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汉子疑惑地向那个方向摸了摸,果然摸到两个大包,从内中摸出一把粉末,放在鼻子前一闻顿时失色,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最后都将目光落到了小北风的身上:“小北风老大,这是火药?”
小北风的脸立时绷了起来,紧紧地握着拳头,目光如刀地盯着时淼淼,恨不得现在便将眼前这女子杀之而后快。时淼淼却全然不在乎,继续说道:“其实我想你来救我们是假,利用我们引开发电站的那些日本人才是真实目的吧!”
“引开那些日本人?”为首的汉子琢磨着时淼淼的话恍然大悟般地说道:“姑娘的意思是…”
“没错,一旦我们从另外一个出口离开的话必定会将发电站中的日本人都吸引过来,他给我们指明的那条路必定是死路或者是通往日本人的要害所在,之后他再回到这里将炸药安放在发电站中。”时淼淼说到这里瞥了一眼小北风。
“小北风老大,是不是这样的?”为首的汉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素闻这小北风义气过人,怎么会将自己这些人当成是鱼饵呢?
“几年前,我带着一百三十二个弟兄闯入这鬼镇中来营救玉鑫,本想将这里摧毁,谁知一进入这鬼镇才知道原来这鬼镇的机密之处并不是上面的那些青砖大院,而是这地下的庞大秘密基地。我带着那些兄弟冒死闯进这迷宫一般的基地中,谁知一进入这迷宫的隧道立刻遭遇了日本人的伏击,我们边找寻玉鑫边摸索这隧道的出口。最后终于在一间密室中救下了玉鑫,而我那一百三十二个兄弟只剩下二十几个人了。”小北风说到这里身体微微颤抖着,双后捂着脸蹲在地上说道,“最后他们拼死掩护我和玉鑫,我找到出口之后和玉鑫两个人顺利逃出了这地狱般的鬼镇。”
“后来我为了方便监视这鬼镇便在距此五十里的地方开了一家客栈,一旦有时间就从那出口进入这鬼镇中,几年来我已经摸清了这鬼镇地下迷宫的地形,而且我发现这个鬼镇的一个致命点!”小北风狠狠地咬着嘴唇说道。
“发电站!”小北风和时淼淼异口同声道,小北风抬起头,好奇地盯着眼前这个聪颖过人的女子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其实在我进镇子的时候便听到了溪水声,还有鬼镇的电网。当时他们告诉我在这鬼镇后面的山上有一座水库,我便猜测日本人必定是在这山中建造了一座发电站,利用水库的水发电!”时淼淼淡淡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猜到的,但正是如此!”小北风的语气中少了些愤怒却多出了许多钦佩之意,“这些日本人确实是将水库中的水引入这山中的水电站,利用水来发电。当时我便灵机一动,倘若将这水电站炸毁的话,那水库中的水一定会倒灌进来,这鬼镇必定会变成一片泽国。”
“对,也许这是彻底毁掉这里的唯一办法!”时淼淼当时也想到了这个方法。
“只是日本人也知道这地方是他们的要冲之处,因此守卫在这里的小鬼子不下四五十人,而我的那些兄弟却都已经不在了,单凭我自己根本无法做到这些!”小北风长叹了一口气颓然地说道,“所以我才会出此下策,这姑娘说的没错,发电站右边的那条小路是通往水电站控制室的,一旦日本人发现有人进入控制室必定会全力扑上去。而我就能趁着这个机会将炸药安置在发电站的水库上。”
待小北风说完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这个漆黑的小屋中一时间竟然安静得如同一座墓室。密室外面再次响起日本人整齐的脚步声,听上去有十几个人的样子,穿着厚实的皮鞋,脚步声在这隧道中产生一种恐怖而怪异的回音。
那队日本人离开之后,小北风豁地站起身来,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说道:“这张图是我这几年绘制出来的这地下迷宫的地形图,照着上面的粗线可以找到后山的出口,那里守卫的日本人最少,每隔半个时辰才巡逻一次!”说着他将那张地图递给了时淼淼:“姑娘,你带着这班兄弟离开这里吧!”
“那你呢?”为首的汉子立刻问道。
“我?”小北风凄厉地冷笑了几声道,“那一百三十二个弟兄的命让我苟活了这五六年,每天晚上我都能在梦里见到那些弟兄的音容笑貌,这么多年我一直夜不能寐时时刻刻忍受着内心的煎熬,明知道害死他们的人就在这鬼镇之中却迟迟不能为他们报仇,我活下去便如行尸走肉一般,我心里有愧啊!”说完他攥紧拳头狠狠地捶着自己的胸口。
为首的汉子咬了咬牙说道:“如果把那些日本人引开的话,小北风老大你真的能将那水库炸毁吗?”
