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答他,莫菲此时正在拼命咳嗽,在橘红色的灯光下,她的脸上黏着丝丝头发,大滴的水珠沿着脸颊滑露,衬得那张脸惨白惨白的。卫珺也有些力竭地瘫坐在那儿,虽然他会水性,可是这天气寒冷,河水冰冷,身上的衣服穿得厚,吸饱了水时,行动十分不方便,让他耗费了不少力气。
三皇子沉默地看向卫烜,以及站在卫烜身边的少女,目光又转到一身湿嗒嗒的卫珺和莫菲身上,一阵寒风吹来,两人皆被冷得瑟瑟发抖,特别是莫菲,嘴唇渐渐发紫,可是她缓过一口气时,眼睛却直直地望着卫烜不放,眼里有痛苦有不解。
痛苦于这人竟然狠心如斯,竟然将她踹下河,这已经算是谋害人命了。不解的是他冰冷的容颜,难道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三皇子搞不清事情为何会发展至此,不过已经无意义了,担心莫菲被冻坏了,忙道:“来人,先送莫姑娘回去换衣服。”
两个侍女过来揣扶起莫菲时,突然被她挣脱了,她踉跄地走上前几步,惨然地问道:“那年,我落水时你恰巧经过,救了我一命…当时我被你救起时,心里是极感激你的,便说长大后嫁给你,你也说了好…为、为什么…”
她的身体颤抖得厉害,“我、我知道你有世子妃了,只要你还记得当初的约定,我并不…”
“哦,那我刚才踹你下水,将它还给你了。”卫烜不耐烦地戳断了她的话,省得听得再多,他又想要踹她下水了。
真不知羞耻!明知道他有世子妃了,还有非份之想!
想到自己竟然在不知道的时候,被个女人天天癔想着要嫁自己,卫烜恶心得想要弄死她。
莫菲的脸色瞬间惨无血色,连神情也呆滞了,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看着那人孤傲地站在那儿,在灯光下显得清泠泠的黑眸,面上一片漠然的冷酷,让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人将自己完全当成了陌生人,无法再自欺欺人,身体和精神承受着双重刺激,终于受不住晕厥了。
见她晕厥,三皇子忙让那两个侍女将她扶进船舱换衣服。
等安排完这事情时,他正想质问卫烜如此冷酷的行为,却不想卫珺已先他一步了开口了。
“世子,你为何要这么做?”卫珺目光盯着他,面上露出受伤的神色。虽世人一直说卫烜如何不好,可是从小的接触,让他相信卫烜除了霸道任性一些,秉性是好的,至少他待阿菀便是极好,小时候相处时,他也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卫烜挑眉,“这里只有你会水,所以你下去救她不是应该的么?”
卫珺还来不及开口,孟沣已经迎过来了,拍着他道:“听说你的水性很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真是好样的!珺兄弟,这次多亏了你了,不然莫七姑娘可就要不好了。”
卫珺:“…”
被孟沣一阵抢白,饶是涵养再好,卫珺也被气得够呛,三皇子等人听得不是滋味。若卫烜不将人踹下河,还有先前的事情么?现在说这种话,分明是将卫烜给摘了出来。
只是,心里虽然明白,可刚才莫七豁出去时说的那些话,在场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只要有点脑子的人,也能听出她的言下之意,竟然是愿意委身为妾也使得,只要卫烜想起他们小时候的约定什么的。因莫七还是三皇子的小姨子,大伙有志一同地没有说什么。
