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能找出一个人来,定能找出第二个。

转眼便到了五皇子大婚的日子。

虽然五皇子被文德帝罚在宫中闭门思过一年,不过到底五皇子还是皇帝的儿子,又有郑贵妃和三皇子看着,户部和礼部、工部也不敢待慢皇子府的建造,五皇子府还是如期建成了,只是比不上三皇子和四皇子府罢了。

而婚礼便是在新建成的五皇子府举行。

五皇子妃何氏是工部尚书——何尚书孙女,虽然因为去年那事情,何府对这门亲事有些微词,可到底因为皇恩浩荡,又有文德皇亲自抚慰,只得认下这门亲事。

拜完堂后,阿菀便随着皇宗和室宗的已婚夫人们去看新娘子,也算是提前让新娘子认认亲戚,顺便放松一下。

因为妆容画得太浓,所以新上任的五皇子妃长相只能隐约看出轮廓是不错的,而性情如何,在这种时候自是看不出来,不过在有位宗室的妇人暗暗讽了一句,被她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时,看周围的人脸色也变了几分,让阿菀觉得,这位五皇子妃,同样不是个好相与的。

五皇子的婚礼很平淡地过去了,喝完喜酒后,阿菀便和卫烜一起回瑞王府。

回到瑞王府后,阿菀边照顾醉鬼边和他交流一下五皇子婚礼时的各自见闻。

阿菀和他说了五皇子妃的可能性情,而卫烜和阿菀说了他如何闹婚礼的过程,估计五皇子今晚根本无法入洞房。

“既然他这么喜欢玩男人,那不如成全他…嘿嘿!”某人潮红的脸露出阴狠的笑容。

阿菀:“…”

阿菀正准备细问,突然发现那个说了不得了的话的醉鬼已经脑袋一歪,醉死在床上了,让抓耳挠腮想知道他到底干了什么阴险事的阿菀好想泼他冷水弄醒他。

第143章

由于心里积了事情,阿菀第二天竟然奇迹地难得早起了一次。

醒来时,扒开罗帐往外看去,发现某位世子爷正在蹑手蹑脚地穿衣服——或许是她的错觉。

难得自己醒来时,卫烜还没有离开,阿菀懵了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于是就这么扒着帐子,呆滞地看着前方,眼神涣散,视线并没有集中,脑子还处于一团刚醒来的混沌之中。

卫烜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一瞧,便见披散着长发的少女探出了个脑袋,只是神情略为呆滞,眼神也有些涣散,却因为这种小动物一般的举动,反而添了几分稚气可爱,有别于她平时那种淡然安静的模样儿,倒让卫烜看得心尖都有些发颤。

飞快地束好腰带,卫烜三步并两步过去了,将罗帐撩开,坐到床边顺着心意将像只小动物一样的少女拥到怀里,摁住亲了几下,柔声说道:“天色还早,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阿菀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方道:“我记得,等会还要进宫,今日是三皇子妃进宫谢恩的日子…”突然打了个激灵,终于清醒了,狐疑地看他,慢吞吞地道:“对了,昨晚你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

阿菀打了个哈欠,补充道:“你昨晚说‘既然他这么喜欢玩男人,那不如成全他’之类的,这是什么意思?”

卫烜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我有这么说么?是不是你听错了?或者是我喝醉了,语无伦次?”然后他颇为诚恳地对她道:“你知道,我酒量不好,容易喝醉,我昨晚…应该醉了吧?”