“啊?”小北风和时淼淼又是异口同声地惊诧地说道。
“我是说如果把外面的日本鬼子都引开你真的能把水库炸开?”为首的汉子又重复了一遍,小北风点了点头:“只要给我一刻钟的时间就足够了!”
“好!”为首的汉子豪情万丈地说道,“他姥姥的这群日本狗,我早就看不惯他们了,哥儿几个愿意留下来的就准备一会儿跟老子去把那些日本狗引开,怕死的就和这姑娘一起去出口逃生。不过以后就算是到了阎王老子那里也别说我他妈的认识你!”
“大哥说的没错,早就忍够那些小鬼子了。干,他妈的就算死了能拉上这好几百的小鬼子也值了!”一个汉子赞同地说道。
“你们…”小北风全然没有想到这群汉子会有如此血性,吃惊地望着眼前的几个汉子,此前他出此下策也实在迫于无奈,“兄弟们,去的话恐怕是九死一生啊!”其实小北风本想说去的话是十死无生,但心中却实在有些不忍。
“嘿嘿,小北风老大,我们这几个兄弟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为首的汉子冲那几个人努了努嘴说道。
“我们哥儿几个之前都是国民革命军五十六军的弟兄,最后实在受不了委员长一退再退的那份气才离开了队伍贩起了马!”一个汉子笑着拍了拍旁边的弟兄说道。
“好,既然如此就多谢兄弟们了,如果有来生我小北风给各位兄弟当牛做马!”小北风这几句话说得也是慷慨激昂。
“兄弟们带上家伙跟着老子上!”为首的汉子说着摸出腰里的王八盒子将枪上膛然后对时淼淼说道,“姑娘,你按照这张地图快点儿离开吧!”说完几个汉子正要开门出去,谁知耳边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听那脚步声的方向似乎正是朝着这里而来,几个人不禁心头一惊,紧紧按住了手中的枪。外面的水声此刻显得越发响亮。
第十一章 缘石斋,骨肉再相逢
水声越来越响,潘俊挣扎着睁开眼睛,但见眼前一个女子正背对着自己在脸盆中揉着一块毛巾,而自己的额头上也搭着一块毛巾。那女子似乎并未发现潘俊已醒,而跟在女子身旁的孩子却警觉地扭过头,见潘俊睁开眼睛,脸上立刻露出惊异的笑容道:“段姐姐,潘哥哥醒了!”
段二娥连忙扭过头,见潘俊醒来,脸上也挂着微笑:“潘俊哥哥,你终于醒了!”说完她走到潘俊床前说道,潘俊只觉自己身上酸痛,四肢无力,他双手撑着身子勉强从床上坐起来,金龙连忙奔到潘俊面前扶着他,潘俊靠在枕头上轻轻摸了摸金龙的头。
“段姑娘,燕云…”潘俊只说到这里便发觉段二娥一脸失落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昨晚上你晕倒了,冯师傅将你安排好之后就带着虫草堂的人去寻找燕云,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潘俊闻言撑着身子便要下床,段二娥连忙阻拦道:“潘哥哥,你身体还没有完全好转,再休息休息,冯师傅和薛先生他们一有消息就会回来通知咱们的!”
潘俊自感身体不支微微地点了点头,心想自己对这兰州城并不熟悉,独自出去倘若走失只会给大家徒增烦恼而已。段二娥这时端过来一杯热茶递给潘俊,潘俊接过那杯茶喝了一口,顿时觉得神清气朗,这是潘家秘制的冰花清茶,内有薄荷、冰片、菊花等提神之物。一杯茶下肚,潘俊立刻觉得精神好了许多。他将茶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段二娥和潘俊都抬起头向外望去,只见冯万春满头大汗,气势汹汹地从外面走了进来,紧随其后的还有刘衎和几个伙计,冯万春进了屋子见潘俊已醒,脸上的怒气顿时消减了大半道:“潘俊你小子总算是醒过来了!”冯万春说着拿起一旁的茶壶,对着壶嘴“咕咚咕咚”地将剩下的半壶茶一饮而尽。
“少东家,你醒了!”刘衎虽然也口干舌燥却并不像冯万春这般大大咧咧。
“嗯,刘衎叔,有燕云的下落了吗?”潘俊急切想知道关于燕云的消息,刘衎刚要开口,冯万春便放下茶壶抢在前面说道:“别提了,我和刘衎两个带着几十人从昨天晚上便开始在这兰州城大街小巷寻了个遍,可是这燕云却一点儿下落也没有!”