卫珝心里也同样有些泛恶心,后槽牙咬得死紧,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露出什么,只得低下头。他虽然觉得莫七的身份配自己兄长可以,可是却不想要一个如此不检点的姑娘当大嫂,没得辱没了兄长。
只是,此时已经容不得他们说什么了。
三皇子素来是个大男人主义者,虽然知道莫七的心思,可是见她当众说出来,还是有些瞧她不起,觉得她太轻浮了,连带的也有些迁怒莫茹,怨她娘家姐妹没脑子,都做到这程度,还无法打动男人,也甚是无用。
他看向和孟沣言笑宴宴的卫烜,下颚微紧,皮笑肉不笑地道:“烜弟,你今天太过鲁莽了,七妹妹虽然大胆了一些,也是一片真心,你怎可将人踹下河去?七妹妹可是庆安姑祖母疼爱的孙女,若是父皇知晓你如此狠心,可饶不得你。”
看他一副“姐夫要为小姨子讨公道”的嘴脸,卫烜心里一阵腻歪,以为他不知道这人的心思么,莫菲会出现在这里,到底是谁安排的?不禁冷笑道:“三皇兄尽可去说,我等着。”
“你…”
见三皇子被卫烜的无赖相气得脸色铁青,孟沣心里高兴,面上却要假惺惺地道:“珺兄弟身上还湿着呢,三皇子殿下,还是让人先带他去换身衣服,省得冻着了。”
三皇子听罢,只得掩下满心怒气,叫了个内侍带卫珺下去,同时眼神不善地看向卫烜,表示这事情还没完。
卫烜不再理他,而是扶了一直安静地看着的阿菀离开,对她道:“这里夜风大,咱们进船舱歇息。”然后叫来一个画舫上伺候的内侍,让他带路进了一楼的一间无人的船舱歇息。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三皇子再次气得身子都有些发颤。
明明大家都知道,莫菲和卫珺落水之事不简单,可是却没人敢质问卫烜,任由他嚣张之极,扬长而去,那种憋屈怨恨,无法形容。
四皇子目光鄙夷地看了眼卫珺和莫菲离开的方向,又隐晦地扫了眼卫烜所在处,故作关心地对三皇子道:“皇兄,这卫烜着实嚣张,你先消消气,反正咱们也习惯了他的脾气…”
柳清明缩在角落里,今日目睹的这一幕再次刷新了他对卫烜之狂的认知,此时听到四皇子这种明面是劝慰,暗地里却煽风点火的话,扯了扯唇角,觉得这皇家果然没一个简单的。
孟沣走过来,拎起未来的小舅子,说道:“走了。”
柳清明乖乖地跟着未来的姐夫,发现这船上的人他娘的都是混球,连原本被认为豪爽侠义的未来姐夫其实也是个黑心肝的,不过心没有黑得太彻底。
明明庆安大长公主的孙女被人踹下水实在算得上是一件严重的事情,可这群人偏偏轻描淡写就当场揭过了,虽说事后会重提,可是这一幕,仍是让他意识到,原来皇室的夺嫡风云已经在暗地里缓慢而惊心动魄地开始了。
莫菲落水一事,自然是瞒不过莫茹的,很快女眷那边便知道了,众人面露惊诧。
“菲儿如何落水的?”
来禀报的内侍为难地看了眼周围的女眷,莫茹了然,又询问了莫菲的情况,便带着莫芳起身去探望她,留了其他的女眷在船舱里继续玩耍。
只是,孟妡哪里是个听话的主,马上便起来了,一抚衣袖,笑道:“寿安去得也久了,我去瞧瞧她。”
卫珠赶紧黏上去,对她笑得甜甜的,“表姐,我也和你一起去。”
柳清彤要照顾好未来小姑子,自然也起身跟着去了,柳清霞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也选择跟去。
于是,阿菀被卫烜带到一处船舱,夫妻俩还没有好好说话时,便被孟妡带来的一票娘子军给打断了。
阿菀给了卫烜一个回家再算账的眼神,转脸便笑容温煦地看向来到这里的姑娘们。
“阿菀,听说莫七刚才不小心落水了,是怎么回事?”孟妡忙不迭地问道,双眼眨巴眨巴地看着她,一副“快点告诉我吧”的神情。
阿菀还来不及开口,卫烜已经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后来卫珺这小子亲自下去救她上来了。这救命之恩…啧!”
