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榻上休息,想着往昔她来月事的时候,都是杏瑶照顾的她。到了寄堂轩之后,世子爷在她来月事的时候,也不大使唤她,大多是让她休息。因世子爷看重她,所以如意姑姑也会过来看看她。可到了清兰居,可有没人照顾她了。
阿皎弄了一杯热水暖暖肚子,听着开门的声音,发现芳洲走了进来。
芳洲见她的脸色有些难看,便关切问道:“怎么了?”
都是女子,阿皎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道:“无碍,只不过来了月事。方才奴婢已经将燕窝送到陆姨娘那儿了,陆姨娘让奴婢转达她的谢意。”
芳洲只“嗯”了一声,之后见她小脸泛白,又知她是世子爷看重的,遂道:“今儿你身子不适,下午你就好好休息吧,夫人那儿我会交代。”
阿皎自觉不是那般娇气的人,也知自己刚来清兰居不能让人落下口舌,可今儿她的确有些撑不住,不知怎么回事,比之前难受了许多。她向来爱惜自己的身体,此刻也没有逞强,对着芳洲道了一句,“多谢芳洲姑姑。”
芳洲倒也没说话。她在夫人身边伺候了近三十年,最是清楚夫人的脾气,可也明白,夫人最疼爱世子爷这个儿子。眼下世子爷对这小丫鬟心心念念,以后这丫鬟说不准就飞上枝头了。眼下她施舍几分恩惠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得了休息,阿皎便干脆躺倒了榻上,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昨夜世子爷走了之后,她睡得并不踏实。今日又起得早,此刻的确有些乏了。不过刚闭上眼睛不久,阿皎便睡了过去。
今日江公子的话令她感触颇深,若她没有被爹娘卖进靖国公府,眼下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她会在村子里找一个老实本分的夫君,过着男耕女织的日子。
然后是生孩子。
幼时爹爹宠她,把她娇养着,虽不能同靖国公府的姑娘们相比,却也算得上是宝贝得紧了。家里有爹爹和娘亲,还有弟弟妹妹,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别提有多开心了。而她打小就喜欢读书习字,爹爹也喜欢教她。不过妹妹却是个不爱读书的,性子野得很,像个男娃一般和别的小孩子打架。原以为这样的日子能一直过下去,却不料爹爹居然开始嗜酒…她并不是一个没脾气的人,将她卖了,她想过日后再也不认这对父母,自己的亲手骨肉都肯卖,而且只值区区十两银子,心里自然有些怨恨。如今见她在靖国公府过得好好的,却写信问她要起前来了…杏瑶说她傻,她自己也觉得傻,可家里的弟弟妹妹,却是她舍不得隔断的。
想起青青和阿禹,阿皎就有些想念。
青青今年十三了,等明年及笄,就可以同祁隽成亲了。至于阿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下次见着他的时候,恐怕又长高了一大截。
…
迷迷糊糊的,阿皎也不晓得自己睡了多久,待觉得口干舌燥的时候,才想起来倒水。她觉得有些无力,翕了翕唇,发现身子被抱了起来,下一刻热水就递到了她的嘴边。
阿皎喝了几口,这才慢悠悠睁开眼睛。
看着榻边的男人,阿皎忽然想,若是今日说那番话的人是世子爷,那该有多好。
“还要喝吗?”萧珩一手拥着她,一手拿着瓷杯。
阿皎点了点头。以前她哪敢这么使唤世子爷啊,可眼下她却有些享受。她瞧着世子爷过去倒了水,再一次凑到她的嘴边。等喝够了,才抬起眼睛小声的问道:“世子爷怎么过来了?”她今日刚刚说过让他别过来的。
萧珩瞧着她这张小脸,觉得此刻脸色苍白的可怕。他晓得她是因为小日子,却也没想到这么严重。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道:“有些烫,还有哪里不舒服?”