阿菀:“…”

在她的注视下,卫烜表情更无辜了,只是心里有点儿七上八下的,担心阿菀继续追问下去,怕会污了她的耳朵。

在他上辈子的记忆里,五皇子确实是个喜好男风之人,而且颇好玩弄那些被喂过秘药的娈童,五皇子府后门不知道被送出了多少惨死的娈童的尸体,因为当时三皇子得势,五皇子又是个心有城府的,少有人能发现他这种癖好,即便发现的人,惧于郑贵妃一脉之势,也当作没看到。

而卫烜会注意五皇子这种嗜好,不得不说是因为一个人了,那便是昨日刚进门的五皇子妃。

这位五皇子妃也算得是个奇女子。

这世间大抵有些人的某种性格是天生的,例如这位五皇子妃,纵使何尚书府家风清正,女子后天的庭训皆是以贤良贞静等美德为主,可是披着这层贤良贞静的外衣,她却是个颇为烈性刚强的,很有些手段。只可惜她身为女子,局限于内宅之中,比不得男子的方便,纵使有手段,却无人脉可用。

上辈子卫烜听说她的时候,是五皇子妃的突然惨死。而且临死之前她做了一件十分大胆的事情,竟然将十个被喂了药的高大英武的侍卫同自己的丈夫五皇子关在了一间房里,差点让五皇子因此而身败名裂。只可惜当时恰逢太子薨逝,整个朝堂后宫的目光都聚集在太子薨逝之事上,三皇子及时为他收拾善后,这事方没有被捅到皇帝面前。

可谓是功亏一篑!

卫烜挺欣赏这位五皇子妃何氏的手段,当时他在边境,虽未亲眼所见,但属下也将打探到的消息传回来给他,当时他还颇为可惜太子死的不是时候,让三皇子逃过一劫。却也是因为五皇子妃临死之前算计了五皇子,让卫烜留在京中的人得到了足够的证据,之后才能在为阿菀报仇的时候,将他往死里黑。

上辈子他死的时候,五皇子和三公主已经被他送去地狱给阿菀赔罪忏悔了,三皇子倒是还活得好好的。之后的事情,他虽不能预言,但多少也能预料到会将是如何,可惜自己却看不到了。

这种事情说出来实在是不雅,卫烜自然是不会和阿菀细说,且他也不欲阿菀多思多虑,免得像上辈子那般坏了身子,更不会告诉她了。可惜他有心将阿菀养成傻白甜的样子,阿菀好像却不吃这套。

阿菀盯他半晌,见他面上丝毫不露其他,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下。

卫烜的肌肉瞬间绷紧,却不敢移开。

见他坚持不肯说,阿菀想像了下逼问的种种可能,最后发现皆不可取后,只能作罢。卫烜这厮是软硬不吃的类型,而她也使不出撒泼打滚或利诱的事情,只能叹了口气,爬起身去穿衣服。

卫烜很是殷勤地捧了她的衣物过来,亲自帮她穿上,顺便趁机毛手毛脚。

穿戴整齐后,方叫外面等候的丫鬟进来伺候洗漱。

今日是五皇子夫妻进宫谢恩的日子,顺便让五皇子妃拜见宫里的贵人及与妯娌们见礼,本与阿菀这个世子妃无关的。可谁让文德帝曾经说过让卫烜与皇子们兄弟相称,摆明了是拿卫烜当儿子看的,是以阿菀这世子妃也算得上是皇子妃们的半个妯娌了,也得收拾好进宫与五皇子妃见礼,连太后也默许了这件事情,旁人自然更不能多话了。

五皇子妃何氏比阿菀年长一岁,是个气质娴雅的女子,鹅蛋脸、柳叶眉,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十分符合世人对大家闺秀的标准认知。而这性格却也是个软中带硬,旁人对她礼遇三分,她便还三分,若是犯她三分,同样还上三分。

这样的性格,其实是挺好相处的,只要不犯到她,她便是个娴雅之极的女子,细心周到之处时,让人如沐春风。阿菀挺欣赏昨日在新房时她对那些宗室女眷的找茬时不软不硬的反击,可惜的是五皇子和卫烜素来不对付,这种不对付不仅涉及到朝堂上,还涉及到内宅女眷上。

