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你又不是太医,在这里也无济于事。”皇后忙道,仿佛生怕太子被这营帐里的血腹味冲得马上病情加重一般。

皇后此时说这话真是太不合时宜了,不仅文德帝脸色难看了几分,连郑贵妃和莫茹的脸色都有些不好,五皇子的目光同样有些冷冰。只是皇后此时一心一意地担心儿子,哪里还注意到他们的神色?

倒是孟妘注意到了,心里着实无奈,便道:“父皇、母后、郑母妃,你们放心,三皇弟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无事的!儿媳便和殿下先回去了。”说着,又朝莫茹和三皇子颔首示意。

几人的脸色方缓和一些。

太子很快便告退了,让孟妘扶着出了营帐。

当走出营帐时,临近深秋的风吹来,让他感觉有些冷,此时方发现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孟妘拿帕子给他擦汗,一双清冷的美目安静地看着他。

太子握住了她的手,突然朝她一笑。

孟妘心里叹了口气,也回了一笑,方扶着她回行宫。

太子离开后,文德帝又去询问了太医几回,方在众人的恭送下回了皇帐。

文德帝坐在皇帐中静默无语,直到桌上的热茶慢慢变冷后,回神时便看到站在旁边的人正在小心地抚着袖子。

“烜儿。”

卫烜吓了一跳,差点让袖子里的东西滚了出来,猛地看向皇上,问道:“皇伯父,您有什么吩咐?”

文德帝却目光凝在了他的袖子上,问道:“你那里藏着什么。”

卫烜看了他一眼,乖乖地将袖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两个红苹果。

文德帝:“…”

“你揣着两个苹果在身上做甚?”文德帝不觉好笑。

卫烜抬脸朝他笑道:“今儿一早出门时,瞧见这苹果红得好看,就有点想吃,便带在身上了,可谁知一直跟在皇伯父身边,没时间吃。”说到这里,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文德帝听完他的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卫烜只当不知,如往常般朝他笑着,既大胆又无辜。

文德帝仔细看他,原本到嘴里的话一转,最后只道:“行啦,朕知道了!朕倦了,你跪安吧。”

听到文德帝的话,卫烜十分干脆利落地跪安了。

只是等出了皇帐,原本清亮的眼神滑过了几缕阴沉,眉宇染上戾气,心里翻江倒海。忍住心里那股杀意,他冷着脸朝孟沣的帐蓬行去。

第161章

卫烜大步走向孟沣歇息的营帐,却从守在那儿的随从中得知孟沣并不在。

“他去何处了?”卫烜皱眉问道。

随从见他冷着脸,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腿肚子都有些发颤,生怕他发脾气,忙道:“少爷先前被皇上派来的人叫走了。”

卫烜目光微凝,眸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划过,询问道:“是几时的事情?来叫他的人是谁?可知叫他去做什么?”

听他问得仔细,那随从心里更忐忑了,忙道:“一个时辰前,是皇上身边内侍的康安,不知去为何。”

卫烜眼神微微一变,神色更是阴沉不定。

一个时辰前,他一直跟着皇帝,后来三皇子出事,皇帝赶过去后,他们这些羽林军皆守在三皇子营帐之外。当时给三皇子医治伤势时,除了皇上和太医,甚至连皇后、郑贵妃和三皇子妃都不得入内,如此也不知道三皇子的情形如何。但是从后来皇上回到皇帐时的神色来看,三皇子伤得估计是不轻的,不仅仅是摔断了腿这般简单。

只是那时候,皇上将他们全部都支开,甚至又让人将孟沣叫走,让他肯定了先前的猜测。

皇上怀疑他们!

“若是你主子回来,让他尽快过来寻我。”卫烜交待道。

那随从应了一声。

卫烜又望向三皇子的营帐方向,便转身离开。

等他回到了歇息的营帐,刚坐下喝了口茶,便见路平进来,神色有些凝重。

“世子!”路平过来,低声道:“没有任何痕迹。”

卫烜眉头拧得更紧,“查不出来?”