这啧声听得室内的姑娘们眼皮一跳,特别是卫珠,脸色蓦然大变,手掌心都布上了汗渍。
她是一点也瞧不上眼莫七的,虽然莫七有一个皇帝姑母作祖母,还有一个三皇子妃的姐姐,可是她没有郡主品级,比起孟妡来说差得远了,而且她的性子还挺软和的,放在平时是很好相处,却少了些手段。她处心积虑,正打算过完年后,就去寻阿菀,让她去和孟妡打探,可还没采取行动,就发生了这些事情。
这一瞬间,卫珠心情糟糕之极,可是又不能表现出什么,只能惨白着脸,僵着神色听着周围的人说话,一句都听不清什么。
直到有内侍过来,告诉他们,因为莫七姑娘和靖南郡王大公子落水,需要送他们上岸看大夫,所以这次画舫赏花灯之行要结束了。
对莫七和卫珺如何并不关心的人为这次草草结束了的画舫之游,觉得十分扫兴。
卫烜也是觉得扫兴中的一人,不过想到今晚解决了两个碍眼的人,又止不住地高兴。
画舫靠岸后,众人纷纷和三皇子告辞。
三皇子脸色并不好,对他们勉强说了几句,便吩咐人去寻轿子。莫菲落了水,又受了刺激,精神有些萎靡,姑娘家比不得男人,所以只得让人叫辆轿子抬她回去。
卫珺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头发发尾还有些水汽,刚刚被灌了一大碗的姜汤,白晳如玉的脸庞上浮现淡淡的红晕,夜风掀起衣袂,飘飘然如谪仙,说不出的俊逸非凡。
莫茹和莫芳站在后头,看到卫珺的风仪如斯,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莫茹此时方松了口气,与其被丈夫设计,将莫菲送进瑞王府给瑞王世子当侧室,不若嫁入靖南郡王府给卫珺当正妻,至少卫珺是靖南郡王府的长子,以后会继承靖南郡王府,也能帮自己一把。
所以,这次莫菲虽然吃了一阵苦头,甚至被卫烜如此狠心对侍,莫茹心里恼恨之余,也生起了几分感激,心里也对丈夫再次冷了心。
“三哥,弟弟回去了,这次多谢款待!”四皇子笑吟吟地说着,瞥了眼面露失望的卫珺,心里骂了一声傻子,倒是好艳福。
更傻的是卫烜那厮,美人都投怀送抱了,竟然将之推给了旁的男人,自己守着一个病殃子有什么乐趣可言?
正想着呢,突然发现正和那病殃子说话的卫烜阴测测地看过来,四皇子赶紧陪笑,虽然没骨气了点儿,但是只要这厮不当场发疯就行了。现在且让他狂,他日待新皇登基,可不是纵容他的文德帝,看他还如何狂,估计到时候只有被收拾的份儿。
如此一想,四皇子心里觉得自己得仔细看看,要将宝押在哪位兄弟那儿好。
第136章
夜已深,眼看已近宵禁时间,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大多是归家的行人。
阿菀靠着马车车壁上,身后垫着褥子,双眼打量着对面的少年。车厢里放了一盏先前卫烜送给她的莲花花灯,倒是没有漆黑一片,也照出了对面的少年酡红的脸。
“又喝酒了?”
卫烜唔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扯她的衣袖,也不提先前在船上的事情,见她没拒绝,就借着酒意腻了过去,揽住她的腰,将脸蹭进她的脖颈处,特地在她面前多蹭几下,喷出的灼热气息,带着浓浓的竹叶青的味道,下好可以让她闻到自己身上的酒气。
“没醉吧?”阿菀担心他又发酒疯,这厮一发酒疯,那就会很没下限,吃亏的是她自己。
“没醉!”他斩钉截铁地道,“不过是喝了几坛进贡的竹叶青罢了。这竹叶青本是贡酒,比街上卖的那些都烈上几分,是难得的好酒,三皇子竟然能从皇伯父那里要了过来,还特地灌我酒,真不是个东西,要不是我还清醒,就要着了他的道了…”
听他絮絮叨叨地骂三皇子不是东西,阿菀确定他醉了,也不急着问他什么,伸手扶着他的肩膀,摸着他的发冠,手指插.进他的发间,轻轻地为他按摩着头上的穴道,缓解一些酒意。
一路上,她已经将先前的事情过一遍脑子,想起莫菲离开前的那个在画舫上伺候的侍女,阿菀觉得卫烜骂得对,三皇子真不是东西。自己喜欢当种马就是了,竟然还敢拐她男人去当种马,更不要脸的还想用莫菲来陷害卫烜,将莫菲塞给卫烜。
若是莫菲真的和卫烜发生点什么,首先庆安大长公主第一个就要生气,估计到时候会跑到文德帝那里说道一翻,纵使再宠卫烜,文德帝也得给这姑母几分面子,卫烜就要吃挂落。其次,若是事已成定局,纵使莫菲贵为侯府嫡女,这名声一败,进瑞王府给未来的瑞王当妾也不算吃亏了。若是莫菲真的要进瑞王府,庆安大长公主少不得要给莫菲争取些什么,又是一连串麻烦。
三皇子的这计谋若能成,不仅能膈应到太子,甚至也算是在瑞王府里安插上自己的人,当然要是卫烜能看中莫菲,将她这病弱的世子妃搁一旁就更好了,用莫菲笼络住卫烜,到时候还怕卫烜向着太子么?