这时代便是如此,男人是一个家里的顶梁柱及风向标,若是男人们在外头不对付,他们家里的妻子无论如何欣赏对方,却也不会深交的,甚至还要同仇敌忾。

五皇子妃在宫女的引导下,有条不紊地给正殿中的人请安敬茶,从太后到皇后、太子妃,然后是郑贵妃这嫡亲的婆婆、四妃、明妃等等,又与同辈们见礼,一圈儿下来,绝对是要累死人的节奏,让身娇体柔的古代闺阁女子有得受了,特别是经历过新婚之夜滚床单的女子,那更是一种煎熬。

可是五皇子妃除了有些累,脸色还算是正常。

脸色太正常了,反而显得很不正常。

就如同当初瑞王第一眼便看出了熊儿子和儿媳妇新婚之夜没有洞房一样,只要有经验又有心的人,皆能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出一二真相,而这正殿坐着的人中,除了几个未出阁的公主和什么都不懂的皇长孙小包子,其他的都是成过亲或者是有经验的妇女了,自然也看出了其中的问题。

五皇子妃昨日新婚之夜并未承欢。

郑贵妃脸色有些僵硬,想起早上便听人说,昨日小儿子的婚礼上,卫烜带人给小儿子灌酒,将他灌得酩酊大醉,进新房的时候,还是让下人给架进去的,便知道结果如何了,心里再次将卫烜恨得牙痒痒的,连带看向阿菀的目光也有些不善。

其他人虽未明说,但也拿着帕子掩住嘴角的笑意,等放开时,神情却极为正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在五皇子妃敬茶时,给礼物的同时如同一个慈爱的长辈般叮嘱了几句,一片和乐融融。

五皇子妃到底刚为新妇,看不出其中的门道,温婉大方地谢了母妃们的赏赐。

真是端庄大气好教养。

然后轮到和妯娌们说体已话了。

“见过太子妃和两位皇嫂,还有寿安弟妹。”五皇子妃笑道,“以后咱们就是妯娌了,若是有什么不周之处,望几位皇嫂提点一二。”

“应该的。”太子妃冷淡地道。

莫茹笑得极为亲切,拉着她的手笑道:“早就盼着五弟妹进门了,没想到五弟妹是如此秀灵的人物,五弟能娶到你真是福气。”

五皇子妃有些羞涩,不过仍是大方地朝她笑了笑。

阿菀仍是很淡定地坐在那儿,皇长孙趴在她双膝上,正伸着小胖手要抓着她压裙子的玉佩玩,阿菀担心小孩子不懂事将玉佩塞嘴里,不得不拿一只眼睛盯着,以至于没怎么正经看那群女人们的交涉。

而她这般自然轻快的模样,也落入了五皇子妃眼里,她对阿菀笑道:“皇长孙倒是和寿安弟妹好,小孩子心灵干净,能识别出好坏,可见寿安弟妹是个和善人。”

这恭维真是让人听了舒服,阿菀再次确定了这位五皇子妃的性格,心里不禁暗暗可惜配五皇子那货真是可惜了。果然当皇帝的就是有权任性的代表,可以将人家的好女儿肆无忌惮地塞给自己的劣质品儿子。

“谢谢,我没有五皇嫂说的好啦。”阿菀故作不好意思地低头,一只手却果断地将皇长孙抢到的压裙玉佩拽走,皇长孙啊呜一口咬了上来,正好咬到她的手腕上,吓得旁边的宫女都要跳了起来。

满周岁的小包子已经长牙了,上面长了两颗牙丁,下面有四颗,等皇长孙松嘴时,阿菀手腕上那牙印儿也颇显得可笑,阿菀看后,也啊呜一口啃上了皇长孙白嫩嫩的小胖手。

小包子眼睛都瞪圆了,然后猛地笑了起来,以为阿菀在陪他玩咬手游戏。!