潘俊听冯万春说完瞥了一眼刘衎,见刘衎也点了点头说道:“跟我们去的那帮伙计全是兰州城本地人,应该没有什么遗漏之处,除非欧阳姑娘昨天晚上已经出城了,否则…”
“不可能!”这声音从门外传来,几个人循声望去只见薛贵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他进来向潘俊拱了拱手说道,“刚才刘掌柜说欧阳姑娘出城是绝无可能的,我昨晚便向警察局询问了,城门在七点左右就已经关闭了!而且今晨警察局的人便在城门把守着,一直没有见到与冯师傅描述的姑娘相貌相似的女孩!”
“薛先生,辛苦了!请坐!”潘俊站起身示意薛贵坐下。
“这么说欧阳姑娘还在兰州城里?”刘衎皱着两条浓眉琢磨着,“如果没出城,这街道上也没有踪迹的话,那么会不会是住进了客栈或者是欧阳姑娘在兰州城中尚有亲朋?”
刘衎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潘俊,他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
“客栈我也已经派人找过了,只是未曾找到与欧阳姑娘相似的人!”薛平接过段二娥手中的茶说道,刘衎心中暗想,这薛贵能成为兰州城第一富商果然名不虚传,做事心思缜密,滴水不漏,他扭过头向潘俊望去,见潘俊始终沉默不语像是在考虑着什么。
“这就奇怪了!”冯万春点上一根烟靠在桌子上,将手中的火柴在空中晃了两下熄灭之后说道,“段丫头,燕云是不是追着那只蒙古死虫出去的?”
段二娥点了点头。
“既然是这样,怎么会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冯万春百思不得其解,瞥了一眼潘俊道,“潘俊,你想什么呢?”
潘俊一愣,抬起头见几个人正看着自己,这才幽幽地说道:“刚才刘衎说的话提醒了我,我在想燕云在这兰州城中会不会有熟悉的人!”
“这…”几个人听闻潘俊所言均皱起了眉头。
“即便燕云这丫头真的有亲属在兰州城中我们也不知道啊!”冯万春轻轻地捶了一下桌子说道。
“其实还有一个人可能知道!”潘俊若有所思地说道。
“谁?”冯万春与刘衎异口同声地问道。
“燕鹰!”潘俊的话顿时让两个人倍感失望,燕鹰自从上次劫了段二娥和金龙又放回之后便一直毫无消息,即便现在知道燕鹰的下落,现在他在帮助日本人想必找到他也是困难重重。
“算了!”潘俊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拱手道,“薛先生,兰州城中还请你多多帮忙,如果发现燕云的下落和我们联系!”
薛贵站起身还礼:“这是自然,潘爷的事情就是我薛贵的事情,只要那姑娘还在兰州城中我就保证她万无一失!那我现在再去安排一下!”薛贵说完告辞,潘俊目送薛贵离开之后刘衎便走了上来说道:“少东家,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大家从昨天晚上至今都没有休息过,先吃点儿东西各自休息一下,等一等薛先生那边的消息。”潘俊说完刘衎便依照潘俊的吩咐去安排大家休息了。
此时屋子内只剩下潘俊、冯万春、段二娥和金龙四人。冯万春心中一直有些憋火,埋怨燕云这丫头太过鲁莽,现在大家都在为她担心。段二娥看了看心神难安的冯万春,又望了一眼潘俊笑着说道:“冯师傅,你在安阳的时候答应我教我做几道东北菜的!现在大家都饿了,你教我做菜给大家吃吧!”
冯万春瞥了段二娥一眼,挠了挠头说道:“也罢,反正老子现在也睡不着!”说完背着手带着段二娥向二进院中的厨房走去。
而潘俊扭过头见金龙始终坐在椅子上望着外面的天出神,他缓缓走到金龙身旁说道:“看什么呢?”
金龙伸出手指指了指天空中飘着的一朵云彩道:“潘俊哥哥,你看那朵云像不像巴乌?”
巴乌是一直陪着金龙从小长大的那只藏獒,可惜在安阳为了救金龙死在了日系皮猴的利爪之下。
“想巴乌了?”潘俊自从知道这孩子是姐姐潘媛媛的亲生儿子,心中对他便更多了一分怜爱。
“嗯!”金龙拄着小下巴说道,“潘俊哥哥,你说是不是人死了之后就会变成鬼啊?”
