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不仅阿菀差点栽倒,康仪长公主夫妻显然也吃了一惊,面露愕然。
瑞王此举太出人意料了,因为卫烜近来时常缠着阿菀,所以他们夫妻俩先前是讨论过这件事情,皆认为是不可能的。可是不过才几日,瑞王便亲自前来,要为世子定下他们家阿菀,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康仪长公主定了定神,笑道:“七皇兄怎会突然生起这种念头?虽然妹妹也很喜欢烜儿这孩子,可惜阿菀福薄…”
话未说完,已让瑞王抬手打断了,他朗声笑道:“康仪,你说这话就不对了,哪有说自己女儿福薄的?我就瞧着寿安很好,乖巧纯良,是个好孩子,配得上烜儿。”
康仪长公主和瑞王妃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嘴角抽了一下,康仪长公主明明那话是自谦之语,也有拒绝的意思,可是瑞王偏偏不给她说完拒绝的话,便率先打断了,反而进一步曲解。看瑞王的意思,分明就是不想听拒绝的话。
罗晔倒是没有听出这对兄妹俩话中的机锋,只是惊讶地道:“七皇兄,你怎会突然提这个?恕子策直言,他们恐怕并不适合。”
听到罗晔直白的问话,安静坐着当背景的瑞王妃忍不住瞄了他一眼,心道果然如世人所说的,这位罗驸马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不通庶务,人也显得天真了些。不过或许也因为如此,才能尚了康仪长公主吧。
瑞王今儿是来给儿子定亲的,自然不在意他直白的疑问,当下笑道:“子策何出此言?怎地不适合?本王倒是觉得挺适合的。本王这段时间瞧着,见烜儿与寿安情投意合、两小无猜,他闹着要娶寿安为世子妃,本王也觉得寿安不错,便允了他。”
阿菀听得满脸黑线,忍不住扭头看向旁边的小正太,对上他的眼睛时不禁愣了下。这个小正太唇红齿白,天生好相貌,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眼白如玉、眼仁如墨,眸心深处有一点明亮的光泽,看着清澈明净,却又似幽净难辩。
发现她的眼神,男孩回了她一个笑容。
不是那种为了刷好感度的卖萌笑容,而是一种说不出意味的笑容。
阿萌莫名地打了个冷颤,然后被抓着她手的小正太得寸进尺地环住她的肩膀,关心地问道:“阿菀冷么?是不是风大?”说罢,他抬起头对青烟道,“披风给我。”
青烟赶紧将手中的披风递给他,原本还有些担心他没伺候过人,动作笨拙,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他将披风一抖,便披在女童的肩膀上,然后双手灵巧地为她系好了披风的带子,又朝她微微一笑。
看到这一幕,不仅阿菀被他弄得愣愣的,那些发现他们到来的大人们也被弄得有些愣。
若是平常的男女做这种事情,自然正常,甚至显得有些浪漫美好。可是现下是一个六岁的男孩给六岁的女童系披风,两个都是软绵绵的奶包子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在调上啊,有种硬撑大人的感觉,让人着实哭笑不得。
瑞王看得失笑,对罗晔和康仪长公主笑道:“你们瞧,烜儿小小年纪的,还懂得心疼人了,以后对寿安也定然很好。你们觉得如何?”