莫茹等几位皇子妃看得眉头猛跳,心说那可是太子的儿子,最宠爱的皇长孙啊,她怎么有这胆子咬下去?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孟妘,谁知道她十分淡定地坐在那儿喝茶,眼皮也没撩一下,于是便明白了,这种事情估计没少发生。

瑞王世子妃与皇长孙的关系好,他日若皇长孙平安长大成人,太子也顺利登基的话…几人心里倒抽了口气,看向正笑眯眯地和皇长孙互咬的瑞王世子妃,几个女人都觉得瑞王世子妃正在下一盘好大的棋。

等新进门的五皇子妃与妯娌们说过话后,心里对仅有的几位妯娌们皆有了个大概的印象,而让她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瑞王世子妃这半个蹭来的妯娌,一时间真是无法将她定位,唯一能定位的是,有个名声不好但是圣眷不息的丈夫,连带着她也妻凭夫贵,无人敢小瞧她。

由于太后近来精神不好,所以五皇子妃与妯娌们只聊了会儿,大家便散了。

在离开仁寿宫时,便见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卫烜是相携过来的,皆是来接进宫的妻子,也算是趁机见见五皇子妃。

又是一翻见礼后,彼此寒暄几句,太子便将妻儿接走了。

阿菀也被卫烜接走了,由于是在宫里,她也不说什么,朝他抿唇一笑。

卫烜握了握她的手,趁机看了眼五皇子那边,便见五皇子脸色僵硬地迎向新婚妻子,脚步是虚浮的,眼神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根本没一丝新婚该有的喜悦。倒是五皇子妃看向丈夫的眼神还算是有点新妇该有的羞涩,想来这个时候,她如同所有新婚的女子一样,对丈夫还怀抱有几分期盼的。

只是这期盼越多,失望便越大。而对于这种性烈聪慧的女子而言,纵使是一点期盼,最后发现自己被逼得几乎生无可恋后,绝对会做出世人所想象不出的大胆之事。

卫烜牵着阿菀上了宫中轿辇,并未再关注他们。

离开皇宫后,两人坐在马车里,阿菀趴在他肩头,和他小声地说着刚才在宫里的所见所闻。她已经形成了这种习惯,每次进宫,都要将自己的观察结果告诉他,让他心里好有个概念。

“我还以为你今天只顾着和皇长孙玩,什么都没注意呢。”卫烜有些吃醋地说,心里莫名地嫉妒皇长孙。

阿菀白了他一眼,“哪能啊,说得我好像没脑子一样!”然后又细声细气地对他说:“今日的五皇子妃精神气真是好呢,昨日五皇子是不是醉得被人抬进新房的?”

“应该是吧。”

然后两人大眼瞪小眼,彼此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不就是没洞房滚床单呗,有些时候就是要说得这般含蓄,大家心照不宣。

“我觉得她看起来挺不错的,温婉柔和不失大气。”配五皇子真是糟蹋了,阿菀刚才也注意到五皇子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连脚步都有些虚浮,也不知道是不是宿醉。

卫烜见阿菀脸上对五皇子妃略有赞赏之意,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等马车行了一段路程,阿菀突然发现并不是回瑞王府的路,不禁道:“去哪儿?”

“回公主府,去见见岳父岳母,难道你不想他们么?”卫烜在她脸上亲了口,不经意见发现她白晳柔嫩的手腕上有几点红印,将之置于手掌心,拉开衣袖一看,顿时皱起眉头,“这是怎么了?哪里伤着了?”

阿菀的皮肤被保养得极好,从未磕过碰过,全身上下连一点瑕疵也看不到,细腻滑嫩到连毛细孔也几乎看不到,还散发一种淡雅的香味——被几个宫廷嬷嬷给折腾出来的,简直是让男人爱不释手的丝绸手感。

也因为如此,所以出现点什么异样时,就很明显了。

“哦,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不小心碰着哪里了吧。”阿菀很淡定地道,径自将袖子撸了下来。

卫烜狐疑地看她,这也太淡定了,淡定得让他觉得她心里是知道的,便不肯罢休,抓着她的手翻来覆去地看着,誓要找出原因来。

等到公主府时,卫烜已经找出原因了,顿时脸黑得像锅底,心里咬牙切齿地想要将那位尊贵的皇长孙拎起来打屁股。

特么的敢咬他的女人,就算是皇长孙也要打屁股。

第144章

女儿女婿回府来看他们,康仪长公主夫妻自然是十分高兴的,若是只有女儿独自一人回来,自然要被世人说几句闲话,可是由着女婿带就不一样了。

而卫烜又被兴奋中的岳父大人拎走了。

阿菀挽着公主娘的手,奇怪地道:“娘,阿爹这是兴奋什么啊?”