“啊?”潘俊不知金龙在想什么。
“爷爷活着的时候说如果有一天他死了的话,巴乌会陪着我。如果巴乌也死了的话,他们就都会变成鬼魂陪着我的!”金龙说到这里抬起头,一双眼睛充满了渴望地望着潘俊,在他幼小的心里潘俊是一个无所不知的人,他相信潘俊所说的话。
“嗯,会的!”潘俊摸了摸金龙的头,“你爷爷和巴乌都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
金龙听了潘俊的话满意地笑了笑,继续望着天空中的那朵云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那朵云一定就是巴乌。巴乌不是一条狗,燕鹰哥哥给我的狗都取代不了!”
“燕鹰?”潘俊一诧,“他说要送你一条狗?”
“嗯!”金龙点点头,“燕鹰哥哥答应送我一条比巴乌还要好的藏獒,但是巴乌只有一个,而且它会一直陪着我的!”
金龙后面的话潘俊一点儿也没有听到,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片刻工夫潘俊躬下身子对金龙说:“金龙,把你们在树林中见到燕鹰哥哥的事情告诉我好吗?”
金龙将目光收回转向潘俊。
兰州城始建于公元前86年,因筑城之时挖出金子,故称“金城”。此后隋炀帝废郡置州,于此处设立兰州总管府,“兰州”之称始见于史册。后虽州、郡数次易名,但兰州的建制沿革基本固定下来,相沿至今。夜幕下的兰州城脱掉白天西北城市特有的雄浑,露出了一丝旖旎多姿。潘俊站在虫草堂的第三进院落之中悠然地踱着步子,此刻也已深沉,傍晚的时候薛贵派人来转告潘俊依旧没有燕云的下落,因此冯万春再次不安地与刘衎到街上询问燕云的下落,而潘俊自从他们离开之后便一直在院子中静静地等待着,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那么今晚应该会有消息了。
正在这时一个伙计忽然从外面奔了进来,那伙计跑到潘俊面前说道:“少东…东家,这有一封信要交给您!”
潘俊嘴角轻轻敛起接过那封信说道:“送信的人呢?”
“是个乞丐,把信放在门口说交给潘爷之后就跑了!”伙计简短地说道。
“好了!你下去吧!”潘俊摆了摆手,然后自顾自地走进屋子打开那封信,信上只有一行字:官园正街,缘石斋。
“缘石斋”三个烫金大字挂在门上,一扇红色的大门立在燕云面前,她随着那蒙古死亡之虫的震动追赶到此处站在门口却犹豫了,这“缘石斋”是爷爷欧阳雷火多年之前在兰州城中的秘宅,即便是火系欧阳家的人知道的也不过数人而已,他们在从新疆前往北平的时候曾经在兰州城的此处歇脚,只是已经荒废多年,早已无人居住了。
但这蒙古死亡之虫确实是向此处而来,燕云站在门口不知是否该进去,正在此时东面忽然鞭炮齐鸣,她看着那个方向宛若是薛家宅门,是不是潘哥哥已经将薛家小姐治好了?她这样想着,忽然在“吱呀”一声之后那院门缓缓打开了。
一股冷风从门里吹出来,燕云顿了顿,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想到这里迈开步子向院子中走去。
这缘石斋只是一个两进的院落,坐落于兰州城中最错综复杂的官园正街,不熟悉的人进入这个民巷区便像是进入了一座迷宫一般。而这两进院落恰好位于官园正街的中心位置,从正门进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堵影壁墙。
燕云绕过影壁墙,谨慎地沿着砖石小路向一进院落中的屋子走去,刚要进入房间忽然发现那原本漆黑一片的屋子竟然亮起了烛光。她立刻怔在了原地,屋内蜡烛将三个人的影子映在窗户上,一个坐在桌子前面的老者,一个女孩拄着下巴坐在桌子前面,而在老者桌子的对面则是一个男孩的影子。
这窗户上的影子瞬间让燕云恍然如梦,这是他们在从新疆去北平之时歇脚于此的那天晚上的情形。想到这里燕云掏出腰间的匕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飞起一脚将门踢开,旋即拿着匕首向屋子内环顾一圈,只见那蜡烛摆在桌子上,屋子里空荡荡的,刚刚在窗户上所见到的影子竟然是屋子之中三个被扎得惟妙惟肖的白纸人。
燕云收起手中的匕首,走到那桌子前面,只见在那张桌子上放着一张字条:你来了!
