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误会!”薛贵连连拱手道,“潘爷这真的是个误会,我哪里敢劫走潘爷的人啊,我实在是想把他们请到家中啊!”
“胡说八道!”站在一旁的刘衎怒道,“我明明亲眼所见是你的手下将人塞入车中!”
“刘掌柜,这个确实是一场误会!”薛贵叹了口气解释道,“几日前故交来信,信中提到潘爷将于近日抵达兰州,潘爷大名我早有耳闻,所以一心希望能够一睹真容。而且故交唯恐潘爷在此处无处可依,因此我才派人日夜守候在城门处,唯恐潘爷进城之后遇到麻烦。昨晚我见那几个人入城,一看便知是外地人,于是便上前盘问,这才得知是与潘爷您一行的人。所以便将几位请到家中!”
“原来如此!”潘俊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说的那个故交莫非是?”
“庚年!”薛贵接着话茬说道,“今日本来我想亲自在城门口守候,怎奈您刚一进城便被接到此处,唯恐潘爷误会所以我才来到此处!”
“哦!”潘俊点了点头伸出手说道,“薛先生请坐!”
听完这番话刘衎也轻松了许多,让出座位,吩咐仆人为薛贵倒了一杯茶,薛贵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坐在潘俊旁边心中却依旧有些忐忑,不时地上下打量着潘俊。
“对了,薛先生,这里有一封庚年让我带给你的信!”说着潘俊从口袋中掏出庚年的那封信,薛贵双手接过信展开一面看信脸上的表情越发的舒展开来,片刻之后薛贵将那封信收好站起身走到潘俊身边,潘俊有些诧异只见薛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一下让在场的人着实一惊。
潘俊连忙起身扶住薛贵说道:“薛先生,您这是为何?”
只见那薛贵此时泪眼蒙眬,身体不停地颤抖着说道:“还请潘爷救救我女儿的性命!”
“你先起来再说!”潘俊向刘衎使了个眼色,刘衎上前两步两个人一起将薛贵扶起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薛贵掏出一块手绢轻轻擦拭了一下说道:“潘爷,这封信是庚年兄弟唯恐我认错人所以才特意让您带给我的!”
“嗯!”潘俊早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薛先生,刚刚所说您女儿…?”
“潘爷您有所不知,我薛贵算得上是这兰州城一顶一的人物,可能是前世造孽太多,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一直视若掌上明珠,可谁知五年前女儿却不知何故染上了一种怪疾。终日沉睡不醒,而且身上臭味熏天,此前我遍访附近名医却终无结果。最后听人说京城名医潘俊有妙手回春之术,可从北平到此处何止千里,再加上后来日本人侵华局势动荡不稳,所以便也只能就此作罢!后来听庚年说您要来兰州城,自是喜出望外,心想小女这多年的病患必定是有救了!”
潘俊站起身说道:“既然如此,咱们还是先去见见你女儿吧!”其实虽然薛贵如此说,潘俊心中依旧始终放心不下冯万春等人的安全,此刻急切地想看到冯万春等人。
“啊?”潘俊的话显然大出薛贵意料,他来此的目的本想化解误会,想这京城名医必定是颇多规矩礼数,全然没想到潘俊会答应得如此痛快,愣了半天才道,“好好!”
“燕云,你与刘衎叔在此等候,晚些时候我会回来!”潘俊对燕云说道,燕云皱着眉头本想随潘俊一起前往,不过此前自己太过冒失闯下了太多的祸事,于是便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说完潘俊便随着薛贵离开了兰州虫草堂。
却说这车子从虫草堂经由洪恩街向东南的城关区驶去,穿过兰州城区,到东廓东侧的广武门车子在一处宅门大院门口停了下来,车子刚到便有几个仆人手中撑着伞从里面奔了出来。潘俊随着薛贵走下车,这所宅子即便是在北平城中也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建筑了。潘俊跟着薛贵经过回廊走向后面的院落,绕过一座仿苏州的假山园林,一排碧瓦琉璃建筑出现在眼前。
薛贵一面走一面吩咐下人们将冯万春等人找到,薛贵则带着潘俊直奔眼前那排房子而去,进入房子内中十分宽敞,墙上挂着名家山水字画,一张宽大的书桌上放着笔墨纸砚,桌子后面的金丝楠木架子上摆放着一些古玩玉石,潘俊打量一番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潘俊!”