“不必理他,估计又是些前朝孤本字画的事情,烜儿惯会寻这些东西来讨他欢心。”康仪长公主不以为意地道:“倒是你们今天进宫了吧?五皇子妃是个什么样的?”她比较关心这新上任的五皇子妃。

阿菀便将自己对五皇子妃的大概印象说了下,便见公主娘眉眼柔和地道:“看来是个不错的姑娘,可惜了…”

阿菀不知道公主娘可惜什么,但她知道,公主娘定然没有她想像中的那种可惜的理由,怕是更深一些。

等丫鬟上了茶点,阿菀看了看,突然凑近她,小声地问道:“娘,那位郁大夫如何?可有用?”

康仪长公主正在喝茶呢,听到女儿的话,猛地呛了下,吓得阿菀忙过去给她拍背,然后见到自家素来从容淡定、温柔解语花的公主娘这回有些尴尬无奈的模样儿。

“…亏得你们想得出来!”康仪长公主无奈地道:“我都这把年纪了,哪里还想这种事情?养了你一个,我这辈子已经满足了。”看着女儿从一团小小的模样儿,一年一年地长大成了个大姑娘,这种感觉是十分微妙而满足的,且有成就感,康仪长公主虽然也遗憾于自己不能再生一个,可也满足了。

当初生孩子时,让她觉得这世间从未有这样的痛苦,等经历过生孩子的痛苦后,她便觉得以后无论经历什么痛苦,都比不上生孩子时的那种撕裂身体的痛。可是随着这种痛渐渐过去,和丈夫感情相得时,不免还是想要再给那男人生一个。

女人会因为爱上一个男人愿意给他生孩子,她也不例外。

这可不是她的主意,阿菀觉得自己真心冤枉的。不过想到也算得上是卫烜一片心意,拿了自己作筏子,阿菀并未生气,诚如卫烜所说,自她出阁后,父母确实是挺孤单的,所以卫烜想给父母找些事情忙——郁大夫就是其中之一,剩下的还有很多,阿菀也没阻止他。

不管有没有用,能将康仪长公主夫妻留在京里就好。

虽然阿菀不知道卫烜私底下帮皇帝干什么,可是偶尔从卫烜流露出来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以后这大夏朝可能不会太平静,北地、南边和东南沿海,都有隐患,还是将父母先留在京里的好。以前她便知道,等自己成亲后,父母有意打算相携离京游玩,可是这会儿,推测出可能发生的事情,知道外面可能会有的危险,她哪里放心得下?

“娘,你今年才三十出头,哪里老了?”阿菀不以为意地道,不管公主娘能不能生,先找个借口将他们留在京城一两年,一两年内,应该便有结果了。

康仪长公主笑着戳了下她的脑袋,“胡说,好些像我这般年纪的,都当祖母的人了。”

“可是真的不老啊,你看娘你脸上都没什么皱纹,阿爹看着也是三十一枝草,你们站在一起,说你们二十的都有。”阿菀事实求是,不过这话听在旁人耳里,却有拍马屁的嫌疑,让阿菀实在是无语。

三十多岁哪里老了?虽然也算得上是高龄产妇了吧,但是阿菀两辈子来,都没少见三四十岁左右的产妇,人家还不是照样平平安安地将孩子生下来了?在小青山的庄子里住时,她也没少见到那些三十多岁时和儿媳妇一起怀孕生孩子的民间妇人,甚至生出来的孩子还交给儿媳妇一起奶呢。

