两头就都有人了。等这店开起来了,旺儿估计也该玩够了,再说要走,恐怕就容易些了。”

牛姨妈听得有理,赵成材接着道:“三来嘛,旺儿毕竟是个小孩子,成天跟您和玉莲在家里,接触的人少,虽安全些,但毕竟孤单。小孩子好热闹是天性,您看能不能就放手让他在外头玩上一阵子,跟这些孩子们多接触接触?姨妈,旺儿毕竟是要长大的,您不可能一辈子把他总关在家里,总是要出来见人的。让他跟同龄的孩子们一起玩玩,开拓下眼界,哪怕拼着让他吃点亏,懂得人心险恶也好啊!”

他说得很是诚恳,“我毕竟年轻,谈不上多少见识,只是真心地想为了旺儿好,要是说得不对。您可千万别见怪!那咱们宁肯现在就让他闹一场,也要把他送回去,以后也少来,免得来了又惦记着这学堂的事情。”

牛姨妈听得微微动容,尤其是哪句让他“懂得人心险恶”,当真是说中了她最担心的事情。自己再怎么也不可能守着儿子一辈子呀?

思忖半晌,她叹息了一声,“成材呀,你说的都对!若不是真心为了旺儿好,你顺着我把他打发了回去,你这儿还不知省多少事!好吧!”牛姨妈起身问儿子,“旺儿,你自己想好,是跟娘回去,还是留在这儿?娘要是回去了,恐怕得有个三五日的才能过来,你要是见不到娘,可不许哭闹!”

牛得旺皱眉想了想,“那姐姐呢?”

“你要留下,姐姐就留在这儿陪你!”

牛得旺顿时眼睛笑成两道缝,“那我和姐姐留下!娘!你也快回来啊!”

牛姨妈摇头叹气,“那你在这儿可得好生听大表哥的话!不许闯祸,不许跟人打架,知道么?”

“我去上学!”小胖子就惦记着这一件事。

赵成材点头,“你要是去上学,可得听大表哥和先生们的话,乖乖地听课,上课时不许吃东西,也不许玩儿,你能做到么?”

“能!”牛得旺应得声如洪钟,可谁都知道,那是一句空话。

牛姨妈取了几两银子交给赵成材,“你这孩子是个稳当人,把旺儿交给你,姨妈很是放心。虽说亲戚之间,你未必好意思管姨妈收钱,但旺儿这孩子着实费事,这钱你就收着应他的急用。要是客气,我就不留他下来了。”

赵成材接了银子,却又转手如数给了妹子,“那就给玉莲收着,旺儿有什么花用的,找她就是。”

牛姨妈其实也就是这个意思,但住在他家,又不好不跟他客套,赵成材当然也能明白。

牛姨妈又交待赵玉莲,“你跟着旺儿在这儿住几日,好生看护着他。若是他当真去了学堂,你可也得跟着。我不是怕人欺负他,我是怕他不知天高地厚欺负别人!”

能和自家父母哥姐团圆一阵,赵玉莲心中也暗自欢喜,很是温顺地应了。

牛姨妈又交待了几桩要注意的事情,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牛得旺乍离了娘亲,也不觉得怎样,倒是兴致颇高,“大表哥,我是不是可以去上学了?”

赵成材板着脸告诫他,“若是去了,一定要听话,若是不听话,可就再不让你去了!”