瞬间燕云觉得眼前一黑,屋子里顿时漆黑一片,而脚下的地面忽然裂开了一道口子,整个人瞬间顺着脚下的口子滑了进去,随着下滑眼前越来越亮,接着整个人重重摔在了地上,她觉得身体像是散了架一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这是一个地下密室,不远处有一个盖着黑布的笼子,在笼子前面的桌子上点着一根蜡,蜡烛对面坐着一个男人,燕云一眼便认出了那个男人。
“你…”燕云伸出手无力地指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晃了两下便倒在了地上。
燕云觉得眼前很亮,很刺眼,她缓缓睁开眼睛见自己床头上趴着一个人,那个人正是潘俊。
“潘哥哥!”燕云小声地说道。
潘俊警觉地从床上爬起来见到燕云清醒过来不禁惊喜地说道:“燕云,你终于醒了!”
“潘哥哥,我在哪里?”燕云撑着身子靠在后面的枕头上打量着眼前这个屋子。
“虫草堂啊!”潘俊说着正欲站起身给燕云倒水,谁知燕云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眼睛放光,身上立刻来了力气,挣扎着便向床下走,双腿刚一着地,立刻觉得膝盖酸痛无力,身子向前倒去,潘俊手疾眼快,一把扶住燕云道,“燕云,你怎么了?”
燕云咬着嘴唇热泪盈眶却始终不肯说话,潘俊抱住燕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你是要回缘石斋吗?”
燕云听了潘俊的话忽然停止了挣扎,用一种几近哀求的眼神望着潘俊。只见潘俊皱了皱眉头说道:“昨天晚上我刚到官园正街的时候便听到深巷中传来了一声巨响,接着里面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我便向那火光的方向奔去,谁知到了才知道起火爆炸的地方正是缘石斋,我在巷口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你!”
“那…缘石斋呢?”燕云紧紧抓着潘俊的肩膀说道。
“毁了,什么也没有了!”说话的是正从外面走进来的冯万春,此刻他浑身上下都是灰尘,像是刚从灰堆里爬出来的一般,而跟在他身后的刘衎情况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什么?冯师傅,你说缘石斋没了?”燕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我和刘衎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守在那里,缘石斋被炸得七零八落,还燃起了大火。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冯万春说话间段二娥已经给他和刘衎端来了水。
“真的没了!真的没了!”燕云失落地瘫坐在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泪水缓缓从燕云的眼角滑落下来,落在她的手背上。
几乎一整天燕云始终一言不发地坐在桌子前面望着窗口发呆,谁也不知道燕云失踪这一天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潘俊在找到她的时候发现她身上遍体鳞伤,伤口很像是被某种动物咬伤的,简直就像是被人关进了一个装着野兽的笼子里一般。但让潘俊始终想不明白也在于此,如果是火系另外一支的人想要将燕云杀死报仇,将其锁在装着野兽的笼子内想将她折磨致死,这倒是可以理解。可出乎意料的是为什么在那个宅子被毁掉之后燕云却被放了出来,难道是有人救了她?
潘俊坐在燕云身后的床上,手中一面摆弄着薛贵送给自己的那个传家之宝,一面思忖着。这所有的事情就像是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任他如何聪明也想不透。恐怕这一切只能等燕云情绪稳定之后才能从她的口中得到答案了!
是夜,月色朦胧,清风徐徐,傍晚的时候冯万春拗不过金龙带着他和段二娥去逛这兰州城。而潘俊则始终在房间中陪着燕云,整整一天燕云一直痴痴地望着窗外。
“潘哥哥!”不知过了多久燕云忽然小声说道,潘俊连忙抬起头,见燕云扭过头正望着自己。
“燕云,感觉好点儿了吗?”潘俊柔声道。
“嗯,我有些饿了!”燕云的话让潘俊心里有些惊喜,连忙吩咐刘衎做了几个菜端了上来。然后搀着燕云走到饭桌前坐下。
“刘衎,有酒吗?”燕云问道。
“酒?”刘衎疑惑地看了一眼潘俊,见潘俊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说道,“有,你等等!”
片刻工夫刘衎手中提来一坛子上好的郎酒放在桌子上道:“欧阳姑娘,这酒怎么样?”
燕云轻轻敛起嘴角笑了笑:“谢谢刘衎叔!”