“这…”康仪长公主还是无法下定决心,盖因这关系到女儿的一生。与世人想法不同,她想给女儿谋划最适合她的,而不是什么富贵前程。
原本她觉得,在女儿及笄之前,她有大把的时间挑选最适合阿菀的,可是现下眼前的这一切却打乱了她的计划。而卫烜,作为瑞王世子,宫里的太后皇帝宠爱下长大的天之骄子,即便尊贵非常,前程无限,却并不是那个适合阿菀的人。
女人这一生,所要的并不是世间最尊贵的人,求的不过是一个最适合自己的罢了。
罗晔却没有妻子的顾虑,他看到两个孩子过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对他们招手道:“阿菀,世子,你们过来罢。”
卫烜给阿菀系好了披风,又将她鬓角边的碎发抚了抚,便拉着她往大人们那边去。
等两个孩子行了礼后,卫烜便蹬蹬蹬地跑到罗晔面前,仰着脸笑得很天真无瑕,“姑父,将表姐许配给烜儿当世子妃好不好?烜儿好喜欢表姐的,会一辈子对表姐好的。”
一辈子太长了,被一个小孩子轻易地许出,感觉是说不出的怪异。
至少阿菀觉得很怪,忍不住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卫烜,越发的觉得卫烜有时候不像个孩子。
但是其他人却没有阿菀这种怪异感,且古人重君子之诺,便是口头约定,也具有道德上的束缚力,少有人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那会得整个社会的唾弃,关系一个人一辈子的名声。所以在卫烜说这句话时,不仅罗晔心中有几分满意,康仪长公主也高看了他一眼。
这时,瑞王拿起他带来的一个镶着金玉的锦盒,他用一种和他形象不符的轻柔动作将之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块玉佩,那玉佩系着的缨络看起来已经有些褪色了,显然是被收置于盒中许久。
“这玉佩是烜儿的亲生母妃留下的,说是要送给烜儿未来的媳妇作见面礼。”瑞王轻轻地摩挲着玉佩,眼中流露出怀念,显然对已逝的嫡妃念念不忘。
瑞王与嫡妃郑氏青梅竹马长大,情份自是不同,以至于嫡妃去世后,依然念念不忘。现下,他拿嫡妃的遗物过来,可见他是真心的。
康仪忍不住又看了眼女儿,心中犹在挣扎,无法下决定。
罗晔先前听了卫烜的话,现又见瑞王拿出瑞王嫡妃的信物,已觉得这桩婚事可行,若阿菀真的成为瑞王世子妃,有个尊贵的身份,便是她身子弱些,也容不得他人欺负。不过想是这般想,却也并不答话,由妻子决定。
瑞王见康仪长公主不吭声,微皱了下眉头,不过到底按捺住脾气,朝着依在母亲身边的阿菀招手,等阿菀迟疑地到他面前后,他将那块玉佩放到外甥女肉乎乎的小手中,笑道:“寿安,来舅舅家当舅舅的儿媳妇可好?”
阿菀心中一跳,平静的神色再也绷不住,觉得手中的那块玉佩重逾千斤。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瑞王,他长相与她爹罗晔相比,并不算得俊美,却十分英武,一身气质更是高贵,为他平添了几分清贵之气,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魄力十足,让人几乎不敢与之过久对视。
这位深得当今皇帝宠信的王爷,据闻当年在那场风云夺嫡中出了不少力气,勇猛非常,而他的脾气也有些暴躁,不合心意的,敢直接甩人脸色看。自从文德帝登基后,他过得顺风顺水,即便有波澜,也是这唯一的儿子闯祸让他这老子跟在后头收拾。
这样位高权重之人,恐怕不能接受拒绝,即便拒绝的那个人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也一样。皇室亲情大多淡薄,从他与康仪长公主之间的关系便能看出来,一个是受宠的王爷,一个是几乎淡出世人眼中的长公主,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阿菀心中一颤,她明白瑞王的试探,既然康仪长公主不识好歹,那么他再给一次机会,让阿菀来选。
若是阿菀答应,那么皆大欢喜;若是阿菀拒绝了,瑞王虽然当场不会说什么,可是以后呢?以他在皇帝面前的脸面,轻飘飘一句话便能让一个不受宠的出嫁公主有苦也说不出。
阿菀知道她那位公主娘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可是再有心机手段,面对至高无上的皇权,一个弱女子能如何?
阿菀低下头,小手攥着那块玉佩,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这辈子活到六岁,她一直以为自己那样孱弱的身子,估计就像她的公主娘担心的那样,以后的婚事很悬,她的夫婿人选绝对不可能在宗室和世家中挑选。其实她也不急,就算是拖着这种孱弱的身子独自过一辈子也没什么,她有封号有钱财,安安份份的,也没人敢欺负,一个人逍遥快活多好?
可是现在,所有的预定想法都被打破了,她不仅婚事不愁了,还有一个宗室中最显贵煊赫的王府世子要定下她为世子妃。
若是卫烜不是血缘关系如此亲近的表弟就好了,就不会这么为难了,以自己的婚事换取公主娘更多的好处,让她过得更舒心,她自是不会拒绝的。
可是现在,这种为难在皇权面前算什么?答应是皆大欢喜,不答应那就等着被收拾吧。瑞王即便不会小气到与他们计较,可是被这么拒绝,失了面子,心里也会不爽的吧?