“好喔!”牛得旺拍着手,欢天喜地地上学堂。

赵成材只得把他悄悄领进元宝他们一个班上,指了个偏僻角落,让赵玉莲陪着他一块儿上课。

牛得旺哪里真坐得住?没有一炷香的工夫就开始东倒西歪,人也不安分起来。不过毕竟初来乍到很是新奇,赵玉莲管得也严,又见其他小孩子们也没有说话玩闹的,他勉强就先支撑了下来。

这头安置了他,那头赵成材才回头去办自己的正经事情。说好月底要大考的,虽然这个月才开了半个月的学,但跟夫子们商议之后,还是决定要考一次试,摸摸学生们的真实水平,也检验一下教学成绩,明天就要考试了,还得准备一份考卷出来。

他这头自忙着不提,那头章清亭的卖房大计也渐入佳境。在跟方德海商议过后,决定尽量不卖,只做出租。

唯一一家只请了李鸿文的老爹谈了谈,没给他报高价,但李老爷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有点贵,表示不要了。

如此也好,章清亭专心做起了出租生意。这出租也分不同用途,收取不同的租金。十两银子每月的起价,若是做些饮食之类比较容易弄得脏乱的买卖。还得加付租金。所有的铺子一律是一年签一次租约,租金也得一次性提前付清。

条件虽然有些苛刻,但还是有顾客上门,首先租出去的就是章清亭家紧邻学堂的那间后院。来租房的是老胡同里最大的那家绸缎庄,那家老板早就想换个新的大铺面了,一直接不到合适的地方,现在看中了这条胡同里的小院,感觉非常合适。况且章清亭还建议他把二楼设成雅室,专门招待有钱的太太小姐们。那老板觉得这主意很不错,当场就放下租金准备开新铺子了。

章清亭旗开得胜,备受鼓舞,准备再接再厉,乘胜追击。

但赵王氏却挺不能理解,为什么盖了那么多的房子都不卖呢?万一日后租不出去岂不亏了?这还该着外头那么多债呢!纵是把租金全都收上来,也只是把债还了,连本都没捞回来。

不行!这个事情她得跟赵成材好好谈谈。虽说她现在不当家不主事了,可总不能连个说话的权力都没了吧?

等下午赵成材从学堂里忙活完了回来,听了娘的话笑道:“现下国泰民安的,又不打仗,娘您怕个什么劲儿?这租房子虽然来钱慢,但四五年后,回的全都是利息了!您上外头那条老胡同打听打听,就像咱们之前租的那个绝味斋,人家光靠那一个店都可以够一家人的嚼用。再看看咱们这条胡同,这么多套房子,日后收起钱来,您才叫手软呢!”

赵王氏心中一喜,随即又拉长了脸,“还能轮得到我收钱?怕是做梦吧!”

赵成材嘿嘿一笑,说个活话,“暂时不大可能,娘子收了钱要还债,还得干别的营生,也许日后会有机会吧!”

赵王氏半喜半忧,却又问道:“那绝味斋空出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早还那刘老板了!把多的租金退了我们,他又自去租给旁人了。咱们这胡同起来了,也抬高了他们那边的租金,他倒巴不得我们退呢!”

赵王氏听着有些心疼了,“那咱们何不自己拿去转租?还有两年期限呢!”

赵成材摇头,“这又何必呢?那刘老板本来就不大好说话,不过是几两银子,懒得费那个工夫。要是真有那个精神,不如琢磨着以后做点什么才好!”

“要依我说,就得买田!”赵王氏早想好了,“像做那些个生意都太不稳当了,还是买田收租最好!你看哪个有钱人家不是置田置地的?我都替你们看好了几块良田了,什么时候要买,我带你们去瞧!”

“娘!”赵成材耐心劝说着她,“这生意上的事情就交娘子自己干吧!您别操那些心了!再说,这买田都是人家有正经买卖了,再有闲钱才买的地。咱们虽然有这几套房子,但只是个安逸之计,还得再找个赚钱的门路才行,光靠买地那哪成?”

赵王氏瞧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傻孩子,你要你媳妇挣那么多钱干嘛?能过上一般的好日子就够了,她要是挣那么多钱,不把你比下去了?”

这话赵成材可不爱听,“娘子她有本事,能多多挣钱我才开心呢!怎么说挣钱多了,就把我比下去了?我跟她可走的不是同一条路子,我读我的书,她经她的商,这个搭配得才刚刚好呢!”