“好,那你们先吃,我去前面打点一下生意!”说罢刘衎识趣地退了出去。只见燕云将那坛子酒打开,双手抱住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潘俊连忙站起身来,将燕云手中的坛子夺过来,只见此刻燕云泪眼蒙眬,不停地抽搐着。
潘俊将酒坛子放在桌子上说道:“燕云,你怎么了?你失踪这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谁知燕云抱住潘俊,整个人都瘫在潘俊怀里,身体不停地颤抖着说道:“潘哥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潘俊耳朵一红,抬起手顿了片刻,然后轻轻抚摸着燕云的肩膀说道:“燕云,我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告诉我吗?”
“潘哥哥,我们真的不应该来北平,如果那样的话恐怕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爷爷不会死,燕鹰也不会离开我。”潘俊知道燕云自小便和弟弟燕鹰跟着欧阳雷火相依为命,而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欧阳雷火惨遭不幸,而自己的亲弟弟燕鹰也与自己分道扬镳了,对于一个只有二十来岁的女孩子来说所要承受的实在是太多了。
燕云哭了片刻终于静了下来,从潘俊的怀里爬起来说道:“潘哥哥,你还记得乔荣吗?”
乔荣,潘俊听燕云说到这个名字心里猛然一颤,潘俊微微点了点头:“是你们在那个镇子中救下的那个走垛子的人!”
谁知燕云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潘哥哥,乔荣根本不是走垛子的!”
缘石斋巨大的爆炸声在兰州城中响彻的时候,很多看热闹的人都聚集到了缘石斋附近。此时缘石斋那两进两出的院落早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各色看客交头接耳,相互询问着这缘石斋的主人,等待着有人会忽然从这熊熊火海中奔出,然而最终的结果却让他们大失所望,这火着了几个时辰,却不见有一个人从里面出来。
而任何人也没注意到一个年轻人将一个女子从巷口背走,更没有人注意到在这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还有一个六七十岁的老者,那老者躲在人群之中咬着牙,握着拳头的手青筋迸出,咯咯作响,惋惜地望着被烧毁的缘石斋。
片刻之后,这老者转身离开了人群,向茫茫夜色深处走去。在兰州城北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中,一个女子静静地坐在烛火前,手中拿着一根竹签轻轻挑弄着那烛火,嘴角露出浅浅的淤痕。
忽然那扇反锁着的门被打开了,女子依旧镇定自若地坐在椅子上。那老者站在门口向身后望了望见四下无人这才将门反锁起来。
“怎么?缘石斋没了?”女子冷漠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嘲弄。
那老者像是被激怒了一般握紧拳头正要发作,最终还是将拳头松开了:“金素梅,任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再出手了!”
“哈哈!”女子爽朗地笑了笑站起身来说道,“没想到这十几年你也学会了隐忍!”说着皱了皱眉头,作出故作歉意的表情:“不,应该说你已经隐忍了很多年了对吗?”
“你…”老者显然被金素梅的伶牙俐齿说得哑口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老者才愤愤地说道:“你这个祸水,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欧阳家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
“哈哈!”金素梅谐谑地笑道:“是吗?那也应该是你自己种下的恶果吧!”
“我真是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狠下心将你一刀杀掉,也许那样的话烟雷也就不会…”欧阳雷火说到这里紧紧地握住拳头砸在桌面上,恨不得立时便将金素梅撕成碎片。
“或许只有烟雷才是最可怜的!”提到这个名字,金素梅的心头微微一颤,她望着眼前摇曳的烛火,红烛微动,红烛的对面出现了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他皮肤微黑,一双褐色的眼睛,脸上轮廓分明,金素梅第一眼看见他便被他深深迷住了。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红色的新郎服,他是她的丈夫欧阳烟雷。新疆火系驱虫师的下一任君子,他微笑着挽起金素梅的纤纤玉手,金素梅有些含羞,脸上的胭脂更显出一种别样的红晕。金素梅从小便生活在北平城中,为了眼前这个男人,她愿意远赴新疆,这一路上的风沙并未让这个痴情女子有任何退缩。
在北平的金家,金素梅平日见得最多的便是如金顺、金银一般矮丑的侏儒,而欧阳烟雷的出现让她眼前一亮。她知道自己要嫁给这个男人的时候曾数日兴奋得无法安眠,正如她所期盼的那样,二人在新疆火焰山的欧阳大宅结婚之后生活一直很幸福。
平日里欧阳烟雷去训练皮猴之时,金素梅便会在家中为其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偶尔,欧阳烟雷也会带着金素梅一起去训练皮猴,每每看到那些长相凶恶的怪物的时候,金素梅总是担心自己的丈夫会稍有闪失被那些怪物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