潘俊扭过头只见冯万春面若桃花般地笑着走上前来,在他身后的还有段二娥和金龙二人。冯万春紧紧握住潘俊的手说道:“没想到刚刚隔了一天倒像是过了许多年,哈哈!”
“看到你们没事就好了!”潘俊有些激动地说道。
“放心吧,没把段丫头和小金子顺利地交给你,我老冯就算是想死也不敢死啊!”冯万春拍了拍潘俊肩膀笑着说道,“咦?对了,那犟脾气的丫头呢?”
冯万春说的犟脾气指的当然是燕云,潘俊笑了笑说道:“燕云现在和刘衎留在了虫草堂!”
“刘衎也来了?”此前冯万春也不知潘俊会有如此安排,潘俊微微笑了笑然后诧异地望着冯万春说道:“乔荣人呢?”
“啊?”冯万春一怔说道,“我还以为他和你们在一起呢!”
“怎么回事?”潘俊惊异地说道。
“燕云离开的那天晚上乔荣听说自己的救命恩人离开了,唯恐她遇险所以便在你之后离开了!”冯万春的话让潘俊更加疑惑了,难道乔荣跟在自己身后也进了那迷雾之中,想到这里潘俊不禁有些惋惜,如果他果真进了那迷雾恐怕此刻早已经葬身黄河了。
“刚刚薛先生说你到了,我还以为他在说笑,没想到你果然已经到了!”冯万春笑着说道。
此时薛贵走了过来低声说道:“潘爷…”
潘俊会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冯万春说道:“冯师傅,你们在此静待片刻,我随薛贵去去就来!”
冯万春点了点头,潘俊这才随着薛贵离开大厅,沿着一旁的走廊向后走去,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一个小小的院落出现在潘俊的眼前,这个院落依山而建,距离此前的厅堂大概有一里多的样子,恐怕是薛贵唯恐外人打扰到女儿的休养才特意修建。薛贵来到门口轻轻推开院门,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味扑面而来,潘俊的眉头微微一皱,这兰花的香味芳香浓郁,久久缭绕而不断绝。
眼前的院落不大,院子中植满了各色的兰花,春兰、建兰、春剑、莲瓣、蕙兰、寒兰,一应俱全应有尽有,将这原本小小的院子堆砌得如同是一座兰花的花圃一般,而且从兰花不难看出主人极为用心。
穿过院子中间的过道,薛贵带着潘俊走到门前停了下来,从门前一旁的一个木箱中取出两个香包递给潘俊说道:“潘爷,女儿房中奇臭无比,这个您还是戴上吧!”
潘俊微笑着摆了摆手,薛贵迟疑了一下,将原本为自己准备的香包也一起放回到了木箱中,然后推开房门,顿时一股恶臭瞬间从里面冲了出来,令人作呕,让人感到阵阵眩晕。潘俊强忍着恶臭,随着薛贵走进房中,只见这房间窗户紧闭,一张大床上躺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那女孩面色红润,双眼微闭,宛如睡熟一般,而那阵阵的恶臭便是发自女孩身上。潘俊缓缓走到女孩身边,将女孩的右手拿出按住这女孩的腕脉。
这女孩的脉搏缓慢有力,气血运行缓慢,实为实寒之症,可这女孩的脸色红润,毫无阴霾之气,又与脉象不符。这着实是一种怪异之症。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潘俊松开女孩的手,心中思忖着眼前这女孩的病症。
而薛贵一直站在一旁一手掩着鼻子盯着潘俊,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希望,而让他大失所望的是潘俊一直在静默沉思,脸上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潘爷…”薛贵见潘俊沉思半晌终究忍不住了,可是话一出口他便开始后悔,如果潘俊不说,自己心中尚存半点儿希望,一旦潘俊也束手无策,那仅有的希望也必将破灭了。
潘俊抬起头,却并不看薛贵,而是在这屋子中四处打量,这女孩的闺房并不算大,眼前是一张梨木雕花桌子,上面摆放着湖笔、徽墨等文房四宝。而那书桌后面的木架上如同外面一样摆放着各色兰花,只是与外面那些生长的郁郁葱葱的兰花截然不同的是,眼前的这些兰花都已然凋谢枯萎,潘俊站起身来说道:“薛先生您这般喜欢兰花?”