说来说去,其实后院的争宠也不过是朝堂上的缩影,轻忽大意不得。
阿菀心里也将三皇子从头骂到脚,真是好狠毒的心计,竟然舍得用侯府的嫡女给卫烜当妾,利用莫菲的心态来设计卫烜,要让卫烜在文德帝那里失宠,吃个闷亏。即使是文德帝那里没事,可是莫菲真的进门,以后又有无数的可能。
幸好,当时还有个卫珺在,若是改成了卫珺,莫菲嫁过去,就是正妻,总比侧室好听多了,大家面子也过得去。
见她不吭声,卫烜心中窃喜,果然若说自己没醉,阿菀就会认为他醉了,不会追究太多。
可惜,他的窃喜等回到王府后就没了。
回到王府时夜已深了,瑞王夫妻带着卫嫤姐弟从宫里回来,吃过元宵便睡下去了。听闻长辈们歇下,阿菀倒是不好去打扰他们,便和卫烜一起回了随风院。
回到随风院后,阿菀一面叫人去准备醒酒汤,一面架着个醉鬼去沐浴。
其间,阿菀少不得被他一起扯下了浴池,弄得浑身湿漉漉的,气得一巴掌呼到他脑袋去,被他不痛不痒地避开了,硬是缠着一起洗了个让阿菀无比心塞的鸳鸯浴。
等洗完澡后,阿菀让丫鬟给自己擦干净头发后,便去给卫烜擦头发,边盯着他喝醒酒汤。
此时,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俩,丫鬟们都被挥退到外面了,正好可以聊些休已话。
“那莫七是怎么回事?”阿菀用丝巾仔细地给他擦拭那头缎子般顺滑的黑发,边问道。
卫烜无辜地道:“就是三皇子心术不正,想用她来坑我,幸好我先发制人,将她坑了,还送了个如意夫婿给她,不是很好么?”
话刚说完,便被阿菀捶了下肩膀,听到她哼道:“谁问你这个?”
卫烜还想装无知,突然阿菀捏捏他的下颌,凑过去在他唇角边亲了下,又舔了舔,舔得他双眼发直时,继续道:“说吧,我听着。”
卫烜暗暗吞了口唾沫,盯着她湿润的唇瓣,小声地道:“我真的不记得了,六岁的事情,谁还记得?”而且还是过了两辈子的事情,他会记得才有鬼。
“真的?”阿菀明显不信他,“你倒是记得你六岁的时候,如何缠着你父王给咱们定亲的。”
卫烜:“…”太犀利了,无话可说。
最后,卫烜想起了一个人来,忙道:“路平应该知道。”趁机搂住她的腰将她拦腰抱在怀里,说道:“不如我叫路平过来问问,当时我在镇南侯府时,都是他跟着的。”他也挺奇怪的,这莫七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上辈子他光棍一个都不见她来找他,这辈子倒是他成亲了就过来。
难不成是上辈子自己是个真正的纨绔,后来又遭宫里厌弃,在宫里的地位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所以她看不上眼?如此一想,越方觉得就是这样,心里顿时又有些恶心。
虽然夜已深,但是当人家下属的,那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随叫随到的,路平被叫来时,还挺平静的,甚至心里已经知道他们要问什么。
果然,就听到卫烜说:“路平,文德十二年时,在镇南侯府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记得和镇南侯府的姑娘有个什么鬼约定了?”
路平看了他一眼,目光扫过旁边安静坐着显得没什么存在感的世子妃,虽然她有时候安静得没存在感,随风院的人却从来不敢真的忽视,路平也一样,他想了想,说道:“莫怪世子没印象,您当时才六岁,又素日不上心,自然不记得了。”
小小地为他家世子辩解了一下,路平继续道:“当时在镇南侯府,世子您得了一只机关木马,您和属下一起在湖边的草地上玩的时候,莫七姑娘正好路过,被机关木马吓了一跳,自己不慎跌进湖里,还是属下下去救她上来的。当时莫七姑娘神智有些不清了,恰好看到世子您在旁,就以为是您救的。”
卫烜:“…”
阿菀:“…”
卫烜觉得自己冤枉死了,竟然给路平背了黑锅,明明救莫菲的是路平才对,她要以身相许的人也是路平才对。再看看这些年来跟着他一起吃香喝辣的路平,没有小时候的营养不良,已然长成了一个俊美英武的青年,加之历世多,心性比同龄人成熟稳重,倒是姑娘家会喜欢的类型。
见世子眼神不善地看他,路平忙又加了一句:“不过属下会救她,也是世子您的吩咐,相当于是世子您救的了。”
说完这话,果然见对方凶狠地瞪了过来,路平只得垂下脑袋,当作没看到。
有世子妃在,他从来不担心凶残的世子生气的,世子妃就是他们这些下属的保命符。
等路平退下去后,卫烜看向阿菀,见她若有所思,伸手又揽住她,亲了下她的脸,柔声问道:“你想什么呢?”