这个世界虽好,却有这点不好,权力便是自由,没有权力便没有人权。就因为阿菀看得明白,所以她才会对卫烜处处忍让,不能太计较他当初害她摔倒的事情。熊孩子也好,哄好了哄开心了就行了,就当在瑞王那儿刷好感。
所以,她明白此时自己要怎么选择。
种种想法,不过转瞬之间便过,阿菀只沉默了几秒,便又抬眼对瑞王露出一个怯生生的笑容,用属于萝莉的糯糯的声音道:“七舅舅,这玉佩真漂亮,是送阿菀的么?”
瑞王皱起的眉头松了下来,朗笑出声,“对,寿安喜欢么?”
她小声地道:“喜欢,因为它很漂亮。”这是瑞王嫡妃的遗物,即便不漂亮,也得说漂亮。
康仪长公主脸色微微变了下,然后又露出如水一般柔软的笑容,笑嗔道:“你这孩子真是不害臊,看到漂亮的东西就喜欢,还不快谢谢你舅舅?”
这时,一直未吭声的瑞王妃也笑了,搭腔道:“咱们寿安是漂亮的小贵女,喜欢漂亮的东西又如何?我那儿有一套宫里的工匠打造的头面首饰,改日便送来给寿安,让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那真是谢谢七皇嫂了。”
几句话间,众人言笑晏晏,气氛一片祥瑞。在场除了面上有些怪异的罗晔,所有人皆将事情看得明白,但笑不语。
卫烜心中一片狂喜,忍不住又抓住阿菀的手,见她挣脱掉他的手,自己低头玩着那块玉佩不搭理他,也不生气,脸上的笑容很快活,围着她团团转。
瑞王喝了一盏茶,看了眼两个孩子的互动,对康仪长公主道:“你瞧他们,小小年纪的感情便这么好,烜儿还未对哪个小姑娘这么亲近过呢。”
康仪长公主勉强笑道:“七皇兄,有件事情妹妹得说个明白。妹妹并不是不喜欢烜儿,您也知道,阿菀是个早产儿,她天生体弱,妹妹就怕委屈了烜儿…”
瑞王摆了摆手,不在意地道:“大夫不是说了么,寿安还小,若是仔细调养,待寿安长大一些,便能与平常姑娘无异,不用担心。”
瑞王妃瞥了丈夫一眼,明白他话中意思,反正是卫烜喜欢,以后娶进门作世子妃,即便体弱些不能生也没事,多纳几个侧妃便是了,到时候侧妃生了儿子便抱到寿安郡主名下充作嫡子养便是,根本不用担心这种事情。
想到这里,瑞王妃看了眼面容沉静的小姑娘,心下微微一叹,男人与女人的想法,果然是不同的,三妻四妾那不过是男人强加给女人的一种思想罢了,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丈夫除了自己之外有旁的女人。想罢,她又瞄了眼康仪长公主,果然从她脸上的细微之处可见她对此并不甘愿。
只是,无可奈何。
唯有罗晔并没有多想,见女儿接了瑞王的信物,明白这件事情女儿答应了,瑞王也用话来戳断了他们所有的拒绝,无奈只能将家中长辈赐予他的一块玉佩交给瑞王,当作信物。
彼此交换了信物,便是口头婚约成立,同样具有约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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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待瑞王夫妻携着看起来依依不舍的卫烜离开后,船舱中只剩下康仪长公主一家三口。
康仪长公主目送着瑞王等人上了另一艘豪华大船,透过卷起的帘子,能看到卫烜不断往这儿张望的视线,心里多少有些安慰。至少,这桩亲事虽非她所愿,但以卫烜现在的表现,证明他是在意阿菀的,即便这种在意可能只是小孩子对同龄玩伴的一种在意。
想罢,康仪长公主略略定了定心。她从来不是个怨天尤人的性子,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无可改变,那么能做的便是将劣局扭成对自己有利的局面。
即便现在卫烜只是因为对阿菀产生玩伴之情又如何?两个孩子都还小,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她可以利用这个定亲的机会,让卫烜按着她的意愿,培养成适合阿菀的那个人。她不介意有一个尊贵而又适合女儿的女婿。
当然,就算以后卫烜不是,那么她也有法子解除这桩婚事,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心中已有主意,康仪长公主面上露出了柔和的微笑,使得她柔美的脸蛋仿佛晕开了一层柔光般美好。
“阿媛对这桩亲事怎么看?”罗晔看向妻子,温声询问道。
在遇到事情时,他喜欢和妻子一起商量。先前的事情,他虽不会多想,可是心里却是明白,虽然两家互相交换了信物,但是两个孩子还小,未来并不是一成不变的,罗晔心中有感,有宫里的太后在,事情或许不会太顺利。
一时之间,他也无法确定答应了这桩亲事到底好不好。
康仪长公主朝他温柔地笑了下,见女儿低着头在玩着那块代表信物的玉佩,感觉到今天的风有些大,竹帘被风吹得噼啪作响,便对丈夫道:“这儿的风有些大,咱们先送阿菀回舱房罢。”
罗晔点头,抱起女儿和妻子一起将她送回舱房。
阿菀这会儿还在沮丧中,所以乖乖地让父亲抱着,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那块玉佩,并非如同大人所见的那般在玩。
进入舱房,丫鬟忙奉上茶点,然后在余嬷嬷的示意下悄声退到舱门外候着。
康仪长公主和罗晔落坐后,康仪长公主伸手摸了下阿菀的脸,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柔声问道:“阿菀先前怎么会想要接下这块玉佩呢?”