“啊?”薛贵显然有些失望,不过却并不敢表现出来连忙说道,“其实是小女喜欢,从小与兰花为伴。自从她生病之后我便一直悉心照料着她的这些花,希望等她醒来之后看到这些兰花能开心一些,谁知道这一睡就是几年。”说到这里薛贵眼睛不禁湿润起来。
可潘俊似乎对薛贵视而不见,自顾自地走到前面的那个花架前望着那些兰花说道:“小姐养的这些兰花的品种很全,很多兰花我都是第一次见啊!”
“对,很多兰花也是我花费了极大的心血从全国各地搜集来的!”薛贵瞥了一眼躺在一旁沉睡的女儿,不禁又是一阵心酸。
“这屋子里的兰花已经枯萎成了这个样子,怎么还不换掉?”潘俊伸手在那兰花架上找寻着什么。
“其实这些兰花每天都会换,只是因为这房间内的恶臭将那些花全部熏死了!”薛贵无奈地说道。
“呵呵!”潘俊笑了笑从那兰花架上拿出一小盆兰花放在桌子上,说道,“这盆兰花你也每天都会换吗?”
薛贵抬起头看着桌子上的那盆兰花,这兰花的花盆较之别的都要小很多,平日里藏在那些花盆之中往往被忽略,只是这盆兰花虽小,但枝叶盈盈翠绿光润如玉,叶狭带宽,叶齿分明,中脉显著,花色各异,有黄、白、绿、淡红,还有彩花、蝶花。这屋中虽然恶臭扑鼻,但却依旧能闻到那株兰花所发散出的阵阵幽香。
看到此处薛贵摇了摇头道:“这株兰花却不曾换过!”忽然他眼前一亮惊异地说道:“潘爷,难不成我女儿的病是因这株兰花所起?”
潘俊微微地点了点头道:“恐怕是的,刚刚一进院子我便闻到一种怪异的香味,只是院子中的兰花颇多,并没有太在意。可是刚刚我给小姐把脉发现小姐脉象与她这面色极不相符!”
“嗯,之前来过的几个名医也曾说过,小女脉象沉稳迟缓应该是实寒之症,但是看她面色却红润有佳,开了几服方子却根本不见好转!”薛贵将此前那些医生所述尽皆陈与潘俊。
“是啊,小姐这应该不是什么病,实在是中了毒!”潘俊长出一口气说道。
“中毒?”薛贵见潘俊如此说连忙跪倒在地,“潘爷既然知道小女病因还请救小女一命!”
“薛先生何必如此,医者父母心!”潘俊扶起薛贵说道。
“那还请潘爷快快出药方吧,我好即刻命人去抓药!”薛贵激动地说道。
“不急,我有一件事想先问你!”潘俊说着凑到薛贵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薛贵听着眉头早已经拧作一团,待潘俊说完薛贵向后退了两步,诧异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惊讶地说道:“潘爷,难道您此前来过兰州?这件事您是如何得知的?”
“这么说我说的没错?”潘俊微微笑了笑道。
“确实如此!”薛贵点了点头。
“这就对上了!”潘俊说着转过身去拿起毛笔,在宣纸上笔走游龙地写了几行字,然后递给薛贵道,“上面所写之物一定要备齐!”