“是的,属下仔细看了,那里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声音顿了一下,他又道:“三皇子殿下的马已经被皇上让人看管起来了。”

如果不是周围的环境,那么便是三皇子的马本身出问题了。只是,三皇子惊马后,文德帝已经派了禁卫军将那儿看管起来,让刑部办案之人去探查,路平也是费了些功夫才去探查清楚,至于三皇子今日乘坐的马,已经被看管起来,他却是没有办法的。

卫烜也清楚这点,没有勉强他。

正说着,突然有个小内侍跑了过来,行了一礼后,轻声道:“世子,常公公让属下给您带话,三皇子殿下的马已经被刑威大人带走了,刑大人叫了好些医官和兽医过去。”

卫烜眼睛微眯,淡淡地应了一声。

小内侍离开后,卫烜看看时间,便叫来一个随从,吩咐道:“去瞧瞧世子妃是不是还在福安郡主那儿。”

那随从领命而去。

卫烜坐在帐内,端着茶盅慢慢地喝起茶来。

越是危急时刻,他越是冷静,一举一动,莫不矜持而从容。

孟沣匆匆忙忙地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卫烜,不禁心里一松。从听到三皇子惊马开始,他心里便有不好的预感,然后接下来的事情,更加深了他心里的不安,三皇子浑身是血地被送回来,太医被全部召过去,禁卫军几乎全部出动,刑部的刑威也被叫了过来,他被皇帝叫过去…

种种迹象,无不表明这次的事情的严峻,还有那位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阿烜。”孟沣大步走过来,脸色凝重,“刑威让几名医官和兽医将三皇子的马解剖了。”

卫烜点点头,嘲弄地道:“这倒是刑威会干的事情。”然后又冷笑了下,“只是既然是早有预谋,只怕就算他解剖完,也找不出什么,纵使找出了点什么,也坏不了什么。”

孟沣听得心惊,忍不住问道:“太子和太子妃还好吧?皇上…”

“方才太子带病过来了。”

听罢,孟沣眉头蹙得更紧了,低声问道:“皇上他…”见他面上带着讽刺,顿时什么话也问不出来。

两人坐在那里皆不语,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晌,卫烜终于道:“三皇子是皇上扶持起来平衡太子之势的人,若是三皇子出事,太子独大,恐怕要遭帝王忌惮,于太子不好,稍有些不慎,便会遭到皇上厌弃,届时便是下面的皇子的出头之日。”

说着,他不理会孟沣惊骇的神色,半阖上眼睛。

两辈子,都是同一种手法,让他不得不怀疑,那个藏在暗处的人,是一个十分会揣摩帝王心思的人,甚至是一个十分了解承平帝之人。到底是谁呢?

上辈子,太子无后,最后甚至以不名誉的方法死去,留下三皇子独大。而三皇子便输在了年龄上,皇上正值春秋鼎盛之时,身体健康,最为忌惮年长而得势的皇子盯着他屁股下的那位置,所以三皇子纵使天纵英才,结果可想而知,除非皇帝出什么意外,不然三皇子最终结果也不过是如此。

可悲可笑。

而这辈子,太子妃因为诞下皇长子,太子扭转局势,与三皇子势均力敌。如果三皇子未废,太子和三皇子能保持着这种平衡,皇帝也能稳坐龙椅。可是现在那藏在暗处的人用心更险恶,竟然先对付健康且深得圣眷的三皇子,若三皇子倒下,太子变得扎眼不说,等到皇帝忍无可忍时,太子孱弱的身体便会成为一个轻易可以废弃的借口。

好生歹毒的心思!

孟沣神色阴沉不定,一时间也想了很多,咬了咬牙,正准备开口时,突然听到了卫烜道:“现下,咱们什么都不必做,你且安心地等着。”

孟沣目光微凝,他知道卫烜城府极深,素来看得清楚,也有胆色,敢行旁人不敢行之事,也是这个原因,方能圣眷不衰。

“不过,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卫烜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还有些事情需要你去做。”

等听完卫烜的话后,孟沣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拍着胸口道:“你放心,这事交给我了。”说完,他迟疑了下,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倒是你,一直如此?”