“这话怎么说?”赵王氏不明白读书跟经商有什么关系。

赵成材不愿多言,“总之您记住,只有我的书读好了,娘子的生意才能做得好。反过来,娘子的生意做得好了,也会逼着我更加念好书去上进。我们俩这样,才算是相得益彰,互为犄角。”

“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赵王氏被他越绕越糊涂,不过瞧儿子这么自信,她也先放下一半心来。

赵成材正抬脚准备到胡同那边去帮帮忙,却见张金宝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姐夫!你快过去瞧瞧吧,大姐在那儿跟人吵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张金宝也说不清楚,“我没跟在旁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忽然听见她们吵了起来,还吵得挺凶的,就赶紧回来叫你了!”

赵成材匆匆忙忙赶到现场一看,已经围了许多人了。还没挤进人群里,就听见有个女人在尖锐地叫骂,“你个杀猪的狐狸精!原来竟是这么做生意的?我瞧你不是卖猪肉,敢情是卖皮肉吧!”

这个骂得实在太难听了!赵成材火往上冲,分开人群就往里挤。

却见晏博文已经愤怒地冲了上去,“你嘴巴放干净点!不要血口喷人!”

“哟!怎么?心疼了?请问她是你什么人哪?一个伙计都招成这样的小白脸,难怪这么为她拼命!”

赵成材听这言语不善,定睛细看。

就见那妇人也就二十来岁,长相不俗,眼角眉梢却透着点说不出来的风骚之意。穿了身黄衣绿裙,非常的鲜艳,头上点缀着两根金钗,颇为华丽。她身后还袖着手低着头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生得倒也相貌堂堂,只是形容有些猥琐。二人似是夫妻,身后停了辆马车,还带了两个小丫头。

章清亭这边已经是气得满面通红,浑身发抖,怔怔地往下掉眼泪,旁边张小蝶和方明珠扶着她,俱是又羞又恼,偏那妇人言语下流,不敢接话。

见他们都不出声,那妇人越发得意,还故意往晏博文跟前凑,“怎么?想打人么?那就来啊!别客气,就冲这脸上来!”

晏博文给那女人噎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紧握着拳头就是不敢动手。

这是哪里来的人找碴?赵成材首先想到的会不会是后头老胡同里的房东见这边生意好了,过来闹事?

他压下怒火,上前厉声喝止那妇人,“这是怎么了?有话不说好好说么?”

那妇人摇着一把小扇,斜睨着他,“你又是哪根葱哪根蒜?莫非也是这个杀猪女的相好?”

“混账!”赵成材勃然大怒,“我是她相公!”

但见这妇人体态妖娆,举止轻浮,言语也诸多不雅之处,赵成材在盛怒的同时,也开始有些怀疑。哪有这样的大户夫人?恐怕多半是来闹事的!

他沉下脸来与之对质,“请问您又是哪家的夫人?如此出言羞辱我娘子,岂不知我们北安国律法上有明文规定,若是随意污辱诽谤他人,尤其是有功名之人,轻则杖责三十,重则发配充军!我娘子与我夫妻本是一体,你既当众羞辱她,便也是羞辱我了!你今日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可休怪我不客气!”

那妇人神色一凛,随即又满不在乎道:“唬谁呢?这儿的县太爷都已经卸任了,难道你还能把我告上公堂?”

第167章 谁是主谋

“当然能!”赵成材心中越发肯定她来者不善。连娄大人走了都打听得一清二楚,那就绝不是无的放矢了,“县太爷是离任了,但衙门一样照常办公!可莫以为离了县官,就能任由你胡作非为!”

那妇人收敛了三分神色,上下打量了赵成材几眼,“好一张利嘴!只是纵是读书人,也不能不讲道理的吧!你娘子借着谈生意,勾引我相公!这又怎么说?”