薛贵接过宣纸那一脸的兴奋立刻僵住了,只见纸上写着:白纸童男童女一对,狗血一盆,雄黄一包,高香三根。
“潘爷,您这是…”薛贵不解地望着这所谓的药方,一应之物不想是药方更像是驱鬼跳大神的物事。
潘俊笑了笑说道:“照着去办吧,我自有妙用!”
薛贵虽然心中疑惑重重,却又不敢多问。毕竟能说出女儿病因的只此一人而已,他点了点头,然后带着潘俊重新回到了前面的客厅。
此时冯万春早已经喝下了三五杯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见到潘俊便迎了上去说道:“你小子干什么去了?”
潘俊笑了笑说道:“冯师傅,你先带段姑娘和金龙去虫草堂和燕云会合,我想她现在也在担心你们的安危,我这里还有点儿事情,处理完之后便会回去!”说完潘俊轻轻地握了握冯万春的肩膀,冯万春看了看潘俊握着自己肩膀的手又疑惑地看了看潘俊,刚要说话只见潘俊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扭过头对一旁的薛贵说道:“薛先生,麻烦您先送冯师傅他们回虫草堂吧!”
“好!我这就安排人送他们过去!”薛贵点了点头说道。
“多谢!”潘俊拱手道。
“潘爷何必客气呢!”薛贵说完唤来仆人,冯万春一行人辞别了潘俊之后随着那仆人离开了薛家宅门。见他们离开之后潘俊说道:“薛先生,我刚刚给你的那张药方所有的东西必须你亲自去办,否则…”
未等潘俊说完薛贵连连点头道:“放心,一切都听潘爷您的吩咐,慢说是让我去置办这几样东西,就算是让我割下块肉来,只要小女能好起来我也毫不犹豫!”
大雨是在傍晚时分停歇的,站在窗口的潘俊双手背在后面,望着落日余晖间生出的那道彩虹,心中泛起一丝久违的平静。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内,所有的事情就像是一个蓄谋已久的阴谋一样一股脑儿地向潘俊袭来,让他也有些透不过气来。
忽然潘俊觉得脑袋传来一阵阵刺痛,眼前的落日渐渐地变成了一个血红色的圆点,他强打着精神,耳边响起了时淼淼的声音。
“潘俊,你相信我吗?”时淼淼的影子一直不停地在自己的眼前晃动,渐渐地那个血红色的圆点便成了一团燃烧的篝火。
潘俊将手中的那个红色布包小心翼翼地包好递给时淼淼,忧心忡忡地说道:“这个东西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你别问了。”时淼淼低下头沉吟片刻说道,“潘俊你相信我所说的吗?”
“哎!”潘俊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也曾和你一样怀疑过,但是时姑娘我实在不敢想象,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这个惊天的阴谋究竟被设计了多久!”
“呵呵!”时淼淼冷漠的微笑渐渐在潘俊的眼前荡漾开去,他重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旧站在窗口,额头上满是汗水。他轻轻擦拭了一下扭头走到身后的那张桌子前面,提起笔在那宣纸上写了两个字:秘宝。
夜幕终于降临在了这座中国西北的城市之中,经过一天的暴雨,此刻的天空干净得像是被人擦拭过一般,点点星光点缀其中让人感觉心朗气清。
华灯初上,这城东的薛家宅门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仆人家奴自从傍晚开始便在这院子之中忙碌着,薛贵亲自上阵督办一切,虽然他不知潘俊此举的用意何在,但为了女儿的病还是一一应允。
而薛贵女儿此刻所住的小院子则异常安静,薛贵早早便派人在小姐的屋子前面摆上了案桌香炉,在那案桌前面放着一对童男童女的白纸人,那白纸娃娃咧着嘴,笑得让人觉得有些瘆得慌。潘俊将那盆事先准备好的狗血在小姐的床前画成一个没有封口的圆圈,之后将那株兰花小心翼翼地端到未封口的圆圈之中。
薛贵看着潘俊这一系列奇怪的举动,心中一直在不停地打鼓,虽然他早已对潘俊的医术颇有信心,但眼下看似与医术毫无关联,更像是装神弄鬼的巫医神汉。
“薛先生!”潘俊将一切准备停当之后说道,“一会儿你让所有下人全部退出院子,然后让人在院子外面敲锣打鼓,燃放烟花!”