卫烜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笑了下,说道:“最多一年,我便可以抽身了。”

孟沣不解其意,但看他脸上的笑容,只得点点头作罢。

两人说完,正准备分头行事时,突然听到远处响起杂乱的声音,两人目光微凝,便见路平走了进来。

“世子、孟公子,刚才传来消息,三皇子妃晕倒了,太医诊出她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子了。”

听罢,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这孩子来得还真是时候。

康平和康仪两位长公主听闻三皇子惊马时,忙赶了过来,直接去皇帐探望文德帝。

文德帝正在听刑威的报告,听说两位长公主过来,便挥了下手。

刑威恭敬地退到一旁,气息收敛得极轻,几乎与皇帐的背景融为一体,让人稍不注意便可以忽略。

只是,仍是让连袂而来的两位长公主之中的人一注意到了。

刑威低垂的眼睑滑过惊异,听闻康平长公主豪爽英气、深得圣宠,康仪长公主柔美娇弱、毫不起眼,两位长公主各有千秋,也是文德帝如今留在京城的两位妹妹。只是,传闻中那般不起眼的康仪长公主会有这般敏感的心思么?

康仪长公主瞥了眼角落里站着的刑威,目光微微有些变化。

康平长公主直接问道:“皇兄,听说焧儿惊马了,他现在如何了?我先前过去看了下,他还在睡,也不好太过打忧,便先过来瞧瞧您。您没事吧?”

文德帝脸色稍缓,对她道:“朕还好,你不用担心。哎,焧儿只是摔折了腿,大腿处被树枝划伤了,流了些血,倒是无碍的。”

听到这轻描淡定的话,康平长公主一脸放松的神情,又和文德帝说了会儿话,便带着妹妹康仪退下了。

两人一路沉默地回到了康平长公主歇息的营帐。

待下人上了茶点后,康平长公主示意她们退下时,迫不及待地问:“康仪,刚才有什么发现?”

康仪长公主摇了摇头,说道:“先前在皇上那儿,刑大人也在,怕是有什么发现吧。”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三皇子惊马这事情,其实不仅对郑贵妃一脉不利,对太子也十分不利,有心人甚至会觉得这事是太子干的,连康平长公主初听之下时,脸上都露出了几许意外,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太子让人干的。

这两年来,三皇子的风头几次盖过太子,隐隐有威逼太子的驱势,对于太子十分不利,有心人都会觉得,定然是太子沉不住气,想要对他对手。

康仪长公主却觉得太子是个聪明人,定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有三皇子顶在前面,暂时对太子有利,也使得太子不那么扎眼,能多维持几年的现状更好。可三皇子一出事,现状被打破,以后的事情真难说。

康仪长公主知道,那位帝王的心思虽然难测,却也十分会玩弄那一手平衡之术,当初为了维持现状,连明妃崔氏都毫不迟疑地舍弃,推出来作替死鬼了,何况是其他人。只盼着三皇子这次无事方好,不然,又要朝中有什么动静了。

而她也更担心卫烜,以卫烜的聪明,他应该也能想到这一层,然后呢?卫烜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一般,以后无论哪个皇子登基,恐怕对他心里都会有疙瘩,只希望太子是个有容人之量的,若能平安登基,就更好了。

出于种种考虑,康仪长公主还是希望太子能少些波折登基为好。

康平长公主也一头乱麻,觉得头有些疼,扶着脑袋,哎哟了一声,说道:“这算什么事啊?怎么好端端的会惊马呢?我昨日还说阿妡命不好,可谁知三皇子比她更…哎,算了算了,我还是先给阿妡相看一下,帮她定下来再说。”说着,她想到了什么,瞅向妹妹,“康仪,这两天看了那么多,你觉得谁合适?”

康仪眼里带上些笑意,说道:“我心里是有几个人选,可是还得姐姐自己看上才行。”

康平长公主被她说得没辙,摸摸鼻子,说道:“还是让阿沣来说吧,这两天他都在围场上,对各家弟子看得清楚,也知道那些公子的本事,到时候你也来听听。”

康仪笑着应了一声。

虽然三皇子惊马一事让整个围场的风气有些变化,但是下午的狩猎仍是继续进行,只是皇上和皇子们并没有下场,仍是由各家弟子行动,时常有侍卫将他们猎到的猎物送了回来,被负责的宦官登记。

只是女眷这边,渐渐地无人再去树林中玩耍,不是坐在高台上观看,就是缩在围场中歇息的营帐里,直到时间差不多,便各自回了行宫歇息处,再无昨日欢快的气氛。

阿菀一整天都是和孟妡、柳清彤一起待在营帐里。

到了傍晚时,卫烜亲自过来接她。

孟沣也跟着过来了,一起接老婆和妹子。

孟妡和柳清彤朝阿菀促狭地笑了下,想要打趣她几句时,看到卫烜那张有些冰冷的脸,顿时恹了。

等阿菀被卫烜接走时,柳清彤看孟妡恹恹的模样,笑道:“听说你们一起长大的,怎么看起来那么怕瑞王世子?”