阿菀抬头看她,软声问道:“阿娘,我不该接么?”她心里有些忐忑,也不知道怎么同父母说,若将自己心里想的说出来,以一个未及七岁的孩子来说,那也太清楚透彻了,不被当成妖怪才怪,即便不是妖怪,可能也会被认为是个有宿慧之人。
虽然世人对有宿慧之人想法不一,但阿菀却不愿意让父母知晓,她想要维护这样纯粹的感情。
“也不是,阿菀喜欢就好,不过是块玉佩罢了。”
听到这不变的温柔语调,阿菀朝她露出笑容。她的这位公主娘确实是个柔如秋水般的女子,除了会在她生病时焦急,其他时候都是温温柔柔、不疾不徐的。不过,却不是那种如同菟丝花般温柔没主见之人,心中极有主意,甚至阿菀觉得,她这位娘亲将很多事情看得太清楚了,转绪之意,总在不经意之时,将很多不利的事情扭成了有利。
比起不靠谱的驸马爹,公主娘真心可靠。
所以,她这么说时,阿菀便知道公主娘心里有主意了,也没怪她接了瑞王的玉佩。而且,她敏锐地捕捉到自家公主娘的意思,不过是一块玉佩罢了…意思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罗晔见这母女俩都露出笑容,一个温柔似水,一个天真可爱,也忍不住笑了,摸摸阿菀的脑袋,说道:“其实这桩亲事也无甚害处,卫烜和阿菀年纪都小,小时候的情份最是真挚,若是能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这种感情远比其他盲婚哑嫁的夫妻好多了,多数能举案齐眉。”
康仪长公主附和道:“夫君说得是,青梅竹马的感情自然是最可贵的。”见丈夫因为自己的附和而高兴,她也笑弯了眼眸。
阿菀看着自家老爹傻乐的样子,又低下头玩玉佩。
青梅竹马什么的…难道不会因为太熟悉了而将对方当成兄弟姐妹的事情么?特别是这种血缘亲近之人,不是更容易产生亲情么?
等父母离开后,阿菀无力地趴在矮榻上,盯着那块玉佩,又开始纠结起来。
难道她以后真的要和一个有血缘关系的熊孩子过一辈子?想想就觉得好纠结,过不了心里的那坎啊!
肿么办?
这边阿菀的纠结得要死,那边跟着瑞王一起回去的卫烜面上平静,实则心里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
他狠狠地掐了把手掌心,终于将那股亢奋的情绪压下,维持面上的平静。
进了船舱,瑞王转身看向卫烜。
因为他的突然停步转身,正在想事情的伪正太一个不察,差点撞到父亲腿上,不由得伸手扯住他的袍摆稳住身体。
瑞王大手一探,便将儿子拎到面前来,对他道:“本王今日已如了你的意,以后给本王安份点,不然这亲事随时都退了,让你没地方哭去!”
这种话也只能吓唬小孩子,卫烜并没放在心上,说道:“言而无信非君子所为,父王应该不会做这等背信弃义之事。”
瑞王:“…”这熊儿子哟,不是从来不认真听先生讲课的么?怎么会懂这种大道理?