“闭嘴!”赵成材怒不可遏,脸色铁青,“你如此诬蔑中伤我家娘子,此事我还真就跟你没完了!”

“她在胡说!”章清亭抽抽搭搭欲上前辩解,“我…”

赵成材伸手扶着她,轻拍拍她气得冰凉的手,柔声安抚着,“我信你!这儿交给我,听我说好么?”外面还围着这么多人,她越解释越容易被人传得变味。

得到他这样无条件的支持,章清亭心头一下子好过了许多,况且见他如此沉稳镇定,胸有成竹。手心也是温暖而干燥的,给她也注入了极强的信心,渐渐也平复了情绪。

赵成材调整下呼吸,转而盯着那妇人冷冷地问道:“夫人,请问您到底是哪家的夫人啊?”

那妇人明显犹豫了一下,才把后头那一直躲着不吭声的男子拉上前来,“我相公姓周!我是周夫人!”

赵成材看出蹊跷,紧追不舍,“那么请问您是哪儿的周夫人啊?家住何处?做何营生?子女几人?夫君姓甚名谁?您都编好词儿了么?”

“你…”那妇人当即吵嚷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明明是你老婆…”

“住嘴!”赵成材狠狠地指着她,“你若是再敢对我娘子有半字不敬,别说你是个女流之辈,我就不敢动手打你!周夫人是吗?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谁让你们来闹事的?你若是有名有姓的,就请报上来,说不得我还要亲自去查证一番,纵然打起官司,也是冤有头债有主的!”

“我…”那妇人眼神明显闪躲起来。

“何妈妈!你今儿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李鸿文忽地满面春风从后头迎了上来,假装发现奇珍异宝似的,猛瞧着她身后那个周老爷,“哟!这不是周权吗?怎么也一并过来了?何妈妈,难道您想把您那四美院搬到这儿来?那恐怕不行吧?别把我们学堂的孩子们给带坏了!”

一见着他,那二人顿时慌了手脚,招呼不是,不招呼也不是。

赵成材心下越发有了底,“鸿文兄,请问这是哪家的周夫人和周老爷啊?”

李鸿文一笑,“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四美院的老板娘何妈妈呀!那位周权是她院子里的龟公,何妈妈,难道您什么时候从了良,嫁了他?那怎么也不请我们去喝杯喜酒啊?”

那何妈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羞得头都抬不起来。

旁边众人一瞧,原来是妓院的老板娘带着龟公假扮夫妻来闹事。这个不用问,肯定人家秀才娘子就是冤枉的了,只是他们为什么要来找这个茬儿呢?

李鸿文嘻嘻笑着,“何妈妈,你那四美院离这胡同可有好几里地呢!敢问这赵夫人是怎么得罪了您?若是不当着大伙儿的面把话说清楚,恐怕你今儿可是脱不了身了。”

何妈妈百般无奈,悄悄凑到李鸿文身边,吞吞吐吐地道:“李公子,这…这可真的不关我的事!你替我把场子圆了,回头让我们院里最好的姑娘侍候你!”

李鸿文故作听不到,支着耳朵问:“大点声,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赵成材重重哼了一下,声色俱厉,“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何妈妈!倒是领教了!既有名有姓,那就好办了。鸿文兄。你既认得她们,那烦请帮我做个证,我非一纸诉告她不可!无端寻衅滋事,造谣生事,诽谤污辱我家娘子,你当这北安国的律法是写着玩儿的吗?”

何妈妈这下可吓坏了,连忙拉扯着李鸿文的衣袖,“李公子,你快帮我说句话呀!”

“说什么?”李鸿文两手一摊,“我哪儿知道何妈妈你这玩的是什么鬼把戏?我只瞧见你与那周权假扮夫妻,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漫骂赵秀才家的娘子,这也不光是我一人看见的,众街坊邻居全都瞧见了!大伙儿说是不是?”