“哦!”薛贵木讷地答道。
“这个给你!”说着潘俊将那个盛了半碗狗血的青瓷大碗递给薛贵,道,“一会儿如果你看到什么东西钻进这圈中便将那口子用狗血封上。”
“好!”薛贵点了点头,端着那半碗狗血到门外按照潘俊所嘱安排停当之后再回到院子之中,只见潘俊依然站在院子中的香炉前面说道:“薛先生,你进去吧!”
薛贵看了看潘俊,欲言又止地皱着眉头,见他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也不便再问,回到那房中。不一会儿他便闻到一股高香的味道,片刻之后潘俊对院子外面喊了一声:“放炮!”
瞬间鞭炮齐鸣,擂鼓喧天,鞭炮声,擂鼓声,声声齐鸣好不热闹。薛贵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那个未封口的圆圈,严阵以待。
声音响了半炷香的工夫,屋子内的烟味越来越浓,已经有些呛人了,正在此时一只五彩的小虫竟然从那女孩的耳朵中钻了出来,它爬行的速度极快,蠕动着身子从床上爬下来越过那未封口的圆钻进那兰花的土壤之中。薛贵见那五彩的小虫心头一颤,立刻想起潘俊的交代,连忙用狗血将口子封住。不一会儿鞭炮声和擂鼓声渐渐停歇了下去,潘俊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薛先生,怎么样?”
“嗯,刚刚一条五彩的小虫钻进这兰花盆中了!”薛贵手中依旧紧紧地攥着那个青瓷大碗。
“嗯!”潘俊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个竹筒,然后一手拿过那花盆轻轻在地上一嗑,花盆应声碎裂,只见一枚彩色的如同珍珠般的虫卵出现在那土壤之中。
“咦?”薛贵颇为惊异地说道:“刚刚明明是一条虫,现在怎么会变成一枚虫卵了?”
“薛先生不妨用手触摸一下!”潘俊将手中的兰花丢在一旁说道。
薛贵伸出中指小心翼翼地试探地碰了一下那虫卵,瞬间那七彩的虫卵竟然抖动了起来,接着化作一条五彩的小虫,小虫在地上快速地爬行着,可奇怪的是一旦接触到那狗血五彩小虫便会远远避开,它不停地在这圆圈四周试探着。
“这是怎么回事?”薛贵觉得眼前的事情着实神奇,潘俊笑而不语,从旁边折了一片那兰花的叶子轻轻触碰那只五彩小虫,不一会儿它又蜷缩成了一枚彩色虫卵。潘俊用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竹筒将那枚虫卵小心翼翼地放入其中,说道:“这虫名叫宝财,据医书上记载这种虫原产自西域吐蕃、楼兰、高昌等地,因其遇热变虫,遇木则成彩卵,因而当时成为贵族玩物,这种虫的食性单一,只以这种幽冥兰为食,而幽冥兰又极其稀有,因此即便是在当时宝财盛行之时也是价格不菲!”
“你说这兰花叫幽冥兰?”薛贵若有所思地说道。
“嗯,这花名叫幽冥兰!”潘俊自小博古通今,“虽然样子看似兰花实则是幽冥花的一种,这种花与曼殊沙花相伴而生,曼殊沙花便是《大乘妙法莲华经》所说的幽冥之花,因此此兰花被称之为幽冥兰!”
“原来如此!”薛贵若有所思地说道,“听潘爷所言我女儿之病是源自这宝财!”
潘俊点了点头:“起初那些贵族只是爱怜这宝财外观漂亮,可谁知这宝财不但以幽冥兰为食,还会寄居在人体之内,使人长眠不醒,身上发出阵阵恶臭。但这虫却极恐噪音,声音一大便会离开人身逃回到兰花之中化成虫卵,且此虫极恐污秽之物,所以我便用这狗血将其困住!”