看他那一脸熊样,瑞王想起这阵子被他天天纠缠折腾的事情,若不是嫡妃去世之前放心不下这儿子,他也保证过会好好地照顾他,哪里容得他如此骄纵任性、就差爬到老子头上撒野了?想起先前去提亲时,康仪长公主的委婉拒绝,瑞王虽不致于生气,却也觉得有几分被落了面子。
自从文德帝登基后,他已经好久没有被人如此落面子了,虽然康仪是亲妹妹,但是却不怎么熟悉,瑞王心里也没有什么兄妹之情,若不是碍着这儿子非要寿安郡主当世子妃,他早就甩袖走人了,何必去试探一个小姑娘?
为了这个混账东西,他的老脸都丢尽了。
“哼,本王自不是那等小人。不过,这亲事只是本王私底下给你定的,若是宫里的太后不同意,你欲如何?”
卫烜抿唇,眸中滑过寒意,面上却傲然地道:“皇祖母最疼我了,定然会同意的。”
“哦,你让她如何同意?”瑞王有趣地问,“难道又像以往那样去她老人家面前撒泼打滚?”
“不告诉你,我会让她老人家同意就是了。”卫烜朝他抬了抬下巴,一脸骄傲的模样。
瑞王伸手在他脑袋上狠狠地揉了下,将他的头发都揉乱了,才哼了声回了房。
卫烜也不理在他身上发泄脾气的父亲,他带着路平回了自己的舱房,将伺候的丫鬟婆子等都轰出去,便坐到窗前的矮榻上开始想事情。
路平安静地坐在一旁,见主子想事情不敢打扰,将袖子里的启蒙书拿出来开始认字。路平这阵子一直跟着世子,他虽然不知道世子为何对自己另眼相看,心里却明白这是他的机会,所以他一定要抓住。
看了一会儿后,路平抬头看向盘腿坐在榻上的男孩,发现男孩白玉般可爱的脸蛋微微有些扭曲,虽不知道是何故,可是却发现他的眼神很不对劲,让他莫名地生起些寒意,那一瞬间,仿佛连呼吸都轻了。
这段时间,只要世子从寿安郡主那儿回来后,他发现世子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坐着想事情。他不知道世子年纪小小又身份尊贵,到底有什么事情可想的,可是那个时候,他脸上偶尔流露出来的神色总是让他觉得很扭曲,有些骇人。
——孩子,你长大后就知道这叫蛇精病发作了。
这时,卫烜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了,他看向路平,对他道:“去找嬷嬷要个带锁的盒子来。”
路平看了眼他手中的那块玉佩,知道是用来装这块代表信物的玉佩,便点点头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手上捧着一个镶金雕花盒子回来。
卫烜将那块玉佩放到盒子里锁住,叫来安嬷嬷吩咐道:“将这东西和母妃留给我的东西一起好生收好。”
安嬷嬷听罢,赶紧慎重地接过了,不敢有丝毫待慢。
卫烜吩咐完后,又掐了掐自己的手心,长长地吁了口气,按捺下那股快要溢出胸口的癫狂之感。
他终于抢在康仪姑母为阿菀定下那个人之前将阿菀定下来了,并且,绝对不会让这桩亲事有解除的可能!