众人应声,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李鸿文又凑近了些低声道:“何妈妈,你这儿这事可闹大了!这么多人围观,赵秀才家岂能善罢甘休?我知道你肯定是跟他家无冤无仇的,可今儿这事你要是不当众给个交待,恐怕真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何妈妈当即气焰就矮了三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道:“是…是旁人叫我来的!”

“到底是何人指使?”赵成材非常气愤,抓着那王八蛋非把他拆皮剥骨不可!

何妈妈左顾右盼,还想拖延,那周权怕进大牢,心中慌张,小声道:“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了,您就说吧!”

“那你去说!”何妈妈把他往前一推。

周权上前赔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是孙大爷让我们来的!”

乍听一个孙字,赵成材顿时气结,“孙俊良?”

周权点头哈腰,“就是他!让我们来闹事。具体怎么谈的,我就不知了,还是得问何妈妈。”

“好啊!好啊!”赵成材火气腾腾就起来了。我不找你麻烦,你倒是净给我找麻烦,那咱们就来个了断吧!

何妈妈忙道:“那你既然知道,这里可没我们事了!”

她转身就想上车走人。

赵成材脸色黑得吓人,“谁都不准走!”

家里人都已经闻风而动,将他们团团围住,这恶意中伤败坏人的名节,可是比捅人一刀更加恶劣的行径。

赵成材对着李鸿文一拱手,“鸿文兄,这儿麻烦你待一会儿,做个见证,我去衙门里请程队长过来!”

何妈妈慌了神,“嗳!这可不关我的事!你们要找去找姓孙的,别找我呀!”

李鸿文摇头叹息,“何妈妈,你这么个聪明人,怎么就糊涂了呢?这种诽谤诬蔑的事情是能随便说说的吗?何况对方还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家,人家怎能不弄个清清白白?不过也没你们多大的事。只是少不得要上个公堂,写个证词的。”

这一上公堂能有好果子吃么?何妈妈当即在那儿呼天抢地,几次三番想要逃脱,却被人团团围住,根本走脱不得。

等官差赶到时,赵成材已经悄悄问明了章清亭事情详细经过。那公堂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他让家人全都回去,就约了李鸿文押着一干人等到了公堂。

何妈妈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当即一五一十把事情都交待了。

原来孙俊良也是她们那儿的常客,养好伤后过去寻风流快活,酒后就把受的窝囊气给说了,还放出豪言。谁能帮他治治赵成材和章清亭,出了这口气,他就赏银百两!

这何妈妈一时贪财,便留上了心。之前听说赵成材和县官关系甚好,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后听来寻欢作乐的客人们说起娄大人走了,赵家又在卖胡同,何妈妈便想了这么个损招,假借来看房子,趁机寻衅滋事。

先是假扮夫妻二人一同看房,消除章清亭的戒心,然后何妈妈假意说要出恭走开,留下章清亭和周权独处。章清亭本来还非常热情地介绍着自家院子的优势,谁知那周权忽地上来拉扯她的衣袖,何妈妈趁机杀个回马枪,扯着两人不放,周权当即反咬一口,硬说是章清亭勾引他,何妈妈趁机就闹腾开来,意欲败坏章清亭的名声,从而带累赵成材。

赵成材恨得牙根都痒,既恨孙俊良的卑鄙无耻,也恨这女人的恶毒心肠。

何妈妈却是委屈之极,“那姓孙的很是小气,说事情没成,一文钱都不付,非等成事了才肯给钱。我都没收钱,也不算太严重吧?”

陈师爷急忙追问:“这口说无凭,你既连钱都没收到,凭什么来干这档子伤天害理之事?”

何妈妈倒也不笨,“我让他打了个欠条的,上面注明了我帮他做这事,事成之后他得付我一百两银子。就收在我屋子里,要不我干嘛来惹这一身骚?”

这个可是重要物证,程队长赶紧带着捕快跟着她去取了来。

何妈妈回了家,还以为自己没事了,“那我交了这个,就不用再去衙门了吧?”