孟妡愤愤地道:“他那个人自小就是个乖戾的性子,除了阿菀,少有给人好脸色的,连我和阿菀闹一下,他都要生气,哪有什么一起长大的情份?”状似抱怨了几句后,便随兄嫂一起出了营帐,绝口不提今日之事。

紧张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阿菀虽然一整天都待在营帐中,可是精神紧张了一天,还是感觉有些疲惫。

卫烜摸了下她的眼角,等丫鬟进来伺候他们洗漱后,他便抱着她上床睡觉,抚着她的背道:“累了就睡吧。”

阿菀唔了一声,想起他最近晚上都要闹她一回,今晚却只是抱着她睡,便知白天的事情也对他影响极大,让他此时没有那种心思。

“怎么样?”阿菀低声问道:“可清楚三皇子惊马是怎么回事了么?”

黑暗中,卫烜的声音低沉而醇厚,“那匹马已经被刑威让人绞成碎肉,从马的肠子里发现几根发黑的银针,不过却查不出是什么时候被马吞下的。”

阿菀悚然一惊,马怎么可能会吞了银针没反应?怕是那银针自有出处吧?阿菀从来不怀疑古人的聪明,特别是在阴谋诡计上,每次看那那些历史留下来的资料中,都让人不禁抚掌大叹,为他们的智慧而折服。

“睡吧,明日皇上将在演武场考校诸家弟子的骑射武功,晚上会有晚宴,后日便可以回京了。”卫烜亲了下她的脸,声音十分温柔,搂着她的腰,“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阿菀将脑袋贴到他的肩窝上,轻轻地应了一声,靠着他入眠。

第162章

每年的秋围天数不定,而今年由于多了些官员弟子,便定为了三天。

秋围的每一天是皇帝、皇子们表现的日子,第二日是勋贵官员子弟们表现,第三日便是皇帝亲自在演武场考核所有年轻弟子的骑射功夫,若是表现出色的,当场授予官职也有可能。对于那些没有继承权的勋贵弟子来说,这是一个最时间最短最便捷的入仕机会,极少会有人能拒绝。

今天是秋围最后一天。

阿菀一早醒来时,卫烜照例不在了。

卫烜现在已经在羽林军中任职,且又深得皇宠,并不需要在秋围时特地表现去和那些勋贵弟子们争这种露面的机会,所以这几天他乖乖地都跟在皇上身边尽忠职守。虽是如此,但是第一天时,皇上带着他,依然让他出手了几回,每回都有所收获,让皇帝十分开心,连瑞王也备感有面子,让朝臣看罢不禁有些惊奇。

以往说起卫烜,无人不暗暗摇头,以为他只是仗着老子是亲王、又得太后、皇帝宠爱,胡作非为,从来不干正事。纵使进了羽林军,却也没什么真凭本事,皆只是因为皇上宠爱他,特地为他破了例罢了。

所以第一天的狩猎,卫烜的表现倒是惊了很多人的眼睛,让人不由得对他另眼相待。

阿菀不禁猜测,今日卫烜不知道还会不会还会下场。只是昨日三皇子惊了马,虽然说只是摔折了腿,养好就行了,可其中却又大动干戈,让她心里隐隐觉得三皇子的伤势并不明朗,不知今日皇帝还有没有好心情。

不过,既便三皇子伤了,仍是没有改变行程,也让阿菀猜测着是不是将会有战事,所以文德帝有心要营造兴武之风。

阿菀依然是陪着瑞王妃和卫嫤一起去围场。

昨日回来得晚,瑞王妃见卫烜接阿菀回来,也没有留他们,便让他们回去歇息了,所以婆媳间也没有说上什么话。

当下便听瑞王妃道:“…幸好三皇子摔得不重,休养段日子便能行走了。也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昨日王爷一直未回来,听回来禀报的随从说,王爷被皇上留在了那边的行宫里。”

阿菀目光微敛,笑道:“这次父王要负责围场的安危,身负重任,所以没有我们这般清闲。”

瑞王妃拍了拍她的手,叹了口气道:“是啊,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若是不忙碌的话,才让人担心呢。”