烫吗?阿皎也伸手摸了摸,觉得还成,便道:“世子爷不用担心,奴婢没事儿。”
萧珩这才神色一顿,目光直直的看着她的手背。他一把抓着她的手腕子,拧着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阿皎瞧着他紧张兮兮的,遂含笑道:“方才奴婢去陆姨娘那儿送燕窝的时候,恰好看到了五姑娘养的猫,瞧着挺可人的,便想摸一摸,结果不小心被抓伤了。”
萧珩顿时面露不悦,心道这么一个会照顾人的小姑娘,怎么照顾不好自己。若不是这会儿他不放心过来看她,也不晓得她一个人会睡多久。他怕极了这一幕,刚才看着她面色苍白的躺在榻上,吓得他顿时慌了手脚。
萧珩正要开口说话,却瞧着榻边有一块浅蓝色的汗巾。他怔了怔,将汗巾拿了起来,问道:“这是…”
这汗巾的料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而且这样式还是男子的。
萧珩心里顿时就泛起了酸意。
阿皎忙解释道:“这是江公子的,刚才…刚才江公子见奴婢伤了手背,这才好心给奴婢包上的。”她悄悄抬眼看他,知他面色不佳,便知他心下在意,兴许还恼得很。她缓缓垂了眼,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兴许他是喜欢自己的,可在他的眼里,她这个出生贫寒的姑娘,大抵也抵不过荣华富贵的诱惑。可她真的是这般女子,今日江公子说要替她除籍,还说要娶她,她肯定答应了。
萧珩又问:“他同你说了什么?”
果真还是在意的。
阿皎想了想,忽然大着胆子道:“江公子说喜欢奴婢,还要替奴婢赎身,娶奴婢为妻来着。”她嘴角噙着笑意,打量着他的眼神,继续道,“江公子还真是个可爱的男子。”
萧珩晓得她说着话是故意惹他生气,她平日里看着温顺,却也是个有脾气的。他同她亲近,亲她摸她,可到底没有给她承诺什么。这江修远,他念在年纪轻,又是他的表弟,这才不同他计较。眼下他会来清兰居,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知道江修远来了这儿。江修远性子执拗,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而眼下她又在这里在做事,自然是要遇着的。
却没想到江修远的胆子这么大。
娶她?除去他的身份不说,还得先过了自己这关才对。
萧珩没有继续问,只又探了探她的额头,然后弯腰替她拿了鞋子。阿皎愣了愣,诧异的看着萧珩,“世子爷?”然后便瞧着世子爷握着她的脚替她穿好鞋子。
阿皎忽然想起那日自己替他做鞋,他都不许让自己帮她换鞋,眼下他这般的身份,却为她做这种事情。她木木看了他许久,才被他轻轻用手拍了一下脑袋。
阿皎回了神,下一刻却被他腾身抱起。
她赶紧环上他的脖颈,小声问道:“世子爷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把人带回去!
萧珩没说话,走到门前,然后一脚将门踢开,阔步走了出去。
阿皎被他这架势吓到了,赶紧道:“世子爷,你快把奴婢放下来。”这副样子若是被清兰居的下人们看到了,会如何想?而且…而且夫人也肯定会生气的。
萧珩却是不管,看了一眼怀中满是紧张的人,自顾自将人抱着走了出去。
阿皎简直那他没辙,只将脑袋埋到他的胸前。
阿皎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出格的事情,大抵就是这件了。她不明白世子爷是怎么想的,国公爷本就对他不满,而他又迟迟不娶妻,后头还有一个像三公子这样的庶弟,他就不为自己的世子之位着想吗?阿皎拧着眉头,直到进了熟悉的寄堂轩,因她这一路上都低着脑袋,所以压根儿就不知道瞧见他俩这副模样的下人们是如何的表情。
可眼下到了寄堂轩,竹笙和如意的反应,倒是让她有些想到了。
阿皎耷拉着小脸,任由这个霸道的男人将她抱回了他的房间。阿皎这才制止,小声道:“世子爷,去我的屋吧?”
萧珩笑了笑,说道:“你房里的东西都收拾走了,哪里还能住人?”而后对着竹笙吩咐道,“赶紧去请个大夫。”
竹笙忙应了一声,而后匆匆走了出去。
阿皎顿时没话说,任由他将自己抱回了屋,可去得不是外间她平日睡得地方,而是直接抱进了里头。阿皎觉得世子爷有些不大对劲,待他将自己放在榻上准备替她脱鞋的时候,阿皎才立即阻止,疑惑的问道:“世子爷,你这是怎么了?”