程队长收了东西冷笑,“无知妇人!你还真当那律法是玩笑了么?赵秀才可是把你们都给告了的!他这苦主没发话,你还想跑哪儿去?”

何妈妈哭丧着脸又被带了回来,求赵成材放她一马。

赵成材现在可没空理她,证人证词都有了,便请求立即批捕孙俊良。

程队长简直是太愿意赵成材打这官司了!何妈妈和孙俊良可都是有钱人,把他们抓牢里来,那衙门上下的好处可少不了啰!他喜滋滋的也不畏辛苦,连口茶水都不喝,立即带着大队人马气势汹汹地又去孙家提人。

第168章 挨批

突然见官差如狼似虎地闯进家中,孙家老少三人可都吓坏了。尤其是听说要抓儿子去坐牢,孙老太一时冲动,居然让看门的老苍头放狗咬人。

这下罪名更重了!公然拒捕,还放恶犬袭击官差,罪加一等!

这帮衙役也不是第一回和孙家打交道了,早知道这家人的恶形恶状,来时就带了棍棒绳索,当下一顿乱棒,将孙家恶狗尽数打死。在外头找了个乡人,雇了辆独轮车,堆上死狗作为物证,绑了孙家四人,一同提上公堂。

左邻右舍瞧了,无不出来拍手称快。

等到了衙门,天都黑了,众人也不歇息,秉烛夜审。

杀威棒一敲,孙老太本还想硬气一下抵死不认,架不住孙俊良是个软柿子,与何妈妈两相对照,立即招供了。

录下供词,签名画押。

因县官不在。一干人等便都要关进大牢,等新任县太爷来了,再行处决。

那孙老爷见势不妙,倒是在路上就从手上抠下枚金戒指,交给了程队长,此时他便说了句好话,“这老头倒是没干什么,是不是放他回去得了!”

若是孙家一网打尽了,他们可就没油水捞了,总得有个人在家做散财童子啊!

赵成材不是第一天进官场了,当然知道其中窍门。顺水推舟便允了,连孙老太他也不告,不过她是咎由自取,放狗伤人,将由官府来定罪。

孙老爷绝处逢生,侥幸逃过了,连带着老苍头做了供词,便也一同放了回去。

那何妈妈也趁机讨饶,赵成材主要目标不在她,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可也不想便宜了这个恶毒心肠的妇人,就是不松口。直到李鸿文在一旁提点着,逼着她跪下敬茶认了错,方才罢手。

何妈妈以为事情就这么了了,赵成材却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又在旁边提了一句,“我是不怪你了,可这官司一日未了,你也一日脱不了干系,若是日后反悔或是跑了,那可怎么办?”

陈师爷心中暗笑,这个傻老鸨。怎么就偏偏撞赵秀才手上?赵成材这几个月的师爷可不是白干的,各项条文律法摸了个滚瓜烂熟。

陈师爷当然知道该怎么做,说起来赵成材这是为他们赚钱呢,这么大份礼他怎么能不收?

当即正色对何妈妈道:“作为证人,你若是不想坐牢,需交了钱,让个有功名或是有身份的士绅给你做担保,在家候审,随时过堂,得随传随到!”

这个何妈妈应允,她的店在,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只是那保金得要多少?”

陈师爷伸出三根手指头,“也不多,就三百两!”

何妈妈听得肉痛,嘴角抽搐了两下,“那还有得退不?”

陈师爷一笑,“那就请您让人送几件衣裳来,进牢里住几天吧!一文也不要,还管三顿饭!”

何妈妈敢进那大牢吗?她虽是做这下贱行当。却是跟富人家一样娇生惯养到如今,打死她也不可能踏进那又脏又臭的牢房半步。

这下当真可亏死了!一文钱没赚到,倒贴出去三百两。

何妈妈咬牙切齿地骂孙俊良带累了她,却仍是乖乖交了三百两纹银,又好说歹说允诺了若干好处才求着李鸿文给她做了个保。

李大秀才倒是一脸正气,“我可不是想你那儿的好处,只是这乡里乡亲的,你又是为人所骗,才帮你这个忙,你可别想歪了!”