阿菀朝她微微地笑,自然听出了瑞王妃的暗示。

瑞王是这次秋围围场安全的负责人之一,三皇子惊马一事,瑞王也有责任,既然皇上愿意将他留在那里,证明皇上还是信任他的。只要文德帝愿意付与信任,不管三皇子发生了什么事情,瑞王便不会受到牵连。

虽说瑞王和文德帝是同胞兄弟,可是若是涉及到那位子,就算是兄弟,也要倒霉。瑞王这些年维持着自己在文德帝心中的地位其实也不容易,表面上虽然行事流氓了点儿,却从未僭越过。

由于在外头,瑞王妃也没有明说,见阿菀明白了,脸上露出了笑意,便不再说话。

很快便到了演武场旁用屏风围起来的看台中,因男女有别,所以特地用屏风将女眷们的位置隔了开来,不过也并没有弄得太严实,坐在那里,用望远镜也可以看清楚演武场。

许是昨日三皇子惊马,今日围场的气氛没有第一天的欢快,大家矜持地坐在那儿,只是低声和周围的人说话,神色间带着几分谨慎。

刚坐下时,便有一群宫女内侍手捧着放着望远镜的托盘过来,依着身份分发。

阿菀也被分了一个望远镜。

这望远镜是西洋进贡的玩意儿,阿菀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其实也不太懂这个是什么朝代,可是偶尔时看到西洋进贡的东西时,又忍不住猜测西方那边已经发展到什么时候了。而这望远镜,看着十分粗糙的模样,是最原始的工艺做法,看得并不远,也不清楚。她心里琢磨着,如果有需要的话,倒是可以在这个基础上让工匠给她做个精装版的望远镜,可比这些精糙版的好多了。

就在阿菀沉思时,号角声响了。

演武场上,有内侍吹响了手里的牛角号。

原本正在窃窃私语的女眷们马上停止了说话声,手里有望远镜的,便拿起望远镜观看起来,因为身份不够,没有分到的,只能和周围的人共用一个,或者是惦起脖子往远处看去,虽然没有用望远镜看得清楚,但也能看出个大概。

演武场上首先考的是骑射。

文德帝坐在演武场前设置的看台上,几位内阁大臣坐在他周围,不时地和文德帝说话,似在点评着演武场上比试的诸家子弟。

直到比赛差不多时,文德帝突然开口道:“烜儿,你也下去露两手。”

众人听了无不一惊,下意识地看向文德帝和站在他身边的卫烜。

文德帝笑道:“去吧,你可不准丢朕的脸。”

文德帝都说成这样了,卫烜自然不好说什么,应了声是,便下了看台。

自有宦官拿了弓箭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着卫烜的身影,他今日穿着羽林军的玄衣,以红色压边,腰带上也是大红色的,不复他平时赭红色的锦衣时的张扬,但却自有一种沉凝的端重美感,纵是那张脸,让人看着也舒心。

只是,卫烜从来没有在人前展示过他的骑射,让人不由得怀疑他的骑射功夫如何,第一一天他虽然有所表现,却也不算得太优秀。而皇上又说这种话,很多人琢磨不透皇上这是要捧卫烜还是打压,或者只是单纯地心情来了,让他上场去表演一下。

卫烜很快上了场。

当一箭直射靶心时,众人有些讶然,甚至连女眷看台那边也忍不住拿起望远镜仔细观看。

接着,他连射二十箭,箭箭中靶。

现场的气氛开始变了。

等卫烜放下弓箭时,文德帝突然站了起来,大声笑道:“果然不负朕的期望!”然后当场便赏了卫烜一个位于京郊的庄子。

可见圣眷之浓。

卫烜轻轻松松地上前去领了赏,还抬头特地朝文德帝谢了恩,又略微得意地看向那些神色各异的朝臣及勋贵,眉眼中一片倨傲。

今日皇子们并未下场比试,而宗室里的弟子出场的表现却不佳,卫烜这一露脸,几乎将那些表现出色的官员弟子的风头给压了下去,成为全场瞩目的对象。

此时,众人方明白了文德帝的用意。

卫烜出了一回风头,不仅一改过去他在人们心目中的纨绔形象,更是第一个领赏的人,让人实在是羡慕得不行,也暗暗惊叹皇帝对他的宠爱,无人能及,底下那些官员弟子心里隐隐有些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