“莫七姑娘到底是镇南侯府的嫡女,你今晚冒然踹她入河,明日姑祖母定然会进宫找皇上哭诉。”她抓了把他的发,突然感觉心好累,这厮果然是喜欢冒险的,“你可真是胆大包天!明日父王知道了,指不定要骂你了。”
卫烜无所谓地道:“骂便骂吧,反正我也没少挨骂了,皇伯父那里,我自有交待,随她去哭诉。至于皇祖母那儿,我倒是不担心的。”说着,他眯了下眼睛,这辈子他准备得充分,得知太后有疾,自不会像上辈子那般错失良机,弄得自己最后远走边境。
见他心有对策,阿菀想了想,知以他的手段,应该能抹平这事,也不再纠结了。
等两人洗漱上床后,阿菀突然想到了什么,翻身压在他身上,扯着他的衣襟问道:“当时真的不心动?若是当时不是三皇子设计的,你也不心动?”她的双眼扫视他的面容,仿佛要看出朵花来。
卫烜被她看得毛骨悚然,世人说她是个没用的病殃子,只有他知道,这病殃子心态平和,不惹到她让她懒得与人争罢了,可是若是惹毛了她,她也可以做得很决绝,若有一次犯错,那便没有任何机会挽留。
“动什么心?恶心死了!”卫烜抱怨道:“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就被个不知道什么模样的女人暗暗窥视,想想就恶心。”
阿菀仔细看了看他,又问:“如果来个绝色美女,让你看得眼睛都转不动的呢?”世人爱皮相之美,再坚定的心也经不住外物的诱惑。
“那不可能!我眼神不好,看不清!”他斩钉截铁地道。
阿菀:“…”
卫烜将她亲亲密密地搂到怀里,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轻轻地碰触着她的脸,“我以前眼神好,看中你了,就没旁的心了。自从娶了你后,我又觉得我眼神不好了,看不上别人了。”
阿菀听得忍不住噗的一声笑起来,被他的话弄得笑个不停,没想到这位世子爷也有说笑话的天份。
笑着笑着,她突然又沉默了,仰起头,轻轻地吻了下他的嘴角,说道:“那你要记住自己的话,绝对不准有二心,若是有二心…”
“我知道!”卫烜飞快地说,“我现在眼神不好,有你一个就够啦!”想起七岁那年,听到她和孟妡的对话,瞬间有点儿蛋疼。
阿菀又笑了起来,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和他交换气息,心中再无芥蒂,只想全然地和他好,和他走完这辈子。
翌日,卫烜起床时,发现阿菀还在睡。
他小心地挪开身体,将她的手塞进被子里,在掀被子起床时,飞快地掩好被褥,不让冷空气进来冷着她。为她掖好被子后,见她畏冷地将半个脑袋都往被子里缩了,又给她拢了拢长发,免得压着头发将她弄醒。
又摸又弄了会儿,方依依不舍地起床。
将床边箱笼上放着的干净的衣物慢慢地穿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不自觉地挑起了一个弧度。等他穿好衣服,抬头时不经意地在梳妆台的菱花镜中看到自己脸上傻缺一样的笑容,赶紧板起脸,努力压抑,调整了很久,直到觉得自己正常了,方起身出了内室,叫丫鬟进来。
只是,心里那种喜悦,却不是能压抑得住的。
板着脸,卫烜简单地用过膳后,便带着路平出了门,准备进宫值勤。
刚离开随风院时,卫烜便被瑞王身边的人请了过去。
卫烜心中微动,便知道父亲请自己过去是为了什么了,心里虽然有些不以为意,不过时间还早,还是给面了去了一趟。
到达正房的厅堂,迎接他的是黑着脸的瑞王。
“你这臭小子!”瑞王抄起桌上的茶碗就砸了过来。
卫烜微微偏身就闪过了,不满地道:“一大清早就火气如此旺盛,该请个太医过来给你开些降火的药了!”