他自从当了书院院长,要为人师表,确实洁身自好了许多,再不敢轻易踏足花街柳巷了。

行吧!你这大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何妈妈只求有人帮忙,也不多言语了,交了保,千恩万谢地回去了。

该收的收,该押的押,事情办完,剩下众人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既然事涉官司,也不好太过亲热,各自散去。

出了衙门,赵成材这才谢过李鸿文,“你今儿怎么来得这么巧?”

李鸿文笑道:“哪里是巧?你那时先走了,我把考卷弄完本来也打算走的,却是你家小妹不放心,特意请我过去瞧瞧的。没想到刚好是他们,也是赶巧了,才替你们解了围。”

赵成材恍然大悟,心中很是欣喜小妹子的机智灵巧。见天色已晚,便要请他去吃个便饭。

李鸿文摆手,“咱们之间还客气什么?都这么晚了,你家里肯定都等得着急了,赶紧回去吧!明儿学校还要考试,我也早些回去歇着了。”

与他分手作别之后,赵成材一路想着心事,这外头的事了了,也该回头收拾家里的事了。

全家人都没吃饭,翘首以待等结果呢!听说孙俊良母子入了大牢,无不颔首称快。

赵王氏忙问:“那他们到底会治个什么罪名?”

“这个要看县官怎么判了!”赵成材也不敢说准,“若是轻判,打上一顿大板,罚上些银两完事的也有。但若是依着律法,孙俊良少不得要判两三年流徙,他娘年纪大了,若说判的多重不太可能,很可能是法外开恩,罚她做些纺绩之活,也就是了。”

方德海也在,他是跟官府打过交道的,当然清楚其中的黑幕,只是现在报应到了坏人头上,却是大快人心,“这孙家两人入了狱,怕是得大大的破一注财了!况且让他们坐了牢,就很得遭些罪了,这就够他们生受的!这个仇就算是报了一大半了。”

赵成材点头,“所以这事咱们就不要再急进了,只等着县官来判就是。事实俱在,除非他们家有通天的本事,或是遇到一个实在糊涂的官,否则孙家定是要好生受一番厉害教训的。”

大伙儿这才安下心来,吃饭不提。

等到晚上回了房。赵成材把门一关,板起了脸,“娘子,咱们过来谈一谈!”

章清亭还真有话想跟他讲,今儿这事虽然不是她的缘故,但却是自己行事不周闯下的祸,不仅有损自己的名节,还带累了全家的声誉。无论如何,她都是赵成材名份上的妻子,当下脸上一红,赔了个礼,“今儿这事是我的不是。”

赵成材连连摇头,很是叹息,“你这么个聪明人,怎么就着了人家的道儿呢?”

章清亭微撅了嘴,心里也在生自己的气,低垂着粉颈默然听训。

见她如此,赵成材实在不忍心责备,但有些该说的话却一定得说清楚,“知你怎么犯的错么?”

章清亭斜睨着他,心中暗道,我认错归认错,但你可别太过分,无的放矢!

赵成材伸出四根手指头,“我送你四个字,急功近利!”

章清亭微微有些皱眉,心中不服,我哪有如此市侩?

赵成材还当真要好好批驳她一番,“你自己好好想想,咱们一桩桩地来说。先说眼前这事,我知你着急把房子租出去还债做生意。可是娘子,无论你怎么行事,总得分个轻重缓急,合乎规矩礼仪,如此才不会被人拿捏住话柄,惹来非议。你平日最是稳重有礼的,今儿这事。你但凡多个心眼,都不该和那龟公独处一室。这瓜田李下,日后须得时刻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