萧珩看了她一眼,道:“以后不要见江修远。”
啊?阿皎怔了怔,她问得可不是这个啊。阿皎点了点头,一不留神他就替自己脱了鞋子,然后扯过被褥替她盖上。阿皎可不敢躺下去,直直的坐着。
萧珩将人放平,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额发,道:“好生躺着。”
“世子爷,夫人过来了。”外头忽的传来如意姑姑的声音。
“世子爷…”阿皎忙不敢的看着榻边的人,正欲起来,却又被他按下肩头躺了回去。
萧珩看着榻上之人叮嘱道:“我出去见见母亲。凡事有我,你不用担心。”语罢,他便起身去了外头。
兰氏正满脸怒气,她没有想到儿子居然会这般胡闹。大白天的,抱着一个丫鬟走来走去,这成何体统?兰氏一见萧珩出来,立刻走了过去,问道:“那丫鬟呢?这是打算安置在你房间了?萧珩,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萧珩的脸色半点都没有改变。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启唇道:“母亲,儿子打算同阿皎成亲。”
兰氏怔了怔,之后道:“你这是疯了!”她气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继续道,“我没将这丫鬟撵出府去,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如今你倒好,蹬鼻子上脸。要和她成亲?她这样的身份,就算当你的妾室都是抬举了。”
萧珩却一本正经,难得眉眼恭顺,道:“儿子没有疯。母亲之前不是一直念着儿子的亲事吗?眼下儿子终于有要娶的人了,母亲应该替儿子开心才是。至于她的身份,儿子早就想好的对策——韩先生至今未娶,膝下无子,上回儿子带着阿皎去明远山庄,韩先生对阿皎很是喜欢,愿意收她为义女,并将画艺倾囊相授。”
兰氏一时惊讶不已,瞧着儿子这架势,像是早就打算好似的。可这丫鬟来寄堂轩也不过数月罢了,哪里来得这么深的感情?她一直以为儿子是个感情寡淡之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喜欢上一个姑娘,而且如此执着,竟连韩先生都说动了。
瞧着兰氏没说话,萧珩这才道:“还有一件事情,儿子要告知母亲,关于儿子的身体——”
“如意,你们先下去吧。”兰氏忙打断萧珩的话,对着屋子里的下人们道。
如意此刻脸上满是震惊,待听到兰氏的吩咐,这才同里头的丫鬟们一道下去。
一时屋子里只余下兰氏和萧珩。
兰氏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说吧。”
萧珩倒是个厚脸皮的,没像兰氏考虑的这么多,继续说着:“儿子身患不举之症,是以常年不近女色。这亲事,也迟迟未有着落。儿子知道母亲中意江家的两位表妹,可儿子到底不能害了她们。”
兰氏虽然早就想到了,可亲口听儿子说出来,还是有些震惊。好在她想到过,所以这会儿也没有太失态,只翕了翕唇,却说不出话。先前二房的那位,被人伤了子孙根,性子越发暴躁,可刘氏同萧晏儒都不舍得责备儿子,就连老太太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她本来对这事儿不上心,而眼下,却轮到了自己的儿子…
兰氏身子一晃,而后坐了下来。她喃喃道:“那你要娶那丫鬟,是想瞒着这事儿?”那丫鬟身份摆在那儿,家里又没什么有出息的亲戚,而且儿子也喜欢…
萧珩摇了摇头,然后才略显尴尬道:“儿子发觉,她同别的姑娘不一样,儿子对她有反应…”
“咳…”虽是母子,可对于这种问题,兰氏也有些不好意思,只轻轻咳了一声。
只是这么说起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至于那阿皎如今还是处子之身,大抵是她这儿子身体长年累月,眼下没那么快能行男女之事。可有反应总归是好的,毕竟她想要一个嫡亲的孙儿。
这么一来,兰氏心里也犹豫了起来。
那丫鬟除去身份,举止谈吐挑不出错,只是容貌生得太扎眼了些。可当今皇后不但容貌出众,而且最爱打扮,所以这晏城的贵女们也不再藏掩姿色,纷纷效仿沈皇后的妆容穿着,将最美的一面呈现于人前,所以模样生得好也不是坏事儿。
萧珩知道兰氏心里头已经动摇了,便乘胜追击道:“这些年儿子的确没有尽过什么孝道,亲事也令母亲操心不已。眼下儿子想娶阿皎,也是想着早些让母亲抱孙子。再者,阿皎若是为妾,以后儿子也不会再娶妻,所以这妻妾没什么区别。”
兰氏却安慰道:“这病…兴许治得好也说不准。”
萧珩神情落寞,道:“儿子怕影响靖国公府的名声,而且…父亲也没有耐心等儿子治好。”
也是。若是萧晏泰晓得她这儿子是个不举的,那这世子之位…再说了,这种事情对于男子本就是顶顶重要的事情,若是被人知道了,那她儿子还有什么面子。她最是了解儿子,从小到大都是个好面子的,要不然这件事情也不会到了眼下再告诉她。
兰氏一时心里早就没了气,余下的全是担忧和心疼。
萧珩抬了抬眼,唤了一声:“母亲?”