所以,阿菀坚信三十多岁生孩子也是不迟的。

“娘,你这些年跟着柳绡打拳,身子不是好很多了么?看着都年轻了几岁,指不定真会有什么奇迹呢。”她很早以前知道公主娘还想生个的心愿,所以阿菀便挑着好话说,虽然父母会不会再给她生个弟妹,她并不是那么在意的。

康仪长公主只当女儿在安慰她,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转而说起了在客院里养身体的罗寄灵,阿菀既然来了,少不得要过去看看她。

她们到来的时候,罗寄灵正在拿钱线绣着个荷包,见两人相携而来,赶紧起身给两人行礼,对阿菀的关心,感激地道:“多谢六妹妹关心,我的身子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大夫说再过些天,就可以痊愈了,很幸运地没有落下什么病根。”说着,她又感激地上前给康仪长公主行礼,多谢她这段日子的细心照顾。

女子小产就如同坐月子一般,不仅轻易见不得风,还得仔细调养,否则将来容易落下什么病根,于子嗣有碍。若是还在刘家,恐怕那一团糟心事情,根本没法让她安心调养。

想到这里,罗寄灵垂下眼眸,不再去想刘家的事情。

这些天来,她想了很多,随着身体渐好,她知道自己得拿出个章程来。

她想要和离。

可是母亲…

等阿菀和康仪长公主离开后,康仪长公主叹道:“灵丫头心性不错,可惜有那样的母亲。”

接着,便将罗寄灵想要和刘峻和离,却被二夫人阻止的事情同女儿说了,二夫人坚决不答应让女儿和离,甚至说了,若是女儿敢和离,她便不认这女儿。二夫人是个会来事的,若是闹起来,怕是连老夫人也压不住她,至于罗明,那就更别提了,他少有男子汉发作的时候,大多数时只会听妻子的。

阿菀皱眉,“二伯母真是…那可怎么办?老夫人那边如何说?”

康仪长公主似笑非笑地道:“老夫人自然是想要让我出面来压一压二夫人,可惜二夫人这次是铁了心,我也不好去做那恶人。”

听到这里,阿菀也有些不爽祖母了,自己压不住,就想要借她公主娘的身份行事,也不想想无论是什么结果,最后二房都要怨上自己娘亲。虽然公主娘不会太在意,可指不定谁会在她驸马爹面前说三道四,没得影响了夫妻感情。

所以这事情就僵持着了。

真是糟心事!

阿菀忍不住抱怨了句:“二伯母怎么能这样?三姐姐不是她亲生的么?”所以她实在无法理解,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这也不算得什么,世人重嗣子,只有儿子才算得上是传宗接待的。所以为了儿子,你二伯母只能舍了女儿了。”康仪长公主叹了口气,又摸了下女儿渐渐有些血色的脸,心说若是她也有儿子,断断不会为了儿子毁了女儿的前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哪个孩子都会是她的心头宝,定要为他们好生谋划。

在公主府待了大半天,又陪着康仪长公主夫妻一起用了顿晚膳,阿菀和卫烜终于回府了。

回到府里,卫烜便将郁大夫叫了过来询问事情。

“…防冻疮的药材做得怎么样了?”

“世子放心,差不多了。”

“山林瘴气…”

“…”

阿菀站在槅扇外,隐约听到了几句并不怎么清晰的话,不由得挑起眉来。很快地,便又听到某位世子爷话峰一转,转到了郁大夫所专研的不孕不育的药物上。

阿菀:“…”为毛她突然觉得郁大夫的所谓专门医治不孕不育症只是他顺带的呢?其实他并不精通这种东西吧?