虽知自己此举心急了一些,会得罪康仪姑母,可是以他对康仪姑母的认识,即便再不利的局面,她也会相法子将之扭转成她希望的局面。这桩婚约既然定下了,以康仪姑母的性子,她应该不会恼太久,反而很快开始分析这桩亲事中的利弊,并且会为阿菀专门打算,挑出对阿菀好的方面加以谋划。
而他,应该是康仪姑母谋划中最重要的一员。不过他也有信心能让康仪姑母在以后对他满意,认为他才是最适合阿菀的那个人,而不是未来的靖南郡王世子。
接下来,便等回京罢。
想罢,他望着窗外的江面,露出一个略带血腥的扭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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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
今天双更,第二更在下午~~v
第 19 章
接下来的日子,卫烜依然天天都会往阿菀这里跑,风雨无阻。
瑞王每次看见他兴冲冲地离开,有时候会觉得这儿子好像是生来为康仪长公主养的一样,略觉得心塞,索性转身眼不见为净。
可能是两家定下了婚约,所以两家长辈也不像先前那般各自窝在自己的船里少有交流,这会儿瑞王妃隔三岔五地便过来找康仪长公主说说体已话,或者聊聊京城里流行的衣服首饰之类的,两个女人相处得也算是融洽。
再过几日,船就要抵达京城了,想到很快便能离开船住在正常的屋子里,众人的心头也好过了许多。虽然乘船也不错,可是到底活动空间有限,有时候风大一些,船会跟着摇晃起来,也有些难受的。
这日午时,瑞王妃携着卫烜一起过来。
卫烜给康仪长公主夫妻请安后,便风风火火地带着路平去找阿菀了。
康仪长公主微笑着目送他跑开,并不阻拦。似乎从两家定下婚约后,只要卫烜过来,康仪长公主不仅不阻拦,还十分纵容,伺候阿菀的丫鬟婆子们也得到她的吩咐,自然也不会像以往那般,有些时候会不着痕迹地阻拦他,不让他进去打扰。
瑞王妃看了眼康仪长公主温柔的神色,目光微闪,也笑着不作声。
罗晔不好留在这里,与瑞王妃见过礼后,便进了舱房抱他的珍藏孤本去了。
康仪长公主携着瑞王妃坐下,待丫鬟上了茶点后,方笑道:“嫂子可用膳了?我这边儿有厨子做了份江南口味的桂花水晶糕,味道不错,嫂子也一起尝尝。”说罢,又吩咐候在一旁的余嬷嬷道:“也叫厨房送份到郡主那儿,让世子也一同尝尝。”
瑞王妃笑道,“那我是有口福了,你这里的吃食也精致,很多都是京城没有的,怨不得烜儿天天往你这儿跑。”
康仪长公主用帕子掩着唇笑,“嫂子你快别这么说,不过是妹妹在江南呆了几年,见阿菀喜欢江南这边的点心,恰好得了一个擅做点心的厨子便带回来罢了。江南有江南的风味,咱们京城有京城的特色,烜儿也是一时看着新鲜罢。对了,七皇兄呢?怎么不和嫂子一起过来说说话?”
“你七皇兄他在忙呢,虽然现在是出门在外,可是每天都会快马加鞭送来的公文让他忙碌,哪里得清闲?”瑞王妃状似无奈地道。
康仪长公主唇边的笑容微深,能让一个王爷连出门游玩都如此忙碌,可见宫里的那位皇帝对他有多信任,给他诸多特权。
等点心上桌后,瑞王妃拈了一块散发着清雅桂花香气的水晶糕吃了一口,入口绵软,唇齿留香,确实不错。
“说来,妹妹也有近三年未回京了罢,也不知道京城现在有什么变化。”康仪长公主微笑着问道。
“变化自然也不算大,不过好多贵族世家的人倒是添了不少。”
接着,瑞王妃便细细地和她说起京城中的世家贵族之间的嫁娶啦、人事变迁啦、哪个夫人举办什么宴会促成了什么姻缘啦,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都是一些京里人知道的家长里短,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就是这样的小事中,可以慢慢地分析出朝廷人事的变迁,以及哪家君恩依旧,哪家又与后宫的哪位贵人有些关系,跟着一路荣华…
康仪长公主和瑞王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等瑞王妃低首喝茶时,她唇角边的笑容微敛。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康仪长公主也差不多摸清瑞王妃的性格,这位真是个稳得住的,她嫁入瑞王府已有五载,只生了一个女儿,相比卫烜来,简直是个小透明。而瑞王妃看得明白,所以她稳得住,虽不知道以后她若是生下儿子后会不会改变,但这样的婆婆于阿菀而言确实是好的。
卫烜带着路平熟门熟路地往阿菀的舱房里跑,进来时见到阿菀倚坐在榻上看书,他便跑了过去,自己甩掉鞋,爬上去和阿菀挨坐着。
阿菀微微皱眉,对挨着自己的小正太道:“表弟坐那边罢。”
明明这榻中间放了个小几外,还有很多地方可坐,偏偏他就是喜欢和她挤,挤得她都快要搓火了。
“才不要,隔着一张小几,离表姐太远了。”卫烜抓准她的手,双眼扑闪着亮晶晶的光芒,定定地看着她,“表姐是我的世子妃,难道我不能和表姐靠近一点培养感情?”
阿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