兰氏看了他一眼,道:“容我先想想。还有,日后不要再如今日这般鲁莽行事,这丫鬟先留在你这里,我先走了。”
“母亲慢走。”萧珩目送兰氏出门,这才翘了翘嘴角,转身进了卧房。
此刻阿皎诧异不已,腰板挺得直直的坐在榻上,瞧着萧珩进来了,这才试探得唤了一声:“世子爷?”
萧珩微微颔首,坐到她身边执起她的手,柔声问道:“方才我同母亲说的话,你可听到了?”
就在外头,她当然听得一清二楚了。可她还是有些无法相信,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知道此刻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世子爷说要娶她为妻,还说自己是个不举的,只独独对她例外。
阿皎怔了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的裤裆,然后红着脸道:“世子爷真的…唔,疼…”阿皎疼得叫出了声。
——这人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咬她的嘴啊?
萧珩咬了几口,这才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恶狠狠道:“我举还是不举,没人比你更清楚了,你可是亲自验过的。”
这人怎么这般不知羞啊。阿皎红着脸心里啐了一口。不过这会儿却是明白了他的话——他为了让夫人答应娶她,所以才对夫人说了这个谎。
而且…就连她身份的事情,他也早就替她打算好了。
所以说,他是真的想娶她,而不是让她做个暖床的通房。
萧珩见她一言不发模样呆愣,便发觉这往日机灵的小姑娘,此刻倒是有些傻气。
其实她身份的事情,自她刚来寄堂轩的时候,他领着她去见韩先生的头一回,同就韩先生说过了。他一直怕自己太唐突,她不相信自己,也想趁着两人相处的时间慢慢培养感情。
她到底年纪还小,两人的身份又悬殊,若是头一日见着她就说要娶她,估计会把她吓得不轻。
可现在呢?今日江修远这个不知死活的说要娶她。
以她的性子,自然不可能答应。可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拿他同江修远作比较,他多次同她亲近,甚是在榻上厮混,她兴许还会觉得自己只将她当成一般的通房丫鬟。
可哪个通房丫鬟像她这么威风,让自己这个主子伺候她?
萧珩伸手捧着她的脸颊,凝眸启唇道:“阿皎,与我成亲,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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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皎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见世子爷眉眼认真,半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也是,适才他都同国公夫人那般说了,又岂是玩笑话?可她诧异于他对自己的感情,比她对他来得要深得多。她一直记着自己的身份,所以处处保留。她甚至想过现下与他相守,可他若有了名正言顺的妻子,她就离开。
可眼下他却说要同她成亲。
阿皎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双唇翕动,才道:“世子爷为何喜欢奴婢?”今日杏瑶同她说得话,她也暗暗想过,实际上世子爷对她的喜欢的确来得太过突然。她一个小丫鬟,不过十三四岁,以前同他素不相识,硬要说出一点,也只不过是她的长相稍稍出众些罢了。
可她晓得世子爷并不是这般肤浅之人。
萧珩见她紧张,知晓这终身大事的确需要斟酌。可他自信她是喜欢他的,只要她答应嫁给自己,这所有的一切他都会替她摆平。目下听着她的问题,萧珩心道:若说是上辈子就喜欢她了,她会是如何的表情?
萧珩道:“阿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想同你亲近。”
男人的声音低沉清润,温柔的好似冬日的暖阳打在脸上,让人舒服的不得了。她忽然觉得有些害羞,这般的话语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哄她的,可她听了确实是开心。说他不近女色,可偏生他这般会哄人。
阿皎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想着他对自己是一见钟情,她心里也甜滋滋的。
她咬了咬唇,含糊的“嗯”的一声,却没有什么表示。此刻白皙的小手扯着被褥,手心儿都有些冒汗,湿哒哒黏糊糊的。
紧张吗?她当然紧张。
小时候她一直以为,日后自己要嫁的夫君,定是爹爹替她选的。成亲之后,像爹娘那般恩爱,然后生儿育女。进了靖国公府之后,她庆幸自己没有被安排到府中几位公子的身边,想着日后这夫君恐怕要她自己来寻——人老实些,肯吃苦,也就能过日子了。可今日,不过短短半日,就有两个男子同她求亲。
对了,江公子!