“本王没病!”瑞王被他气个半死,“看你昨晚干的好事!别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道!”
一大早醒来,便被贴身随从过来禀报,说昨晚世子和世子妃元宵游画舫,竟然将同船上庆安大长公主的孙女踹下河了,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这熊儿子也太乱来了!
“今天本王和你一同进宫!”瑞王深吸了口气,“届时你给本王好生对你姑祖母道歉!”
卫烜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这模样又气得瑞王想要揍他,可惜时间来不及了,只得匆匆忙忙地换了身入宫的衣服,便和儿子一起进宫。
到了宫里,果然就听说庆安大长公主进宫来了。
卫烜淡淡一笑,笑容却未达眼底。
第137章
137
东宫。
“昨晚上元节三皇弟他们相携游画舫,烜弟将姑祖母的孙女踹下河了?”
一大早,东宫也接到了消息,太子抬起手,任太子妃为自己更衣,诧异地问道。
孟妘随意应了一声,给丈夫穿戴妥当后,又拿了梳子为他束发。这些事情原本应该由伺候的宫人来做的,不过孟妘偶尔起得早了,兴趣上来,也会亲手操持,如此倒是更加拉近了夫妻俩的感情。
如今孟妘进宫已经五年了,但东宫除了位太子妃外,并无其他的姬妾,除了太子妃把持住东宫的原因外,还有太子的身子问题,太医说太子体弱,不宜近女色,便理所当然地将那些想往东宫塞人的都挡下了。
也不是没有人暗地里嘀咕太子妃专宠,不过皇帝不管儿子的后院问题,太后只顾着吃斋念佛,也没空插手孙子的后院,至于皇后,她倒是想管啊,可惜反过来被太子妃管得服服帖帖的,纵使心里有怨言,出了几次昏招被皇帝直接训斥后,也不敢再插手了。
所以,现在东宫仍是孟妘这太子妃的天下,太子也没想过收什么姬妾。
等孟妘为他束上紫金冠后,太子起身握住她的手,沉吟着说道:“这事可大可小,庆安姑祖母定然会进宫来说道,届时你去皇祖母那儿,看着能帮一把就是一把。”
孟妘点头,朝他笑了下,说道:“你不用担心,烜弟看起来虽然冲动,却不是鲁莽之人,其中定然有内情,届时恐怕并不需要我们出手,父皇心中自有主意。”
看到她脸上的笑容,虽然很淡,却让他极为珍惜。
拥有这样的笑容,一生难求,他怎么会使之消失呢?
又握了握她的手,太子方离开东宫去上朝。
跟着太子的徐安手里捧着一个食盒,这是太子妃让人精心准备的太子的早膳,待朝会后,方会食用。
太子走后,孟妘在一群宫女的伺候下更衣洗漱,很快便装扮妥当后,宫人已经摆好了早膳。
等她用完膳后,睡得包子脸红扑扑的皇长孙殿下终于被奶娘抱过来了。
用小胖爪子揉着眼睛的皇长孙殿下眯着眼睛看到母亲,便朝她伸出胖爪子,被他娘亲拎了起来,亲了亲他的包子脸,便开始给他喂早膳。
除非很忙碌的时候,对待丈夫和儿子的事,孟妘一般都是亲力亲为。没有人告诉过她要这样做,母亲是位尊贵的长公主,并不需要特地去伺候迎合男人,但是她却在生活中自己摸索明白,夫妻间的感情是要互相维持的,并不是对方一味地付出。特别是她所嫁的男人未来会是这天下之主,儿子会继承父亲的位置,皆需要好生经营感情。
而这种亲自为他们打理一些贴身的生活索事,最是能增进夫妻感情和母子感情,如春风细雨般润物无声,悄无声息地融入他们的生活中,让他们习惯了她的存在,无法离开她。
给小家伙喂完了早膳,看时间差不多了,孟妘便凶残地将儿子手里拽着的甜糕拿走扔了,不理会他嘟着嘴装可怜的模样儿,给他擦干净小脸,换上了喜庆的衣服后,便亲自扛着儿子往太后的仁寿宫去。
自然,在去之前,孟妘使人去同皇后说了一声,就不去凤仪宫了。
昨晚的事情,知道的人毕竟不多,能得到消息的人更少,这宫里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除了文德帝,便是太子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