“潘爷,那宝财既然已经取出,我女儿是不是已经无碍了?”薛贵担心地说道。
“小姐的身体已经不妨事,休息数日便会苏醒,我再开一服疗养的方子很快便可以下床了!”潘俊说着提起笔在宣纸上写了一记方子递给薛贵,薛贵接过方子看了看收好之后又扭过头望了一眼门口摆放着的一对白纸人的童男童女,说道:“可是潘爷您为何要让我去买来那些物事呢?”
“薛先生难道不想知道这事情背后的元凶首恶吗?”潘俊淡淡笑了笑说道。
薛贵一头雾水地望着潘俊,但此时他对眼前这位二十多岁却城府极深的青年充满钦佩:“难道潘爷已经知晓了那元凶是谁了吗?”
潘俊点了点头说道:“薛先生,此前我让你将所有的家人都聚集在客厅之中,现在他们人还在吗?”
“嗯!”薛贵点头道。
“好,我们现在去看看,如果谁现在不在的话,那么他就应该是那元凶才是!”说完薛贵带着潘俊二人来到正厅,薛贵家人加上仆人一共上下五十几个人,潘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品着茶,而薛贵则细数着人数,过了片刻他扭过头对潘俊说道:“潘爷,确实少了一个人!”
“谁?”潘俊追问道。
只是薛贵眉头皱紧道:“要说是别人我倒还相信,此人应该不会如此啊!”
“薛先生,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对于这句话潘俊理解得最为透彻,那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子午,还有从小便伴随着自己长大甚至比父亲还要亲的潘璞都背叛了自己。
“哎!”薛贵狠了狠心道,“薛平去哪里了?”
“老爷,我正要和您说呢,本来刚刚咱们结花灯的时候二老爷还在跟前看热闹,但他听到又是放鞭炮又是敲锣打鼓的声音之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说话的是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头。
薛贵听完老头的话顿了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地说道:“他走的时候有没有进过我的书房?”
“这个…”老头面有难色地说道,“好像确实是进去过!”
薛贵扭过头对潘俊说道:“潘爷,您随我来!”说完薛贵带着潘俊二人穿过走廊,在走廊最靠东边的地方有一间屋子,房门紧闭一把锁歪歪斜斜地挂在门上。薛贵见到那把锁不禁狠狠咬了咬牙,一把将锁从门上拿掉,推开房门。
这间书房不是很大,内中摆设也极为精简,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一个金丝楠木的书架。书架上放着寥寥几本书而已,想必主人平日中很少于此处读书。薛贵走到那书桌前,在那书桌一角轻轻叩击几下,接着只听“咔嚓”一声,那桌子旁边的一个暗格从中弹出,那安格只有两寸见方,只是此刻内中竟然空空如也。
“糟了!”薛贵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东西被盗了!”
“薛先生,这内中原本是装的何物?”这薛贵是兰州城中首富之人,一般物事自然是不会放在眼中的,可眼看此刻薛贵如此懊恼,这内中的物事必定是极其重要,于是潘俊不禁问道。
“潘爷实不相瞒,庚年兄之所以让您来找我便是因为这内中之物。”薛贵攥着拳头轻轻地叩击着桌子道,“我现在马上派人去追,想必他还走不了多远!”说完便向门口走去,谁知却被潘俊拦住,薛贵诧异地望着潘俊道:“潘爷,您这是何意?”