阿皎忽然有些明白了。
她抬起眼,问道:“世子爷是因为江公子吗?”她方才同世子爷说得话,的确有故意的成分,却也没有想过让他娶自己来着。而且…阿皎忙扯上他的衣袖,道,“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对于江公子的话,也当是江公子一时冲动罢了。世子爷,我并没有答应。”
萧珩有些哭笑不得。
到这份上了,为何不信他他是真心想娶她呢?萧珩握着她的纤细白皙的手腕子,说道:“今日江修远那厮同你说这话的时候,你难不成心里没有想过,为何说这话的人不是我?”
被戳穿了心事,阿皎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小声道:“奴婢没有。”
萧珩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你说得是不是真心话,我岂会看不出来?阿皎,母亲那里我会想法子,只要你应下就成。”
她刚才已经听到了,所以也知道他如何安排自己的身份,遂道:“韩先生他…”
萧珩道:“韩先生曾在我面前夸你乖巧懂事,而且合他的眼缘。你不也挺喜欢韩先生的吗?你也知道,韩先生都这般年纪了,却一直不肯成亲,就连皇上和皇后都想着替他安排一桩亲事,可韩先生却是固执的很。不成亲倒也无妨,可日后年纪大起来了,总归是要有人尽孝的。韩先生是我的师父,我尊他敬他,所以想找个人同我一起…”他停了下来,俯身亲着她的额头,说道,“阿皎,与我一道尽孝,可好?”
他的语气一点儿都不像平日那般霸道,反倒是多了商量的成分。阿皎想,她是喜欢他的,只不过身份的问题,让她望而却步。眼下他都安排妥当了,她没理由再矫情什么。她之前没有喜欢过的人,如今喜欢一个男子,应当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一切都给她,她自问这方面做得不够好,想得也没有像他这般远。
阿皎翕了翕唇正要回答,外头竹笙已经请了大夫回来。
萧珩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觉得有些烫手,也不急着问她要答案,只让大夫进来瞧瞧,毕竟还是她的身子顶顶重要。
其实也不过是小小的风寒,而且发现的早,并不打紧。
大夫开了药方,萧珩命竹笙下去煎药。
之后萧珩又命人去厨房做了一碗红枣糯米粥。
阿皎安静的靠在男人的臂弯里,见他亲手喂自己喝粥,顿时觉得有些不大习惯,忙抬手道:“世子爷,奴婢自己来吧。”她不过是小小风寒外加来了月事,又不是缺胳膊断腿的,这喝粥的力气总归是有的。
萧珩却是面露不悦,固执的将汤匙凑到阿皎的唇边。
阿皎无奈,只张嘴吃着。
之后两人都没说话,不知不觉就将这粥给吃完了。萧珩将瓷碗搁到一旁,然后拿出汗巾给她擦了擦嘴。他素来没有做过这种照顾人的事儿,如今做起来倒也觉得有些新鲜。
萧珩有些上瘾了,又打算伺候她洗脸净手。阿皎却吃不消了,忙道:“世子爷,奴婢自己来就成了。”
萧珩无奈,只拧好巾子递给她。
两人洗漱完之后便一道上了榻,屋子里没有留灯,一下子就变得黑漆漆的。身边的男人身子有些烫,一个劲儿的往她身边靠,双臂扣着她的腰肢,将脑袋埋在他的颈间。阿皎有些受不住这么亲密的姿势,可她心里头却很是踏实。想着若是以后自己真的同他成亲了,大抵也会像这样同床共枕,耳鬓厮磨,许是还要亲密的多吧。
昨夜萧珩一宿未眠,如今倒是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耳畔是浅缓的喘息声,阿皎睁着眼睛有些无法入眠。她稍稍侧身,伸手抚上了身旁之人的脸颊,摸了一会儿之后则是弯了弯唇,凑上去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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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氏从寄堂轩出来之后,则是烦躁不安。今日儿子将身体的事情告知了她,那便是拉下了脸面,也足以说明他想娶那丫鬟的决心。
可堂堂靖国公府的世子爷,怎么能娶一个丫鬟?
真是孽缘!