等郁大夫匆匆离去,阿菀方走进来,就见盘腿坐在炕上的少年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天色已晚,也未叫丫鬟掌灯。

听到声音,他下意识地抬头,目光如出鞘的利剑刺来,直到发现是她时,目光才缓和下来。

“怎么不让人点灯?”阿菀故作不知。

“哦,没注意到。”卫烜很自然地道,下了暖炕,拉着她回房,让丫鬟准备洗澡水,准备沐浴。

阿菀被他拉着进了净房,再看他殷勤地让人准备好洗浴的各样工具,不由得挑了下眉。

这是又要她当小丫鬟伺候他洗头沐浴了?

只是看他一脸期盼,阿菀真想扯断他几根头发,狠狠地摇他,问他到底是什么坏毛病,竟然不让人近身,也不知道他在防个什么劲儿。上回有个丫鬟不小心跌倒,离得他近了一些,差点被他扭断脖子后,阿菀经了一翻惊吓,只能叹气了。

虽然心里抱怨他怪异的毛病,不过阿菀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地撸起袖子,帮他洗头。他的头发又长又密,洗头很不方便,绝对是需要人伺候着,可惜卫烜有坏毛病,阿菀嫁他之后,这种事情便由自己亲自代劳了。

过了几天,阿菀便听说了罗寄灵终于软和下来,答应不和刘峻和离。

而罗寄灵之所以答应,便是二夫人以死相逼。

罗寄灵虽然在和离一事上想要强硬,但她为人子女,生恩养恩大于天,根本无法真的在母亲以死相逼时坚持下去,而且她也需要做人的,若母亲真的因此出了什么事情,她这一辈子也就完了,甚至要被世人冠上忤逆不孝的名声,后半辈子只能在家庙里渡过。

当阿菀去看她时,罗寄灵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灰暗的状态中,脸色平静得可怕。

看到阿菀和罗寄瑶时,罗寄灵突然用双手掩着脸哭了,压低的声音,呜呜咽咽的,听得人心里十分难受,也让人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一切都会好的。”罗寄瑶只能这样安慰她,“这次刘家得了教训,不会敢再轻易欺辱于你,老夫人也说了,到时候会让刘家分家,就算不分家,刘夫人也不能再将手伸得太长。而三妹夫那里…”

“别和我提那个人!”罗寄灵突然恨道。

“好,我们不提。”

最终,罗寄灵还是回了刘家,而刘家也答应了怀恩伯府提出的条件,在刘家大伤元气后,到底算是保住了刘义山的职位,只是这辈子可能就只能到这里了。

三月初时,罗寄灵是被康仪长公主让人护送着回去的,当初浩浩荡荡地离开刘家,如今也被浩浩荡荡地回来,而且还是刘家客客气气地将她迎回来的。

只是罗寄灵没有想到,迎接她的会是卧床不起的丈夫,及干干净净的小院子,什么姨娘通房都没了,而丈夫也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躺在床上养病,时不时地哎哟几句,叫嚷着疼,脾气坏得让伺候他的小丫头都不愿意到他面前伺候了。

“死丫头,没见爷疼得难受么?”刘峻朝罗寄灵身边的丫鬟吼道,“还不去给爷叫个大夫来?”他倒是不敢再吼罗寄灵,也不敢再像当初放狠话一般底气十足。

如今可以说他是被人打怕了,只要出了家门,就要被人揍,不管是身份比他高的那群勋贵府里的纨绔子弟,还是京城里的地痞儿,或者是巡逻的官差,竟然趁人不注意时下黑手,专门往疼的地方揍。这方让他意识到,他娶的这个女人背后还有一个十分凶残的娘家姐妹,那那位世子妃身后还有一个更凶残的京城恶霸。

那丫鬟看了罗寄灵一眼,见罗寄灵点头了,才小跑出去。

刘峻目光闪闪躲躲的,不敢正视她,由着她站在床前看自己,将被子拉起,便捂住头。

直到大夫过来,开了药,让人去抓药,然后是婆母刘夫人听闻这里的动静过来察看,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脸色,罗寄灵都没什么反应,就像个局外人一般,文雅安静地坐在那儿看着,也不开口说话,婆母来了只是起身行了礼便又站旁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