“你随我一起到门口便知!”说着潘俊与薛贵二人一前一后向门口走去。
这夜空晴朗繁星似点,悬于空中不停地闪烁着,已经入秋天气微凉,一对萤火虫在院墙旁边的爬山虎藤中嬉戏,时而靠近,时而远离,忽上忽下,最后盘旋而上越过院墙飞到院子外面,早有两个长得肉乎乎的小胖蹲守在墙外的巷子里,手中拿着一个网兜,见那两只萤火虫从院中飞出立刻冲了上去,一挥手中的网兜却不小心扑了个空,两只萤火虫受了惊吓向更高的天空飞去。
而在千里之遥的荒山野店中,时淼淼不知何时从梦中醒了过来,她在床上辗转了一个下午,却不知何时自己也沉沉如梦。醒来的时候早已经夜幕降临了,两只萤火虫在窗外嬉戏缭绕,犹如一对缠绵悱恻的情侣。她侧着身子瞥了一眼睡在自己对面的潘媛媛,静谧中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对于一个中毒之人来说,昨晚上一夜奔袭了百余里确实有些为难她了。
时淼淼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来穿上鞋,从包裹中抽出一把枪别在腰间。然后扭过头又向床上望了望,见潘媛媛始终毫无动静,正欲推门离开,却停住了。她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前,将窗子轻轻拉上。这才轻轻走到门口将房门反锁上,转身向楼下走去。
此刻楼下的大厅中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人穿梭其间,绝大多数人是过往客商,他们常年经商往来于这条小路,自然知道“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的道理,因此不管路途远近也尽量赶在天黑之前投宿于此,所以这小店生意一直极为兴隆。
时淼淼顺着那楼梯走到一楼的大厅,今天白天见到的那几个汉子围坐在楼梯口左手边的一张桌子旁,桌子上摆放着几坛子白酒,满地的花生、瓜子皮。此时为首的那个大汉光着膀子,胸口处文着一条下山猛虎。那汉子喝得满脸通红,酒气冲天,却依旧抱着酒坛子不肯放手,一仰脖又是一大口酒。可能是太猛的缘故,这口酒一下子喷了出来。
“哈哈!”他那几个兄弟不禁大笑起来,其中一个小个子说道:“大哥,看来你真是上了岁数了,不行了吧!”
“去去去!”那汉子显然摆了摆手说道,“老子在道上混的时候你小子还穿开裆裤呢!”
“哈哈,老大又开始吹牛了!”那小个子不屑地说道。
“你小子还别不信,我问你们,为什么这么多人拼命要在晚上赶到这里来住啊?”那汉子抱着酒坛子大吼着说道。
“这谁不知道啊!不就是为了避开那个鬼镇吗?”小个子一条腿踩在椅子上一副慵懒的模样。
“要不怎么说你们还嫩着呢!你们这,这,这,这几个!”那汉子一手掐着筷子挨个儿在兄弟的脑门敲了个遍说道,“谁进去过那鬼镇?”
几个人一面摸着脑门一面互相望了望,最后将目光聚集在那为首的汉子身上说道:“难不成老大你进去过那鬼镇?”
“废话!老子当然进去过了!”他这句话声音虽然不大,却引来了周围几桌的客人,纷纷向这边凑过来说道:“你真的进去过那鬼镇?”
“那是,骗人是四条腿的!”他颇为得意地伸出手做出一个“王八”的手势说道。
“那鬼镇是不是真的像传说的那么玄乎啊?”更多的人聚集到这张桌子前面,刚刚那问话者是一个二十三四的小伙子,看样子也是赶垛子的。为首的那个汉子瞥了一眼那小伙子说道:“玄乎?岂止玄乎啊,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
“啊!”周围几个人闻言全部惊愕地张大嘴巴,时淼淼走到柜台前面问店小二要了两个菜,坐在一旁的桌子上侧耳倾听。
“怎么个吃人不吐骨头法?”旁边一个好事的人说道。
“三年前的一个雨夜,我们几个兄弟也是喝多了酒,闲来无事便想到那个鬼镇去看个究竟,于是几个胆大的带上家伙事便趁着日落之前来到了那鬼镇外!”为首的汉子说到这里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确定所有人都被自己吸引住了,接着说道,“我们到镇口的时候已经日落了,那天晚上…”汉子指了指身后的窗子说道:“和今天晚上差不多,漫天的星星。我们窝在山腰的草棵中向山下的鬼镇望去,只见那鬼镇漆黑一片,青砖大院连个鬼影子也没有。等了半晌见没有一点儿动静,正待我们想要离开的时候,忽然鬼镇竟然齐刷刷地亮起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