兰氏回了清兰居,坐在湘妃竹黑漆描金菊蝶纹靠背椅上,眉头却蹙得紧紧的。一旁的芳洲瞧着兰氏这副表情,便知她此刻甚是烦恼。可不是吗?世子爷居然要娶一个丫鬟,而且还如此的执着,国公夫人这个当母亲的如何能不烦心?
芳洲道:“夫人…打算如何?”她晓得,夫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世子爷娶那丫鬟的,可此刻露出这般的神情,倒是有些令她捉摸不透,夫人难不成真的在考虑?
兰氏满脑子都是儿子认真执着的话语,儿子自小就没有求过她什么,此刻因要娶那丫鬟,这才稍稍低了头。可她也明白,那不过是因为儿子看在自己是母亲的份上罢了。若是她不答应,那会如何?儿子不在意荣华富贵,兴许带着那丫鬟游山玩水,做对闲散鸳鸯也说不准。
所以说,横竖这儿子是铁了心要娶那丫鬟。
正当兰氏苦恼之际,芳洲小声道:“夫人,六姑娘过来了。”
萧玉缇是听说了自家哥哥的出格举止,这才匆匆赶来。她晓得哥哥喜欢阿皎姑娘,昨日娘亲将阿皎姑娘带回府安置在清兰居,哥哥肯定不可能不管不顾的,可眼下这举止也太冲动了。她进了清兰居,瞧着主位之上自家娘亲愁眉不展,这才赶紧上前安抚,说道:“娘,你别同哥哥太计较,他那人就是一根筋,性子又臭又硬。”
晓得女儿也听说了,想来这靖国公府也传得差不多了。兰氏抬眼,对着萧玉缇道:“你哥哥说,要娶那丫鬟为妻。”
萧玉缇顿时嘴巴张的大大的,诧异不已。
她原以为顶多是个宠爱的妾室,眼下居然是当妻子。萧玉缇一面对此感到惊讶,一面暗暗冲着自己的哥哥竖起大拇指:好气魄!敢当着娘亲的面说要娶阿皎姐姐,显然是喜欢极了阿皎姐姐。
可…
萧玉缇嘿嘿一笑,估摸着这会儿娘亲气得不轻,赶紧殷勤的端茶,说道:“其实阿皎姐…那丫鬟的确挺乖巧懂事的,你看啊,虽然那些事儿出格了些,可都是哥哥主动的。阿皎她老实本分,做事低调,若是换个人,估计早就仗着哥哥的宠爱在靖国公府作威作福横行霸道了。平日里我去寄堂轩的时候,也瞧着两人都是规规矩矩的,而且阿皎做得饭菜很合哥哥的口味,你瞧瞧,这几个月哥哥的脸色是不是好了很多…”
一想起自己儿子的脸色,兰氏也心道:那丫鬟的确是个会照顾人的。
萧玉缇又道:“咱们靖国公府有哥哥和娘亲,哪里还需要一个身份多尊贵的嫂嫂?你都不知道,平日里女儿去赴宴的时候,那些个贵女闺秀们,个个都是弱不禁风的,整日就知道梳妆打扮,若是娶回来哪里是照顾哥哥,指不准还要哥哥照顾人家呢。”
瞧这女儿,对那丫鬟也是赞不绝口。可兰氏却没有将这些话听进去,她最担心的从来都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子嗣。兰氏想着那丫鬟,生得貌美,又干干净净的,身段也是极好,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只要平日再吃多一些,稍胖一些就更好了。不过女儿的话也并无道理,他们靖国公府已经是隆宠极盛,世子夫人也不需要多尊贵的身份。
可那丫鬟也太低了些。
兰氏道:“瞧你们一个个,都为那丫鬟说好话。今儿你哥哥出了同我说了亲事之外,还给那丫鬟安排了身份。说是韩先生愿意收那丫鬟为义女。”
“韩先生?”萧玉缇讶然道,“韩先生可是当今沈皇后的亲舅舅,膝下无儿无女,若是阿皎姐姐成了韩先生的女儿,那可是沈皇后的表妹了!”语罢却心中暗叹:哥哥真是想得周到,竟给阿皎姐姐安排了这么一个大靠山。要知道皇上最宠爱沈皇后,为她虚设后宫,而韩先生不但是沈皇后亲近的娘舅,亦是她学习画艺的先生。这阿皎姐姐往韩先生身边一靠,那便是同皇室沾边了。